第35章
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除了最后一件事情:我将和康红前往湾台成婚。按照我爷的意思,就是要让我在湾台举行盛大婚礼,好让整个东南亚商界看看,让土著家后人看看,庄家现在后继有人了,别打那笔家产的主意。
我爷包了S航一架大机飞前往湾台,我当然请齐了所有我的好友、死党和亲人们,包括我妈、丽君、武六一以及灯火所有员工,连丁香和杜丘也请去了,丁香已同意医生建议的安乐死,在此之前,我要让最好的兄弟看着我结婚。我的幸福,要让所有人分享。而康红也请了杨官警等七八个警局的同事,按级别⾼低分坐前后舱。她父⺟则因为有要事缠⾝没能前往宝岛湾台,只能参加之后的陆大婚礼了,我还没见过她父⺟,只听说是军界的。
机飞満载起飞,一直飞上云端。
项佳人、郑洁雯、胡丽静她们看到我很亲切,又邀请我去她们乘务组后舱坐坐,项佳人缠着我帮她介绍一个湾台钻石王老五,胡丽静让我在湾台帮她找个有钱但没后代最好又快死的老头,郑洁雯想要一个⾼山族帅哥,浪漫得一塌糊涂…我看着她们漂亮的脸,想起过去和青青在一起的事情,想到从今以后再也不能和她们厮混在一起,而她们以后必定属于某个⻳儿子,心中未免失落,但转念一想,自己其实也是某个⻳儿子,也就轻松起来,和她们有说有笑。
这时康红就冷着脸从前舱过来,李可乐,你在⼲啥子喃用这么长时间。
我赶紧站起来好整以暇地解释,咳,我在和这些乘务组的同志们探讨,探讨这个飞行全安的事宜,你晓得的现在机飞 全安是个际国化的大问题,不要说气流、雷暴云层、飞鸟,这个劫机犯也很厉害,不仅武器先进,而且伪装得很好,你以为他是来接机的,其实他是来劫机的,哎呀,你们机飞的降落伞在哪儿,什么,只有一个还蔵在…康红冷冷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编,编得好听的话我给你看一样风景。
我不明其意,腆着脸问什么风景,康红指指下面,下面正好经过五指山,又伸出巴掌来亮出五根手指,我给你看我五指山…
空姐们嘻嘻笑着,我虽然丢脸但还是赶紧低着头,跟着康红回头等舱去,一路跟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拱手作揖。我爷这次请了太多人去湾台,他说这有利两岸早曰统一,也让土著家看看他在陆大的人气。
我爷的朋友大部分坐在头等舱,包括玛丽莎在內各来宾的随从们坐在中后舱,灯火的兄弟们本来该坐头等舱,可他们耐不住寂寞跑到后面聊天,丁香陪着杜丘坐在紧挨头等舱后面的经济舱第一排位置上,因为这里空间宽大一些。我妈也耐不住寂寞,跟过去和灯火的人热烈地聊,她一会儿聊她那飞鞋百步穿杨无人能挡,一会儿又担心家里那头猪会不会吃不香,再就是对机飞上的座椅东搞西搞,让空姐提心吊胆怕她老人家把紧急出口拉开了…
机飞 入进平飞层后,我有些困,就睡了一会儿。
我梦到2024年,我已是灯火跨国寻人托拉斯集团董事局主席,业务遍布全球,天上拥有24颗寻人卫星,定点24个时区跟踪每一个可能丢失的人;地下12条专用光缆,分分钟传送照片和资料;每条马路上都跑得有灯火字样的汽车,比110还及时;每片海域里都有我们的轮船,比国美的航空⺟舰还要多;半空中甚至还有直升机,比信鸽还要准确,这是为大堵车准备的,那时候已没有因堵车迟到的概念了,因为灯火已解决了因堵车不能按时上班的城市顽疾,只要你一报账号,我们的直升机立马可以把你的人和车一起吊到办公室门口,或者候机楼楼下,或者⿇将室门口。当然,我们还免费开展大灾难营救活动,全世界有灾有难的地方,就有我们灯火出现,我们的口号是:负责寻找一切人。
妇女们欢欣鼓舞,因为她们的老公们再也不能借口堵车、信号不好、打不到车…而不回家了,不归家不可能,养小藌也不可能,因为几近绝迹,养小藌包二奶这些词汇已正式从现代汉语里删除,啥,英语叫啥我不知道,反正全世界英语区西语区意语区德语区都没有小藌二奶了,联合国妇女儿童组织给灯火送的锦旗、勋章、奖杯多得摆都摆不下。
当然不排除一些斗胆包天的男人,跑到地下室躲到山洞里这些卫星和无线电信号不好的地方⼲坏事,但他们只要一露面,我们独家发明的异性气味搜寻仪就会嗅出别的女人的味道,比警犬鼻子还灵一百倍,而主妇们就会端起我们配备的心花大萝卜家法惩戒奷夫淫妇生不如死电磁枪,对他们大喊一声:别动,手举起来。
哈哈哈,我笑醒了,笑醒了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在喊,别动,手举起来。我纳闷这么快就有人盗用我的知识产权了么,这素质也太不像话了,就感到脑袋被狠狠地砸了一下,别动,手给我举过头顶,趴在地上。
不是幻觉,康红赶紧使眼⾊让我闭嘴,我愕然发现头等舱里站着三四个手持冲锋枪的大汉,脸上都蒙着黑布,一⾝的迷彩服。我偷偷往后舱看,也有五六条持枪大汉,都在大叫别动,手举起来。我举起双手,心惊胆战之间,纳闷怎么会跑上来这么多匪徒,口音也是南南北北乱七八糟的。
只见为首那条大汉手执两张照片,在过道上来回走动一一对照,我眼睛尖,一看之下魂飞魄散,一张是我爷,一张是我,我赶紧竖起衣领,可穿的是圆口衬衫哪里有领子可竖,一时间恨不得做个整容手术,可又不能跳下机飞找韩国人,情急之下,只好紧缩五官把自己稍稍弄得眉歪眼斜一点,康红瞥见还以为我吓中风了,我悄悄说不是中风,是⻩药师秘传之三秒钟易容术。
别伤人…我爷颤巍巍地说,你们要钱,我给。为首那大汉一时没找到我,却发现我爷,啪,一个耳光。谁要你的臭钱,在这儿签字。他掏出厚厚一叠文件,我爷一看坚决不⼲,要钱我给,签字是打死也不⼲的。
那大汉冷哼,不签也行,那我就带你们去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待上10年,和你签字的效果是一样的。
我爷大骂你们这群绑匪,你们这是绑架。
那大汉却突然很奋兴,哈哈大笑,谢谢夸奖,我们确实是来绑架的,绑架多际国化,我们辛辛苦苦躲在货舱里那么久,又没有空调,冷成僵尸了,当然不是为了这点臭钱,我告诉你,绑架可是当今际国黑社会最流行的事业,既然你说我们绑架,你懂绑架吗,绑架的伟大意义你说得出来吗?
原来他们是躲在货舱里爬上来的,但他们又怎么躲过安检的。这些问题我一时没想得很清楚,只听那大汉还在厉声追问,快说,什么叫绑架,说不出来现在就解决一个人。说完他顺手用枪抵住康红的头部。我怕他一急之下伤害康红,趴在地上赶紧说,好汉饶命,我懂,我懂绑架。
大汉转头,虽然蒙着头,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分明看到那望渴的眼神,他忙催促,快说,什么是绑架。
我声音发抖,说绑架就是,就是把人绑起来,再架去卖了。
那大汉愤怒地踢了我一脚,胡说,你这是在说我们是抢钱,是不上档次的土匪,重新说过。
我脑子很乱,一时想不起《现代汉语辞典》里关于绑架的标准词条注释,也不知道这拨好汉认不认可华中书局的版本,或许他们际国黑社会还有别的较为全球化的解释,我嘴里嘟嚷了半天都说不出来,那大汉又踢了我爷一脚,我爷吃疼哇哇叫起来,我见势马上说,好汉住手,我,我想起来了。
其实我哪里想得起来,我嘴巴乱动,脑子里想着绑架、绑架、绑架——绑架就是,就是,b昂bang,绑,j啊jia架,绑架。
那大汉严重伤了自尊,劲使踢我的庇股,边踢边骂,小儿科,你敢污辱我们的行业,你敢小瞧我们的专业,你敢蔑视我们的职业,拜托请尊重我们这些职业人好不好,有钱人了不起啊,有钱人就可以不尊重我们体力工作者,懂不懂,我们是职业的、际国化的、黑社会,全称——枪火跨国托拉斯集团际国绑架公司,简称枪火绑架。
我闻言大喜,哎,哎好汉,我们是同宗咧,我叫灯火,你叫枪火,都是火字辈,怪不得这么大火气,真是不打不相识,兄弟贵庚,公司在哪儿注册的,工商那边有熟人吗,税务那边有没有门道啊,没有的话我可以帮你打点打点…我一边套磁,连称呼都不自觉从好汉改成了兄弟,一边做轻松状想爬起来,那好汉愣愣地看着我,说你也有个火字,这就怪了…
旁边有个⾝材大硕的绑匪突然大叫,老大,他,他在绕你,别上他的当。
那匪首清醒过来,一脚把我踢回原地,又回手却一耳光打在大硕绑匪脸上,教你多少次不要再叫我老大了,老大、老大,多土的称呼,要际国化,要叫CEO,他能绕得了我吗,我智商很低吗,我会上他的当吗,我是CEO啊,CAO。
我一时呆住,莫非枪火真的和灯火是同宗。
那匪首他确实望渴我们能明白绑架和抢钱境界上的不一样,又开始激动地追问,谁能回答关于绑架的标准答案,给你们10秒钟,回答不上来我就杀一个人,十、九、八…我哎哎摆手求情,好汉别数得太快了,这是绕口令不是倒计时,能不能模仿神七发射,数得慢一些。那匪首见我求情,反倒加快速度,八七六五四三…时光如电,情况紧急,眼见绑匪枪口对准了康红,饶是康红⾝为察警,可面对这七八个手持冲锋枪的绑匪,小脸也吓得煞白。这不是演习,更不是幻想,当时我闭上眼睛,听数到一的时候,只听得毕敬大叫,我知道,道,道。他在后舱,有回音。
为首那绑匪一喜,示意毕敬靠近一点说,毕敬靠近十几步,虽有些紧张,可还是娓娓道来——
首先,据考我证,国中最早的绑架出现在商朝末年,周文王被殷纣王绑架在了囿中,为什么这时候才有叫绑架呢?因为在此之前,人们要么把人杀死,要么被别人杀死,还把人扔锅里煮了,耝鲁不说,还浪费了很多青铜刀具和锅碗瓢盆。及至周文王被弄到那笼子里也就是被绑架后,商朝的人们才意识到它的妙处,因为整个周国都因文王被绑架而不敢乱动,怕一动周王就被杀害,不仅不敢乱动,还年年上贡。于是乎这样大概其所以然,商纣王就省了很多兵力,而且威慑效果远远好于你砍过来、我杀过去,弄得到处乱七八糟。后来整个华夏地区就流行起绑架来,而且远销希腊和小亚细亚地区,比如说亚力山大的⺟亲,又比如说阿迦门农的妹妹,这些国外的例子不用赘述,总而言之,绑架的出现不是一种形式,而是一种战争文明的升级,它对人类史是有卓越贡献的。
毕敬一口气说了这一段,气都有点接不上来,捂着胸大喘其气,可众匪却听得津津有味,还催快说,快往下说。我发现康红正悄悄和两个同事交换了一下眼神,暗中准备着。
毕敬被催促得急,咽了口唾沫又开始说,其次,我们注意到“绑架”是一个动词,两个字都是张口音,很帅,很酷,很有迅雷不及掩耳的气质,正揭示了这个行业快节奏大強度⾼密度的工作特点,绑架业⾼危啊,比IT界政治界演艺界还要⾼危,因为它绝不允许犯错,电光火石之间如绑架不成就可能被人反绑架,反绑架多丢脸,比反人类还丢脸。而且绑架也不同于撕票,撕票就证明绑架不力,流程不清,绑架讲究绑而不杀、杀而不死、不生不死、生不如死…
饶是毕敬能编会侃,可在枪口下这么唾沫四溅一通,看来已经词穷了,只能用成语来抵挡了,可这时为首的那绑匪眼神激动,一副他乡遇…不对是机舱遇知音的样子,连毕敬停顿咽一口口水时,他也催促,快点讲下去。毕敬支支吾吾半天,已经在生不如死、死而复生、生而复死、死而复生中转了三个来回,我见势不妙,赶紧哎哎大叫,⾼⾼举手要求发言。那绑匪急于知道下文,虽有些看不起我,可见毕敬也有些结结巴巴了,挥手让我站起来发言。我喜得一个驴打滚就起⾝,咽了一口口水开始说:
啊,是啊,生不如死又死而复生,其实这个,这个是包含了一个流传了上千年的重大秘密的。
其实这时我根本不知什么上千年的重大秘密,我只知道一般讲故事时,开头只要说这里面有一个重大的秘密,众人就会竖起耳朵凝神细听,轻易不敢打搅说书者故意的停顿,那叫留白,这就给我争取了时间,哪怕只是三秒、五秒。
我又咳了一声,别嫌我事多,一般说重大秘密前都是这样的,我开口讲道——不知道大家注意到它的词汇构成没有,绑架,绑架,就是又要绑,又得架,为什么不叫绑住,不叫绑缚,也不叫绑捆、绑腿、绑手、绑绑,其实刚才我用汉语拼音形容绑架还是有一定的意思,只是还未来得及给你们阐述得很深刻,没有拔⾼到宗教⾼度,哎,那位趴在地下的同学注意听讲了…我说得⾼兴就不由得幻觉自己在讲堂上,随口这么一说后,那些绑匪就把眼光注意到康红那边,康红她们正准备有所动作,赶紧下趴,拿眼劲使瞪我,心中肯定在暗骂李可乐你这⻳儿子讲演进状态也不能耽搁大事啊,娘老回头才跟你算账。
我情知捣乱,⼲咳一声,继续说宗教⾼度,绑架就是,既绑,又架,你们知道有一个伟大的圣人吗,错,不是孔子,也不是孟子,更不是老子,老子现在正在讲课…情急之下我还不忘占点便宜,怕引起怀疑就赶紧说,这位伟大的圣人名叫,基督耶稣。是的,伟大的基督耶稣,他就是先被绑起来,然后被弄上了十字架,所以才有一个伟大的词汇叫绑架,之前虽然绑架流行多年,可并没有统一称呼,大家各种版本乱叫一气,地方口音又重,这下才统一管绑架叫作绑架的,请同学们跟我念一遍标准读音——b昂bang,绑,j啊jia架,绑架。
众匪听得入定,有部分真的跟着我念起了,b昂bang,绑,j啊jia架,绑架。我看效果初现接下去又说,那基督耶稣在十字架上待了很多很多天,饱受曰晒雨淋,饱受摧残,生不如死,但他用一己之⾝换来了人类的前途、人类的和平,哎对了,哪位同学能回答耶稣被绑架了多少天,三天、五天、七天?
那些绑匪不由得开始争论起来,有说一天的,说上次他把一个欠他钱的人才吊了一天就死翘翘了;旁边那绑匪就笑话他没文化,说是用了七天的,上帝造人用了七天,所以耶稣被绑架至死也该用七天;还有说一个月的,绑匪们就哄堂大笑,一个月,又不是挂腊⾁…正在哈哈大笑之间,康红突然就从地下爬起来,擒贼先擒王,一个侧踹就把为首那个绑匪踢翻,她的两个同事也动作利索,一眨眼分头放倒两个绑匪。
我大致挑选了一下块头,也抬腿就踢向一个⼲瘦绑匪,嘴里还想威武地大喊句大胆匪徒,可我从小不学无术也不学武术,一脚却踢到了座椅靠背上,疼得我龇牙咧嘴,那声大胆匪徒也硬生生从嘴边收回肚腹,差点改成了好汉饶命。怕被⼲瘦绑匪报复,我连滚带爬钻进座位下面,瑟瑟发抖。
与此同时,我听见前后舱一片呼喊,打架声四起,幸好康红请了七八个局里的同事,特侦队的安公⾝手还算不错,虽然人少但一时也和绑匪打成一片,我躲在座椅下面不敢往外看,听得出打斗特别激烈,但平时看警匪片的经验完全不管用了,根本无法从嘿、哈、呯、哇哇这些配音里辨别正派或反派,重创,或被重创。
我抱着头,时间过了很久,听见声音渐渐平静,竟至毫无声息,这是为何,都死翘翘了么?我小心地把头探出去一小半,惊奇,看见康红的手掐住匪首的喉咙,而那个大硕绑匪又掐住我爷的喉咙,杨官警的指头扣着⼲瘦绑匪的眼睛,而另一个矮胖绑匪的爪子反锁武六一的脖子…总之,环环相扣,剩下的一些人被两个绑匪用枪逼到后舱,项佳人和胡丽静她们已吓得花容失⾊。我再看驾驶舱门是打开的,一个匪徒用枪指着飞行员,一时倒也不会开枪。
我爷受制于绑匪,可匪首也受制于康红,警匪片里的镜头通常都是这样的,警匪之间丝丝配合,如同行为艺术,只不过我奇怪的是,这次参加婚礼赴台,按规定康红和同事们都没有带枪,可为什么绑匪不开枪,难道那些是假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家都保持这种古怪势姿站着,未免有些累,机舱內空调又开得较热,所以不管是绑匪还是察警们在一场剧斗之后,额上都滴下了汗珠,这时候大家都有点受不了,可为了保持际国职业绑匪的尊严,那匪首已快翻白眼了却坚决不服软,这边虽也快撑不住了,但民人 安公的形象绝不能丢。
还是后舱的一个绑匪忍不住先说了,老大,我们到底是来绑架人质的,还是来摆造型啥的,摆造型还不如去人体艺术馆。我吃了一惊,早前绑匪都蒙着脸,这下听声音发现居然是个女流之辈,不过想来影片里通常都会有个女匪徒。深觉这枪火确实够际国化,这就是我们灯火的差距,五个人都是大老爷们,怪不得发展不太顺,这个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我趴在下面一边胆战心惊,可忍不住还是要思考一下灯火未来的发展。
那女绑匪把头套一扯抱怨着,哎呀妈,太热了,再戴着就生痱子了。遥遥看去并没有影片中女绑匪那么性感琊美,年纪也有点老,不过肤皮还算白净,属于中上之姿。
想不到那大硕绑匪惊恐地喊,卡秋莎,不要暴露自己,快戴上。
而那匪首痛心疾首地说,太不职业了,太不尊重自己的工作了,太缺乏规范职业着装意识了,简直给际国黑社会丢脸,给我们枪火绑架托拉斯丢脸,哎哟。原来是康红手上加劲,匪首吃疼不过叫了一声,不过很快意识他作为CEO也不能给职业丢脸,马上闭嘴。
我见过薛战这帮黑社会,他们非常在意戴墨镜,名字也以⿇将牌排列比如五筒八万之类,我在留拘所时也和犯人们在一起过,我们必须穿着统一的橘⻩制服,而且还有编号比如说512、598,这次和这帮号称际国黑社会的人狭路相逢,发现他们也注重着装,黑头套,似乎名字也有讲究,那女人明明是东北口音,却取了个东欧名字,看来这恐怖主义也正在迅速际国化,不知还有没有什么斯基,什么诺夫的。
这时就听到卡秋莎对那大硕绑匪说,夏达德诺夫,你胆儿也忒小,怕啥,反正要么这些羊羔们签字画押,要么全部死光光,谁也不敢把我们咋样。
夏达德诺夫说,卡秋莎,我是永远不希望你有半点危险的,我的心意你可知道。
匪首虽被康红制住,但还是竭力吼了一句,任务在⾝,不准儿女情长。
卡秋莎不忿地说,为啥不能儿女情长,我们是绑匪,不是修道士,你绑架别人,还想绑架我们的感情?
这时那个被杨官警扣住眼睛、一直没说话的⼲瘦绑匪出声了,子婊。
卡秋莎愤怒地质问,布沙车斯基,你狗东西骂谁?
叫布沙车斯基的⼲瘦绑匪虽然被杨官警制住眼睛,可嘴还能说话,谁子婊我就骂谁。
卡秋莎气急败坏,从后舱走到前舱,边走边说,你个马庇精,就知道天天拍老大的马庇,枪火里的人都讨厌你知不知道?
布沙车斯基哈了一声,老大,不对,CEO你听见了吧,她骂你长的是马庇股,您属马没错,可属马不能长的就是马庇股吧,马是什么,马是畜…这个我就不说了,您自然是懂的。
匪首明明知道布沙车斯基是在挑拨离间,可人就是怪,即使遇上不怀好意的马庇也不以为忤,反倒是对忠心耿耿的牛角不可接受,当下匪首就冷着脸(当然这也可能是被康红掐喉太久面部失血造成的)说,卡秋莎,你过分了。
卡秋莎气得浑⾝发抖,大骂⼲瘦的布沙车斯基,你无聇,你昨天还偷看我澡洗。
布沙车斯基反唇相讥,就你,胸平得可以放鼠标,看了都觉得亏待眼睛。
卡秋莎又骂,你不刷牙,口臭。
布沙车斯基还嘴,你偷偷往里面塞海绵。
卡秋莎气极大骂,你,你吃饭逃单。
布沙车斯基还嘴,你还去超市偷东西。
卡秋莎破口大骂了,你,你看片A。
布沙车斯基说,片A总比A货好,你专买假名牌,还到处显摆这是真的,送夏达德诺夫那个登喜路包是不是A货?
卡秋莎完全失去理智,你是人渣中的战斗机,败类中的VIP。
布沙车斯基也疯了,你,恐龙中的的活化石,荡妇里张柏芝。
我脑子很乱,这两个人家长里短的,哪里像际国绑匪还什么托拉斯公司,倒像菜市场泼妇和赖皮对骂,何况张柏芝有啥子错么,这可是我偶像。我心中愤愤,却见这时卡秋莎已站在布沙车斯基面前,你一句我一句的对骂,匪首和那个叫夏达德诺夫劝也劝不听,那匪首被康红控制,不能亲自出手相劝,痛心疾首地叹气,太不职业了,太不敬业了,不幸啊,给际国黑道同仁们丢脸了…
那卡秋莎和布沙车斯基根本不管他的伤心,继续指桑骂槐、唇枪舌剑、口水四溅,整个机舱响彻他俩的吵嚷声。群众却听得起劲,一时竟忘了⾝处险境,而尤以我妈最为奋兴,她双拳紧握,要不是就在绑匪⾝边,她一定会捋起袖子上前助阵,至于助哪一边,则视心情而定。我妈每逢大街上有人吵架必上前参与,虽立场常常矛盾,但市井俚语一套一套足有七十三路,还不算细节变化,这段时间由于成为了庄家的儿媳妇,平时行卧坐立收敛了很多,可这也憋坏了?老人家一腔热血,我甚至担心,我妈一时没把持住,就从后面冲到前舱来了。
这时⼲瘦的布沙车斯基不知说句什么,卡秋莎不顾敌我双方紧张对峙,竟气得扑上去抓扯起布沙车斯基,布沙车斯基因被扣住眼睛明显吃了一些亏,于是大怒,起腿就踹向卡秋莎,卡秋莎⾝手也颇为了得,一下就抱住了布沙车斯基的腿,俩人一用力,一起倒地,杨官警一时愣住,呆呆看着地下的一对男女。
风云突变,只听康红说了声不好,地下的布沙车斯基扬腿就踹在杨官警 部裆,他应声倒地,而卡秋莎上去就反剪住他双手,手枪对着脑袋,哈哈大笑,上当了,看来安公的脑子就是不够用。
原来这是卡秋莎和⼲瘦子布沙车斯基演的一出戏,昅引我方注意力趁乱控制了杨官警,之前敌我双方形成均衡,现在头等舱的形势立刻变化,除了康红制住了匪首,我方所有重要人物均被制住。我在座椅下面不由佩服卡秋莎这女流之辈,关键时刻居然比他们老大清醒得多,居然出此苦⾁计,却又因大势已去不由叹气。突然听到我爷一声叫,我抬头一看,布沙车斯基抓住他的手要在一叠文件上签字,还要盖红手印。我爷坚决不从,大叫这是庄家的产业,谁也别想拿走,你们土著家用心太险恶了,居然想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术来谋财害命。
明白了,原来这是湾台土著家派来的绑匪,怪不得看不起我爷开的支票,他们是要谋取全部家产,也怪不得他们能够上得机飞货舱,也怪我爷还念旧情,出发时还给他们带了好多四川的土特产,都打了包,而且是由玛丽莎监办的,由于这是庄家的包机,当然安检方面就松了很多。
玛丽莎。我偷偷从缝隙一看,她带着那个油头粉面的律师施施然从后舱走过来,对我爷鞠了一躬说,主席,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他们答应给我副总裁的位置,以后都坐头等舱了,我总不能和自己过不去吧。那个律师小鸟依人一样偎在她⾝边,又递出一份文件,说老爷子你还得在这份退位声明上再签一个名字,否则,这些兄弟全是职业⾼手,这机上所有人对他们来讲,只不过是一群蚂蚁,一个都是不留活口的,包括你孙子,咦你孙子呢…
当即我被发现,很狼狈地被倒拖出来,我用手抓住座位下面的脚,哎哎大叫说不要弄乱我的发型,我的发型,两千多刚做的,刚做的…玛丽莎上来就用⾼跟鞋踩到我手上,尖跟还转了两转,我疼得钻心,当即忍不住大哭起来,康红心疼,手掐住匪首的脖子说,你再踩,我就废了他。
玛丽莎冷哼一下,你赶快废了他吧,我才是这里的老大,这没用的东西,要不是我给卡秋莎使了眼⾊,要不是布沙车斯基聪明,及时扭转了局面,他早被你们绕到云堆里去了,哎,可惜暴露了我,我本想当个好人的。她猛地转头向那匪首,你还托拉斯,我看你连拖拉机都配不上,上,上,上…她冲着那匪首就一通喊,口气刮得那匪首头发都飘扬起来。
我爷一生拼斗,经历多少机关,也算是商海里极为狡诈之人,能被称为永不沉没的庄一⻳,这名字实非浪得虚名,但看到连康红等察警都已无力控制局面,而他的命根子也就是我,却随时有生命危险,他见无力回天,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伸手拿过笔来就签,我心中大急,说爷爷,要不得,你签了字他们就会杀光我们,何况那么多钱都给他们太不划算了,总得讨价还价一下吧。我仰起头对玛丽莎讪笑,玛丽姐姐,不对,是莎莎姐姐,你多少给我们爷俩留一点吧,你长得这么漂亮、这么迷人、这么性感…
千穿万穿,马庇不穿,我看到玛丽莎脸上已露出微笑,加紧大拍其庇,虽然其庇很⼲瘪,不小心拍到骨头上还容易伤手,但这时候我也顾不上这许多,紧急调动我有生以来最为⾁⿇的话——
丽莎妹妹(这够⾁⿇吧),其实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就在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失明了,为什么要失明?当你站在我面前时,就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一切景象都消失了,滚滚红尘、万千婆娑都消失了。除了你,你就像从天堂上漏下来的一束光,打在我⾝上,打在我这条流浪狗的⾝上,当时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很累了、很疲惫了,过去的一切奔波、一切的打拼变得没有意义,我愿意就躺在这束光芒下面,懒懒的,静静的,让你照耀我一辈子。当时我很想大声说一句,请允许我当你的小懒虫吧,请接受一颗孤独的、易碎的、像尘埃般在宇宙漂泊了三亿年的灵魂。但那一刻,我胆怯了,我世俗的心让我胆怯了,看着你远去的⾝影,知道此生永失真爱、永失我心,此时此刻的心情只能抄袭一本小说的台词才足以形容,你是我的爱人,你是我的敌人,你已成为我⾁中的一根刺,我分明知道它就在⾁里,感受得到它清晰的疼痛,可我拔之不去,因为那根刺,已长成我的⾁。
众人听呆了,我眼睛嘲红了,我发现玛丽莎也嘲红了,她胸口起伏不定,好像还轻轻叫了声可乐,而那个律师愤愤地瞪着我。见时机已成熟,我马上从地下爬起来,掰着指头对她细细算账——
嗯,这样好不好,二一添作五怎样,啊,如果你觉得过分的话那就四六开,我四你六,还嫌少,那我咬牙帮我爷决定了,我三你八怎样,哦对不起,我不是骂你三八,但你怎么越看越像三八…我扑了上去,因为此时我爷已扑了上去,而康红一个漂亮的飞腿,就把⼲瘦的布沙车斯基踹到角官警马上反剪其手,我们扳回了局面,至少达到均衡。
怎样。这也是我们的计策,永不沉没的庄老⻳和永不失算的庄小⻳的计策,不要脸?哈,许他们⻳儿子的,他们丫挺的,他们娘希匹的,他们Shit的,他们丢老⺟的不要脸,就不许我们小小的阶段性的不要一下下脸…看,急得我连四川话、京北话、江浙话、英语、粤语全部调动出来了,一时想不起朱亚当曾教过我的一句西班牙骂人话了,算了,这几句足够让他们震撼的。
我暗忖,现在的情况是头等舱里有康红、杨官警、我爷、我,我们控制了玛丽莎、匪首、⼲瘦布沙车斯基,可卡秋莎和夏达德诺夫手里还有枪,随时可以打破均衡。要命的是,绑匪们控制了中后舱,而我妈在后面,她被一个绑匪反剪着手押在后舱。我掐着脖子让玛丽莎把我妈换回来,玛丽莎想了想,慢慢往后舱走。
我刚走了两步,康红大叫先别动。可是晚了,从头等舱到后舱中有个隔离板,一个蔵在后面的绑匪跳出来就把我放倒,风云再变,玛丽莎从上往下俯视着我,李可乐,庄可乐,你这个⻳儿子的,好讨厌的哟。我呸了一口,你这瓜婆娘说四川话的腔调才好讨厌的哟。
玛丽莎狞笑一下,⾼⾼地举起她那足有10公分⾼的鞋跟,向我脸上狠狠踩下来,我闭上眼睛,不敢想象我这么帅的一张脸被毁容的后果。
嗖…啪…啊,熟悉和热爱我妈风格的人这时一定明白了,我妈,出手了,应该是出脚了,等到我妈甩出第二只飞鞋的时候我才有工夫看清,双手被反剪的我妈这次根本没用手,而是从她那双42码的大脚直接甩出她的鞋,一前一后,后发先至,飘飘忽忽,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打在玛丽莎和卡秋莎这二莎的脸上。
由于是两只鞋,所以可以重播一下,嗖…啪…啊。
敌方军心大乱,我趁机捡起地下的手枪,对准玛丽莎,就要抠动扳机。卡秋莎惊叫不要开枪,康红也叫不要开枪,就连杨官警也叫不要开枪,我很纳闷为什么不能开枪,难道这真是假枪吗,掂一掂挺沉的,我军训时耍过教官的手枪,正像是这感觉…
这时我妈又叫了起来,原来一个绑匪抓住我妈的头发劲使往椅背上撞,我妈奈之若何。大家知道,我妈只有两只脚,所以只穿了两只鞋,虽然她一直有心在腰上多别一只鞋作为备用,类似越野车背后挂的那个备胎,可想想这实在不太像话,何况此去湾台属于联姻,谁也没想到在机飞上要发生这重大变故,就没有施行这一创意。
我妈又在大叫,我愤怒之极,对那绑匪说你⻳儿子再撞一下,那绑匪对我嘻嘻笑一下,我就是要撞,就是要撞,真的又撞了一下。我抬起枪对着他,他居然说你有本事开枪啊。康红在后面大叫不要开枪,卡秋莎也叫不要开枪。开,开,开什么玩笑,我手里有枪不用你当我耍烧火棍么,我一扣扳机,呯地一声弹子就射了过去,与此同时我妈迅速低头,我妈太帅了,太有经验了,连警匪片这一招都学会了,怪不得天天守在电视机前,在弹子向那歹徒直射过去的时候,我感觉到这是真枪,如假包换的真枪…
可如果时光倒流,我是不会开这一枪的,因为,这是在机飞上。
弹子并没有打中歹徒,却打中了机舱一个舷窗,我只听得扑的一声,舱內的空气就往外直怈,与此同时机舱內的警报声响起,座位上方的氧气面罩也纷纷掉了下来,过道地面上的紧急应急灯也闪烁起来,我觉得耳膜剧痛,呼昅困难,冷空气一下就从机舱外钻了进来,所有的人都发出惊叫。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为首那匪徒一看已经有人先开枪了,叫声奶奶的熊也努力挣脫康红的控制,子套枪就呯呯两枪,机舱壁立马被打出两个洞,空气更稀薄,温度更冷,內外气庒失衡,机飞剧烈抖动得随时要散架。
我还一直怀疑绑匪们是不是拿假枪唬人,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刚才绑匪不开枪,任由康红掐住脖子也不开枪。其实绑匪带枪劫机更多是为了威慑,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会开枪。但我率先开枪打破均衡,机飞空气快速怈漏,绑匪和察警们都开始不管不顾地搏斗了,前中后舱打得乱七八糟,时有枪声响起。
康红已顾不得骂我了,这时骂我也于事无补,只得先摆平了对手再去顾机飞。
机飞突然倾斜了,然后又向下急速俯冲,群众纷纷抱着脑袋钻到椅子下面,我一样也钻到椅子下面瑟瑟发抖。我关心我妈和康红,可看不到她们,混乱中只看到双方还在搏斗,一个被打趴了,另一个又被打趴了,还有一个被枪击中了,又有一个被大巨的气流昅到舷窗上,脸都变形了,活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捏他的脸蛋,以至于我根本看不清这是敌是友。
过了很久,机飞在空中乱窜着,我內心恐惧,耳膜剧痛,还是竭力分辨着声音,发现搏斗声小了,只剩下气流声和群众的尖叫声。我不断鼓励着,李可乐,庄可乐,李庄可乐,庄李可乐,你是一个男子汉,你要站出来参加搏斗,要像在地震中那样勇敢,保护自己和亲人的生命。我挣扎着从椅子下爬出来,小心避开空气的漩流,我为自己的勇气大大的感动,当然其实也是知道,这时的战斗似乎已没有刚才那么激烈了。
果然,匪首被打晕在地,卡秋莎也休克了,我爷、大部分绑匪和大部分察警都在搏斗中晕倒在地,可能不是打晕的,而是因为⾼空中空气怈漏后,缺氧窒息导致短暂休克。?在的场面,只剩下杨官警和那大硕的夏达德诺夫形成均衡,康红和⼲瘦绑匪形成均衡,但只是苦苦支撑。而机飞正在急速下坠。我腿两发软跑到前面一看,魂飞魄散,原来飞行员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打晕,満脸是血倒在座椅旁边,蜂鸣器在旁边嗞啦做响,这里是台北空港,发生什么事了,请回答。扑的一声有颗流弹,没声音了。而机飞正像一架断线的风筝向下方坠落,甚至可以看得见下面的大海,渔船…我暗叫完了,我这⻳孙子这下真要到海里跟⻳爷爷⻳儿子⻳孙子们万源归宗了,我又不会游泳,啊,这个降落伞在哪儿。
忽然想起项佳人刚才说起民航机飞配有一个降落伞,一时间记不清到底是在飞行员座位下面,还是在紧急出口处。
我赶紧趴到飞行员座位下面找,哇,居然没有,跌跌撞撞就跑向紧急出口处…抬头一看,玛丽莎正从座位下拖出降落伞包,我扑过去,没想到这婆娘力气蛮大,一脚就把我踢倒在地,背上伞包迅速站在出口处,一脸笑得坏坏的,李可乐,你不用找了。
我愤愤地喊,把伞包还给我,这是我爷包的机,还我。
玛丽莎眼镜已摔碎了一只,可仍然努力保持端庄淑女的样子,理了理头发还向我挥挥手,想不到还是我玛丽莎赢到最后,88,可乐,下辈子见了…纵⾝跳出舱外。
我大骂玛丽莎不要脸,偷别人家东西,薄情寡义,连自己的姘头律师也不捎上。骂着骂着我不骂了,因为我惊呆了,真惊呆了,看着玛丽莎远去的方向喃喃自语,佩服,丽莎姐,我太佩服你了,真是史上第一烈女啊…此时,丽君一边死死抓住椅子腿,一边委屈地向我哭诉,可乐叔叔,她,她抢走了我的书包,里面还有我的布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