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因为有饭局,且老板也参加,到了点儿,大伙儿便理直气壮的齐刷刷下了班。
方好跟舂晓是蹭了季杰的车走的,盛嘉的几个员工,除了方好基本都有车。
在车里一坐定,舂晓就拍着⻩澄澄的⽪椅座垫,感叹道:“还是这车坐着慡,宽敞!”
孟庆华也有车,是辆大众的⾼尔,舂晓故意无视他殷切的眼神和微笑,耀武扬威的拉着方好钻上了季杰的君威,方好直嗔她势利。
季杰在前座笑呵呵的转过头来反驳方好“这年头女孩子不把眼睛放亮一点将来要吃亏的,小孟充其量也就是只潜力股,舂晓考虑他,还不如考虑考虑我呢!”
舂晓笑得直噎气儿,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我这不一直等着您这只绩优股上市呢嘛!”
大家说笑了一会儿,才看见关海波的车子缓缓驶出泊车场,季杰立刻发动了车跟上,舂晓睁大了眼睛向关海波的车里张望,可惜他的车窗上有遮光膜,隐隐绰绰的看不清楚。
方好有点鄙夷的一击她的手背,附在她耳朵边低语“嗨,够了啊!你再这样,我真要怀疑你动机不良啦。”
舂晓收回⾚裸裸的眼神,状似无奈的轻声回道:“我也很纠结啊,一方面觉得他们不太可能,一方面又希望美人早点找个归宿,你不知道,有个恨嫁的女上司是多么磨折人的一件事。”
方好哂笑道:“那也是人家的事,用得着你心?”她说着,自己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也望了出去,只来得及逮到一个车庇股,bmw的蓝⽩标记异常醒目。
方好经常坐关海波的车,但觉得还不如季杰的车舒服,跟着老板,不知为何,总感觉气氛迫人。
餐馆里果然热闹,人头攒动,尽管每桌都有烟罩子,但空气里还是溢満了烤⾁的香味。
还没到位子上,方好就扯扯舂晓,低声道:“我三急,去去就来,替我留个位子啊!”舂晓嘀咕了一句“就你事儿多。”
可是等方好一⾝轻松的走出洗手间,由服务员引着来到他们的领地,她一瞧那布局,差点没当场昏倒!
四个人一组的烧烤桌,他们订了三桌,可供方好选择的位子仅剩了两个,要么坐林⽟清⾝边,要么坐关海波⾝边,而那两个是面对面坐着的。
方好有点气急败坏的瞪了舂晓一眼,她居然跟孟庆华和季杰一桌,⾝边是她的一个要好的同事余晶。
舂晓无奈的朝她摊了摊手,余晶太热情,非得跟她拼座位,她没法赶人。
正尴尬着,关海波已经在那一头召唤她了“方好,坐这儿来。”
季杰瞥了一眼把脸拧成苦瓜状的方好,轻声打趣道:“小陈,去主桌好好伺候啊。”
方好怀着満腔的怨屈挪步过去,没有选择的坐在了关海波替她拉开的位子上,同时还不得不挤出一点微笑来贡献给对面的林⽟清。
从客观上来评论,林⽟清绝对是属于古典美人一派的,有一双娇滴滴的清⽔眼,挽着发髻,巴掌大的瓜子脸上残留着一丝笑意,故作大方的对方好点了点头,精致的妆容无可挑剔,她⾼兴起来,也会在茶余饭后办一些非正式的化妆讲座,方好去听过两次,对她描摹脸蛋的本事佩服的不得了,可惜她⾼兴的时候很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上的神态,不太跟旁人亲近。
服务生上了冷菜和调料,本就狭小的桌子立刻局促不堪,林⽟清示意把一道甜萝卜撤掉“泡菜的味道总是有股怪怪的酸味。”她皱起眉来笑着解释。
方好偷偷咽了口唾沫,但碍着那两人,她没敢作声,心知今天这灯泡是当定了,认命的缩了缩脖子,希望能做到彼此无视。
方好揷进来之前,他们好像在谈论着什么话题,此时又旧事重提。
林⽟清道:“这种材料有很大的利润空间,就是不太好找,我堂哥淘了有小半年了,也没发现合适的。”
关海波听毕,点头道:“我会替他留心的。”他说着,无比自然的端起茶壶给方好斟茶,方好慌忙捧住杯子虔诚的道谢。
茶很快沏満,她无所事事,端起来啜上一口,滚烫的茶⽔在⾆尖滑过,她“嘶”的一声,赶忙放下杯子,那口热茶在口腔里翻了几个滚还没来得及咽下,却见关海波拿起她面前的筷署用餐巾缓慢的擦拭起来,林⽟清的眼睛象探照灯一样直到他手上。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方好见状“咕咚”一下把茶⽔呑掉,赶紧伸手抢下筷子,未及舒一口气,就错愕的发现他已经在给自己擦餐盘了,方好马不停蹄的撂下筷子又去夺餐盘,好容易盘子到手了,他却又捏住了她的不锈钢勺。
方好额上一阵阵的爆汗,她有幸没被茶⽔呛死也快被对面林⽟清怪异的眼神瞪死了!
这叫什么事儿!
终于把属于自己的餐具悉数拢到麾下,方好又犯起了愁,开头已经这么累,这一顿显然是不会惬意的了。
好在经过这小小的波折后,⾝边的两人又开始聊了起来,地产,贸易,股市行情,这些在方好看来无聊的话题她始终揷不上嘴,也无心跟进。
一盘盘生⾁生菜终于如期而至,方好用巾小心翼翼的拭掉鼻尖上的汗意,开始专心烤⾁,一边在心里默默念叨“我是隐形的,我是隐形的。”
可是,隐不隐形不是她说了算。
林⽟清蓦地惊呼“哎呀,这把夹子已经碰过生⾁了,你怎么可以再去夹烤的东西?”语气里的责怨在目光掠过关海波时立刻转换成一种宽容的无奈。
方好脸⾊微红,讪讪的缩回手,把正准备孝敬林⽟清的那片肥牛往自己盘子里提勒,不料,半道却被关海波的筷子截杀过去,他将那块滋滋冒油的烤⾁蘸了点酱,面不改⾊的送进嘴里,嚼完后,呷一口茶,继续谈笑风生,仿佛看不到林⽟清的尴尬。
方好目瞪口呆了一会儿,突然心如明镜,原来老板是在拿她当使!他不喜人家,又不好意思明着拒绝,竟然可聇的利用起自己来!
她刚刚对林⽟清涌起的一点不満立刻烟消云散,又不便让对方看出自己脸上的不落忍,只得一味的埋头吃⾁,同时又要顾及自己的举止行为,以防再被老板利用了去。
“你怎么光吃⾁?来,吃点蔬菜。”伴随着关海波关切的低语,一片大硕的生菜叶子晃晃悠悠的飘到方好盘里。
林⽟清的目光又成了马达向他们扫而来,方好万分抱歉的把头低下,象兔子一样努力啃菜叶。
“这个是用来包⾁吃的。”关海波忍着笑从旁指导,他看得出来她今天很“辛苦”
好吧,方好认命的想,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只求别再把注意力放我⾝上。
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你不能再吃了。”关海波突然横筷子抢过方好已经夹住的⾁,放到自己盘里,浅声轻叱“再吃要不消化了,你几岁啊?喝点茶!”
这声音,这语调,似曾相识,方好一瞬间怔忡起来。
她从小就贪吃,七岁那年夏天和闵永吉一起去她乡下的二舅家,大人们忙着收割,他们乘势玩得不亦乐乎。
二舅家的大堂间堆了些新木头,是来年扩建房屋要用的,闵永吉在木堆上发现了一张烙饼,方好见了,上去嚷着要吃,没咬两口二舅就进门了,龇牙咧嘴的冲上去一把拍掉她手上的饼,什么都没来得及解释,就火烧庇股一般送她去最近的卫生所洗胃,总算保了她一条小命。
那是二舅家用来灭老鼠的饵,上面撒満了药粉!
此后闵永吉总是很紧张她吃东西,每次只要稍稍贪嘴一点,他就会低声责问:“好好,你几岁啊?”
热的波浪一阵阵向脸上袭来,她再也吃不下去。
虽然隔了那么久,心里还是觉得难受,仿佛看一部旧电影,里面的情节跟现在无关,可那份酸酸楚楚的味道却是真的。
舂晓那一桌不知在议论什么,笑声不断,更加映衬出他们这边的尴尬――脸拉得越来越长的林⽟清,神游的方好,还有面⾊深沉的关海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