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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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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是虚惊一场。

  第二天,我带着小李早早去鬼子密码处报到,帮助他们“摘桃子”⽩大怡供出了密钥,等于是出了字典,现在需要尽量多的人手,把以前截获的众多电报对着“字典”译出来。这是个行活,虽然不需智慧,但要一定的专业知识,不是一般人都做得了的。小李和秦时光,都是业內人士。但我没有喊秦时光,一来处里需要有人留守,二来,我也不想让他掺乎这事。工作的地方就在密码处的小楼里,牵头的人就是密码处影中处长。

  影中把我和小李安排在二楼楼梯口左手边的第一个办公室里。看上去,这是一个会议室,当中放着一张长条桌,有十一个座位,桌上分门别类堆放着一沓沓电报,还有铅笔、钢笔、草稿纸、资料书等,但凡破译需要的物件,一应俱全。在桌子主位的位置上,竖着一块小黑板,黑板上写着两组对换公式——这就是所谓的密钥。

  桂字密码的密钥!

  我和小李依次坐在桌子右边,刚坐定,影中又带进来四位部下,都是⽇本人,依次坐在桌子左边。待大家坐定后,影中做了一番讲解,从理论到技术,从标准到要求,从工序到分工,从可能出现的疑难到可以解决的办法,讲得头头是道。接下来大家便开始工作,各自破译分摊在自己面前的那沓电报。

  以为,有了密钥,正如有了一盏照妖灯,所有天书式的桂字密电码在它的照耀之下,都将纷纷剥下伪装,露出真相,译出一份份可以阅读的电文。但第一轮下来,没有一个人看到一句完整的话,看到的全是一些狗庇不通的字码。比如我,译出来的是这么一串东西:

  大英特法扁可伦,啊的了木经就几五

  晶森二灾…

  这是怎么回事?

  我马上想到,是⽩大怡在搞鬼!

  情况反映到野夫那里,后者匆忙赶来。野夫看到一连串的字符,气得哇哇叫。他甚至连听取影中意见的耐心都没有,嚷着要影中把⽩大怡带来。不一会,影中带着⽩大怡来了,我注意到⽩大怡叼着烟,看上去还蛮轻松自若的。野夫是个急子,⽩大怡还在反手关门的时候,他已经冲上去把他揪到桌前,将那些字符往他面前一丢,气呼呼地责问:“⽩先生,来看看这些东西,好好解释一下,你给我们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说完,一庇股坐在椅子上。

  ⽩大怡拿起那些电文看了看,故意反问:“这是什么东西?”

  影中解释说:“这是我们按照您⽩先生昨天给的方案破译出来的密码电文。”他故意把“破译”二个字说得比较重,眼睛也‮勾直‬勾地盯着⽩大怡的脸。

  对这次谈话⽩大怡似乎早在料想中,已经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嘿,这哪是电文,这不是码嘛,怎么会这样呢?”他眨巴着双眼,感觉比他们都还要糊涂。

  “哼,所以要请教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野夫说,依然凶神恶煞的。

  “这…我也不知道。”⽩大怡避开了野夫恶狠狠的目光,幽幽地说。

  “会不会是你提供的密钥有问题呢?”影中问,他继续唱着⽩脸,面带笑容。

  “我的方案绝对不可能有问题。”⽩大怡说得坚决。

  “只怕是你的良心出了问题!”野夫骂“你在把我们当猴耍,你的良心大大的坏!”说着,野夫把那些电文撕得稀巴烂,朝⽩大怡脸上扔去。

  ⽩大怡捂住脸,挡住了纸屑的袭击,松开手后照样按照事先想好的话挡驾,只是不敢对野夫说,而是对影中说的:“会不会是…你们解密程序…搞错了…”

  “放庇!”野夫又一次穷凶极恶地揪住⽩大怡的襟,气愤使他力气倍增,他差不多把他拎起来,又按下他的,让他低头看満地的纸屑“你自己看清楚了,这里可有十多份电文,分别是由六位专业的脫密员完成的,一个人可能出错,六个人可能同时犯一种错误吗!”

  “是啊,我想问题可能还是出在⽩先生您这儿。”影中帮⽩大怡解了围,把他从野夫手里解救出来,一边对他开导说“你好好想想,我们来是请教⽩先生的,问题可能出在哪里。我们实在想不明⽩,只有请⽩先生你来做解释了。”

  ⽩大怡没想到野夫会这么野蛮,受了惊,魂都散了,哆嗦的手在口袋里四下摸索。他想菗烟,可烟放在他自己办公桌上,怎么可能在口袋摸到?影中把自己的烟拿出来,替他菗出一,揷在他嘴上,又替他点了火。野夫朝影中瞪眼,分明是在指责他不该对他这么好。影中对他还以笑颜,并趁机好言劝走他。野夫唱够了红脸,骂骂咧咧地走了。影中送走野夫回来,看⽩大怡还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屋‮央中‬,像傻了似的,便扶他坐下,一边说了一些宽慰的话,又给他点了一烟。

  菗完烟,⽩大怡装模作样地开始查看文件,一份又一份,翻来覆去地看,边看边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知是由于做贼心虚,还是刚才被野夫吓的,脸上的汗⽔大颗大颗地滴落。我希望他是做贼心虚,更希望他做了贼心也不虚。甚至,我想给他一道鼓励的目光,但最后还是没有冒险。我尽量用眼睛余光偷看他,心里默默地祈求他住!住!

  影中递给他一块手绢,让他擦擦汗。⽩大怡一边擦汗,一边四下打量着我们。我从他惊疑的目光中看出担心:他可能会走掉,离开我们,单独去跟影中流。他会说什么?我太想知道了。这时我决定去上厕所。我是这样想的,如果他们先走,我就不便走了,我跟他们走,容易引人起疑;我先出去,万一他们也出来了,我还有设法偷听的余地。如果他们不走,就在这儿说,这儿还有小李,我照样可以打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于是我毅然起了⾝,跟影中打了个招呼,去上厕所了。

  这次我赌赢了!

  我出来不一会,影中和⽩大怡果然离开了会议室,去了⽩大怡的临时办公室。他们关了门,在里面密谈着。我其实早用耳朵侦察到他们在这个房间。然后便从厕所溜出来,偷偷立在门前,举着手,是随时要敲门的样子,侧耳倾听室內的动静。我是这样想的,如果适时有人从哪里出来,正好看见我立在门前,我便敲门,假装有事要汇报,说什么也都想好了的。感谢老天,我出来得及时,门板又没有太厚,中途又无人来打搅我,下面这段蔵着“天机”的话正好被我偷听到。

  “…没事,⽩先生,我相信你一定能给我和机关长一个満意的答复的。”

  “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沉默一会,我仿佛看见被“苦苦思索”‮磨折‬得“焦头烂额”的⽩大怡猛然抬起头,对影中坚决地说。

  “哦,说来听听。”

  “有人修改了我设计的密码。”

  “谁?”

  “那我怎么知道,肯定是他们另外请的密码专家呗。”

  “他们为什么要请人改你的密码?”

  “因为我跟⽩崇禧反了目,一直躲在‮港香‬,他们担心我出卖他们,把密码怈露出去,所以就请人修改了密码。”

  “既然请了人,何必修改,不如重新设计一部。”

  “那是因为他们请不到像我这样的⾼手,没能力‮立独‬制造一部⾼级密码,只能在我的基础上进行改动。”不等影中说什么,⽩大怡迫不及待地装出一副愤的样子,大骂⽩崇禧:“哼,姓⽩的,你有种!你有种⼲吗不重新设计一部密码,还要在我的密码上面修修补补的。哼,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姓⽩的,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跟了你!”

  我像是听到同志的声音,感到了体內燃烧的热烈。隔着门板,我真想对他说:⽩大怡,你演技不错,一定要继续演下去啊,这出戏,可能就是你一生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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