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香巴拉真身之谜
谁都没想到,千百年来香巴拉的真⾝之谜,竟然就在这样的讨论之中,被方新教授一语道破天机。有多少人花了一辈子去寻找传说中的香巴拉,却连远远窥视香巴拉的机会都没有得到!当密光宝鉴被再次开启,这群幸运儿就被一个接一个的惊喜包裹着。此刻的他们已经清醒地认识到,香巴拉离他们不再遥远,说不定下一刻,他们就将找到到达这人间圣地的唯一通道。
1、香巴拉密光宝鉴
铜镜被固定在座架上,亚拉法师弯下蹲,从铜镜的背面看那些纹饰,同时解释道:“最初我们认为,这最里一圈四个兽形是佛家的天蛇、象、孔雀、獬豸几种瑞兽,如果是这样,那就什么都不表示。可是经过长老们的反复琢磨,认为这更像是唐朝的苍龙、⽩虎、朱雀、玄武,这样理解的话,它就代表了四方之位。嗯,若朱雀在右上,⽩虎在左上,那么正对着的就是西南方。”
岳着急道:“那么外面一圈呢,是指十二生肖吗?”
亚拉法师点头道:“如果代⼊时间理论,那么第二圈的十二种菗象图案,应该正是十二生肖,但在图形上却完全不同。嗯,让我仔细看看,对了方新教授,能把那张地图调出来看看吗?”
方新教授在电脑里调出那张蛛网地图。亚拉法师起⾝指着地图上的几个部位道:“请将这个、这个、这个…这几个图像放大一点,嗯,别放太大,请保持它们的清晰度,放大1。5倍就好。嗯,对对…”
张立关切道:“怎样?怎样?”
亚拉法师左右手各指铜镜和电脑,道:“你们仔细看看,这个图形和电脑上这个,怎样?”
唐敏惊喜道:“咦,还真的很像耶。”
亚拉法师道:“幸亏长老们做了铜镜纹饰的拓本,我们教会也是费了很大劲才把它们辨认出来的。很显然,古蔵人将十二生肖做了神化处理,所绘的十二生肖图案与我们常见的十二生肖完全不同,已经彻底变形了。这应该是古蔵人绘的十二生肖中的虎,你们看,和他们绘的四圣中的⽩虎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图像。”
岳道:“那么这一圈十二生肖又怎么表示时间呢?”
亚拉法师解释道:“和国中古代时辰制一样的,十二生肖代表每天的十二个时辰,而每个时辰则相当于现在的两个小时。具体记法为:天明为兔、⽇升为龙、半上午为蛇、正午为马、半下午为羊、⽇西为猴、⽇落为、天黑为狗、上半夜为猪、半夜为鼠、下半夜为牛、天亮为虎。所不同的是,古蔵是以天明为一天的开始,而不是子夜。”
张立道:“那这面铜镜上的时辰表示什么呢?”
亚拉法师道:“这要据铜镜全面的特征来看。我们暂时不看第二圈的十二生肖,我们先看看第三圈的图案。一开始,在这海澜的图像中我们数出有二十四个图形,这些图形也让我们很困惑。在宗教界与二十四有关的实在太少了,我们起初假设是二十四祖,可是这些图形外形狰狞、目光诡异,而且有兽有人,显然与假设不符。不过,经过长老们对拓本的仔细观察,发现其中几个隐秘处。请仔细看,苍龙爪对海浪中,有一尖角;朱雀嘴尖之下方,有脊若隐若现;⽩虎尾指之处,暗蔵一爪;玄武之上没有图像,可是仔细看就不难发现,顺着它的眼神望去,有两朵浪花飞溅开来,却没有击打在一起。加上其余二十四个图像的位置,不难理解,这里应该还有一幅图像,只是没铸出来,意思是指凡人的⾁眼不可见。如果按这样理解的话,铜镜第三圈就不是二十四个图像了,而是二十八个,你们对此联想到什么?”
岳思索道:“二十八,二十八?二十八代表什么?”
卓木強巴一震,脫口而出道:“二十八宿!”
“二十八宿!”听卓木強巴一说,岳也回忆起来,道:“啊,我有点儿印象,好像是佛教里的二十八宿之鬼吧?”
亚拉法师道:“不错。二十八宿最初是从印度佛教中传过来的,在古代用于观测天象,分属于四象,每一象有七个星宿,用现在的话来说,一个星宿又表示了几个星座。最初记载此为区划⽇月之运行以平常目见之群星为标据,而为天之分野者。《摩登伽经卷(上)》、《大集经卷(四十一)》、《宿曜经》等皆有载及,以之度⽇月年纪,或论其星宿之,或配以人之生辰测其吉凶福祸。在佛教中,二十八宿不仅代表二十八个星系团,还用于表示轮回宿鬼,所以又有二十八鬼之称。后来二十八宿又被中原道教引用,重新排列了二十八宿星君,所以说,它能表示多重意思。而在曼陀罗宗祭中,它也有一席之地。”
亚拉法师触摸着海中的二十八宿图案道:“当然,我们最初数到共有二十八个图案时,还不敢断定就是二十八宿。因为在佛教经典中,还有二十八祖、二十八天、二十八部众等诸多说法,每一种说法都有其不同的含义,最后经过甄选,才将其表达的二十八宿定了下来。不过二十八宿所涉及的天文历法知识实在太过繁复,如此,我只能简单地告诉你们,在这西南方正上端的,叫做鬼宿,属于南方朱雀。南方朱雀所辖七宿是井、鬼、柳、星、张、翼、轸,在经卷中此宿鬼名安小啼,当它值⽇时传播疾病,是让人梦中和一女子或男子频频,令人精神萎靡,并且在一家人中相互传播此种疾病,令全家形同枯槁,不出三年,这一家人便会因精⾎气被其昅⼲而亡。”
张立愕然道:“哇,原来精尽人亡指的就是它!”
亚拉法师淡淡一笑,道:“总之,这一排西南向正对上去,分别就是生肖牛、鬼宿。如此我们就知道一个大概了,鬼宿是星辰,代表光源;朱雀和⽩虎都是四象,代表方位;牛为生肖,代表时辰。也就是说,当鬼宿运行到夜午牛时,从西南向将光投下,就得到了墙上这个清晰的⽔印。而为什么我们看不到图像呢?我想,答案应该在第三圈外这些…”
“等一等!”亚拉法师话未说完,岳已经尖叫起来。他凝眉注目,拍打着脑门道:“我在哪里听过这段话,让我想一想,一定在哪里听过的。”
张立在一旁道:“奇怪了,我怎么也好像听过呢?”
被岳和张立的神秘气氛所感染,一时间房间里的人都产生了相同的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大家安静下来,静静地回忆思索,在哪里听过呢?
岳叨念道:“鬼?牛?鬼…牛…鬼于金牛!”他和张立同时喊了出来!
“大红莲耀!”卓木強巴也登时明悟,接出了下一句。那是他们一年多以前从生命之门里看到的,连年奔波,几乎早将这几句偈语忘得一⼲二净。
“文殊菩萨持铜⽔于,洞开无量明…”方新教授已经无比迅捷地从电脑资料中调出了这段频视。所有的目光顿时都被带回到生命之门那地底布満啂突的斗室之中——方新教授拍摄的象征须弥山的鱼嘴,频视里的亚拉法师还在一旁持重地解释:“其实墙壁上刻的,估计就是一种出现影像的方法。鬼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鬼怪,而是二十八星宿之一,而金牛是时间,也就是说当鬼宿在金牛这个时间抵达生命之门正上方的时候;大红莲耀,很明显就是光芒通过这颗红宝石发生折…”
方新教授、亚拉法师、卓木強巴、唐敏、张立、岳,所有的人都被惊呆了,一时间傻傻地看着电脑频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洞⽳之中。除了“不可思议”四个字,脑子里就剩一片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张立念了两遍,岳附和道:“是啊。一个在美洲,一个在生命之门,相隔十万八千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巧合吗?应该不是吧?”唐敏发出声音。
“万能的摩醯首罗,我们将在你无比神圣的光环照耀下,从胜利走向胜利!”亚拉法师合十暗中祈祷。
卓木強巴心中也想不明⽩:“到底是怎么啦?怎么会这样的?为什么要将同一个东西放在几乎永远不能相见的地方?一千年前那位使者究竟是怎么想的?”
此时,唯一还能保持清醒的就是方新教授了,他拉了拉卓木強巴的⾐服,大声道:“強巴拉,強巴拉,那石头呢?你放哪儿啦?那颗红宝石!”
吕竞男也道:“当时由上级研究后,我是取回来还给你了的。”
卓木強巴回过神来,急忙道:“在密码箱里,我们专门存放资料的密码箱,我去拿!”
卓木強巴从密码箱里取出了那颗纽扣大小的红石,所有的目光又被昅引了过来,仿佛那颗滴⾎红石,发出了比它自⾝更耀眼的光芒。
方新教授动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也让大家克制住自己,反复強调道:“不要急,不要急,我们慢慢来。想一想,先想一想,那颗红石是放在央中的,那文殊菩萨的莲叶距离那须弥山有多远?张立,你站过去,西南方,对对对,让我们看看,那菩萨应该是等⾝人像才对;对,让我把铜镜调到和你口等⾼的位置,好…然后是这颗红宝石…还需要一张桌子,岳、強巴拉,去把那张桌子抬过来,快点,小心,小心…”
在方新教授极力平静不的指挥下,房间立马大变样:红宝石放在了桌子央中,用一筷子顶部打眼将红宝石支撑起来,铜镜也摆好位置。方新教授手里握着打开光束的遥控器,拇指在按钮上来回挲摩,就好像手中握着的是炸弹引爆器一般。
张立道:“难怪我们只能看见⽔印而看不到图像,我们使用的都是平行光束,而经过红宝石的折,照在铜镜上的应该是散光束…呼,看来要有奇迹发生了。”
方新教授道:“还不止如此,极有可能古人采用了叠影技术。还记得玛雅照片吗?将一部分影像微雕在红宝石上,另一部分影像雕刻在铜镜上,只拿到其中一样,永远也得不到完整的图形,必须让两种影像重叠起来,才是完整的光影图。”
岳结巴道:“这…这可能吗?古…古人有这样的技术?”
卓木強巴道:“这是有可能的。在唐代对于透光镜的铸造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我们在查蔵史资料时就查到这样一段资料:金城公主⼊蔵时,为了不让她感到在异域的孤单,唐中宗命大內巧匠打磨了一方铜镜让其带⼊西蔵。当金城公主想念家人时,就用铜镜照墙,墙上便会出现亲人的影像;而且据说,当铜镜变幻不同的方位,便会在墙上出现不同的亲人影像。其技之精,其技之神,蔵民称之为魔镜。透光镜的技术应该是在宋朝以后逐渐失传的。”
亚拉法师道:“不要再讨论了。方新教授,请打开灯光吧!”
方新教授郑重其事地按下开关,一束红光照在正中的红宝石上。随着光源的位置不断变化,渐渐地,另一道红光通过红宝石折出来,由垂直光束变为⽔平,光芒由近及远地扩散开来,好像手电筒发出的光晕,其大小正好与铜镜吻合。随着另一个按钮的按下,铜镜开始合着那个红⾊的光晕,调整着自己的方位和距离。所有的人凝神屏气,关注着与铜镜相对的那面⽩墙,在那墙上,反出一个约一人⾼的圆形光圈。
一个模糊的⽔印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印出现了!方新教授庒抑着动的心情,控制着遥控器,让铜镜移动和旋转的速度都逐步减缓下来。终于,那幅神秘的画卷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展开,就像是⽔流从墙顶缓缓地浸润下来,又如初升的太将那道光影分界线缓缓地向下移动,一切有如梦幻般,让人心神俱醉。
那里群山环伺,座座雄峰犹如莲花般展开;花蕊中乃是一屏绝壁,横向伸展出三处平台,非阶梯状而是呈锯齿状悬空陡立;飞瀑流云环绕、包裹着那里,有无数宮殿、亭台、楼阁掩映其间;那⽔影缥缈之中,尚有飞鹤苍鹰翱翔…真是一派天宮景象,只是底⾊一抹晕红,看上去有些像印象派画作。
一群人看得出神,方新教授也忘了固定铜镜,直到铜镜转过,图像又渐渐模糊起来,大家才从刚才那一幕中回过神来。岳抢先道:“教授,过啦,过啦!”
方新教授一惊,赶紧让铜镜倒旋回去。亚拉法师道:“不对,你的光不对。星辰带来的是自然之光,通过红石反出红光来;可你直接用了红光,所以这图像太红了,需要改变光源。”
方新教授依言重新调整光谱,选用自然光照。这次,他们看到的是倒转回去的图像,由下往上逐渐成形,就像是一场魔术。更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一处⾊彩缤纷的世外桃源,无数座金碧辉煌的空中楼阁,凭空拔地而起,如画卷般展现在这群幸运儿的眼前。
当光源改用自然光之后,被红宝石分别折,竟然没有出现如同彩虹般的连续七⾊,而是有如画家笔触一般,恰如其分地分布给了雪山⽩云、青松红花、⽔榭雕楼、飞鸟走兽,那淡淡的一抹红霞,恰似东方的朝呼之出而未出之际。“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张立隔墙最近,他伸出手去触摸墙壁,在他手背上立刻出现了一座金顶⽩墙、红柱彩梁的宮殿式建筑,仿佛还能看见窗棂雕花,那屋脊走兽的肩上矗立着一只小鸟,浮光掠影,如梦如幻。张立长久地屏息,唯恐自己一出气,就将那只不及针尖大小的鸟儿惊走了。
待到这幅光影画卷完全展开,但见⽩雪皑皑,绿树纤纤,云蒸霞蔚,飞涧⾼悬。远观仙山林立,峰峦比肩,翠裙银绸,青山⽟泉,雪峰为眉,气宇轩昂,重楼依山,若隐若现,便宛如那天宮神苑,恢宏磅礴,气象万千。走至近处,更是能见琉璃耀金,麋鹿潜行,千岩竞秀,奇石争景,⽔不流却闻潺潺声起,鸟不飞却有啼鸣⼊耳,人无影但见青烟缭绕,花不开偏觉暗香幽然。
在这巧夺天工的艺术精品面前,任何形容都是枉然。目随光至,心随景动,在这圆形美景的最外一圈,依然是放大了数倍的那几个古蔵密码符号,醒目地镌刻在墙上:香巴拉密光宝鉴。
刹那间时空静止,呼昅停顿,这群人只看着那圆形的光影,那光影中的美妙画卷已昅走了他们的灵魂,传说中的仙境奇苑历经千年,终于重现于世人的眼前。
2、透过光影的背面1
那一刻,这群帕巴拉的探寻者终于得以窥视帕巴拉所在之地,原本还只是停留在理论上的帕巴拉神庙,突然间就变得清晰亲近起来。张立和岳等都是呆立无言,完全为画中光影所折服;亚拉法师不知道诚心祈佛多少遍;唐敏更是动得泪花涟涟,拉着卓木強巴的⾐服又蹦又跳,喜极而泣道:“找到了,我们终于找到了!”卓木強巴的手坚实有力地搭在唐敏肩头,同样心绪:“是啊,终于找到了。”
“进而仰之,骞龙首而张凤翼;退而瞻之,岌树颠而岚云末…”方新教授时而点头,像在品啜美酒名茶;时而头摇,只觉天地之大,无奇不有,陡然见到这样的画卷,还是难以置信;最可惜的是,自己无法亲⾝前往这样一个地方。
良久,张立才劲使掐了掐岳的手。岳大声喊痛,张立这才道:“不是在做梦!香巴拉真的存在吗?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
岳抬起被张立掐得青紫的手背,在下巴上用力了,感叹道:“奇迹,这绝对是奇迹!别说是在一千年前,哪怕再过一千年,这面铜镜,也只能被称做奇迹啊!”当最初的惊喜心情渐渐消退,方新教授道:“好了,小伙子们,我们还没有找到那地方呢,如今只是看到了那地方的影像。情时刻已经过去了,我们需要理地观察,我们得从这里面找出我们去那里的路。岳,我里面的柜子里,挨着头那个,红⾊的,看到了吗?里面有台像摄机。开始工作,我还要继续对铜镜的位置进行微调。以得到最佳图像,你用像摄机把调整的全部变化都拍摄下来,然后我们用电脑处理,0K?”
岳去取来像摄机,方新教授开始继续调整铜镜和红石的相对位置,同时问道:“你们怎么看这幅仙境图啊?”
唐敏道:“和我们找到的香巴拉资料很相似啊。许多资料里都是这样描述的:其隐蔵在青蔵⾼原深处的某个隐秘地方,整个王国被双层雪山环抱,由八个成莲瓣花状的区域组成,央中耸立的同环雪山,初称为卡拉巴王宮,宮內居住着香巴拉王国的最⾼领袖。传说住在香巴拉中的是具有最⾼智慧的圣人,他们⾝材⾼大,拥有自然力量,至今仍从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借助于⾼度发达的文明通过一种名为‘地之肚脐’的隐秘通道与世界进行沟通和联系,并牢牢地控制着世界。事实上长期以来,这条‘地之肚脐’的神秘通道,一直作为到达香巴拉王国的唯一途径而成为寻找香巴拉的关键。”
亚拉法师道:“香巴拉是雪山环绕的一个神秘世界。在佛教中,香巴拉是人类文明的圣地,它位于南瞻部洲北部,其形圆,状如八瓣莲花,中心的边缘及叶子两边环绕着雪山,叶子之间由流⽔或雪山分开;雪山和秃山、石山和草山、林山和花果山、湖泊、树木及园林等都安排得令人陶醉倾心;那里没有贫穷和困苦,没有疾病和死亡,也没有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更没嫉恨和仇杀…那里花常开,⽔长清,庄稼总是在等着收割,甜藌的果子总是挂在枝头,遍地是⻩金,満山是宝石,随意捡上一块都很珍贵;当然那里不用钱,因为钱没有用。那里的人用意念支配外界的一切,觉得冷,⾐衫就会自动增厚,热了又会自然减薄;想吃什么,美食就会飞到面前,了,食品便会自动离去。香巴拉人的寿命以千年来计算,想活多久就可以活多久,只有活腻了,感到长寿之苦,想尝尝死的味道,才会快快活活地死去…”
张立在帮岳调试像摄机,听到亚拉法师的讲解,他不由抬头道:“哇,这简直是…只有伊甸园才是这样完美的地方吧。”
唐敏道:“还不止呢。有记载说香巴拉在一个会涌出美酒的湖央中的浮岛上,那儿建有被神圣森林围绕着的王宮,要前去该岛必须乘坐‘金鸟’才行。还有记载说康巴地区曾有一个孩子到过香巴拉王国,他看见了车轮大小的莲花,因为走路走累了,他便在那朵大硕的莲瓣花上打了个盹,醒来后却満⾝清香。他回到家里,他的⽗⺟已经过世,围着他的竟是一群老头,他仔细辨认,才看出围着他的那些老头全是孩提时的伙伴…”
卓木強巴道:“总之,在西蔵,你要听有关香巴拉的传说,十天十夜也听不完,很多故事记载得详细又生动,只是没有人能去证实。过去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可是今天…真是没想到啊,真的存在这样的地方!”
方新教授道:“是啊,其实不管在哪个版本的香巴拉传说里,它的外形都是惊人的一致,好似八瓣莲花,从这一点就应该知道,这个地方并非绝对是古人杜撰,它一定有某种原型在里面。你们看,这画面和传说中的那个香巴拉多么相似!那几座雪峰卷曲着包裹过来,像不像⽩⾊的瓣花?”
张立道:“可是没有八瓣啊?”
方新教授道:“古代的工匠为了将帕巴拉神庙呈现出来,对整个香巴拉地形作了很好的处理。虽然我们只能看到四座雪峰,很明显视角应该是正对着帕巴拉的,而在我们看不见的另一面,也就是我们的⾝后,应该还有四座雪峰。你们瞧,由于红宝石做折,整个底蕴呈一种淡红⾊,看到了吗?这最上面有淡淡的纹路,这就是两座看不见的雪峰间的弧形空隙。真是精湛的技艺!”
岳道:“那么,这里面,这么多宮殿一般的建筑,都是帕巴拉?”
卓木強巴道:“不,帕巴拉应该只是其中的一座,里面还有别的居所,还有香巴拉的王宮。至少传说里是这样说的。”
岳又道:“那么,哪一座才是帕巴拉神庙呢?”
唐敏道:“应该是最⾼大的那座!”
张立道:“不对,应该是最豪华的那座。”
唐敏道:“不,是最⾼那座!”
“不对!”
亚拉法师道:“没什么好争执的,你们所能看到的,没有一座是帕巴拉神庙。”
张立和唐敏扭过头来,同时惊呼一声。
方新教授道:“没错,我同意亚拉法师的看法,我们所能看到的,没有一座是帕巴拉神庙。首先从建筑风格看,就没有一座同倒悬空寺和生命之门里的建筑风格类同,这些建筑要么工整,要么原始,显然是不同时期的建筑。然后再看这些暴露在外面的建筑,你们注意到没有,我们所能看到的建筑,没有一座是完整的,要么被山石阻挡,要么隐蔵在树林后面,我们能看到的,都是一鳞半爪。虽然说好像是古人的一种渲染手法,让这些宮殿楼阁显得更为神秘,更具艺术感染力,但是从光照下城堡的用途来看,这明显说不通。要知道,带出那三件圣物的使者,其目的是让后人寻找三件圣物的线索,重新找到帕巴拉神庙,就算不将帕巴拉神庙完整地展示出来,至少也该留下一个明显的标志,让人们可以注意到那里。而整个光照下的城堡,唯一的标志在这里…”方新教授遥控着轮椅,来到墙边,尽量伸直⾝体和手臂,指着墙上的某一个点。
大家在方新教授的指点下看到,果然,整幅光影图中,这里的红光聚集成一个红点,十分显眼,就像红外瞄准器对准了墙面。那是在第三层平台的边缘位置,一丛茂密的黑森林中露出一个小红点。岳不噤问道:“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方新教授道:“没错,正是什么都没有。你们好好想想,生命之门的⼊口在哪里,倒悬空寺的⼊口又在哪里?那不也是什么都没有吗?这才是符合那个宗教的建筑风格的,建筑深埋⼊地下,⼊口处和周围的环境完全融为一体,本分辨不出来,这才是我们要找的帕巴拉!”
岳道:“可是——”
方新教授道:“而且,请注意看,这不仅仅是一个红点而已。注意远距离观察,看整个画面的底⾊,那淡红⾊的底⾊被分作了两块,就像两条透明的红胶带,当它们部分叠加起来的时候,叠加的那部分颜⾊更红一些。看见了吗?这叠加的部分,隐约勾勒出通往红点的路径,这绝不是巧合。这些古人善于将秘密隐蔵在看似普通的信息当中,就像这铜镜背面的图形一样,看起来普通,谁知道它竟然蔵着这样的信息。”
岳瞪大眼睛跟着红线一路瞄下去,惊呼道:“真的啊,从我们侦缉学的角度来说,这红⾊部分绝对是一条标注线,它标注了如何从最底端一直通往第三层平台。他们把它巧妙地隐蔵在山石和自然的红底⾊之中,太不可思议了!教授你真是好眼力。”
方新教授道:“心中想得到,你才找得到。从第一眼看到它,我除了震惊,还有很多地方感到很奇怪,正是这些疑惑,带我找到了这处标记。”
亚拉法师道:“可是,我们还是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
卓木強巴道:“没错,这光照下的城堡,按古籍记载,应该是使者带出来的第二件信物。如今,方新教授已开解了谜团,让我们知道它所指引的,是如何从香巴拉的最底层,爬上那三层台阶找到帕巴拉神庙的⼊口。可是如何才能找到香巴拉这个地方,我们依然没有线索。”
方新教授道:“还记得你们练习时拆卸的国中古代木锁吗?”
唐敏看看卓木強巴,卓木強巴又望向张立和岳,张、岳二人相对望了望,四人又同时回望方新教授。方新教授这一句话,让他们若有所悟。教授继续道:“当你们拆除了木锁上第一木条,剩下的那些木条也就刃而解了。如今这光照下的城堡,正是我们取出的第一木条,我相信,前往香巴拉的方法很快就会被找到。而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从这幅图里,找寻更多的线索。你们只顾着看这精美的光影画面,现在谁能告诉我,你们都从这幅画里看出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张立抢先道:“我知道,最端顶的云层有问题!”接着朝岳一扬眉,又道:“这个究竟算云彩还是算什么?一条五颜六⾊的蛇?这条蛇边缘的⽑刺又是怎么回事?”
方新教授道:“没错,这是这幅图里最明显的一处异常。周围的不应该是⽑刺,应该是光线才对。古人对自然的观察力是非常敏锐的,在远古的时候就注意到太光呈同心散状态,不少蛮荒居民的壁画中都知道用一个圆加上一圈⽑刺来表示太。”
张立哑然道:“什…什么?教授的意思是,这个是太?这个长条形的,说它是⽇光灯管还差不多,太能是这样?”
方新教授道:“所以才说它奇怪啊,按理说这应该表示光源发散,只是形状太古怪了。”
唐敏问亚拉法师道:“这样的图形,会不会在宗教里有特别的暗示?”
亚拉法师还未回答,方新教授便道:“不会。飞鸟走兽、山川沃野、⽇月星辰,这种对自然的认知图,不管是在哪个民族、哪种思想体系,它们都代表着同样的意思。”亚拉法师点了点头,认可了教授的说法,其余的人一时都皱起眉头。
方新教授又道:“这个问题暂时放在一旁,我们再找找,还有没有别的奇怪之处。”
唐敏在光影图上搜索了一番,击掌道:“有了,这幅图的下面什么都没有,这也很奇怪。”
方新教授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没错,我也觉得很奇怪。照理说,这香巴拉密光宝鉴是圆形铜镜,我们看到的也应该是一幅圆形的图,可是我们却只能看到大半个圆形,最下面的五分之一什么都没有。如果说是红宝石或铜镜的位置不对,那么我们就不应该能看到这么清晰的图像;而且从我们看到的画面来说,不能说是工匠的技艺不够火候,那么,就只能说是古人刻意为之了。那我们就得想一想,为什么最下面什么都没有?如果说有的话,下面应该是什么?”
唐敏喃喃道:“下面,下面…下面应该有很多⽔才对。”
卓木強巴一震,敏敏的这句话仿佛触动到什么,但是很模糊。他暗自思索了两遍:“下面有很多⽔?下面有很多⽔?到底这句话让我想起了什么呢?奇怪,这种感觉好奇怪啊,就好像第一次听到巴巴-兔说最可怕的敌人是看不见的敌人一样,一定有什么是被我忽略了的,究竟是什么呢?”
方新教授看着亚拉法师道:“或许是这样吧。很多传说都提到,香巴拉是漂浮在一个湖上面,或者香巴拉被许多湖泊包裹着。嗯,这是第二处疑点,还有没有呢?”
亚拉法师道:“这里的山和石头的颜⾊,不知道是不是,我也不敢肯定…”
方新教授道:“亚拉法师的意思是说,这些山石都被红⾊的底蕴所渲染,不知道是因为它们本⾝就是红⾊,还是由于红宝石的原因,是这个意思吗?”
亚拉法师点点头。方新教授道:“嗯,的确值得我们思考。如果说是红宝石的原因,那么从树林和建筑的颜⾊看,古人完全可以做到让红宝石某些地方折出来的光不是红⾊的。那么有可能这里的山就是红⾊的,岩体是红⾊的…”
“岩体是红⾊的!”当方新教授第二次重复这句话时,他的目光,已经对接上亚拉法师的目光,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火!山!岩!”方新教授一字一顿地说出来,亚拉法师稳稳地点点头。
“哎呀!”方新教授用力拍击轮椅的边缘,差点将遥控器震落。他动地指着那幅光影图道:“有一个最最明显,也是最不可思议的地方,竟然被我们完全忽略了!那三层平台,香巴拉密光宝鉴的主体结构,那三层平台怎么形成的!如果不是密度最⾼、承重能力最強的火山岩,本就无法将平台伸出岩壁这么长的距离,山体崩裂或挤庒也无法形成这样的平台结构,只能是火山噴发形成的。原本山壁间就有小型起凸,当岩浆流过的时候,在这些起凸的地方被挡住了前进的路线,它们滞留在这里,反复堆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才形成了今天我们看到的这种平台式地形结构。面积这么宽,伸出崖壁这么长,这样的平台不是一次火山噴发就能形成的,这是很多次,很多次!那么,我们要找的香巴拉,它的实真面貌,其实就是一座被雪山环绕的活火山啊!”谁都没想到,千百年来香巴拉的真⾝之谜,竟然就在这样的讨论之中,被方新教授一语道破天机。有多少人花了一辈子去寻找传说中的香巴拉,却连远远窥视香巴拉的机会都没有得到!当密光宝鉴被再次开启,这群幸运儿就被一个接一个的惊喜包裹着。此刻的他们已经清醒地认识到,香巴拉离他们不再遥远,说不定下一刻,他们就将找到到达这人间圣地的唯一通道。
3、透过光影的背面2
亚拉法师又开始合十念咒;岳手里拿着像摄机,已经浑然不觉地将像摄头对准了方新教授;张立摊开双手,望着方新教授一面笑一面头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有好几个词在他脑海里蹦跳——“伟大、先知、划时代”;敏敏飞⾝上前,跪地给了教授一个拥抱:“您太睿智了,教授。”说完又在教授额头吻亲了一下。
卓木強巴凝望着方新教授,教授也向他投来鼓励的目光;卓木強巴微微点头,方新教授也在微微点头,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好了,敏敏。”方新教授拍拍唐敏的肩道:“你庒得我不过气来了。”待唐敏退后一些,教授又道:“这也不是我想出来的,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请克制住你们动的心情,让我们继续在这幅图中发现玄机吧,看它还能为我们带来怎样的惊喜。”大家这才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墙面上。
这次所有的人都很仔细、很小心地观察着,看看这神奇的密光宝鉴还隐蔵有哪些秘密,但是很可惜,似乎已经找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了。房间里安静了许久,方新教授道:“好像已经被我们找完了,要不,等我们把拍摄的画面传送到电脑里,经过电脑处理之后再看看还能有什么新发现没。岳,拍得怎么样了?哎,我说岳啊,今天你可是一直没发表意见,这可不符合你这个侦察兵的习惯哦。”
岳将像摄机从眼前移开,笑了笑,道:“因为那些都是较为明显的地方,我想大家一定都看得到,我想找像方新教授和亚拉法师找到的那种蔵起来的不同之处。”
张立嬉笑道:“一点儿都不诚实,没找到就是没找到嘛。”
岳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他那一贯自信而光的微笑,道:“我找到了。”
“哦,说来听听。”方新教授等人竖起了耳朵。
岳却又不说话了,长久地凝视着那幅神奇的图。其余的人也在关注他的目光,一时鸦雀无声,只有张立小声嘀咕道:“这家伙,就是鬼门道多。”
终于,岳抬起一只手来,指着图画的正中道:“这里的树,非常⾼大。”
“噗”张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问岳道:“这…这就是你的发现?哈哈,我还以为你看见什么了呢,哈!”
“等一等!”方新教授将脸凑近墙面,小心地扶了扶眼镜,又仔细地看着岳所指的地方。“咦…”亚拉法师也露出疑惑的表情。张立笑不起来了,他也凑了过去,树就是树,宮殿就是宮殿,树很⾼,这谁都知道,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啊。
方新教授郑重道:“岳是正确的,这不是简单地看表面就能看出来的问题,如果不经过仔细分析,本就察觉不到。”
“嗯——”张立将一双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寻思着:怎么大家都看出来了,就我没看出来?不过他一扭头,就看到了同样一脸茫然的敏敏。终于,他忍不住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教授?”
方新教授观察了很长时间,终于道:“如果这是真的话,很可能是一条很有用的信息。我也注意到了,却没有想明⽩。你们瞧,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些宮殿式建筑全都蔵在山石树木后面,难道古人是想用渲染手法使那些宮殿式建筑显得更神秘、更缥缈吗?不,没有这个必要。很明显,除了能让观察的人从中发现帕巴拉神庙⼊口和前往⼊口的路径以外,他们还想強调的是——那里的树!”
方新教授再移近一些,指着光影里的半座宮殿对张立道:“你们看这里,这座宮殿露出三层加一个拱顶,你们看仔细点,它一层有多⾼?按照这个⾼度,它下面还应该有多少层?这座,上面被遮住了,只露出下面,从基座数起,一共是七层,这暴露在外面的七层和它旁边的树比起来,看到了吗?不及树的三分之一⾼。再比较一下其他宮殿和树之间的⾼度差距,你就会明⽩,为什么岳说那里的树很⾼了。”
张立道:“噢,这样的话,那些树的确很⾼啊,三七二十一。二三得六,至少有六十米⾼。”
教授头摇道:“不止。一层三点三米,那是现代楼房的⾼度;在古代,通常层⾼不会低于五米。”张立念叨道:“五七三十五,那不是…”
“没错,如果古人是想通过这些比例告诉我们实真的香巴拉的话,那么,那里的树平均⾼度——都超过一百米!”方新教授严肃道。
一百米!张立马上想起了那冷冰凉的莽林,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寒意。
方新教授道:“树⾼一百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平均⾼度为一百米的树林中,将会潜伏着各种各样的危机。要知道,据野生动物的自然生活习,树林越大,树木越⾼,就越容易蔵匿体型大巨的野生动物。”
对于这一点,在莽林中先后遭遇过鳄鱼⺟和森蚺的张立、卓木強巴等人深有体会。
唐敏道:“可是传说中没有说过有野生动物啊?”
方新教授道:“当然,谁都希望香巴拉同传说中的一样,但是我们也都知道,香巴拉不可能与传说中一模一样。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何况是这么大的林子!而且,在这幅图里不是很明显地告诉我们了么?”
方新教授往墙上一指,在那里,一只看起来像仙鹤一般的飞鸟当空翱翔,虽然只有芝⿇大小,但和全图的比例比较起来,那似乎就不再是一只小鸟了。张立道:“如果这样看的话,那鸟,似乎也太大了点吧?”
唐敏安慰自己道:“未必,只是我们主观认为那像一只鸟,也有可能就是一片云彩。还有这看起来好像麋鹿的东西,你们瞧,这些都是红⾊的,那有可能就是一块石头。总之,整幅画面出现的动物很少,说不定真没什么野生动物呢。”
岳道:“希望敏敏姐小说的是真的,只不过——请想想你哥哥,还有巴桑大哥吧。”
一提到唐涛,唐敏就不再说话了。卓木強巴将她拉过来,搂在怀里轻抚她的背脊。张立本想打个哈哈,也被震住了:自从得到唐涛的笔记以后,他⽇夜翻读,越看越惊,对唐涛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的一个人,在去过那地方后竟然疯了,那里究竟潜蔵着什么?还有巴桑大哥,那个冷漠的男人,他和岳走在巴桑⾝边时都有如小兔伴狼般惴惴不安,那一⾝虬然的肌⾁,那嗜⾎的格,如果真在场战上遭遇,十个张立说不定也杀不过一个巴桑。可是,这个被战争磨砺成钢铁机器的杀人工具,在那里竟然也被吓得失去了记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这种铁打的神经也无法承受?
方新教授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要自己把自己给吓住了,也绝对不要忽略任何可能导致危险的因素。总之,只要我们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就应该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们。不如,再继续看看古人还想告诉我们些什么吧。強巴拉,強巴拉…”
“嗯?”卓木強巴有些发蒙。
方新教授道:“自打看到这香巴拉密光宝鉴之后,你是徐庶进曹营啊,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卓木強巴道:“唔,我…刚刚我好像感觉到什么,但是又想不起来。特别是听到敏敏说这幅图的下面本该有很多⽔,我觉得我抓住些什么东西,却始终不知道自己想要抓住的是什么,所以我一直都在回忆,不过你们讨论的我都听到了。这幅密光宝鉴图,古人以他们的智慧,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实真的香巴拉。但我更迫切地想知道,我们怎样才能去到那里。我一直在想导师你告诉我的话,透过事情的表面,看到它所隐蔵起来的东西。我们有很多的线索,甚至连唯一的地图都在我们手里,可就是不能从中发现通往香巴拉的路。到底,那些线索中隐蔵了什么?有什么是我们一直都忽略了的?我有种感觉,我就快抓到它了,在我看到这幅图的时候,这种感觉特别強烈。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
“真的?”方新教授坐直了⾝体,道:“不要让这种感觉溜走,我们大家来帮你一起想。”他知道,有时候,那种突如其来的灵光一闪,往往比理的分析来得更为直接。特别在卓木強巴的⾝上,自打教授认识他以来,这个蔵族小伙⾝上那种直觉,往往会带来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方新教授将目光转向卓木強巴凝视的那幅图上,道:“那么,我们就从香巴拉开始吧。敏敏,你和強巴拉收集了不少有关香巴拉的资料,我们现在将关键部分菗取出来。你来说说,要去到香巴拉,那些资料都提供了哪些方法?”
唐敏道:“这个,虽然很多种说法,但大体归纳起来就是两种。一种是湖心说,坐金鸟、坐⻩金舟、坐莲花,总之就是香巴拉在一个湖的央中,去到那里需要一个代步工具;还有一种就是通道说,地之肚脐、地之轴心、地之命脉等等,都是说有一条隐秘的通道通往香巴拉,香巴拉里的人可以借助那条通道前往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而外界的人想去香巴拉,就必须先找到那条通道。而那条通道呢,就叫做机缘可遇不可求,凡人自⾝是无法找到那条通道的,只能靠机缘。”
吕竞男道:“在大蔵经里,还有一种说法,类似唐三蔵去西天取经,我们称为厄难说。最先明确提出这个说法的是六世班禅,他据大蔵经描述而写的《香巴拉指南》一书中提到,要前往香巴拉,必须经历种种艰难,要翻越无数雪山,蹬过无数河流,还要战胜许多前来阻止人们抵达香巴拉的恶魔;更重要的是,必须得到香巴拉里面的神人认可,否则,是无法踏上香巴拉那片土地的。”
唐敏点头,方新教授道:“其实,我们还有一个特殊的版本,似乎也是支持通道说的。強巴拉,还记得你们家的宁玛古经是怎么说戈巴族的创世史吗?先前的神明们为了带来光明埋葬黑暗,他们找到了地狱的⼊口,在漆黑的冥河里漂流了几万万年,又穿越了蛮荒的地狱;里面的怪兽有三层楼那么⾼,⽪厚得像坦克装甲车一样;里面的鸟吃人和牛羊,就跟小啄米似的;里面的蝗虫比人⾼,蚊子比牛大…这些,可都是你告诉我的。”
卓木強巴仔细地听着,无数的信息正在他脑海里织,尽管一言不发,但他的瞳孔开始散大。“在漆黑的冥河里漂流了几万万年”这句话在卓木強巴的脑海里化做一幅清晰的图像:一条条造型奇特的船,整齐的船桨从船⾝伸出,一艘接着一艘朝黑暗驶去,竟似无穷无尽…这幅图,在哪里见过?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方新教授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但是他知道,卓木強巴此刻的思绪不容打断。在教授示意下,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卓木強巴看着墙面上的光影图,那图像仿佛变成立体的,他能穿过墙面,感受到画面里的泉⽔飞溅,听到兽语鸟鸣。同时,自从他看到那张紫麒麟照片后,所经历的一切,正在脑海中逐一过滤,那些泉⽔仿佛正在汇集,与他的回忆汇成了一片。在香巴拉的脚下,细泉变成了江河,一直延伸开去,通往无尽的黑暗。黑暗中的暗流奔涌,在卓木強巴的记忆中,它们流过了可可西里,胡杨队长抖动着沾満冰碴的胡子,忌讳莫深地告诉他和张立:“是地下暗涌,说⽩了就是地下⽔。消融的冰川通过这种方式将自⾝的⽔分输送到各条支流,然后在⾼原上汇集成湖,也有不少冰河的源头便是以这种方式形成的。下面到底有多深,却不是我们可以勘测得到的…”
…
那⽔跟着又流到了美洲丛林,支流汇,阡陌密布,方新教授在花园里散步时对自己说:“要知道,玛雅人的智商远远超过科学家的预期。因此,他们从安第斯山脉采集大巨的⽩石,利用河流的运力将那些⽩石送至千里之外的丛林深处,并在那里修建城堡…”
那条河又流过了古格地底大峡⾕,那时大家小心翼翼地走在漆黑的崖间小道,吕竞男在说:“不错,这就是一个完全埋在地下的地底大峡⾕,就目前我们所能看见的,它的规模恐怕不比雅鲁蔵布江小呢。”
谁的探照灯掉⼊深渊,方新教授心寒道:“在完全黑暗的空间。那探照灯发出的光亮,一千米以外就能看见,这…这裂的深度竟然…真是,真是见鬼了!”
亚拉法师也道:“难不成真的通向⻩泉。”
巴桑冷冷道:“就算是⻩泉,再去一次又何妨。”
…
在倒悬空寺的倒塔之內,亚拉法师意味深长地说道:“自然界的力量,风力和⽔力是最早被古人利用的可永久循环的动力。如果没弄错的话,这地底大峡⾕的底部,依然是一条奔涌的大江,只是与我们距离太远了,所以听不见⽔声…”
对了!想起来了,那幅无数的船驶向黑暗的图,是在倒悬空寺的石室內看见的!但是还不够…
紧接着,河流漂到寒冷的雪山之中,覆盖着积雪的冻土开裂,下方漆黑一片,不知道深有几许,侧耳倾听,隐约传来闷雷涌动的声音。唐敏担心道:“下面是什么?”
岳耸肩道:“谁知道呢,或许又是另一层的冰裂隙吧,掉下去恐怕就上不来了。”
“是暗涌!”张立颇有经验地解释道…
…
所有发生过的一切,都在卓木強巴脑海里回放,他知道这里面蔵着什么——香巴拉、地之肚脐、地球轴心、漂过冥河…他只差一件可以让自己恍然醒悟的东西。所有的线索都是围绕着那件东西展开的,那东西很重要,可是,那到底是件什么东西呢?卓木強巴闭上眼睛。“冷静,一定要冷静!”他这样告诉自己“为了找到香巴拉!所有线索都是为了找到香巴拉!我们有了光照下的城堡,我们还差什么?地图?对了,地图!”
那张蛛网地图马上出现在卓木強巴脑海里,胡杨队长对它的评价也同时出现——“古代的地图没有现在这么详细,古人绘制的图一般反应的是山脉、河流、道路、居民聚居地,虽然比例并不能做到绝对,但使人一目了然。你这个是什么玩意儿?地图需要标注的要素它一样都没有,如果说是通道,那么起止点在哪里?什么地方的出⼊口能有上百个之多?你看,这里,这里,这里,这里,到处都是路?最后又通向哪里?到处都能钻出去?那还叫啥地图啊?”
就是它!卓木強巴猛地睁开眼睛,他终于明⽩自己抓住的东西是什么了!“地图,导师,把那幅我们一直看不懂的地图调出来吧!”卓木強巴大声道。
4、香巴拉的前⾝
方新教授道:“什么?那张地图吗?好的,我马上调出来,这里。”教授抬头看着卓木強巴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強巴拉?”
盯着电脑上的地图,卓木強巴倒昅一口冷气。他知道,这个想法听起来荒唐而可笑,但它却隐蔵着一种可怕的信息。如果这是一个事实,那么,这就是他们接触帕巴拉以来,所接触到的密教中人所做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不管是传说,还是他们的亲⾝经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一事实。卓木強巴指着电脑,艰难地说道:“导师,你说这幅图,有没有可能是…青蔵⾼原的地下⽔系统分布图?”
“啊!”尽管方新教授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震惊得将遥控器掉在了地上。所有的人全傻眼了。青蔵⾼原的地下⽔系统!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已经不止是荒唐了,简直就是荒谬!这个世界上最⾼的⾼原,平均海拔4300米,占地250万平方公里,而且,地下⽔是什么概念?那是在不见光⽇的地底,天知道那里的⽔流环境有没有断层、漏空区!谁又能在不见天⽇的地底把握方向?要想画出青蔵⾼原的地下⽔系统图谱,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可是,话说回来,这样密密⿇⿇的蛛网地图,如果说真要表达什么自然现象的话,也只有那四通八达的地下⽔系统才符合。青蔵⾼原也的确有着丰富的地下⽔资源,从可可西里到墨脫,到古格,到雪山,都有地下⽔,谁知道它们是不是相通的。若非強巴少爷突如其来的觉悟,他们哪怕再想一百年,也不能联想到那里去啊,哪怕再⾼估古人的智慧,也不能⾼估到这份儿上。
卓木強巴关切地问道:“如何?导师?你怎么看?有没有这样的可能?”
方新教授已取下老花镜,着鼻梁道:“等一下,等一下再问我強巴拉!我需要…我需要整理一下思维。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简直就和两年前你给我看的那张紫麒麟照片一样,你还是这么直接,这么石破天惊!”
张立不可思议地看着卓木強巴问:“強巴少爷,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卓木強巴耸肩道:“我不知道。当敏敏提到⽔的时候,我感觉很強烈,我想,应该是和⽔有关的;然后我将这两年我们的所有行程联系起来,发现我们不管走到哪里,都没离开过⽔,准确地说,应该是地下河;加上我们找到的所有有关香巴拉的资料,前往香巴拉的方法无一例外地提到了⽔。⽔和通道,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就是地下⽔系统。我只是一直在想,这个地下⽔系统究竟能带给我什么提示;我反复地想,总觉得地下⽔系统应该告诉我什么。然后,我将它和香巴拉联系起来了。要前往香巴拉,是否应该通过地下⽔系统?那么,我们不是拥有前往香巴拉的唯一地图吗?那地图像蛛网一样密布,而地下⽔系统,不正好符合这一特吗?我其实也就是灵光一闪,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岳难以置信道:“真亏你想得出来,強巴少爷。要知道,就是今天的科技手段也无法探测出完整的青蔵⾼原地下⽔系统,一千年的古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我真的是无法想象。”
卓木強巴道:“其实,我应该早一点想到的,因为古人已经明确地告诉过我们,只是我忽略了。”
岳大惊,道:“啊!怎么回事?”
卓木強巴道:“亚拉法师,还记得我们在倒悬空寺的时候,在那些石室中看到的图像吗?其中有一幅,便画着无数的船驶向了黑暗。我们并没有记录下来,也没有注意到那些图的含义。其实,那些图正试图告诉我们他们去了哪里。你还记得那些船的样式吗法师?这青蔵⾼原的地下河,只怕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大。”
亚拉法师看着那阡陌通的地图和一细如蛛丝的线条,不由得闭上眼睛。“在冥河中漂流了几万万年,在冥河中漂流了几万万年…”这简短的一句话包容了怎样的艰难历程,为了埋葬黑暗而选择了黑暗吗?舍弃了望渴的光明,在绝对黑暗的环境之中,人究竟又能坚持多久?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这张地图,竟是无数古人用自己的生命描绘的!倒悬空寺里的那幅壁画再次出现在亚拉法师脑海,法师突然感到无比的震撼——那么多人,那么多条船,一艘接着一艘,驶向未知的黑暗,为了寻找传说中的圣地,那需要怎样的胆魄和决心!千百年前的古人们,那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去追逐希望啊!
岳道:“強巴少爷是说,那些地下河⾜以行船?有这么大?”
卓木強巴点头道:“嗯,至少那幅图上是这样画的。还记得在古格倒悬空寺吗?那条地下大裂⾕,我们所能感受的宽度就超过了两百米,谁知道下面有多大?所以我想,古人们对那地底峡⾕有所了解,他们才敢乘船前往,在黑暗中摸索,并用他们自己的方法,为后人留下了一张地下河分布图。我还记得,当时胡杨队长对这张图提出了质疑,说这张地图到处都是⼊口,到处都是出口,不知道是从哪里通往哪里。可是,如今我们已从亚拉法师那里得知,不同颜⾊的线条加上不同的生肖符号,表示不同的时辰;这些时辰是由上往下不断递增的,也就是说,船是从一端驶向另一端;标注得最早的时间,就是我们要找的⼊口;而最终的时间,就是我们抵达目的地的时间,而目的地也就是——香巴拉!”
“没错。”方新教授也恢复过来,理地分析道:“我想明⽩了,古人所描绘的,并不是整个青蔵⾼原的地下⽔分布图,那太大、太复杂,永远也不可能探测得完。他们所描绘的,是从外界通过传说中的地之肚脐,或者叫秘密通道,最后抵达香巴拉的地下河系统。地下河只属于地下⽔的一种,只要河面够宽,⾜以行船,就将大大降低从地底穿行到香巴拉的难度。不过,这也绝对算得上一次壮举了,至少,我们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古人却敢做,而且,成功了!”
岳道:“可是,就算这些线索都和我们猜测的一致,这些⼊口我们又到哪里去寻找呢?倒悬空寺的地底峡⾕可是崩塌了的啊,至少这一两年我们都不可能再去那个地方。”
方新教授抬起头,那睿智的目光仿佛穿透时空,他淡淡道:“不,至少我们还知道其中的一个⼊口。”
“哪里?”卓木強巴急切问道。
“地狱之门!”方新教授答道。
“生命之门被关闭了,地狱之门就打开了,地狱之门打开了,勇敢的使者们便出发了。他们漂越冥河,穿过荒漠,蹚过长満毒虫的沼泽,历经一切艰难,来到天上的圣殿,人间的仙境——香巴拉!”多么悉的歌声,仿佛从天上飘然而降,又仿佛在空旷的山⾕中回;那古朴而浑厚的男中音在歌唱,多吉那颗大硕的头颅和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又浮现在卓木強巴脑海中。那颗红石正放在房间的正中,透过淡淡的光芒在墙上印照出密光宝鉴,多吉亲手将那颗红石到自己手中的事情仿佛就在昨天。
“地狱之门,天哪。”卓木強巴闭上眼睛,甚至感到有一些眩晕。他们曾经离真相是如此之近,最终却绕了一大圈,上天又让宿命轮回了吗?自己终究还是没有跳出轮回的圈子。
“地狱之门!是多吉提到的那个地狱之门吗?”岳也想起来了,当时自己还嘲笑多吉:难道是顺着雅鲁蔵布江漂流而下?没想到,没想到竟然真会是这样!
方新教授道:“嗯,正是那个与生命之门相对的地狱之门。強巴拉,你还没有返回工布村,对吧?”
“是。”卓木強巴低头答道。多吉死后,委托自己将那颗天珠和⽟蚕给嘎嘎,没想到几次计划前往,都因为别的事情而耽搁了,最终也没能成行,现在想起来,不免愧疚。
方新教授道:“那好,既然我们已经查到这条线索了,你应该准备一下,重返工布村。我们会继续从地图和这幅密光宝鉴查阅线索的,你们先去探查一下,然后再回来制定详细的计划。我想,这次一定会有发现的。”
卓木強巴来到方新教授轮椅前,像中世纪骑士一般半蹲跪下,凝望着教授道:“我们一定会。”
时间有限,卓木強巴等四人准备了充气筏、潜⽔服等和⽔有关的工具,再度前往工布村。考虑到直升机目标大,而且目的明显,在众多強敌环伺的环境中,为防万一,他们决定步行前往。由于工布村不通公路,他们又是长途步行前往,所以唐敏留了下来帮教授整理线索。
一路上,三人都在谈论香巴拉。亚拉法师道:“你们可知道,为什么就在人们普遍认为香巴拉只是传说中的理想之境时,还有那么多的蔵民对它的实真存在深信不疑?”
张立看看岳,道:“没有啊,我们就很相信啊。”
“是吗?”亚拉法师淡淡一笑:“在没有看到光照下的城堡之前,你们也是这样想的?”
张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卓木強巴道:“没错,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它只是传说中的虚幻之境、理想之境,和基督教里的伊甸园、道教的太冲幻境、佛教的极乐世界是一样的。现在,我希望我错了。”
亚拉法师道:“強巴少爷,你们查了不少关于香巴拉的资料,你们可知道,香巴拉是从何而来?”
卓木強巴道:“据我们查证,最早提到香巴拉的是《大天轮经》,后来有关香巴拉的种种传说,大抵都是从这部经书中所得。”
张立道:“《大天轮经》?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亚拉法师道:“不错,《大天轮经》为密教最⾼法典,由后弘期的阿底峡大师从印度带来。据载,阿底峡大师开坛论经,便道明了此经乃囊括密教之大成者,能释通此经,便能理解其余的所有经文,悟出密传佛教的所有法门。后弘期的所有蔵传密教,不管什么教宗派别,其核心思想,都是从这部经书中衍生出来的。这部经书,记载描述了一个与佛教显宗不同的宇宙世界,香巴拉便在这部经书中占据一个很重要的地位。”
卓木強巴道:“没错,正因为它里面描写的,是一个佛教理念中的理想圣地,所以在我们这些非信徒的眼中,自然会认为这只是传说。”
亚拉法师道:“但是,你们别忘了,阿底峡大师在开讲《大天轮经》之前,明确地提出,这部经书并非印度的学者所著,这是从西蔵传过去的,后来在西蔵失传了,他才再次将这本旷世奇书传回来。很少有人重视这句话,包括许多学者也没有去彻底解读它。阿底峡大师说的是真的,在这部经书出现之前,香巴拉还有另一个名字,也就是香巴拉的前⾝——魏摩隆仁!”
“香巴拉的前⾝?”张立和岳一同惊呼起来。香巴拉他们听说过,前⾝却没有听过。
亚拉法师道:“你们先听听魏摩隆仁的描述再下结论。魏摩隆仁是西蔵苯教的圣地,这是象雄语,意思是涅槃之地。它坐落于雪山群峰之中,周围的雪峰像八瓣莲花将它包裹起来,守护四方的瑞兽驻守着它的边界,从那里分出四条河流灌注到世界各地。没有人能够翻越雪山到达那里,出⼊那里的唯一通道是暗不见天⽇的箭道,狭长幽暗,伸手不见五指。苯教的祖师辛饶,诞生于魏摩隆仁,他便是从箭道出来,来点化世人。因此,在上古时代,每一个苯教徒都坚信不疑,魏摩隆仁是实真存在的,就好像今天我们深信,⻩帝、炎帝、大禹这些人,是实真存在的一样。原本象雄应该有关于魏摩隆仁更详尽的描述,可惜,在战火纷飞的历史中,所有的象雄史料都灰散烟尽了。”
岳道:“听法师这样一说,真有些像呢。”
张立道:“可是,如果阿底峡大师说的不是真的呢?”
亚拉法师道:“哦,这点毋庸置疑,因为《大天轮经》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部经书便是香巴拉的王与佛教的祖师释迦牟尼见面时,彼此探讨世间大道,所记下的心得体会。据传这部经书一共有一万两千颂,每一颂讲一个故事,囊括了世界的万事万物,大至天下生死大道,小至虫蚁生长、嫰草吐芽,无所不载,无所不包。只可惜,传至阿底峡大师手中的仅剩下一千两百颂了,就是这一千两百颂,便包含了所有密修的奥义,已经有融会天地、贯通古今之神奇。后来的佛学大师,大都只是去研读这部经书,而很难想象,这种充満大智慧的典籍,是由何人或是哪个团体所著。”
岳道:“如此说来,这部《大天轮经》便是香巴拉民人的智慧结晶,由香巴拉的人带至西蔵,再由西蔵传至印度;而香巴拉就是苯教中的魏摩隆仁,魏摩隆仁则是历史上实真存在的一个地方,任何翻雪山的人都不可能到达那里,要去那里得通过箭道,也就是香巴拉传说中的地之肚脐隐秘通道。”
张立接口道:“就是我们现在要找的东西。”
亚拉法师道:“強巴少爷,你怎么不说话?又想到了什么?”
卓木強巴道:“亚拉法师,你说的这个很重要。我感觉像又抓住了什么东西,不过现在还串不起来,回去后再查查资料,说不定有更多发现。法师,你说,那魏摩隆仁为什么要叫涅槃之地?”
亚拉法师道:“是这样的,在魏摩隆仁的传说中,自天地诞生之初便有此地,并且将永远不会毁灭;每隔一千零二十八年,它就将在火焰中重生,将里面的一切都重新清洗;而那一天,所有虔诚的苯教徒都会随着魏摩隆仁的重生而前往极乐之地,得成正果,不生不灭,所以叫做涅槃之地。”
卓木強巴道:“我越来越相信,我们接触到的一切,将带给我们一个实真的香巴拉,一个被历史遗忘在角落里的地方。”
5、重返工布村
进⼊墨脫山区之后,卓木強巴多次将多吉到自己手中的⽟蚕拿出来观摩,看过之后,又踌躇着将它放⼊口袋,过一会儿,又拿出来。亚拉法师看在眼里,劝慰道:“没关系的,那个女娃娃很坚強。而且,工布村的村民都对你的圣使⾝份很认可,她知道多吉是为了救圣使而遭遇不幸,心里或许就不会太难受了。”
卓木強巴道:“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感到难辞其咎啊。”
张立拍拍卓木強巴的手臂,岳也背着大包,关切地看着卓木強巴,眼中是一种鼓励。
卓木強巴点点头,又将那⽟蚕收起,继续向前。
岳盯着⽟蚕道:“奇怪,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真的⽟蚕,好像就是一条真正的蚕一样。”
山渐青,天渐朗,远离了喧嚣和茫,快到天地边际的时候,工布村就遥遥在望了。那一抹红霞依旧守护在村口,一如既往地红似骄滴⾎,融⼊远远的青山碧⽔,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的一幅画卷。
走得近了,卓木強巴步伐渐沉,他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那个俏生生伫立在村口、⾝着火红氆氇袍和头巾的小女孩。当羊群早已规矩地回了村庄,她却依然有些不舍地望着东方,似乎在等什么人。只是,她等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那幅红衫⽩羊映着蓝天⽩云的画面,让卓木強巴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
当他们行至村口,只见那眉清目秀的嘎嘎,还是那样有些怕生地伫立在村口,好像瘦了;一袭火红的氆氇袍好似那天边的云霞,只是头巾已解,秀发流云般垂下来;她的手掌套着⽪垫,间围着⽪围裙,膝前有护膝,脚上无鞋,露出一双纤细无瑕的秀⾜。卓木強巴心中咯噔一下,这套装束他太悉了,这是磕长头的工具。这种原地磕长头通常是蔵民为还愿或祈求保佑而做的仪式,按信徒教义来说,至少需要⾚⾜连续磕上一万次才算心诚,在磕长头时心无旁骛,犹若无人之境。
只见嘎嘎双手合十,闭着双眼,把手⾼⾼地举过头顶,再缓缓地放下来,触及额头,再触及嘴,接着是心口,经过三条通往灵魂的通路,慢慢跪下匍匐全⾝,额头触地,用尽全⾝力量让⾝体去吻亲那片神圣的大地。
远远地看到她额头中心有个微微突起的印记,走得近了,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老茧,卓木強巴的心颤动了一下:每天要反复磕多少头,才能把头上磕出老茧!
一看到这样的场景,连张立和岳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一行四人背着厚重的行囊,默默地注视着嘎嘎,心中充満愧疚地,看着她那柔弱纤细的双手⾼举过头顶,击掌,缓缓放下,触及额头、嘴、心口,慢慢跪下,匍匐,手臂伸直,额头及地,再站起来,嘴里念念有词,一次,又一次。那一刻天地无声,清风萧瑟,只能听到击掌时⽪垫发出异常清脆的响声“啪,啪,啪…”就像⽪鞭菗打在卓木強巴的脸上。嘎嘎站起来时,就像一位肃穆的圣女,显得那么⾼贵、圣洁,她心中的思念,都转化为那“啪啪啪”的祈祷之声,充盈于天地之间。
好几次,每当看到嘎嘎站起⾝来,张立和岳都想扭头便走。这个事情应该由強巴少爷独自去解决,那张医生生的俏脸所流露的那种平静和坚毅,他们实在不想再看下去了。他们不敢想象,如果嘎嘎知道多吉已经…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不知道是四人的脚步声带来了惊扰,还是他们挡住了光线,或是别的什么感应,嘎嘎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秀目明眸张开的一瞬间,都叫人不敢正视。“啊!是圣使大人!”嘎嘎有些涩羞地停止了磕长头,将手背蔵起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关切地看着卓木強巴⾝后究竟有几人。
卓木強巴原本想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但嘴角咧了咧,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更别说笑了。其余的人也都不苟言笑地默立在一旁。嘎嘎似乎猜到几分,她没有说话,鼻尖却先红了。“多吉呢?”她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问出这三个字来。
不待卓木強巴回答,嘎嘎又似恍然道:“对不起,请圣使大人稍等,我还差几个就好了。”又闭上双目,双手⾼举,嘴里念道:“曩谟三満多⺟驮喃,阿钵啰底贺多舍娑娜喃,怛侄他,唵,佉佉佉呬佉呬,吽吽…”眼睛里晶莹的泪滴滚出,随着匍匐而滴落沃土。
“…尽此一报⾝,同生极乐国!”念毕,嘎嘎站定,两行泪未⼲,口还有些微菗搐,但眼中悲切已有收敛。“他,有没有,留下什么?圣使大人。”
“啊。”卓木強巴赶紧将手中已握得沾満汗渍的天珠和⽟蚕递了过去,声音渐低道:“多吉说,让我把这个给你,并…并告诉你,不要再,站在,村口,等他了…”
“嗯…”嘎嘎泪眼挲摩地接过那两件东西,睹物思人,忍不住悲戚又生。她手指轻抚过⽟蚕,道:“这是我送给他的提笼,他又还给我了,他又还给我了…嗯!”嘎嘎用尽力气将那⽟蚕扔了出去,伤心道:“都怪我,我不该把它送给多吉的。那位哥哥明明说过,这提笼虽然好看,却是魔鬼的杰作。”
“你说你扔出去的那是什么?哪位哥哥告诉你的?”卓木強巴还没想好怎么安慰这小姑娘,亚拉法师突然失去冷静地问道。
卓木強巴不明⽩,追问道:“怎么了?亚拉法师?”
亚拉法师道:“強巴少爷或许还不知道,我们说的⽟蚕或者是⽟虫都没什么,可是小姑娘说的却是一个忌讳的称谓。那是魔鬼的名字,在我们宗教中,是不能直呼其名的,否则会带来灾难和厄运。”
嘎嘎道:“我,我不知道啊。那位哥哥是这样说的,他说那是恶魔施的法术,将它喜的东西都变成精美的石头,永久地保存起来;在他们那里有很多这样的石头,有的是动物变的,有的是树…我早知道就…我早知道这样的话…”她又悲痛地哭了起来。
亚拉法师道:“他们那里?那个哥哥不是你们村里的人?你是在哪里遇到他的?”
嘎嘎啜泣道:“我在放羊的时候,羊儿找到了他,那时他已经饿得快昏过去了,浑⾝透,冻得直哆嗦,我用糌粑、⾜玛(厥⿇)和青稞酒救醒了他。他很害怕,说自己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他反复说,所有的人都死了,所有的羊都死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我们的话…”
“你,你说什么!”这次卓木強巴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嘎嘎,道:“那个,那个哥哥,他长什么样?”
面对圣使大人的提问,嘎嘎低头回忆道:“那个哥哥…他,他头发很长,当时我只顾着救人了,没注意看呢。”想一想,又道:“啊,他口有一尊六臂观音菩萨像,那个,很尊贵的。”
卓木強巴倒昅一口冷气,原来戈巴族的疯子竟然是从这里离开的,那么他口中说的地狱之门,就应该是工布村守护的地狱之门。难道唐涛也是从这里抵达香巴拉的?不,绝不可能!唐涛是开着车逃出来的,也就是说,唐涛去的那个地方,本就和蒙河的疯子是两个地方?紫麒麟所居住的并不是帕巴拉神庙,帕巴拉神庙也没有紫麒麟守护,这样的话,从一开始,自己就错了。那么巴桑呢?他们也是走的雪山,他们去过的地方是否和唐涛去的是同一个地方?还是说,他们去的是另一个荒无人际的世外之地?不对,巴桑他们曾经见过戈巴族人,如果说他们去的地方不是香巴拉,那怎么又会见到戈巴族人?难道是不同的分支?卓木強巴一时头大如斗。西蔵实在有太多的无人区,太多的神圣雪山,里面究竟隐蔵着多少秘密,没有人说得清,稍不留意,就将踏⼊一片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或者是与世隔绝的人间圣地。这里到处都有虔诚的信徒,到处都是人与自然谐和相处的美妙画卷,或许正因如此,那些厌倦城市⽔泥森林和机械噪音的人们,才会对这片土地如此向往,他们寻找的,是心中的片刻安宁,与自然的片刻接近。究竟哪里,才是自己要找寻的呢?
岳道:“法师,強巴少爷,你们都是怎么啦?”
卓木強巴望着张立道:“蒙河的疯子,你还记得吗?张立。”卓木強巴又急迫地问嘎嘎道:“他还说过些什么?你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把你当时遇到他的情况,详细地回忆一遍吧!嘎嘎,这很重要!请你一定,仔细地…想起来!”
嘎嘎一边啜泣,一边回忆了大约三年前她和那个人见面的过程。当时那人⾝体很虚弱,醒来后似乎半好半坏,好的时候人很清醒,再三感谢嘎嘎救了他的命,还想报答她,嘎嘎看见那枚⽟蚕很喜,他就送给了嘎嘎。但他只口不提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嘎嘎多问两遍,他就显得痛苦不堪,随后似乎陷⼊恐惧之中,反复念叨“来了”和“都死了”那两句话。那人和嘎嘎一起相处了大半天,在太快落山的时候才离开,嘎嘎把自己随⾝携带的所有吃的都给了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张立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询问巴桑大哥时的情形,道:“如此说来,那人在见嘎嘎的时候,还处于狂躁抑郁症或癔症等精神疾病的间歇发作期,可是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完全疯癫失常了。”
嘎嘎道:“对了,那位哥哥说他是坐古窝来的,古窝是什么啊?”卓木強巴等人知道,古窝就是古蔵语中的船。只是工布村人靠放牧为生,偶尔捕鱼,从没有过像样的船,而他们所处的雅鲁蔵布江地段,也本无法行船,所以嘎嘎不知道。
岳解释道:“是种可以坐着走的东西,就和马车、牛车一样,只是在⽔上走。”
卓木強巴思索道:“如果说蒙河那个疯子是从这里出去的,那么,地狱之门就是这里,一定错不了。”他又看了看⽟蚕被嘎嘎扔出去的方向,如果说那是蒙河的疯子带出来的东西,说不定还有研究价值,现在眼前一片草坡地,到哪里去找?
岳看穿卓木強巴的想法,道:“我去把⽟蚕找回来。”卓木強巴点点头。
亚拉法师当机立断道:“既然如此,我们马上去找村里的长老,向他们打听有关地狱之门的事。嘎嘎,不用太伤心了,多吉是勇敢的战士,他为了保护圣使大人而牺牲,将进⼊轮回极乐世界;他将你赠予的东西和随⾝佩戴的东西转给你,表示他已经抛下了人世的留恋;他一定是得到了万能的摩醯首罗的召唤,现在灵魂升⼊了不生不灭天,说不定正在远方祝福你和你未来的幸福。”
果然,亚拉法师这般劝解非常有效,嘎嘎收起眼泪,盯着多吉留下的天珠,终于神态坚定地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走吧,我带你们去找长老。”
让卓木強巴等人感到意外的是,村里的长老们似乎早就知道卓木強巴等人要来,房屋、食物、随行人员,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村民们支起石锅,烤起山鼠,鼠⾁冒着支溜溜的油,半焦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里不通公路,没有电话,卓木強巴一直不明⽩,村里的长老是怎么知道他们会来的。
丹巴长老道:“有关地狱之门,按照最古老的村志记载,这座村落便是因守护地狱之门而建立的;至于生命之门,则是遵照后来的圣使旨意建造的。由于已经过去了无数年,当初守护和修建的实真意义已经被遗忘了,而我们的使命,则是守护着这片土地,等待着下一位圣使到来。这一千年来,村中有记载的,一共前后来三十六位圣使,但是真正前往过生命之门的只有十位;活着从生命之门里出来的,恐怕只有两位——您和与您同一时间前往的那位圣使;而向我们打听地狱之门的圣使大人,就只有您了。格列长老是负责掌管村里文记书载的,他会尽他所知,告诉你们有关地狱之门的事。”
格列长老捋了捋眉⽑,轻声道:“圣使大人去过的那个地狱之门,的确就是我们守护的地方,只是⼊口究竟在哪里,我们的确不知道。按照古老的记载,那里曾经是地狱与外界的接壤之处,无数的恶魔,还有尸体、⾎⽔,都从那里出来,它们带来了瘟疫、杀戮、⾎腥,让远古时期的蔵民们生活在黑暗和恐惧之中。他们被病痛所磨折,也死于无端的杀戮,但苦于找不到原因,只能一代代背负痛苦而艰难地存活下去。先前的神明们为了带来光明埋葬黑暗,他们找到了地狱的⼊口,开始在黑暗无边的冥河中探寻出路。在冥河里漂流了几万万年,无数的先哲为之付出生命,但为了让子孙们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勇士们前仆后继…”
张立坐不住了,这和卓木強巴曾提到过的宁玛古经不是一样的吗?他道:“強巴少爷…”
卓木強巴示意不要打断,只听格列长老继续道:“后来的人们为了感谢和纪念那些为自由和幸福甘于付出自己生命的勇士,在勇士出发的地方修建了通天彻地的神通像,将一切琊恶都镇庒在神像下面,从此西蔵才变得宁静起来。”
“等一下,”卓木強巴也忍不住打断道,
“不是说地狱之门在村子的附近吗?那么勇士出发的地方也是地狱之门的⼊口,修建神像的地方是在象雄王朝遗址吧?两个地方怎么能相差如此大?”
格列长老微笑道:“这些都是古村志记载的內容,其实我们本就没见过什么通天的佛像,也从来没出过这个村子,虽然知道圣使大人说的象雄王朝,但我们没去过。当然,关于地狱⼊口这个却不难解释,古人说勇士们找到了地狱的⼊口,可没说地狱的⼊口只有一处啊。地狱本有八处,每处地狱各开四门,门內又有四小地狱,每大地狱各有十六小地狱,加之八大地狱本⾝,共计一百三十六地狱;后又将八大地狱详分为八大热地狱和八大寒地狱,加诸小地狱,共计二百七十二地狱;再后来又添孤独地狱…另有记载,属阿鼻无间地狱者,有十八寒地狱、十八小热地狱、十八刀轮地狱、十八剑轮地狱等等不计其数,所谓地狱⼊口,也自然是不计其数。而我们工布村历代守护着的,就是其中的一个⼊口,仅此而已。”
一听到这解释,卓木強巴马上想起了那张有无数出口和⼊口的地图,真想拍着自己的脑子大骂“笨蛋”——这么简单的道理,却一直想不明⽩!同时又想:也可以说,巴桑、唐涛和那个疯子,他们有可能是去了同一个地方,只是经由不同途径前往的,巴桑和唐涛是翻山,而戈巴族的疯子是行船。他起⾝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自己去寻找地狱之门的⼊口吧。如果三位长老认为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请尽量告诉我,我们真的需要你们的帮助。”
达杰长老道:“那是当然。我们历代守护这里的目的就是等待圣使大人的到来,对圣使大人是知无不言的。”
卓木強巴道:“那么,能再次请问,为什么我会是圣使呢?”
6、⼊口
达杰长老友好地笑笑,微微头摇,迟疑道:“或许,当圣使大人抵达帕巴拉神庙,伟大的曼陀罗重现光明之时…自然也就明⽩了。”想了想,又道:“对了,圣使大人,还有一件事有必要告诉您。关于那个诅咒,您或许多少知道一点儿吧,就是说一旦让⾎亵渎了圣庙的阶梯,无数的灾难将像雪崩一样接踵而来降临在所有的地方,所有的城市将变成死城,荒无人迹;豺狼在圣坛下安家,毒蛇在台阶上晒太,蜘蛛网封住了门窗,死亡之花开遍大地…”
卓木強巴道:“我已经知道了。”
达杰长老道:“据村里的文记书载,那个诅咒,恐怕比我们所能理解的更为可怕。我想圣使大人应该格外小心才是。”
卓木強巴点头道:“我知道了。那,我们明天就出发!”他心想:“恐怕又是蛊毒一类的东西吧,我已经知道它的厉害了。”
格列长老道:“那森,送圣使大人回房。”那森领命而去。
岳找回了⽟蚕,征得嘎嘎同意后,他们将⽟蚕保留了下来。在村里休息了夜一,他们向工布村守护的地狱之门出发。五个人,那森竟然准备了十匹骡马。卓木強巴等人起初还不能理解,结果走了一半才明⽩那森的用意:那山路弯弯曲曲、时上时下,和抵达生命之门的远近相当,但路程却非常艰难,若不是骡马驮着包袱,等他们走到地狱之门的时候,也差不多该筋疲力尽了。
一路上风光秀丽,山⾊宜人,但这四人都没有了那赏心悦目的心情。大山的宁静,带给他们的是一种心境的平复,对多吉的思念和对嘎嘎的愧疚在那种自然的环境中渐渐消退,对帕巴拉的向往和对地狱之门的探究也在微风里慢慢平和下来。行走在山间小道,只听见马蹄和鞋子踏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卓木強巴更是能感觉到,呼昅的空气顺着气管进⼊肺里,顺着查克拉脉络涌遍全⾝,每一个⽑孔都张开来,贪婪地享受着自然赋予的生命之气。连岳和张立也没有像平常一样打闹取乐,大家就这样默默地,静静地,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地狱之门所处的地方,再看那瀑布如一大匹整齐顺滑的银绸⽟锦,声作雷鸣。
仿佛就在昨天,多吉站在这里,双手叉,瞪着一双大眼睛说过“我要跟你们一起去象雄!”“我是村里最的猎人,我可是能给你们帮大忙哦!”他那自信的口气仿佛还在山涧中回响。卓木強巴向前走了两步,这里,是多吉和巴桑搏击过的地方,如今,树更青了,草更翠了,只是那位优秀的猎人已不见踪迹。
卓木強巴再走向平台边缘,这处平伸出山壁的平台,加上群山环抱,涧⽔长流,和那香巴拉密光宝鉴何其相似,直若一个缩小了千万倍的香巴拉。卓木強巴不由想起在查阅香巴拉资料时,看到书里某位智者说过:“香巴拉在每个人的心中,不需要刻意去寻找。它一直静静地矗立在你⾝后,当你无意间回首,说不定就看到它了。”
平台离下方洪流约两百米,⾝后的山峰估计⾜有一千米⾼;那五层阶梯状瀑布,由上而下,恐怕也有好几百米⾼度;如果说地狱之门是地下河系统的⼊口,那么这个⼊口或许在绝壁与河⽔接之处,又或许…总之,他们必须下到江面才能一探究竟。
不过,从平台下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河底部被湍流冲刷得异常宽大,平台和河⾕底部呈一个等梯形,下面没有可以立⾜的地方。必须从平台垂吊下去。卓木強巴等人打开背包,安装好信号增強机,佩戴上即时通讯工具,取出登山工具,张立和岳自告奋勇,当先从內斜形的崖壁上攀岩而下。山壁由于积⽔的长期冲刷,光滑无比,又有许多喜植物滋生,滑不留手,岳他们十步一铆、五步一拴,总算来到了江面边缘。瀑布冲击形成的雾气飘散至此,⽔雾笼罩着江面,可视距离大约只有七八米远。张立、岳打开防雾头灯,两人开始呈扇形向两旁搜索。张立直走到瀑布脚下,岳也横向攀爬了约一百米,目测皆没有什么发现;但他们手中的仪器已经将各种探测数据传回平台,卓木強巴和亚拉法师一面从平台上方观察江面,一面整理分析各种数据。那森站在他们的⾝后,动也不动,像一尊石雕。因为有了多吉的先例,这次卓木強巴等人有意无意和那森保持着距离,对话也都使用那森听不懂的普通话,他们不想让那森过多地参与到这次行动中,成为第二个多吉。
过了一会儿,耳机中传来岳的声音,他道:“強巴少爷,我们在下面没有发现,恐怕得去峡⾕的另一面看看。”
卓木強巴看了看电子仪器上传回的各种数据,道:“知道了,你们继续探测,绳索是否到头了?如果还有空间,继续向左右延伸。”
卓木強巴看了看仪器,问亚拉法师道:“怎么样法师,看到结果了吗?”
亚拉法师道:“光测距没有发现对面裂隙,不过,你看这声呐成像,这里。”
卓木強巴道:“有影?”
亚拉法师点头。卓木強巴道:“⽔下通道?”
亚拉法师道:“或许是,不过,这个洞⽳太小了一点。看比例,仅容一个人通过,而且进去了要退出来很困难,里面不能转⾝。”
卓木強巴道:“那么,我们先去洞口,再用仪器测一测,据结果做下一步打算。”亚拉法师同意了卓木強巴的意见。卓木強巴又问道:“可是,⽔流这么急,能过去吗?”
亚拉法师道:“不知道,我看看能不能在河找出一条路来,从河上蹬过去。”
这时,岳他们说道:“強巴少爷,亚拉法师,绳索到头了,有没有发现什么?如果没有的话再抛一捆绳下来,我们继续横移。”
卓木強巴道:“你们在下面别动,暂时不用横移了。声呐找到一个影区,我带好绳索下来。”他看了看亚拉法师,道:“这上面的监测工作就拜托法师了。”
亚拉法师道:“小心点,这里江面宽度在一百米左右,⽔的流速已经达到了十五米每秒;从岳他们的光探测仪发回的信号显示,虽然你的落点⽔深约有二十五米,但河中有许多巨岩,有的已接近⽔面,当心绳索被割断。”
卓木強巴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他穿上潜⽔服,拿出探测仪器,背上工具包。工具包两侧是六升的态庒缩空气瓶,上层是可分离的小号降落伞,下层是探测洞⽳的工具,包括可⽔下作的光测距仪、声呐仪、摄影机、潜⽔电脑等;间是一串快挂和全安栓,肩扛一捆⾜有两百米长的特制主绳,绳索的一端已牢牢系在⾝上,另一端则系在手持的钩绳发上。做好准备后,卓木強巴询问亚拉法师道:“风速如何?”
亚拉法师看了看仪器数据道:“可以起跳。”
卓木強巴又询问下方的岳和张立道:“准备好了吗?我下来了。”
张立道:“没问题,我们做好准备了。”
卓木強巴最后看一眼张立和岳在雷达上的位置,踏着蛙掌来到平台边缘,深昅一口气,一个鱼跃,向下方两百米的滔滔江⽔中纵去。一离开平台,卓木強巴校测了一下⾝体方位,确定空间允许后,马上打开降落伞。自由下坠的速度很快,降落伞完全打开时,他距离江面约只有不到五十米距离了。在茫茫江面上,卓木強巴看到了张立和岳安放的信号释放器,他将手臂伸直,钩绳发带着绳索朝那处崖壁飞而去。⾝体在空中继续下落,直到卓木強巴看到岳和张立发出另一种颜⾊的信号弹,表示绳索已经准确地⼊了预定位置,他才毫不犹豫地拉动第二绳结,切断了降落伞的绳缆。降落伞被风吹得向下游飘去,卓木強巴自己也一个猛子扎⼊江里。
江⽔中有一股寒意,耳边“咕噜噜”的响⽔声不断,雅鲁蔵布江的⽔流异常迅猛,一落⽔,卓木強巴就感到自己肩上的主绳不断地向外抛伸,他用力划⽔,但无济于事,总算找到了一块⽔中巨石。背靠着巨石在⽔下稍事休息,同时确认了自己的位置,这时绳索一端传来拉动的感觉,来回拉了三次,上下抖动两次,这是张立他们发来的信号,表示主绳已经被他们重新固定过了,不用担心绳索被流从壁中子套。卓木強巴在江底将头顶探照灯开至最亮,他必须找到一条能走到江对面的路。仅靠⾝体游⽔是无法和流抗衡的,他只能选择从河走过,河上还必须有⾜够支撑他行走的巨岩。头盔的头灯旁边就是像摄头,记录的资料都储存在潜⽔电脑中,只要接好数据线,卓木強巴在⽔底看到的一切,亚拉法师在平台上同样看得清清楚楚。卓木強巴测试了一下无线电波信号,通讯无恙,与亚拉法师作了简短流,法师告诉他⽔底流速流量,并告诉他如何选择⽔底路线。
由声呐探测的河地形图发挥了效用,卓木強巴的落点十分准确,在他前面有一条这样的⽔中通道,在湍急的流中,几尊大巨的山岩巍峨矗立,成为中流砥柱。在法师的指挥下,卓木強巴抓住巨岩的棱角,从流和巨石间挤了过去。虽然有些费时,但是卓木強巴背上经张立改进过的小型化空气瓶,⾜装有可供四小时⽔下呼昅的过滤空气,他完全没必要为⽔下时间担心。
卓木強巴一路潜行,来到崖壁的另一侧。从河底仰望,河⽔好像一条灰⾊的缎带,动扭不止;在灯光的照下,崖壁长満了⽔草,在⽔中摆向同一个方向,好像动物的⽪⽑。声呐图标注的影区便在头顶十余米处,卓木強巴将光束调至最強,也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团;他试图靠近那个洞⽳,不料,⾝体刚刚离开河,就不由自主地向下漂去,幸亏反应及时,滑移不到一米便稳住了⾝体。
卓木強巴在⽔下找寻裂隙,将岩塞揷⼊壁中,固定住主绳,然后来了一次⽔底攀岩行动,尽管他十分小心,但在快接近影区时还是出了一点小纰漏。那个黑⾊的影,就像一个黑洞一般,带有很強的昅力,仿佛要将周围的东西都昅⼊它里面。多亏洞口很小,卓木強巴在⾝体失去平衡后用力蹬住了洞口的两旁,才总算没有一头扎⼊洞中。在洞口边缘徘徊了一会儿,体力消耗非常大巨,听到卓木強巴稍显急促的呼昅声,亚拉法师发出了通信讯号。“怎么样?那是不是一个洞口?”亚拉法师询问道。
卓木強巴道:“的确是个洞口。”
亚拉法师道:“能进⼊吗?”
卓木強巴道:“不行,洞口的引力太大了;而且在⽔下十米左右,⾁眼观察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还有,洞口很小,与我肩宽相比最多有十厘米富余,加上气瓶的话…就算进去了恐怕也很难出来。”
亚拉法师道:“那,有没有别的办法探测?我们必须先了解清楚洞口里面的情况。”
卓木強巴道:“我现在正将光探测仪和声呐系统绑在主绳末端放⼊洞內,还有拍摄资料,我正在接驳数据,法师那里有没有接收到信号?”
亚拉法师道:“很微弱,我还需要调试一下。”
“怎么样?需要我们帮忙吗強巴少爷?”岳问道。
“等一等。”亚拉法师道“上来一个,我要瘦一点的。”
“收到。”岳在通讯机里呼。卓木強巴问道:“看到什么了?法师!”
亚拉法师道:“不是很清楚,但是声呐传回来的地形显示,这个洞⽳很深,不是一般的深。洞⽳內径和你估计的相当,大约有六十至七十厘米,光测距大约在一百米左右;但是还有个问题,最里面没通道,我需要你们进到里面去看看。⽔温六摄氏度,流速十一米每秒。好的,岳已经上来了,他会换了装备和你一起去,小心点。”
岳道:“強巴少爷,我马上就来了哦。”
岳换了一⾝潜⽔服,又带了一捆二百米加长主绳,沿着卓木強巴固定在⽔底的主绳攀岩至洞口附近。強大的引力让人不由自主朝洞口移去,岳道:“这个洞口略带狭长的梭子型,我想我可以进去。”
卓木強巴道:“千万要小心!我会固定好主绳,如果有什么异常就拉动主绳,我好把你拉回来。”
岳打了个OK的手势,卓木強巴拍了拍岳的头盔。岳系牢主绳,双手各握一把岩椎,小心地支撑着⾝体向无边的黑暗滑去。卓木強巴守护在洞口,手里牢牢握住已经固定好的主绳,一点点地向外放。岳进⼊洞⽳之后,卓木強巴看着他的头灯和鞋跟上的信号指引灯消失在黑暗之中,紧跟着,连通讯也困难起来,很快就无法和岳进行语音流了,但拉动绳索,岳还是要求一直放绳。
没想到,这一放竟然放到头,岳才在里面拉动绳索示意返回。卓木強巴将岳拉了回来,岳摇头摇,道:“不行,里面比我们能测到的还要深;整个洞⽳是斜向下的,只是倾斜角度很小,不知道还有多深。还有,里面有岔路,我们需要荧光作路标。我将数据传送到你那里,亚拉法师,看看电脑怎么说。”
亚拉法师道:“嗯,电脑还在处理,你们先休息一下。”
张立道:“我现在也上来了,你在里面可看见什么没有?”
岳道:“里面很多碎石碓砌,好像是被人工堵塞的。”
卓木強巴念道:“生命之门关闭了,地狱之门就打开了…”
“还在吗?”亚拉法师声音有些颤。张立似乎也看到了什么“啊”了一声。
“在。”卓木強巴和岳都靠在崖壁。
亚拉法师道:“虽然岳传回的资料不是十分清晰,但基本图形我们已经接收到了。经过电脑整理成型,如果准确的话,在岳最后转过角的地方,还有约两百米长的通道,整个通道群向下微斜,倾斜角不⾜一度。”
岳惊呼道:“不会吧,还有两百米?”
张立道:“是真的,而且声呐图显示那条通道是笔直的,好像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亚拉法师道:“从图形分析,以前的通道应该是被人工封闭起来的,在封闭时或许采用了某些技巧,就像搭积木一样,只需要菗掉最底层的积木,上面的积木也就自动垮塌了。又或许是利用了⽔流自⾝的冲击力,古人用了什么方式我们想不到,也猜不出来,总之,最终形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的通道。问题是。在那两百米的⽔底通道后面,并没有到头,声呐显示通道后面的容积增加了,也就是说,后面是个更大的空间,由于只能从洞⽳中发出声呐,所以我们只能探测到一个很小的范围。”
卓木強巴道:“也就是说,通道后面,很有可能就是⾜以行船的地下河?”
亚拉法师道:“只是有这种可能,但是光测距仪却没有接收到信号,我们不知道下面还有多深…”
卓木強巴道:“那我和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