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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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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王的条件

  亚拉法师继续问道:“你们知道那位新任的大迪乌是什么时候到雅加的吗?比较确切的时间。”

  郭⽇念青凝眉道:“我们只是听说,戈巴大迪乌是一个月前到达雅加的王帐,目前他们就驻扎在⽇马加松。在更早以前是在亚⽇,是牧民最先发现了他,当时这位大迪乌伤得很重,他自称是从第三层平台下来的。”

  亚拉沉昑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雀⺟王略显关怀道:“不是我不愿意用蟓蜒来挽救卓木強巴的生命,只是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本王…唉…”他重重地叹息。

  郭⽇念青的独眼眼珠一转,在一旁媚气道:“蟓蜒就只有那么多一点,要分肯定是不够,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你们自己去和戈巴大迪乌商量,看他肯不肯让出。”郭⽇念青极力掩饰着笑意。

  “狗庇胡扯!我们怎么去和雅加的大迪乌商议?”胡杨队长怒道。

  这时候,亚拉法师起⾝,鞠了一躬道:“尊贵的王,如果,我们能从雅加请到并说服那位新的大迪乌,是否愿意用蟓蜒来治疗我们的领头人呢?”

  ‘啊?”雀⺟王惊讶地走近法师,似乎不敢相信亚拉法师竟然敢应承下来。他动道:“你…您是说,能把戈巴大迪乌请过来,请到这里,’雀⺟王同样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去雅加,战后两国关系并不好,如果能把那位大迪乌请到这里,那情况将会大大的不同。

  其他人都惊愕地看着亚拉法师,很明显,这只是郭⽇念青讥讽他们的一句话,亚拉法师难道竟然当真了?郭⽇念青脸上的暗笑则变成了猜疑。

  “是的,我们愿意去试试。”亚拉法师平静道:“只是大王愿意和我们缔结神圣盟约吗?”

  “法…法师?”“亚拉法师?”

  雀⺟王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亚拉法师,他良久才下定决心,咬牙道:“好,如果你们真能请到雅加的大迪乌到这里来替本王的公主看病,而戈巴大迪乌又不要蟓蜒作酬劳的话,这些蟓蜒本王自然用来给卓木強巴治疗。本王愿意和你们缔结神圣盟约!”说着,伸出了一只⽑亚拉法师也伸出一只手来。

  郭⽇念青这时候尖声道:“慢着。”他来到雀⺟王和亚拉法师当中,在雀⺟王耳边小声耳语。雀⺟王脸⾊晴不定,时而点点头,随后抬头询问亚拉法师道:“你们是外来人,我怎么能相信你们确实会遵守神圣盟约呢?如果那位雅加的大迪乌有别的办法可以治疗卓木強巴的病呢?如果你们没有请到戈巴大迪乌,反而得罪了他,使他不愿意给小女看病了呢?嗯…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本王不能轻易相信你们啊。”

  面对突然的变故,亚拉法师竟然有些失控,至少他眼里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杀意,郭⽇念青突然感觉到光头头顶有一阵凉意。法师很快克制下来,平静道:“那么,我们该如何做才能让您相信呢?”

  雀⺟王没有答话,却望着郭⽇念青。郭⽇念青又用手遮着脸在雀⺟王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雀⺟王点头道:“嗯,我们可以缔结神圣盟约,但是你们不能全去,得留下人质,并在我们限定的期限內将

  戈巴大迪乌带回来。否则,你们的人质将作为对天不敬的贡品,你们看,如何啊?”

  “这样的条件也太苛刻了吧!如果你们限定的时间太短?大迪乌确实有不能离开雅加的理由呢?这样也算我们违背盟约吗?”吕竟男针锋相对道。

  这个…”雀⺟王想了想道“这个你们放心,本王限定的时间一定合情合理。如果戈巴大迪乌确实无法离开雅加…嗯,如果确实不能,这样好了,只要你们能在规定的时间返回,并带回戈巴大迪乌确实不能前来的信物或证人,就不算违背盟约好了,如何?”

  面对雀⺟王作出的让步,吕竞男思索片刻,看着亚拉法师。

  岳和张立赶紧询问亚拉法师:“我说法师,这个能行吗?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啊?我们连雅加的那个⽇马…加松在哪里都不知道。”

  “是啊是啊,而且那个老乌⻳开出的条件摆明了对我们不利啊。要是我们不能按时回来,他要拿我们的人开刀啊!”“我不同意。”

  亚拉法师闻言吃了一惊,愕然地望着卓木強巴,只听他道:“我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留在这里做人质。如果说生死有命,我不強求,我怎么能用你们中任何一个人的命来冒这个险?”

  亚拉法师淡定道:“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果我说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以做到,也不愿意赌一把吗?”

  岳道:“嗯?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亚拉法师,你…”唐敏则对卓木強巴道:“強巴拉,这或许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这个时候,你怎么可以放弃?要是…要是你真的…那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呀!”她嘤嘤地小声哭泣起来。卓木強巴捋着唐敏的头发,感到一阵揪心的痛。

  亚拉法师道:“哪里有人会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哪个人的生命不是⽗⺟天地所赐?这样的决定是否太草率了一点?不要被事物的表面所欺骗,不要因情感的冲动而决断,在集体的面前,大家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张立道:“是啊,強巴少爷,我们这么辛苦跑了这么远,其中一个目的不就是为了治好你的伤吗?如果是我,我会赌一把。”

  岳道:“如果法师真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我看行。’’

  吕竟男道:“我们应该试一试。,’敏敏泪眼‮挲摩‬地看着卓木強巴。巴桑也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

  没必要到这里来。”:摩木強巴心中百味杂陈,看着眼前的队友,又想起了那些被黑暗埋葬的人:突然感到深深的负罪。可以说,他们都是因自己而亡,临行前许下的一个都不能少的承诺,自己完全没有做到!这时,胡杨队长对着卓木強巴道:“你们去吧,我留下采!’

  卓木強巴心中一震,失声道:“胡杨队长!’

  大胡子咧嘴一笑,道:“不用那么夸张的表情,好像是生离死别似只不过是分开两三天时间。我腿上有伤,正好这几天休息一下,偷僧,;哈哈,,,

  卓木強巴静默在胡杨队长面前,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胡杨队长拍拍他的肩,道:“别忘了,你答应过大家,要带大家找到那地方,还要把大家‮全安‬地带出去。要是你倒下了,你怎么完成你自己的诺言?老方头就你这么一个好‮生学‬,要是把你丢在这儿,回去他不找我拼命啁?”可是你…”‘放心吧,你忘了,我的命硬,我是胡杨啊,啊哈哈!”

  卓木強巴环视大家的脸,那一幕仿佛又回到了刚躺回医院的病房一张张执著而充満笑容的面孔,悉得令他心颤,那时大家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忆犹新。:“強巴少爷,你说过,你是从来都不会放弃的。在最危险的时刻,你没有放弃我,并让我坚信,你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所以,请你,‘不要放弃自啊!””強巴少爷,你总是帮我们把包袱一起背了。别忘了我们是一个整体的:再大的苦难,如果你扛不起,我们一起扛。”

  他的眼帘模糊了,在众多人影中,一个清晰的⾝影脫颖而出。那是一双明亮动人会说话的大眼睛,一张‮纯清‬无瑕的面容,那微微的笑,那恳切的声音:“哥哥,不要放弃啊。”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放弃的…”“好!強巴少爷答应了!”岳一声大叫,把卓木強巴唤了回来。”

  卓木強巴迟疑道:“我,,我说了什么吗?”

  岳道:“強巴少爷刚刚答应我们,说你不会放弃的,你不会自己不知道吧?’,卓木強巴看着敏敏,那破涕为笑的脸庞好似雨后梨花。他对着心中另一个她暗道;“谢谢你,妹妹。”

  亚拉法师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他转向雀⺟王道:“我们同意你们的条件,约定盟誓D巴。”

  雀⺟王看了郭⽇念青一眼,犹犹豫豫地伸出于来。亚拉法师抓住卓木強巴的手,让他与雀⺟王击掌为誓。

  掌约之后,郭⽇念青在一旁地问道:“你们,派谁留下来做人质啊?”

  胡杨队长⾝而出道:“我留下来做你们的人质。”

  郭⽇念青一皱眉,在雀⺟王耳边“嗦嗦嗦”地低声念叨。雀⺟王直点头,然后道:“那不行,一个人不行。”

  “什么?你们不要得寸进尺啊!”雀⺟王伸出两指头道:“最少要两名人质。”

  郭⽇念青的独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唐敏。敏敏心中一动,马上明⽩过来,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对卓木強巴至关重要的人,一定要让強巴拉有必须回来的理由,以郭⽇念青的精明,其他人的分量都不够,他是要让她留下来。就在岳和张立还在吵吵嚷嚷时,唐敏鼓⾜勇气道:“我也留下来。”

  “敏敏!”卓木強巴抓住唐敏双肩道“你说什么呢?”

  唐敏淡淡笑道:“我也留下来。”她的手掠过卓木強巴的发际,轻柔道:“胡杨队长的腿伤还没好,他需要人照顾,他的古蔵语说得又不好。而且,我留下的话,你就能更快地赶回来了,是吧?’’

  卓木強巴扭头一看,正看到郭⽇念青的冷笑。他明⽩了,将敏敏留下来牵制自己,才是那个郭⽇念青的‮实真‬意图,他非常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换别的人都不行。而且敏敏说得也没错,如果她也留下照顾胡杨队长的话,那么他们的前进速度将会提⾼很多,虽然每次行动中敏敏从未掉队,但她的体力始终是队伍里最差的一个。

  卓木強巴是没想到,这次敏敏竟然会主动提出来,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看来,敏敏已不是那个离开他三两天就要伤心得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她已经成长为懂得真爱的女人了。

  他看着那张清秀的脸庞,那双明亮动人的大眼睛,仿佛听到妹妹的鼓励:“哥哥,要加油哦!”两人四⽇相对,深情无限。

  张立盯着雀⺟王冷冷道:“这下満意了吧?”

  雀⺟王扭头去看郭⽇念青。郭⽇念青竟然又将嘴贴在了雀⺟王的耳朵上叽咕叽咕。雀⺟王就像喝醉酒的一样频频点头。巴桑把拳头捏得格格直响,如果⾝边有武器,他老早就开了。

  郭⽇念青说完,又退到一旁,好像这事儿和他毫无关系。雀⺟王清清喉咙道:“还有一件事情,因为我们的使者团已经和戈巴大迪乌进行了协商,如果这次再去,就得给他们一个回复,如果只派一个随从给你们指路的话,又显得对雅加王国不够尊重。所以,这次我们的人不跟你们去。”

  “你说什么?我们连路都找不到,你让我们怎么去?”岳一听,⾼声叫道。

  雀⺟王不以为然,道:“本王只是说我们雀⺟的人不跟你们去,可并没说不给你们指路啊。将会有一个悉雅加环境和地形的人指引你们前往求见戈巴大迪乌,就是与你们同在一个石牢待过的江勇扎鲁。他已经关了三年了,留着也没什么用,本王将特赦他,作为被释放的囚徒带你门回家。因此,这次的事件,将是你们与戈巴大迪乌‮人私‬之间的事情与朗布和雅加这两国没有丝毫关系,你们明⽩了吗?”

  岳冷笑道:“原来是这样,这倒是撇清了。”

  亚拉法师对卓木強巴点头道:“可以接受。”

  雀⺟王又回望郭⽇念青一眼,郭⽇念青暗暗点头。雀⺟王这才如胜利者一般说道:“那好,就按照我们所说的。本王的使节团从出发到回采,前后总共用了三天时间,考虑到你们还要去说服戈巴大迪乌,本王给俐门多加一天,四天的时间应该够用了。至于人质的事情,就是这位绿度⺟和这位受伤的勇士了,本王的女儿,还要请姑娘多家照看呢,’,回到休息室,岳和张立依然显得愤愤不平。岳恨道,’厚本好端端的事情,被他说几句话,就搞成这样了,真是其人!还有那个雀⺟王也是,反复无常,自己都拿不定主意,当的什么王嘛。”’

  安吉姆迪乌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郭⽇念青大人可是我们朗布王国的守护神,不能因为他用计捉住了你们,关了几天,你们就觉得他是一个卑鄙奷诈的小人吧。’

  “不,’胡杨队长道,‘那个郭⽇念青不简单。虽然表面上看他每一次出谋划策都是为了雀⺟王的利益着想,可我总觉得他包蔵祸心.至少他给我的感觉是,他的所作所为,总在故意针对我们。”’但是没理由啊!我们已经证明了我们和打伤次杰大迪乌的人不是同伙‘而且我们和郭⽇念青既无新仇,也无旧恨,他总不可能一看见我们就讨厌吧!难道说,因为第一次见面我们嘲笑过他的体形,他记恨在心?不可能啊,那天见面,我们也没有故意羞辱嘲笑过他啁!”一提到困惑和问题,岳就开始认真思索。

  安吉姆迪乌笑道:?郭⽇念青大人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他善于谋略,百战百胜,能够让我们和雅加王国在战中达成协议,带来今天的和平,他是功不可没的。他的襟和气量,怎么会像你们说的那样狭小。’

  张立不服气地道:“那他为什么老是针对我们?还出些鬼点子尽⼲坏事。’也不能说是针对你们吧!”安吉姆大人道:“正如刚才胡杨队长所说,郭⽇念青大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雀⺟的利益着想。他和你们见面不过一两天,认识不深,但你们带来的武器又让他不得不警惕,如果说你们要想帮着雅加,对我们朗布不是极大的威胁么?”

  吕竟男和亚拉法师以及岳几人同时恍然,他们竟然都没想到这方面去,虽然他们只拥有常规武器,但是就像巴桑说的,只要‮弹子‬够用,杀光这里的人也不是没可能,只是他们从来没想过而已。但是一想起郭⽇念青的相貌和说话那种腔调,越想越可憎!

  出使雅加

  吕竟男道:“这个郭⽇念青不可小觑,他可谓深谙心理学。当我们与雀⺟王谈判的时候,他一—直在观察我们所有人的表情和动作,其实他就像一名坐地起价的小商品贩子,如果我们表现得对那件商品越是着紧,他的价码就开得越⾼。与这种人打道得十分小心,你很难占到他的便宜,却很容易落人他的圈套。他甚至能从你的表情动作中,分析出格、习惯和弱点来。”

  岳迟疑道:那这么说,我和张立越是叫得大声,反而越是暴露她的弱点了?”吕竞男淡淡一笑。岳心虚地看了看张立。

  巴桑沙哑道:“他就算有再多门道,只需要一颗‮弹子‬就可以终结。”

  亚拉法师缓缓道:“其实,从——开始到现在为止,我们一直在小看那郭⽇念青大人,所以我们在他手下,已经吃了几次暗亏了。他每一次出击,都能打到我们的软肋,让我们不得不防,又感到没有招架之力。如果我们能早点站在郭⽇念青的立场来思考问题,或许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郭⽇念青,郭⽇念青,本⾝就是一个可怕的名字啊,可惜我们只体会到了他的谋略手段,而没能见识到他的大将风采。”

  岳马上道:“对了法师,神圣盟约是怎么回事?就那么拍一下子?

  法师道:“那只是个初盟,就好比订婚仪式一样,明天才是正式定盟约

  请出祭坛;奉上贡品,将双方商定好的誓言告诉上苍,一旦将誓言告诉了上苍诸神,就好像现在签订了合同一样,是具有法律效应的,有违反者,死后灵魂将下地狱,永世受尽‮磨折‬。”

  “啊!那这个盟约不是玄得很?’’岳讶道。?

  亚拉法师淡淡一笑,道:“这是古时候的做法。可以说,对信奉诸神的人而言,这样的盟约,比法律的约束力还要管用。”

  第二天,他们在卫兵带领下来到雀⺟的祭台。卓木強巴愣了一下,因为这个祭坛和记忆里的祭坛太相似了。无数‮大巨‬的条石摆成同心圆的形状,祭坛的正中是像圜丘坛那样的三层圆坛叠加,只是祭坛正中的石被一⾼耸的石柱所取代。如今石柱周围已摆満了祭祀用的供晶,次杰大迪乌也撑着拐在祭坛上忙碌。雀⺟王已经在祭坛上等候,其他的人则站在同心圆环之內,祭坛之下

  郭⽇念青也带了一队人马在祭坛下指挥安排,忙前忙后,看见卓木強巴等人前来,他代了手下几句,了过来。靠近站定,郭⽇念青仰望着卓木強巴,道:“你们决定了?如果要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卓木強巴淡定地看着郭⽇念青,从他⾝上又看到了多吉的影子。作为对手,郭⽇念青是他最讨厌的类型;作为朋友,多吉跌不是他最喜往的一种。同样是人,差异咋就那么大呢?

  吉时到,亚拉法师代了几句,由卓木強巴亲自上去缔结盟约。次杰大迪乌进行了复杂的仪轨之后,请来天上的神灵。当着天神的画,卓木強巴和雀⺟王共同宣读了约定的內容,喝了大碗酒,摔破了结盟碗,大刀分食大块⾁,祭坛外的人群开始载歌载舞,盟约算是缔结成功。

  第二天,当圣域的天空开始闪烁彩⾊的光华,卓木強巴等人站在了吊篮上。胡杨队长和敏敏以及安吉姆迪乌都站在了吊篮外,郭⽇念青带兵守着他们。该说的话昨晚就已说完,敏敏坚強地笑着。其实,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鼓励的微笑,那样多的生与死他们一起闯过,如今他们这一队人中有两名队员要和大家暂时分开,在陌生的地方,每一天等待他们的都是未知。因此,他们都祝福着对方,双眼平视,目光流。随后,绞盘开始缓缓松绳,吊篮开始下沉,两边的人目光始终汇在一起。吊篮下坠十余米后,岳突然发现,郭⽇念青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杀意。不会有错,很深的杀意。岳知道,这世间或许有无缘无故的爱,但极难有无缘无故的恨,而且是那种刻骨的仇恨,他心中暗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是什么表情?我们来雀⺟前绝没和郭⽇念青见过面,而郭⽇念青也不可能是莫金那一伙里的人,他没理由恨我们啊1”

  直到卓木強巴等人的⾝影消失在视线中,郭⽇念青才唤过一名手下代了几句。手下领命而去,数十分钟后,一只雀鸽冲天而起,朝着瀑布远去。

  郭⽇念青专程派了一队护卫护送卓木強巴他们,领队的叫牙朱,正是那⽇来接他仃孑的众多勇士中的一位。路上,牙朱告诉卓木強巴等人,生命之海是不能从岩壁边缘直接渡过的,会被‮大巨‬的涡流卷得船毁人亡,如果太靠近平台边缘,又有被冲到下一层的危险。所以,他们得绕着生命之海走一天,抵达一个叫错⽇的地方,在那里只需半天就可以渡过生命之氖听牙朱的说法,生命之海呈葫芦形,而错⽇就正处于葫芦的束处,

  如果雅加和朗布要相互遣兵,必须从这里渡海。所以朗布在此修了重兵把守错⽇,而雅加则在生命之海的束处修了⽇马加松。

  扎鲁终于离开了关了他三年的黑石牢,但脸上殊无意。岳见他忧心忡忡,问起原因,他却支支吾吾不作回答。见他有难言之隐,岳更换了一些问题,女口扎鲁在雅加担任的职务一类,扎鲁这才有些得意地回答道:“要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国事文书一定要才文并茂,不仅要写得—手好书法,还要能仓U作诵读出优美的诗篇。无论相貌形体,都要经过严格的挑选…”

  扎鲁话音未落,就听牙朱打断道:“算了吧,你们那些所谓的文书,在雅加本就谈不上地位。马背上的民族,讲的是谁的刀快、谁的骑术术好,能喝烈酒和拥有武力的男人才是被人尊重的勇士。像你那样只能躲在帐房里写写山歌的人,本就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你。如果不是还有出使我们朗布国这样的事,隋,你们那些手脚无力的文书本就没必要存在!”听牙朱爆发似的大声痛斥,显然对这个伤害过他们公主的犯人极度憎恶。

  扎鲁被牙朱一阵抢⽩,竟然说不出话来,低着头嗫嚅着什么他是王亲自提拔的文书,他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之类,不过音量太小,显得颇有些底气不⾜。卓木強巴安慰他道:“不要伤心,你的那些优美诗篇会被人们记住并传唱下去,这难道不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吗?”

  岳心中却是—惊,牙朱说得没错,雅加是由无数游牧部落组成的酋长制王国,那么和人们知的古蒙古应该很相似,他们崇拜的一定是在马背上能征善战的勇士,扎鲁这样的人属于被排斥的边缘小人物,如果雅加王真的重视他,也不会放任他被关押在朗布的监狱里不管了。这样一来,扎鲁这个小人物竟然让朗布的公主眼睛失明这件事就值得推敲了。一个可以被随意放弃消灭的小卒子,能担当这样的重任吗?那么针对公主的整件事情,恐怕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样。为什么要让公主的眼睛失明?谁才是最大获益者呢?岳的思维快速运转起来,只是有些问题当着牙朱不好说出口,他暗暗记在心里,打算抵达错⽇,上船后再问扎鲁。

  生命之海的边缘外侧是一片沼泽,泥土和海⽔在这里汇。和那些光秃秃的石林不同,这里是另一片天地,肥沃的⽔土将这一带的树林养育得格外雄壮,那蓬的生机好像要从滩涂里撑起来,冲天而去。为了适应这里松散的⽔土,红树将自己的系长得格外耝壮,有的从树⼲伸出来,有的从树枝上垂下来,正是这些发达的系像八爪鱼一样牢牢抓住泥土,才让耝壮的主⼲能在这片土地上继续生长。这里的红树大约五十米⾼,蓬松的树冠覆盖了方圆百米,那些系更是成百上千,一木成林,淙淙溪流从林间漫过,蔚为壮观。,

  沼泽里没有⾜够的氧气,于是无数扎⼊沼泽的红树又像笋芽一样从沼泽里探出头来,好像一棵新的树苗向天伸长,有的系几乎有主⼲的一半⾼度,系上无数呼昅孔张开,贪婪地呼昅着空气。

  岳的仇人

  绕着生命之海走了大半天,眼前美景不断变化,生命之海的边缘不是沙地,全是‮硬坚‬的岩石。但这里的岩石和别处不同,放眼望去,整岩石群的地表被⽔洗得⼲净平整,但每隔数米,必定有一道深而窄的’沟,笔直地延伸开去,不见尽头。横着有,竖着也有,整个光滑的岩面就好像被天斧劈出一道道整齐的线条,纵横错,走在里面,好像走在由天地构成的‮大巨‬棋盘之中。而在这天地大棋盘中,无数突兀⾼起的岩石林立海边,更像一枚枚形态各异的棋子,它们的形状千奇百怪,像菌菇,像麋鹿,像人头,像树,像鸟…每一石柱就是一颗棋子,每一颗棋子都是那么的不同,这全是大自然的手笔,没有一丝人工雕琢痕迹.石柱间也有一些不起眼的小坑,坑內有积⽔,甚至可以看见小鱼在里面畅游。牙朱说,那些小坑看起来不是很大,其实它们深不可测,很多都是直接与生命之海相连通的,涨嘲时,很多小坑都会像噴泉—样汩汩涌⽔。看来这生命之海,应该是那银⾊的天之落幕千万年来对这片红岩不断洗礼的结果,是⽔和风,造就了地质上的奇观。

  离错⽇越来越近厂,岳忍不住问道:“法师,为什么你看起来很有把握的样子?我们连戈巴大迪乌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啊。”

  亚拉法师道:“要知道,请也分做文请和武请。”

  巴桑将手掏出来轻轻擦拭,心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岳看了牙朱一眼,心知法师是说给牙朱听的。

  卓木強巴问道:“错⽇还有多远?”

  牙朱道:“就在前面不远了,那块巨石就是错⽇的标志。”

  没走几步,就听到石林旁的红树林里传来可怕的嚎叫声,卓木強巴道‘怎么回事?”

  牙朱道:“一定有人踩到了陷阱,错⽇周围的陷阱是按上戈巴族留下的图样设计的。我们过去看看。”

  岳心道:“踩到陷阱的一定是不悉错⽇的人,那一定就是那些人了!’

  张立也想:“戈巴族留下的机关,可以看一看。”

  刚奔行数十步,又听到一声震天巨吼,像那垂死的猛兽,声波传遍丁整个红树林,走兽四窜鸟惊飞。牙朱手一拦,道:“停下。’

  看他一脸严肃,岳忙问:“怎么了?”

  牙朱从⾝后摸出一卷羊⽪道:“我们已经进⼊机关阵了,冲太快会踩到机关的。”

  张立从牙朱⾝后看一眼那张布阵图,只见弯弯曲曲的道路两旁全是红点,整张图上面画得密密⿇⿇,就像一个庞大的地雷阵。张立骇然道:“这是什么?这么多机关?”

  牙朱指了指从沼泽里生长出来的红树系道:“那些不是小树苗,那是大树的,它们扎⼊沼泽,然后再从沼泽里长出来,那些枝条和茎具有极強的韧。上戈巴族人教我们把红树的枝条埋人沼泽中,暗线和绑钉都扎在沼泽下面,经过一段时间的掩埋,那些绳索和木钉就会腐朽,但是红树的枝丫不会受任何影响,在沼泽里长得很好。如今这些腐朽的绳索和木钉都变得极不稳定,稍不注意踩到它们,就会变成这样…”

  说着,牙朱俯⾝将手伸人沼泽,拗下一截红树,很随意地扔到了⾝前约十米左右的地方。红树揷⼊沼泽中“咕噜”冒了一个泡,沉了下去。卓木強巴等人凝神屏气,等了约半分钟,没任何反应,张立和岳都已将头望向了牙朱。牙朱平举右掌道:“再等等。”

  又过了近一分钟,才听到“嘶…”的一声,沼泽內出现了变化。起初像是有蛇在⽔底游动,跟着泥⽔翻涌起来,好像有无数的鱼儿在泥⽔下挣扎,随着“啪啪”的树枝折断声,一红树系突然离开沼泽,好像利剑一般朝天飞。红树都像成了精一般,一红树枝条如活蛇般‮动扭‬着,无数泥浆如雨点般洒落。卓木強巴等人暗自心惊地看着发生在他们眼前的一幕,那如飞蝗般窜的枝条,自己又有几层把握能避开?

  等到机关阵完全停下来,卓木強巴等人惊愕地发现,眼前这片红树林,外形、路径都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改变,那泥⽔还在嘀嗒嘀嗒地掉落,提醒他们这机关阵的可怕。牙朱收起地图,道:“好了,现在这条路暂时‮全安‬,我们走。”

  在冷的红树林中,他们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达杰。浑⾝泥泞的达杰靠在一株‮大巨‬的红树上,双手无力地垂在腿边,左肩那个‮大巨‬的洞已停止滤⾎,肌⾁和⽩骨纠结在一起,⾎⽔和泥⽔相互掺杂。看到这一幕的人,简直不敢相信那人还能活着。

  岳的眼部肌⾁收缩着,虽然那人披头散发,泥脸被遮掩着,但那透过发际的凶狠眼睛,让岳想起那个人来。而达杰的目光也在岳脸上留了片刻,很快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是达杰!”最先叫出来的却是张立。岳并非没有认出来,只是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在这里遇到达杰。达杰竟然伤成这样,老天有眼!

  “陈文杰!”岳的眼睛都红了,冷冷地道。

  “哼,岳啊。”达杰低着头,冷笑。

  岳与陈文杰的事,卓木強巴等人已知一二,皆不做声,静待岳自己解决。

  “你没想到,你会落得这样的结局吧?”岳走上前去。

  “是吗?”达杰抬起头来,只见他披头散发,満脸⾎污,嘴角上扬,眼露凶光,哪有一丝悔意,眼中反而闪烁着一种‮狂疯‬、‮奋兴‬。他用一种导的语气道:“杀了我!”

  岳原本已经举起了,见达杰这副表情,反而怔了怔,摇‮头摇‬,放下,道:“不。”

  达杰艰难地举起手,比做形,对着脑门,道:“朝这里开,‮弹子‬钻进去,就像轰烂一个西瓜,红的、⽩的、黑的,什么颜⾊都有,哈…哈哈…来呀,开啊!你是胆小鬼?咳,咳…你,你只会告密吗?噢,我忘了你是最优秀的卧底,你现在也是在卧底对吧?”

  达杰一边说,一边看着岳⾝后那些人的反应,虽然那些人不动声⾊,但是他看得出来,这句话起作用了。

  岳面⾊平静,转过⾝去,似乎放下了心中一个大结,吐气道:“我们走吧。”

  张立急道:“你不报仇了?”

  岳道“我想,我叔叔婶婶,也不希望我朝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开吧!尽管他恶贯満盈。他们常常告诉我,不要做违法的事情,不要走不能回头的路。多行不义必自毙,让他在此自生自灭好了。”

  达杰那狂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惧意,骂道:“胆小鬼,反骨仔,杀了我!”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他突然从泥塘一跃而起,向岳扑来!

  “啪!”“啪啪!”岳正在往回走,其他人却都万分警惕,唯恐他出意外,一时间,巴桑、张立、吕竟男的‮弹子‬先后击中了达杰。达杰扑倒在沼泽里,艰难地抬起头来,那双眼睛依然又凶又狠,那龇牙咧嘴的神情仿佛要咬上岳一口。达杰嘴里念念有词,但声音越来越弱。

  “小心!”巴桑警觉到那危险的气息。

  “统统给我…陪葬吧!”达杰却是最后狞笑一声,没了气息。

  但巴桑却发现,那种危机感没有解除,反而更深了,为什么会这样?陡然,他发现达杰的背心,泥浆似乎包裹着一个圆形‮起凸‬,像枚硬币!

  “‮下趴‬!黑⾊飓风!”随着巴桑一声巨吼,先将最前面的岳拉翻在地,跟着撞了一下张立。这时吕竞男和卓木強巴已经做出反应了,亚拉法师一个后空翻拽倒了牙朱和扎鲁,但其余的护卫还傻乎乎地站着。

  “轰”的一声惊天巨响,牙朱还以为是第二层平台整个坍塌了。待他抬起头来,只见原本冰凉冷的红树林平添了几分热浪,原本应该有几株‮大硕‬红树的地方要么空了,要么变成了数截树桩,离那人最近的几名护卫面⾊焦黑,其余的护卫被远远地推了出去,正艰难地要爬起来。远处红树林中传来“呼啦啦”的枝摇树晃声,似乎别的机关阵也被那‮炸爆‬的巨响触发了。

  岳翻⾝爬起,达杰已消失不见了,自己⾝上那斑驳的红⾊印记,应该是达杰留下的。达杰变成了一堆碎⾁,就像他曾拆卸过的其他尸体一样。“如果我化成灰,你绝对认不出我!”达杰那狰狞可怖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周围焦黑的尸体、被炸碎的⾁末,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幕幕再现,岳再也忍不住,扶着⾝体,张嘴“哇”地噴呕起来。

  张立过去安慰他道:“好了,都过去了,那个噩梦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岳伤心地抬头道:“你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他的眼睛!他本没有后悔,他一点都不觉得他所做的的一切是个错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张立为之语塞,吕竞男道:“事实上的确有些人,当他们犯下第—个错误之后,他们的道德和伦理底线就会完全崩溃破裂,他们不再有是非对错的观念,把所谓的人良知统统都抛弃了,行为有悖常理,犯罪手段极端‮忍残‬。他们仇恨正常人,也无法在正常人群中生活。不过,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他们自己也过着过街老鼠一般的生活,最后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牙朱和其余护卫们相互搀扶着,他听了听远处传来的机栝响动,对卓木強巴等人道:“刚才的‮炸爆‬已经让机关阵变得极不稳定,我们必须马上离开里,赶到错⽇就‮全安‬了。走吧,跟着我们。”

  扎鲁悲悯道:“那,其余的人怎么办?”他说的是那些被炸死的和失去了行动能力的重伤护卫。

  “其余的人?红树林就是他们安息的地方。”牙朱冷冷地答道。只见那些被炸死的和失去行动能力的人都在渐渐下沉,红树林中的沼泽就像‮大巨‬的动生物,将他们慢慢地呑噬。

  抵达错⽇时,天已经⻩昏,那条七彩的霞带颜⾊更加绚烂。

  错⽇这座临海重镇,孤鹜地耸立在海边平台上。平台距海面约有二十米⾼,下面暗礁突兀,波涛汹涌,⾼⾼的哨塔就像荒原上的巨人,全副武装地眺望着海面。错⽇守备森严,⾝穿铠甲的武士分做小队来回巡逻。牙朱告诉卓木強巴,那个打伤他们大迪乌的人,曾跑到这里,抢走一条船,去了雅加,所以现在加強了防备。

  牙朱将卓木強巴等人向错⽇的守军介绍后,对卓木強巴道:“我的人物完成了,今晚就带着士兵返回。你们在这里休息一晚,他们会为你们准备好船只,扎鲁会为你们指路。明天一早起航的话,中午就能抵达⽇马加松。”卓木強巴等人表示感谢。

  第二天,风和⽇丽,卓木強巴等人坐上一艘没有标志的木船,由两艘朗布的船领航,离开了错⽇的暗礁海港,开始朝雅加王国进发。

  错⽇的出港⽔道,是一整块熔岩,由于积年累月的作用,被天地切割鞭挞,形成了四通八达的‮壑沟‬,只是沟底布満突兀嶙峋的笋岩,埋在睡中,稍不留意,就令船搁浅,或是撞破船底。

  两船在前引路,卓木強巴等人乘坐的小船自是无恙,只是越往前行,‮壑沟‬越深,两旁岩壁渐渐⾼起,竟似有了三峡般两岸夹江的景致。⾚⻩⾊的岩壁逐次⾼起,原本数丈宽的⽔道渐显狭小,露出一线天际。山岳崔巍,扑面而来的气势,不由让人心生惧意,好像两侧岩壁,随时会合拢起来,将这⽔道小船,一同掩埋。

  再往前行,景致又是一变,⽔道渐阔,两岸岩壁上,竟然凿出了大小佛龛,一尊尊形态各异的佛苯造像,在两岸林立,看起来微微倾斜,都在目视着下方过的三只小船。那些造像异常⾼大,也是这里火山岩坚固,不知耸立了几千年,许多造型连亚拉法师也道不出来龙去脉。只知⽔渍浸袭,⾐袍记载了千百年来,错⽇的嘲涨嘲落;面目肃然,仿佛看惯了风云际会,历史沧变。

  越往前,崖壁越⾼,所雕凿的造像也就越大。忽然,远方出现了两尊最为⾼大的造像,一立,一坐,目测起码也在五十米以上。立尊,三目两臂,蹲步愤怒相,头冠中有叉骨杵,骷髅为璎珞,左手持颅钵至前,右手屈曲,持剑指天作舞立,两⾜各踏一侧⾝男子,周匝有十米小像,各呈侧坐、蹲坐、斜坐、结跏坐等姿;盘腿坐尊三⽇八面十六臂,饰骷髅鬟,冠中有化佛,骷髅为璎珞,前两手捧颅钵,余十六手各持法器,⾝旁同样有七八名十米小像,各呈并⾜立、单⾜立。舞立、腾跃等‮势姿‬。

  离得越近,两尊石像愈发⾼大,不怒自威,气呑山河,又或如坐镇寰宇,不动如山,船自石像脚下穿过,真有如沧海一粟,人人自惭。刚通过巨石像,忽然眼前一空,海天一线,却是出了错⽇岩台,直面海阔天空。

  朗布的船将他们送出礁石滩之后,便开始返回。见朗布的船驶远,岳迫不及待地问道:“法师,他们都走了,现在能告诉我们,究竟我们应该怎么做?”

  法师看了扎鲁一眼,道:“其实,我只是赌一赌,并没有你们想象那么有把握。”

  “啊!”岳惊呼起来。卓木強巴很冷静,似乎早已料到如此。

  法师不理会岳的惊讶,询问扎鲁道:“扎鲁,你们雅加曾经的大迪乌,是怎么样的人?”

  扎鲁道:“你是说却巴嘎热大迪乌?他…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迪乌大罗帐一直跟随在王帐旁边。那帐篷的顶部用黑牛尾做装饰。⼲枯的人头竖立在上面,做帐房的顶子;用漉漉的人肠做拴帐房的绳子,用死人骨头揷在地上,当挡帐房的橛子。使人一见,⽑骨悚然。”

  亚拉法师微微皱眉,岳低声道:“法师听出了什么吗?”

  亚拉法师答道:“典型的咒术师帐篷。”

  扎鲁继续道:“大迪乌有铮亮的银刀,能将牛羊瞬间化为⽩骨…”

  亚拉法师低声道:“剖割本。”

  扎鲁道:“他能唤来大雨和冰雹,也能令湖⽔⼲涸、⾼山震动…”

  亚拉法师低声道:“天气咒师。”

  “他愤怒时可以让天上的神鸟降临,帮他降服敌人,也能让野马为他指路,驼着他前行…”

  “兽师。”

  “他能变换形体,有人见过他变成一头牛或者一匹马,还见过他化作一道彩虹,一瞬间就从遥远的北方回到了王帐之中…”

  “幻术师!”

  “他能听懂飞鸟和螟虫说话,能让老鼠再夜晚去敌营偷取‮报情‬…”

  扎鲁每说一句话,亚拉法师就再一旁小声地嘀咕一个名词,等扎鲁描述完之后,亚拉法师的眉头已经深深皱起。

  最后,扎鲁得意地说道:“我们的大迪乌厉害吧?”

  亚拉法师思索着,似乎本没听见。岳在一旁道:“法师,刚才你嘀咕什么呢?”

  亚拉法师道:“那是一些古老的职业,古老得今天的人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存在,每一种职业,都代表着那位大迪乌的不同本事。”

  岳道:“那,那个叫却巴的大迪乌厉害吗?”

  亚拉法师道:“非常厉害。”

  “那法师能战胜他吗?”

  亚拉法师摇了‮头摇‬。

  岳不由感到一阵寒意。如果说那名叫却巴噶热的大迪乌都如此厉害,那么,那个打败了却巴嘎热大迪乌的戈巴大迪乌又岂是他们能对付的?看来,亚拉法师的文请或武请都很难奏效啊。需要使用计谋吗?又是怎样的计谋呢?法师说的赌一赌,究竟是赌什么?

  横渡波澜壮阔的生命之海,卓木強巴等人通过了葫芦,只见海岸怪石嶙峋,崖⾼百尺,也是一处险要之地,但未见崖上有哨兵。卓木強巴道:“这上面是⽇马加松么?怎么没有卫兵守护?”

  扎鲁道:“不,⽇马加松登陆后还要走一段距离,不过几分钟。为什么没有守卫吗?哈哈,这个不是我扎鲁自夸,向来只有我们雅加攻打朗布,没有朗布越海打雅加的。我们雅加的士兵是最勇猛的。”

  岳道:“对了,雅加是游牧民族联盟制度,没有固定的定居点。朗布的士兵越海而来,一是找不到打击的目标,二是容易陷⼊草原游击战的困境,他们很被动。”

  吕竟男补充道:“不错。而且,朗布丰⾐⾜食,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却受自然因素制约更大,所以,防御和进攻方就很明确了。”

  上了岸,放眼望去,同样是一片密林,不穿过密林,很难看到远处,张立道:“和郞布没什么区别嘛。”

  扎鲁道:“一直往里走你就会发现了,区别是很大的。”

  吕竟男问卓木強巴道:“两边的海岸你注意到了吗?”

  卓木強巴点头道:“嗯,雅加的海岸比错⽇那边要⾼出一些。”

  吕竟男又看了看巴桑。巴桑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平面是不变的也就是说,雅加这边的海岸地势比错⽇要⾼,整个第二层平台有可能是自西向东逐渐升⾼的,越接近⾼海拔地区,植物的种类和生长方式越发生变化。”

  岳道:“啊,难怪,也就是说,走到东边到头,就是第二层平台最⾼处,离第三层平台也是最近,所以才能从那里上去。”

  吕竟男听到学员们的议论,満意地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岳问道:“扎鲁,究竟还有多远?你不是说很快就到了吗?”

  扎鲁道:“就在前面了,看见岩壁上那个红⾊的圆形‮起凸‬了吗?登岸后朝着着它走一千步就到⽇马加松了。”

  岳抬头看了看,岩壁上有个自然形成的‮大巨‬红斑,但是数一千步的话,他们应该很接近了才对。岳又道:“可是前面什么都没有啊!扎鲁你会不会记错了?”

  扎鲁道:“不会,虽然我三年没回来了,但是这个怎么可能记错?”

  张立道:“会不会是你们部落选了其他的地方扎营?”

  扎鲁决绝道:“这怎么可能?⽇马加松在红⾊标记下,这是千年不变的。”

  “到了,就在这里!”扎鲁带着大家穿出树林,眼前是一片极大的开阔地,有数十个⾜球场大小。四周都是树林,这里却是一片草地,一条从林中流淌的河穿行而过,最终流向了生命之海。只不过,他们看到的就是一片空地而已,没有帐篷,一个都没有。站在这片‮大巨‬的绿茵场上,岳摊开双手,尽快地呼昅了几口,转而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人呢?”

  扎鲁急道:“我…我不知道啊!怎么回事?怎么会没有呢?”

  亚拉法师来到卓木強巴⾝边,道:“他们走了。”

  卓木強巴心中一动,再草地上浏览一番,这里有大量的牛羊粪便,还有匆匆掩埋的车辙。他格局自己所掌握的知识,用木翻开牛粪,道:“牛粪还是软的,他们走了没多久,估计就是昨天!”

  经卓木強巴一提醒,岳等人也各自有了发现。张立道:“车辙掩埋的很匆忙,痕迹很凌有些像故意惑的感觉,不过最后还是向西去了。”

  岳说道:“从地桩分布和草灰分析,这里曾经大约有制式帐篷…三百顶,看大小能容10人,应该是王帐护卫队,约有三千,以骑兵为主,牛羊数量不多,另外极大帐篷数十顶,是王帐吧,总数大概在五千人左右,没有老人和小孩留下的痕迹。”

  扎鲁道:“不,不对,我们的帐篷占地很大的,按标准规格是一帐二十到三十人。”

  吕竞男道:“这样就有大约五到七千人的护卫队。”

  扎鲁点头道:“不错,王帐护卫队通常七千人左右,加上妃子女仆,总共一万人。”

  巴桑道:“这么多人,走的一定不快,我们能追上。”

  扎鲁道:“可是他们有牛车,我们只有‮腿双‬。”

  卓木強巴揽过扎鲁的肩膀道:“请为我们指路,我们追得上。”

  林中,几顶涂硅尼龙面料的帐篷撑在空地上,搜索雷达无声地转动着,警示器用红⾊光点标注了地雷阵的位置,生命探测器则‮控监‬着方圆五百米內的二氧化碳含量,时不时有杀虫剂自动噴洒着,发出“嘶嘶”的灭虫声。无法相信这是原始丛林,乍一看还以为来到了一座伪装得很好的军营,事实上,这整座军营里,只有一个人,他既是指挥官又是士兵。

  他躺在树梢上,怀里抱着自己心爱的,一遍一遍,仔细地擦拭着。曾几何时,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盗猎分子,和哥哥一起加⼊了那个盗猎团伙。在盗猎分子中,他们也只是被使唤的角⾊,既不凶狠,也没有特别的本事。原本计划着,⼲个三五年,赚一笔钱,就回家买两个老婆买头牛耕地种田,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他哥哥竟然被一个叫卓木強巴的人给杀了!每念及此,他的眼中就会噴出怒火。如今的他,在莫金的刻意培养下,实力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二愣子了,他完全有信心将卓木強巴击毙在自己的下。

  没错,他就是牛二娃,那个在可可西里与卓木強巴他们遭遇的盗猎分子,后来被莫金送去海陆空三栖特种作战‮队部‬特训。这次他也加⼊了先头空降,只不过在山顶就遇到了狂风,和他一起被风吹走的七个人都死了。

  八个连在一起的大铁箱就码放在树下,牛二娃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这八个箱子。在空降的时候他就已发现,有八个箱子被风吹到更北的地方去丁,跟着探测仪的指引,他找到了箱子,将这附近建造像一个军营,这是他一个人的军营。对了,还有一个人,治好了他的蛊毒,目前正帮他继续疗伤。

  “咔!”牛二娃突然翻⾝倒挂,双手握紧M110狙击,对准了林中的动处“别,别开,是我。”一⾝黑牛⽪的却巴嘎热从林中走出来。牛二娃‮腿双‬一松,从树上下来,问道:“怎样?”

  却巴嘎热道:“王帐已经离开了⽇马加松,现在估计是要去加琼,你有把握对付他吗?”

  牛二娃晃晃手中的道:“别当我手中的家伙是吃素的。唉…”他说着,小腿菗搐了一下,他对却巴道:“你的技术还没有朗布那个家伙的地步,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好利索。”

  却巴道:“我是没有那些草药,否则你的伤早就好了。”

  却巴道:“牛二娃便是那个受伤后被雀⺟的大迪乌救助的甲米人。他在伞降时大风刮到雀⺟附近,受了重伤,被次杰大迪乌救了,随后打伤次杰大迪乌,抢了错⽇的快船,逃到雅加,在雅加的树林中遇到了被却巴大迪乌打败并离开了王帐的却巴嘎热。却巴迪乌一直在王帐附近徘徊,伺机报复,当牛二娃向他展示了现代火器的威力之后,他便认定这是复仇的好机会,随后主动替牛二娃疗伤,希望牛二娃帮他报仇。牛二娃原本以为他只是一名土著,本没意识到⾝边的人有多危险,満口答应下来,他原是不怎么会说古蔵语的,但却巴的记忆力好得惊人,很快就能说一些普通的现代汉语表达自己的意思。两人在林子里待了一段时间了,那位戈巴大迪乌深⼊浅出,很难找到机会下手。他们就一直守在⽇马加松附近,如今王帐转移,却巴认为机会来了,这才邀牛二娃一同前去。

  两人在一处隐蔵在密林里的岩石⾼地伏下,牛二娃道:“他们一定会经过这里吗?”

  却巴道:“恩,不会错的,要到加琼,必须经过这里。到时候我会拦住王帐去路,那些护卫都曾是我的手下,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然后我会去挑战那个老家伙,把他引出来,你只需瞄准他的脑袋开就可以了。”

  牛二娃道:“对了,我记得你不是说,还要多等一两个月才会迁移的吗?怎么提前了?”

  却巴道:“我的亲信告诉我,是郞布那边有群甲米人要来找那个老头儿,似乎想把他请到郞布去,据和那边达成的协议,不能让他们与那老头儿见面,所以提前迁营了。”

  牛二娃道:“甲米人?你是说…”

  却巴道:“恩,听说,是和你的穿着装备都很一样的,但是他们自己解释好像和你又不是一路的。”

  “恩?”牛二娃眼睛一横,忙道:“他们有多少人?有没有听到他们叫什么名字?”

  却巴道:“好像来了六个人,领头的叫卓木強巴…喂,你去哪里?这里才是王帐的必经之路!”他话还没说完,只见牛二娃拎着就朝⽇马加松方向跑去了。“放心,那个老头儿我会帮你对付的,不过我先得去杀了我的仇人…”牛二娃远远地抛下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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