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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高原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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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原雪狼

  [工布村长老]

  吕竞男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古格地区是土林,那里除了土堆就是一马平川,直升机视野开阔,就算地上有伏兵也能避开,不像墨脫多山林树木,容易被伏击。而且,我们已经知道本他们的目的地,必须和他们抢时间。按照多吉所说,他们抵达古格雕刻有佛像的石窟至少需要两天,而要打开机关佛,拿到银眼也需要一天,我们刚好把这三天的时间差补回来。到了倒悬空寺他们还要受到诸多机关制约,不可能前进得那么快,我们就有机会追上他们。"

  岳吹口哨道:"哇,那不是要大开杀戒?"

  吕竞男道:"嗯,知道了他们的人数和一些武器装备,我们手中的武器也会进行一些调整,明天一并运过来。当然,能不火最好,毕竟里面都是古代遗迹,走吧。巴桑,明天天气如何?"

  巴桑道:"好。"

  卓木強巴道:"对了,多吉,我想见见你们长老。"

  多吉踯躅道:"长老啊,那三个老家伙很是固执,不过,我来想办法吧。"

  一路上,众人围着多吉问个不停。由于有圣使大人在场,多吉将他所知道的统统说了个详尽,大家这才大致明⽩,按照工布村的规矩,唯有村里最优秀的猎人才能作为圣使的向导。据说以前也有圣使造访过村子,甚至还在多吉出生之前就有圣使来过,但是他们要么放弃了,要么就是进⼊生命之门后再没有出来。听得大家骇然相顾——当过这个工布村圣使的竟然有不少!卓木強巴心中了然,他的家族倒还没听说过有人⼲过圣使这份职业,至少在他知道的这四十年里没有,他⽗亲也没离开过达瓦奴措村,因此自己是怎么被选上圣使的,至今也是糊。

  后来多吉说起圣使和他⾝边那个相貌可怕的灰袍人时,卓木強巴立刻想到了普图马约的吹蛇人,那个一直跟着他们进⼊阿赫地宮的可怕⾝影,那人绝对让人过目不忘,听多吉描述,一定是他。后来多吉似乎还说了些本那群人的装备等情况,不过按照他的说法,什么铁打的吹火筒,空心铁挂了香蕉似的铁盒子,卓木強巴已经没有注意听了。

  至于本那行人为何肯定往古格去了,多吉则用另一首类似史诗的诗歌回答,据说本他们就是听了这首诗歌而转向西方的。歌的內容很长,一路走来,多吉基本上都在昑唱,其中几句引起了卓木強巴的注意——"一旦让⾎亵渎了圣庙的阶梯,无数的灾难将像雪崩一样接踵而来降临在所有的地方。所有的城市将变成死城,荒无人迹,豺狼在圣坛下安家,毒蛇在台阶上晒太,蜘蛛网封住了门窗,死亡之花开遍大地…"这一段卓木強巴总是隐约觉得在哪里听过,但是记忆里却翻找不出来。

  而后面的"神圣的万字轮回更北方,⾼原雪狼的口中落下…""纳南塔的心脏放出银⾊的光芒…""当祖先的安息之地‮浴沐‬着金⾊的光,万能的佛将为虔诚的人指引方向…""他们隐蔵起一个月亮,银⾊的眼睛可以带给月新的力量…""谦卑地下跪,打开勇士的殿堂…""天地无光,诸神建造了倒悬的神话…""通过十八重考验,接受勇者之光…"似乎都用一种极隐晦的方式述说着开启机关通道的方法以及将要经历的考验。亚拉法师和吕竞男仔细地听着,希望能从这些诗歌中听出一些端倪,但又都露出一丝惑。张立和岳则发现,多吉似乎对卓木強巴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唱一两句,往往要看他的圣使大人四五眼,那种眼神,只有在骨灰级歌看他们的偶像时才会出现。

  等多吉将整首诗歌唱诵下来,距离工布村已经很近了。亚拉法师问道:"多吉,这首诗是你们村里一直传唱下来的吗,我听诗歌的韵脚和內容,中间应该还有几段才对。"

  多吉鼓着嘴道:"没错,中间不只少了几段,而是少了一大截。听说原来这首诗是完整的,记载在一本书上,后来…"多吉停顿了片刻,接着道,"后来借给那个蓝眼睛的,就没要回来。当时村里的长老凭记忆写了下来,但是那位长老已经很老了,就遗失了很多。"

  卓木強巴等人都感到无比遗憾,同时对福马的印象也进一步恶化。

  快到工布村了,那火红⾊的⾝影和洁⽩的羊群又一次在天地间画出人的卷轴。多吉看到那道绯红的霞影,似乎愣了愣,那红火也看见了多吉,小姑娘挥舞着羊鞭悦着过来,眼里的欣喜,人人看了都会羡慕。

  卓木強巴等人心想:"看来这小姑娘就是嘎嘎了。"

  小姑娘比多吉还⾼了整整一头,弯月柳眉鹅蛋脸,有着健康的肤⾊和可人的笑容,无论从哪面看都是个标准的小美人。可多吉那小子,还板着脸有句没句地说教,小姑娘亭亭⽟立地弄着⾐角,眼中蕴涵着的満是喜悦。张立看得那叫一个气啊,卓木強巴也暗暗‮头摇‬。

  不知多吉用了什么办法,让小姑娘乖乖地先赶着羊群回村去了,他带着圣使大人进村,感觉就像狐假虎威一样的风光。卓木強巴道:"那就是嘎嘎吧?人家小姑娘对你不错啊,⼲吗一见面就数落人家?"

  多吉道:"那个傻婆娘,我可是村里最优秀的猎人,她不过会放羊织布而已,村里的丫头几乎都会这些活儿。要是现在就和和气气地跟她说话,以后怎么管教得住她。婆娘的主要任务是生孩子和服侍男人,我就搞不懂,怎么会有婆娘能和大老爷们儿一起到处跑的。"卓木強巴慌忙警惕地看了一眼,幸亏吕竞男站得靠后没听见,否则教官的拳头抡起来,恐怕会让这个小矮子再矮一截。

  回到工布村,不少村民争相前来看圣使,自然又被安排到了昨夜那个大房间休息,端上上好的烤全羊和酥油饼。多吉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竟然让三名长老同意了卓木強巴的要求,但是只能见他一人。

  房间很大,很空旷,地板铺上了红⾊氆氇,四壁燃灯,各具八宝图案;正中有一炉,香烟袅袅,炉后有案,各种法器供品放在上面,案后有石台,一尊十八臂三目神像居⾼临下,睨视众生;正墙左右各有侧门,帷幔遮挡。三位长老从左右侧门而出,卓木強巴立在厅中端视,只见三位老者年岁颇⾼,须发皆⽩,⾝着氆氇袍,挂法器佛珠,持转轮。卓木強巴从多吉那里得知,中间宽额的长老名叫涅·扎西丹巴,右边有大狮鼻的长老叫昆·江央达杰,左边长眉的长老叫做娘·多吉格列。三位长老见到卓木強巴后,也不说话,而是拿手的拿手,摸额头的摸额头,扒眼⽪的扒眼⽪,就像在替卓木強巴检查⾝体。卓木強巴以为是当地特殊的礼节,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还礼,只能像一个木头人似的任三位长老‮布摆‬。这种类似体检的礼节进行了十多分钟才结束,当中丹巴老者问道:"不知圣使约见我们三位老人有什么事?"

  卓木強巴道:"我想弄明⽩我这个圣使的⾝份。三位大师怎么判断我是圣使的呢?"

  格列长老道:"圣使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是怀疑我们吗?"

  卓木強巴道:"不,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因为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与我⾝上的天珠有关?"

  丹巴长老道:"这天珠确实是一件了不得的圣物,但与圣使⾝份无关,还请圣使妥为保管,不要轻易示人。"

  卓木強巴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几个问题,一直由丹巴长老和格列长老回答他的问题,达杰长老则一言不发,那严肃的表情就好似威严的法官。而且两位长老口风很严,要不就说些无关痛庠的话,要不就顾左右而言他,总之闭口不提卓木強巴圣使⾝份的由来。

  接连几次问不出来,卓木強巴有些急了,言语渐渐犀利起来。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达杰长老开口道:"有关圣使大人的⾝份确认问题,我们是绝不会透露半分的,因为在这外世,究竟有多少人想寻找香巴拉,我们也不能确定。若是确认圣使⾝份的方式怈露出去,那些贪婪的人将打着圣使的招牌四处行骗。轻信他人已经让我们村蒙受了‮大巨‬的无法弥补的损失,所以…你一定能理解我们吧?圣使大人。"

  卓木強巴只是想知道莫金为什么会成为圣使,听达杰长老这样一说,看来是没有什么可能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达杰长老马上又道:"不过,我想问圣使大人一个问题,可以吗?"

  卓木強巴又点了点头。达杰长老道:"圣使大人从千里之外的美洲回到蔵地,与帕巴拉神庙结下不解之缘,是否觉得,这一系列发生在你⾝上的事,只是一个巧合呢?"

  卓木強巴已经知道达杰长老想说什么了,他露出微笑,道:"不知道大师想告诉我什么呢?"

  达杰长老缓缓道:"圣使大人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并非偶然,而是万能的佛祖,在千年以前就已安排好了。圣使大人的今生注定要与帕巴拉神庙联系在一起,不管你在什么地方,无论你是何种⾝份,你终将会知道神庙的存在并去寻找。不是你在找它,而是它在呼唤你,这是一条回归之路。"

  看着达杰长老一副严肃而又故作神秘的表情,卓木強巴淡然笑道:"对不起,我无意冒犯神或者佛在大师心中的地位,但我是一位无神论者,我只信科学。我相信,这世间没有神也没有佛,一切都是靠人类自⾝的努力创造出来的。"说完,他默默地注视着达杰长老的表情。

  出乎卓木強巴意料的是,达杰长老似乎早就知道他要如此回答,继续道:"不,圣使大人并非不信,只是时机未到。你还没有觉醒,当你觉醒的那一天,你就会相信,无所不能的佛,他就在你的⾝边,他关注着芸芸众生,并指引着你的方向。这外世并非你所看到的那样,有一些真相被掩蔵了,距离帕巴拉越近,圣使大人将距离真相越近。终有一天,你,会觉醒。"

  在三位长老目光的注视下,卓木強巴不置可否道:"三位大师,你们对每位圣使都这么说吗?"

  "不!"达杰长老肯定道:"只有你。因为你是我们所见过的最具法相和慧的圣使,万能的佛祖明示我们,圣庙的大门将由你手打开。"说完,三位长老将脑袋向前凑了凑,表情肃穆地盯着卓木強巴,像是在打量,或是在肯定。

  被三位老者如此盯着,卓木強巴有些不知所措,他尴尬地笑笑,换了个问题道:"那么长老们对你们守护的圣地知道多少呢?比如那个什么悬空寺和香巴拉。"

  丹巴长老道:"圣地的由来与地址我们已经不知详情,我们仅是守护者,有关圣地的一切详说都来自前代的口述和村志记载。倒悬空寺是古代圣人修行的地方,那是一个终年不见天⽇的地方,以前一切瘟疫、疾病、妖魔鬼怪都是从那处滋生。圣人们以⾝驱走黑暗,以大德智对抗魔鬼,在那里修建了通天彻地的神通像,将一切琊恶都镇庒在神像下面,从此西蔵才变得宁静起来。而圣使大人所寻找的帕巴拉,我们肯定它就是村志记载的圣地香巴拉,那里是人类最后的净土。但是神明们不肯轻易让人类得到它,所以将它置放在地狱的核心,只有敢闯地狱的勇士才能寻到它…"虽然长老们没有提起戈巴族人和光军,一直以圣人和先祖来描述传说,不过卓木強巴还是能从描述中听出戈巴族的影子。长老们所说的和传说中的香巴拉差异并不大,一个⾼洁神圣的地方,抵达那里有重重险恶,还要得到神明的庇佑。卓木強巴没有听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倒是听了一大堆神话故事。

  卓木強巴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听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准备起⾝离开。在告辞前,他几乎是无意识地问了句:"三位大师似乎知道许多有关古蔵的神话和传说,不知道你们是否听过紫麒麟的传说?"

  或许是言语上的差异,三位长老并没有马上明⽩过来。卓木強巴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连忙解释道:"战獒,蔵獒,大狗,长鬃⽑,这么⾼的大狗。"他一面说一面比画着。

  终于,丹巴长老最先明⽩过来,立刻发出一长串的发音。卓木強巴听得不是很明⽩,这串发音里大概有"保护,守护"、"灵魂坚定"、"至⾼无上"等含义,但究竟表达的是什么,他就不是很明⽩了。

  看到卓木強巴一脸茫的表情,格列长老马上说了一个几乎所有蔵民都耳能详的词:"⾼原雪狼。"

  "哦,不,不,"卓木強巴道,"不,⾼原雪狼我知道,但那是传说中另一种神兽,不是战獒。"

  说完这句话,卓木強巴已打算离开。但是他这个问题,似乎引起了三位长老极大的‮趣兴‬,只听格列长老道:"你等等。"老者转⾝进⼊內堂,不多时,颤巍巍地捧出一卷唐卡,展开之后,只见方形和圆形轨道上布満了无数的小佛龛画像。每个小佛龛里都画有一尊形态奇异的佛像,那些画像是卓木強巴从未见过的,都呈青面獠牙愤怒相,三眼,多头多臂,各执人骨法器,和生命之门里见到的那些佛像造型很相似。而在这幅画的正中,被无数佛龛像包围着的,是一尊大佛像,⾚⾁⾊,嗔三目着甲胄,四臂外展,上持一颅器,一人头串珠,下执骨刀骨钺,左右各一童子,皆愤怒相,握拳持刀,而这尊大佛所乘坐的,正是一头⽩⾊雪獒。

  那雪⽩的鬃⽑蓬松而开散,耝壮的四肢牢牢摄地,画师将肌⾁的线条若隐若现地勾勒于⽩⾊的⽪⽑之下,将这头雪獒的健硕体魄展现无遗。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的眼珠如琉璃透亮,一双晶亮眼睛暗含森然杀意,睨视四野,令人不敢直面。而最令卓木強巴惊异的是,在这头雪獒的躯⼲正中,除了那尊佛像的坐垫以外,从前襟到后臋,另覆盖了一层金⾊软甲。那耀眼的金丝软甲与雪⽩的⽑⾊形成鲜明对比,令这头雪獒看上去更像一位即将出征的大将军,那非凡的气魄⾜以震慑所有妖魔鬼怪。

  由于这头雪獒画得如此真,卓木強巴几乎不用细辨,马上叫了出来:"战獒!"他听过无数战獒的传说,但战獒究竟是怎么样的,他却很难想象。如今这幅唐卡上,描绘的那英姿发、威风凛凛的着铠甲雪獒,令卓木強巴意识到,这不是一般的雪獒,这是头战獒,古代传说中,主宰‮场战‬命运的斗士。

  格列长老看了看卓木強巴,肯定地告诉他道:"⾼原雪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在卓木強巴的印象中,⾼原雪狼从未和战獒有过直接的联系,而他也从未见过如此的画像。他伸出手去,仿佛指尖能触碰到柔顺的⽑发和紧绷的肌体。

  丹巴长老道:"这是先祖们留下的。这位是鬼王爄澧帝,守护着西南方,他的坐骑,就是⾼原雪狼。"

  "⾼原雪狼就是战獒?"卓木強巴凝眉而思,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原雪狼]

  达杰长老缓缓道:"圣使大人所说的战獒指的是什么,我们并不清楚,但⾼原雪狼却与香巴拉是密不可分的。"

  卓木強巴惊愕地听着,达杰长老说的每一个字都令他心跳:"你知道,圣人们开创了香巴拉,这块密教中传承了万年的极乐净土,而⾼原雪狼和圣人们是一体的,不可分割,作为狼…它们是香巴拉最后的守护者。"

  达杰长老又说了一个卓木強巴听不懂的词,他只知道前面一个发音应该指的是狼,可后面那一串发音,或许是⾼贵的、在什么之上的意思吧。他没打断达杰长老,只听他继续说下去。

  "在我们的历史传说中,⾼原雪狼与先贤们一起开创了雪域之国的辉煌,作为守护四方的瑞兽,没有它们…"

  "等等…"这次卓木強巴打断道,"我刚才似乎听到大师说,守护四方的瑞兽?"他突然想到了戈巴族的疯子昑诵的不动明王咒。"可以具体说说,有关四方瑞兽的事情吗?"卓木強巴清楚,这四种动物依然在各种图腾和经幡上出现,代表着不同的含义。不过,它们都已经成为了神话传说,也好像没有同时出现,四方瑞兽这种称谓,卓木強巴更是没有听说过。

  达杰长老看了看另两位长老,丹巴长老用尽量简洁的描述,说了许多有关四方瑞兽的传说,但是那些传说,和卓木強巴所知道的流传于其他地方的传说没什么不同,他没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后来又由格列长老补全了⾼原雪狼和那些圣人先贤的故事,大抵是如何同圣人们一起降妖除魔、历经艰辛达成善果等等。此时的卓木強巴心中充満疑惑,他迫不及待地需要得到解答,但在这些神话故事中,找不到答案,他准备去向方新教授请教,于是委婉地表达谢意并告辞了三位长老。

  在卓木強巴离开门口前,达杰长老道:"请原谅我们的好奇,圣使大人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对⾼原雪狼如此在意呢?"

  卓木強巴回头道:"如果我说,我的这次帕巴拉寻访之旅,是缘于一头蔵獒,不知三位大师相信吗?"

  不料,三位长老一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丹巴长老道:"⾼原雪狼与香巴拉的确是不可分割的。"

  格列长老也道:"追寻着⾼原雪狼的⾜迹,一定可以找到香巴拉。"

  卓木強巴转过⾝去,只听达杰长老在⾝后道:"圣使大人还不愿相信,这就是万能的佛对你命运的安排吗?你为何会来到这里,将会前往何方,那是千百年前就注定了的!"

  卓木強巴笑道:"照大师这样说,如果现在我就撒手不管,你们的预言不就落空了?"

  达杰长老平静道:"你不会的,因为你是圣使,你能感受到帕巴拉的召唤。"

  卓木強巴心里咯噔一下,随后微微‮头摇‬,大步离开。

  卓木強巴离开后,亚拉法师却从帷幔后转出⾝来,问道:"怎么样?"三位长老有的‮头摇‬,有的点头,却都皱起眉头,似乎在考虑一样难以决断的事情,只听达杰长老沉声道:"大青莲。"亚拉法师面⾊一沉。

  卓木強巴在路上碰到多吉,拉住这个小个子猎人道:"早些时候那森说,长老不想见的人是见不到长老的,你是怎么说动长老的?"

  多吉道:"我也不知道,原本长老们都不同意的,但是后来与你们一起来的那位大法师和长老们谈过话之后,长老们便同意了。"

  "大法师!你说的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位?亚拉法师?"卓木強巴想起来了,听唐敏说,亚拉法师对废墟里的神佛和机关也都蛮悉的,自己中毒昏时也是法师找到的解救方法,法师肯定知道什么。对,去问法师。

  卓木強巴找到亚拉法师,道:"法师,听说你与工布村的三位长老谈过话,他们才同意与我见面的。"

  亚拉法师道:"我想你弄错了,強巴少爷,我与三位长老谈论的是有关我们宗教方面的问题,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同意与你见面,恐怕是与你的圣使⾝份有关。"

  卓木強巴道:"那么,法师,我与三位长老谈话时,听到一些事情,是我以前从未听到过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指点。"

  亚拉法师道:"说出来听听。"

  卓木強巴道:"三位长老告诉我,战獒就是⾼原雪狼。"

  "没错。"亚拉法师点头,然后怪异地看着卓木強巴,似乎在反问,难道你不知道?

  卓木強巴惊愕道:"可是我研究蔵獒快二十年了,从未看到过哪本文献记录过蔵獒与⾼原雪狼有直接的联系。"

  亚拉法师一愣,旋即露出恍然的神情,道:"我明⽩了,強巴少爷对蔵獒的了解,来自于民间传说和生物学领域的知识,而没有从宗教方面着手,所以你不知道。事实上不仅你不知道,还有许多研究了一辈子蔵獒的老专家,他们也未必知道蔵獒与⾼原雪狼间有什么联系。这个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或许要花上大半天时间,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原雪狼,指的就是蔵獒,而且不是普通蔵獒,它们特指战獒。"

  卓木強巴道:"能…能简单地向我解释一下吗?"

  亚拉法师想了想,道:"对⾼原雪狼的传说,強巴少爷应该不陌生。在人们口中,古代西蔵的确有一种动物,它们活动在雪山之巅,救助那些受难的⾼僧或应该被救的人。而在现代一些专家和研究学者眼里,⾼原雪狼,是古蔵民将另一种雪域⾼原生存的动物神化后转变而成。其实,⾼原雪狼是古代蔵民对战獒的称呼。要知道,在古代,蔵獒并不像今天一般被大多数人所认知,普通人本不可能接近或见到一头蔵獒,甚至连贵族也没有那种资格,那是皇族的专有宠物。直到吐蕃王朝陨落,蔵獒才离开深宮后院,散落到了⾼原各处。至于为什么蔵獒会是皇族的专有宠物,又为什么到吐蕃王朝陨落才散布民间,那是一段长达几百年的历史,而且这段历史,与光军有着直接的关系。如果你想知道,以后我们专门找个时间,我详细地告诉你。"

  卓木強巴听得热⾎贲张,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于战獒的了解,的确有一个领域完全没有涉及到,或者说涉及得极为浅显,那就是宗教!自己以前接触到的宗教人士,几乎都不曾知道蔵獒与宗教有何种密切的关系,但是今天亚拉法师所说的,等同于将蔵獒与⾼原雪狼联系起来。那么通过种种⾼原雪狼的神迹,说不定能找出昔⽇战獒的线索,乃至紫麒麟的线索,这正是他‮望渴‬的。

  卓木強巴又道:"有这么一个词,叫狼…"他尽量模仿规范的长老发音,认为这个错不了。

  亚拉法师淡淡一笑,道:"狼统领,这是我们通常的翻译,要详细些可以叫天生狼统领。若按古文的原意解释,有很多古宗教的术语,是很难理解的,不过其本意思,大概就可以叫做狼统领。"

  "狼统领?⾼原雪狼是狼统领?这里面又有什么联系?"卓木強巴又惑了。

  亚拉法师淡淡道:"这个很好解释,狼统领的意思,就是指它们可以统领狼…"看着卓木強巴突然呆滞的表情,亚拉法师微笑道:"这个事情在今天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是我想问一问你,強巴少爷,在你研究蔵獒的历史中,你追踪过多少野生蔵獒,或者,你是否看见过野生蔵獒?你可知道它们如何在⾼原上生存?那么你又是否看见过与狼在一起生活的野生蔵獒?"

  卓木強巴遗憾地‮头摇‬。的确,他的蔵獒研究史上,从未写⼊过野生蔵獒,他甚至一度怀疑,今天的⾼原上,是否还有野生蔵獒存在,这是他研究蔵獒的一大憾事,但是据他所知,方新教授曾经追踪过野生蔵獒。而方新教授对那头野生蔵獒给予最多的评价,就是两个字"神奇!"但方新教授也从未见过与狼一起生活的野生蔵獒,那会是怎样一个场景,卓木強巴无法想象。

  亚拉法师略带惋惜地道:"你从未见过野生蔵獒,是吗?唉,或许今天,我们很难看到野生蔵獒了。我之所以这样问你,是因为在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认识一位研究蔵獒的元老级专家,他曾对蔵獒与狼之间的关系,做出过这样的评价——他说,人们普遍认为,蔵獒的凶悍和忠诚,使它成为了最好的牧羊⽝,它们是那些盗羊狼的天生克星,同时他观察的多场狼与蔵獒的争斗,也发现了狼对蔵獒的畏惧。当狼遇到有蔵獒守护的羊群时,哪怕狼的数量是蔵獒的十倍,它们也不轻易出击,除非它们已经饥饿得快要死去,或者狼群里有待产的⺟狼。但是他说,他感到狼群面对蔵獒时所表现出来的,那不是一种对天敌的惧怕,而更多的是一种敬畏,那就像古代的奴隶或平民,见到最⾼君王时,表现出来的那种敬畏。"

  卓木強巴愈发震惊道:"你,你的意思是说…"

  亚拉法师‮头摇‬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位前辈的。他对蔵獒的研究,比你们要深⼊得多,涉及面也要广得多。他曾经将一头狼和一头蔵獒关在两个紧邻的笼子里,结果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他曾提到,那头狼不敢直视蔵獒的目光,当蔵獒看着狼时,狼只能盯着地面,夹紧尾巴,当蔵獒靠近狼笼的一端时,狼会退缩到笼子的另一个角落,不敢靠近。他说,他从狼的⾝上,看到的不是恐惧和战栗,而是紧张和不安,那是一种卑微。他还说,那是蔵獒⾝上散发出天生的王者气息,让那头狼的灵魂臣服,当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句玩笑话。他还做过一件惊人的事,就是他曾追踪过一头生活在狼群中的蔵獒。"

  卓木強巴道:"他看到了什么?"

  亚拉法师道:"正是那次观察的结果,令他彻底改变了对蔵獒的看法。他说,他看到羊圈旁带着铁链的蔵獒,就好像看到动物园笼子里的狮虎,只有当他看到狼群中的蔵獒时,他才感受到了一种回归,那就像蛟龙回归了大海,金鹏展开了双翼,当他看到那头獒带着狼群在⾼原上自由地驰骋时,他情愿自己是其中的一头狼。而且,那位先生还从另一个方面做过调查研究。众所周知,⽝类与狼同祖同宗,都属⽝科,但是強巴少爷你可知道,在所有⽝科动物中,唯有蔵獒与狼的基因相差最大,几乎已经超出了同种科属需要的百分之九十六以上的基因匹配率,因此也有学者以此为依据,提出蔵獒不是由狼进化而来的说法。但是那位先生,则提出了另一种完全与众不同的观点。他认为,在几百万年前,当狼的祖先向现代狼进化的过程中,有极小部分发生了异变,使它们成为狼的祖先中最为強大的个体,为了生存,它们必须追求更为強大的力量。数百万年的进化演变,成就了今天的蔵獒,它们和狼相比,拥有更強壮的体魄,更敏捷的速度,更锋利的爪牙,更睿智的头脑,它们是狼族中天生的皇者。那位先生更是认为,狼或者整个⽝科种群,它们的基因里都烙印下了对蔵獒的臣服,不是因为蔵獒更強壮,只是因为,它们体內流着⾼贵的⾎。当然,后来的一系列实验证明,这个理论不是很正确,但是那位先生,却是现代第一位去验证天生狼统领的人。"

  "可是你说他的结论是错误的?"

  亚拉法师道:"嗯,是这样的,但是并不完全错误。那位先生最后更正了他的结论:是青蔵⾼原的狼与蔵獒间有某种特殊的联系,至于其他地方的⽝科动物,似乎没有那种臣服的谦卑。事实上,他离真相已经很接近了,只是还不能正确理解狼统领的含义,如果他从历史着手,或许能查到蛛丝马迹。好了,強巴少爷,我已经很简短地介绍了一些学者的观点,至于正确与否,我也不清楚。"

  "等等。"卓木強巴道:"法师怎么知道这些的?那狼统领究竟是怎么回事?"

  亚拉法师道:"我们当然知道強巴少爷是因为什么要去寻找帕巴拉,所以事先对蔵獒也做了一些了解,但是我知道得并不多。"

  "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卓木強巴追问。他清楚,或许亚拉法师对蔵獒所知的确不多,但是法师所知道的,都是他不曾知道的,他不会放过任何提问的机会。

  亚拉法师微微扬头,道:"我不知道,那位先生在我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很大岁数了,现在早已作古,我只知道他姓赛…"说完,他观察着卓木強巴的反应,见卓木強巴没有任何反应,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強巴少爷对这个姓,似乎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卓木強巴道:"姓赛,嗯,很少见,没听说过,是某个少数民族的姓吧?"

  亚拉法师笑了笑,道:"原来没听说过,那是我们蔵族的姓,一个相当古老的姓,它甚至比吐蕃王朝,比象雄王朝存在的时间还要久远。好了,天⾊已晚,我知道強巴少爷还有很多疑问,但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应该早点休息以保证充沛的体力,明天对我们来说,是一个考验。強巴少爷你的疑虑,留到我们从倒悬空寺归来之后再谈好不好?我一定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而且这也是一定会告诉你的。因为这一切,那守护四方的瑞兽、⾼原雪狼和狼统领的代称,都与吐蕃王朝的兴盛和灭亡有关,与光军有关,与帕巴拉…有关。"

  卓木強巴看着亚拉法师神秘的微笑,心中更加惑了。这蔵獒与狼之间的关系,怎么又会和帕巴拉联系在了一起?那狼统领究竟是指什么?

  走到门口,卓木強巴突然又想起了那三位长老说的觉醒,他扭头道:"法师,还有一个…"

  "嗯?"亚拉法师望着卓木強巴。

  "算了,没什么。"卓木強巴转⾝离开,心中自嘲道:"怎么回事,竟然去质疑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你到底在想什么,卓木強巴!"

  [亚拉法师的忧虑]

  卓木強巴并没有像亚拉法师所说的那样去休息,而是急不可耐地将这些信息传达给了方新教授。对于亚拉法师所提及的与蔵獒有关的种种,方新教授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将⾼原雪狼与蔵獒联系在一起,这将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他们以前想都未曾想过。

  当卓木強巴说起狼统领时,询问方新教授道:"你觉得蔵獒和狼一起生活,有这种可能吗?导师。"

  方向教授道:"从理论上说,是可行的。要知道,狼是家族式团体,它们和别的种族不同,它们有接纳外来流浪狼的习俗,而作为⽝科动物,它们拥有近似的信号输出和信号接收器官,这一点,对于确认⾝份信息和彼此流很重要。而且据我的调查研究,大多数⽝科动物,它们有着极其近似的肢体语言,尾巴的朝向、眼神、咧嘴、发音、打滚等等,就和人类的一些常用手势一样,全世界通行,这就为它们进一步流奠定了更牢靠的基础。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部小说,叫做《荒野的呼唤》,写的就是一匹人类圈养的狼⽝,在人类社会里经历了种种事件,最后回归到狼群,成为了一头狼王的故事。撇开它的社会意义不谈,从一头狼⽝逐渐过渡为狼王这个过程,作者写得相当生动,虽然说狼⽝比蔵獒更接近于狼,但是我们不能排除蔵獒与狼生活在一起的可能。我们之所以从未见到,只是因为今天,野生的狼和蔵獒都太少了。但是对于天生狼统领这种说法,似乎太夸张了,我持怀疑态度。从你转述亚拉法师的说法中分析,里面肯定另有隐情。"

  卓木強巴道:"亚拉法师说,他是从一位前辈那里得知某些信息的…"他又转述了亚拉法师说起的那位前辈所做的种种调查研究,才说了一半,就听方新教授道:"亚拉法师说的那位前辈,是不是一位姓赛的蔵族人?"

  "嗯。"卓木強巴愣了一下,点头。

  "导师你知道这个人?"

  "嗯。"方新教授道,"早年我读大学时,我的老师曾提到过这个人。他说在解放之前,那人就是研究蔵獒的狂热爱好者,如果不是他,我的老师甚至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蔵獒这种⽝科动物,正是那个人改变了我老师的研究方向和专攻课题。"

  说到这儿,方新教授停了一下,似乎回想起了从前。卓木強巴追问了一句:"导师,你的老师以前是研究什么的?"

  方新教授顺口答道:"人工繁育大熊猫。"他回过神来,看着卓木強巴笑了一下,道,"那时候这个项目是科研重点。不过那位赛先生,其实算不上一位学者,他只是执著于蔵獒,所以我的老师称他为蔵獒爱好者。"

  "那你的老师一定知道很多赛先生的事情?他叫什么名字?是西蔵哪里人?现在还能找到他吗…"卓木強巴一口气问道。

  方新教授道:"不,不,其实我的老师也只是很偶然地与他见过一次面,以后他们都是书信往来。我的老师一直管他叫赛先生,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只记得老师提过,赛先生有一种很奇怪的⾝份,那是一种和动物有关的职业,据说在西蔵也是极为特别的职业,叫什么来着,我忘记了。"方新教授扶着镜框鼻甲,接着道,"总之,我的老师对赛先生有个很⾼的评价,说他是解放前和解放初期,对蔵獒了解的第一人,而且这个人精通多种语言,有很渊博的学识,所以我对他还有一点印象。但是这位赛先生从未出现在任何报纸杂志或是学术机构之中,他应该是独来独往的,或许与他那种神秘的职业有关吧。"

  原本以为方新教授的老师能知道得更多一些,卓木強巴隐约有些失望。方新教授看在眼里,微笑道:"好了,今天我们的收获已经够多了,这些线索看起来毫无头绪,却是一个全新的方向,假以时⽇,我们一定会有重大突破。今天很晚了,亚拉法师说得对,明天或许很危险,我们应该做好准备,现在来讨论这些问题时机不是很恰当。先回去休息,OK?"

  卓木強巴思索片刻,重重地点头离去。

  幽风,石墙,浩渺星空下,一只夜鹞正飞向那弯牙月。吕竞男来到住所后院,对黑影道:"亚拉大人。"

  黑影转过头来,淡淡道:"唔,你知道吗,工布村是我们南方外金刚院部后裔,生命之门里是我们的圣坛。"

  吕竞男轻呼道:"啊,这…这我倒是没有想到,只是觉得有些悉。"

  亚拉法师道:"这次能和他们取得联系,真是出奇的收获,分别一千年了,他们仍坚守着自己的使命。如果不是在圣坛看见里面的那些东西,我也想不到他们竟然是南外金刚部的后裔。"吕竞男看着已消失成黑点的鹞鹰,道:"告诉长老会了吗?"

  亚拉法师道:"嗯,此间的事,还必须长老会来裁决,我无法做主。"

  吕竞男道:"那,強巴少爷的圣使⾝份…"

  亚拉法师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圣使是什么⾝份,圣使肩负着什么使命,他们什么都没说。他们遵守的是和我们一样的规定,只对誓言效忠,而不对任何人效忠,他们是绝对不会对外人说起,就算是同一个教属的人也不能。不过我想,经历了一千年的岁月,他们确认圣使⾝份的方法恐怕有问题,不管怎么说,莫金也不该是圣使才对,那是个外国人啊。"

  吕竞男道:"会不会不是莫金,而是他们佣兵里的某一人?"

  亚拉法师‮头摇‬道:"不,我已经确认过了,就是莫金。而且,你也知道,圣使不仅限于莫金和強巴少爷,还有别的圣使…"

  吕竞男诧异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圣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我听多吉的说法,好像圣使直接和帕巴拉神庙有关系吧?"

  亚拉法师道:"嗯,圣使好像就是能直接前往帕巴拉神庙的人,或者是,能与帕巴拉神庙产生某种关联的人,而其他人都不具备这样的资格。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没有工布村确认強巴少爷的圣使⾝份,我们不也是这样想的吗,強巴少爷体內,可流着⾼贵而圣洁的⾎呢。"他的目光投向夜空深邃处,一丝忧愁爬上额头,暗想:"可是,強巴少爷的⾝体,让人很担忧呢,这次的失误…真不知该怎么向长老会代…"

  吕竞男仿佛看穿了亚拉法师的心思,追问道:"亚拉大人,我想知道,強巴少爷的⾝体,究竟…"

  亚拉法师‮头摇‬道:"还记得我提醒过你的事吗,不要低估戈巴族人,不要忽视古蔵的巫蛊之术。这次強巴少爷中的,是大青莲之蛊,已经被那三位长老证实了。"

  吕竞男急道:"也就是说,在那净⽔中浸泡,只是解除了表面的痛苦,并没有从本上除去蛊毒?"

  亚拉法师点头默认。吕竞男道:"那会怎么样?"

  亚拉法师‮头摇‬道:"不好说,三位长老只是肯定,最近这一段时间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最多不过两三年,以后就不清楚了,我还需要向长老院请教,看那些大人们有没有办法。对了,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強巴少爷知道,除非,我们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吕竞男没有做声。

  亚拉法师突然厉声道:"这里有太多事情需要我们理清线索,一千年的等待和守候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天!你一定要记清楚你的⾝份和使命,作为这支队伍名义上的指挥,我们不允许你犯下任何错误,特别是在強巴少爷的⾝上,你明⽩吗?"

  吕竞男低头道:"我明⽩。"

  亚拉法师放低声音道:"对了,还有两件事情需要你知道,还记得多吉背诵的那首诗吗?"

  吕竞男道:"记得。"

  亚拉法师道:"那就是颂歌,我已经从三位长老那里得到证实。这个工布村现在只拥有十一颂,都是‮立独‬的,没有连接,而且当时他们拥有的,估计也不超过三十颂,但是他们所掌握的,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关键。这个消息,我也上报给了长老院,希望他们能找到这些颂歌的来源和出处,如果有相关的经文,说不定会是一条非常有用的线索。"

  吕竞男道:"我不明⽩,据现在破译的古格金书內容来看,当初应该是故意让线索分散开来的,为什么又要让这些工布村人留守在这里?还守护着如此重要的线索?"

  "那就是我们一千年来都在寻找的答案啊!"亚拉法师仰望夜空,静默良久,才转言道,"对了,上次我提到过的想去阿赫地宮盗墓的那十三个人,从长老会传来消息,初步估计是十三圆桌骑士,如果说莫金和那个灰⾐人是的话…"

  "十三圆桌骑士?"吕竞男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词。

  "嗯,"亚拉法师道:"十三圆桌骑士,是最近一二十年众多寻找神庙的组织机构中崛起最快、实力最強、⾝份最隐秘的一支,是我们圣教过手的敌人中最为可怕的一个。以前在寻找圣庙、争夺线索的战斗中,他们的气焰最为嚣张,不仅与我们圣教为敌,而且任何想沾染圣庙的组织他们都不放过。但是最近几年,突然销声匿迹,各种传言都有,估计便是在玛雅地宮中损失惨重,一蹶不振了。"

  吕竞男疑惑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亚拉法师道:"你接触圣庙回归之战的时候,这个组织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而我们的敌人又很多,消失的敌人我们一向不列⼊考虑范围的。你知道吗,十三这个数字,在西方表示地狱,十三圆桌骑士的意思,便是地狱堕落骑士。我们最初只是知道,有一群人自号十三圆桌骑士,他们专门盗取各国国宝级墓葬,没想到他们真的是十三个人。"

  吕竞男陷⼊沉思,十三圆桌骑士,地狱堕落骑士,这个名字给她很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一早,众人便被直升机的旋翼声催醒,换好行装,又匆匆上路。作为能走出工布村又能找到地狱之门的多吉,在卓木強巴和亚拉法师的竭力保荐下,得意地坐上了直升机。可是看教官那眼神,随时都有可能一脚把这个狂妄的矮家伙踹下‮机飞‬去。直升机升空之后,众人才远远看见一个火红的⾝影,朝着‮机飞‬跑了老远,终于还是没能追上。机上的队员揶揄多吉,多吉这小子假装不在意,眼角却一直瞟着后方呢。

  西行半个小时,便到了多吉所说的地狱之门。下得‮机飞‬来,周围群山环绕,大树荫荫,⾝临断崖,下面便是咆哮的雅鲁蔵布江,⽔流湍急,大有万马齐奔之势。只见一处平台露于空旷处,远山起伏,层峦叠嶂,大有绵绵不绝之绿意。近临山崖,环诸绝壁,一条天河奔流不息,空⾕幽静,若有一阶草庐,感觉就是那深山隐士的极佳选择。

  两岸夹江,宛若一道天堑鸿沟划破青山;长河奔腾,恰似一条银蛇⽩练绕碧⽟。几道阶梯状飞瀑直落九天,溅起大团⽔雾,又好似雪夜飞花,雾蒙蒙,声音响彻云霄,似龙昑虎啸,鸟鸣猿啼。气蒸腾,得扑面凉意,加之那⽇光普照,在飞瀑间映出七彩霞光,一道又一道虹桥便跨越于灵山之间,碧⽔之上。由下及上,逐级数去,一共竟有五道彩虹,光彩离,加之⽔雾幻影,宛如仙境一般。而最上层的流云飞瀑间,虹桥团曲,竟然形成一个闪烁着七彩的光环,就好比佛光一般,令人心生景仰,叹为观止。

  众人不噤怦然心动,亚拉法师更是泪眼婆娑。这光景,是多少修士虹化而成,几千年才修得来的。岳张立更是义愤填膺,这般光景,竟然被称作地狱之门,岂不是大煞风景!

  张立打量四周,不相信地问道:"多吉,这里真的就是地狱之门?不像嘛。"多吉肯定地点点头。可是这里连半点人工的痕迹都没有,完全是自然景⾊,周围只有山、⽔、树,别说门,就是像个门的东西都没有。据多吉说,这里没有任何的人为记号,完全是靠对周围山形和树木的记忆才能知道有这个地方。这样说确实感觉很隐秘,永远只存在少数几个人记忆中的地方,可是,这里一没有门,二没有通道,问多吉他也不知道,只知道这里是传说中的地狱之门。

  岳道:"地狱之门打开了,勇士们就要出发了。门开在什么地方?"他指了指脚下数百米深的狂流道,"难道让我们顺着雅鲁蔵布江漂下去啊?"多吉眼睛一亮,道:"啊,这很有可能啊!不知道这圣⺟的一条腿究竟伸向哪里。"岳给了多吉一个栗暴。

  吕竞男挥手道:"走了,看来这里没有任何线索。多吉,你是从这里自己走回去,还是我们派人送你回去?"

  多吉睁着眼睛道:"我…我跟你们一起去象雄。"

  吕竞男轻蔑道:"你去做什么?我们要去的地方十分危险,这支队伍都是经过了特别训练的,我们无法照顾你的‮全安‬,而你会拖慢我们前进的速度。"

  多吉一张脸涨得通红,村里还没有人敢这样说他,他憋屈道:"我,我是村里最的猎人,不会拖累你们!而且…而且可以给你们极大的帮助!"

  吕竞男像看着小朋友一样微笑道:"你可以帮我们做什么呢?"

  多吉道:"我…我…可以带你们找到倒悬寺的⼊口。"吕竞男道:"我们有地图。"

  多吉道:"我,我知道古人们布下的机关,我可以突破它们。"吕竞男道:"这方面我们都是专家,不用你帮忙。"

  多吉道:"我,我还知道许多关于圣地的事情,这些都是我们工布村长老才知道的。"

  吕竞男睨视多吉,多吉额头开始冒汗时,吕竞男才道:"这样,为了证明你不会成为我们的累赘,在我们中任意挑选一个人,如果你能赢,就让你跟着。"

  看着⾝⾼不⾜一米五的多吉,卓木強巴暗自‮头摇‬,然后转向唐敏,心道:"如果选上敏敏,或许还有获胜的机会吧。"

  但是多吉的自尊和骄傲是不允许他挑选一名女对手的,除了圣使,多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特训队员,最后指着巴桑道:"那就是巴桑大哥了!"

  [倒悬空寺一]

  巴桑嘴角一动,左手的拇食指摸了摸罗圈胡道:"我吗?"面对这样的对手,倒不知道该如何出手了。

  多吉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可在巴桑眼里,多吉的气势像极了正面扑过来的一只兔子,大有兔撞树桩的感觉。巴桑侧⾝避开,顺手轻轻一拨,多吉就像刺猬一样滚了两圈,巴桑忍不住微微一笑,毕竟多吉没有任何⾝体优势啊。可是多吉⾝形刚稳,又一个兔跃,站了起来,跟着又朝巴桑猛扑过来。巴桑伸手一斩,斩在多吉肩上,让多吉的攻势停了下来,同时道:"如果这是把刀,你的胳膊就没有了哦。"

  岳看了看‮场战‬环境,皱眉低声道:"巴桑大哥输了呢。"

  多吉突然露出笑容,道:"你中计了!"⾝体一扭,从巴桑掌下溜走,跟着上前弓步击巴桑眼睛,突⼊了巴桑的防御,⾝体动作比先前快了一倍不止。猝不及防下,巴桑连连后退,突然脚下踩到一个什么东西,又软又滑,⾝体失去平衡,慌中眼角余光发现背后有个东西在闪光,是刀刃吗?巴桑想避开已来不及了。

  巴桑跌倒在地,背上却没有什么感觉,翻⾝爬起看时,原来是挂在多吉⾝上的一个小银饰在闪光,而自己脚下踩到的,却是多吉的氆氇带。没想到这个小个子⾝手了得,巴桑重蹲马步,准备认真地和多吉打一场。吕竞男道:"够了,巴桑,你已经输了。"

  多吉拾起地上的氆氇带系好,拿起那银饰道:"如果这是把刀,你的命就没有了哦。最好的猎人靠的不是力气,而是头脑。"

  巴桑这才道:"刚才这些东西,是你故意扔在地上的?"

  多吉道:"嗯,第一次扑过来时,趁你放松警觉,事先放在地上的,就是为了让你踩了滑一跤。"

  吕竞男暗道:"嗯,在进攻前便计算好对方的退路,极轻微的动作就布好了机关,不愧是最好的猎手。而且,突然变速朝巴桑正面攻击那几下,也有相当过硬的底子,哼,有意思。"

  就这样,多吉和卓木強巴一行登上了西下的直升机,朝西蔵最荒凉最贫瘠的西方快速地飞去。

  同时,在工布村的大厅內,宽额长老问道:"走了吗?"那森道:"是的,他们坐上铁鸟,飞走了。"

  宽额长老挥手示意那森可以下去了,同时回头看着长眉长老,似在询问。长眉长老道:"第一位圣使去了,第二位圣使也去了,轮回已经启动,曾经遗留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要追随先辈的⾜迹,去寻找那处圣地。终究是命运,终究是命运啊!"

  狮鼻长老问道:"那么,第三位圣使呢?第三位圣使大人还会到我们这里来吗?"

  长眉长老道:"不会了。第一位圣使拿走了钥匙,第二位圣使拿走了红石,生命之门已经关闭,再没有圣使们想要的东西了,第三位圣使不会来了。不过,这次我们南方外金刚院部能和北方外金刚院部取得联系,总算没有⽩⽩地在这无人之地苦守一千年。总有一天,曼陀罗会重现光明。"

  宽额长老道:"我有很強烈的预感,这次来的两位圣使和以往的都不同,他们真的会找到最后的神庙的,摩醯首罗大神在天上看着,会庇佑他们的。"

  狮鼻长老担忧道:"可是,据记载,最后的神庙里除了我们的教义,还有那可怕的诅咒啊,要是不小心…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宽额长老低声沉昑着:"一旦让⾎亵渎了圣庙的阶梯,无数的灾难将像雪崩一样接踵而来降临在所有的地方。所有的城市将变成死城,荒无人迹,豺狼在圣坛下安家,毒蛇在台阶上晒太,蜘蛛网封住了门窗,死亡之花开遍大地…没错,村里一千年前的⽇志里是这样记载的,但是,我们应该相信圣使他们有能力降服一切琊恶。"

  狮鼻长老不安地道:"可是,圣使大人他们都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份,而且,第二位圣使⾝上的蛊毒…最多只能活两年了啊。"

  长眉长老道:"吉祥天⺟,大吉祥天⺟,绿度⺟,她们都会照顾好拥有使命的人,这不是我们所能担心的问题。"

  暗不见天⽇的地下大峡⾕…

  "噢,⼲得漂亮,雷波。"莫金赞扬道。除了一条绳失了准头,五条长绳准确无误地从峡⾕这端⼊对面石壁,两百多米的空间距离被连接起来了。

  雷波双眼眯成一条,笑道:"老板过奖了。"

  当他们接受过莫金的军事化训练后,他们与莫金之间的关系就不仅仅是雇佣,大部分被训练过的人对莫金怀着一种畏惧,一种让他们不敢反抗的畏惧。

  莫金回望西米一眼,西米冷眼看着,那双三角眼里透着一丝寒意。他很清楚莫金的目的,但是莫金却有让他不能开口的底牌。

  索瑞斯道:"我先过去瞧瞧,说不定有机关。"说着,就沿着绳索消失在黑暗中。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回音,莫金等人在峡⾕边焦急地等待。又过了十分钟,还是没有信号,莫金忍不住拿起对讲机道:"索瑞斯!索瑞斯!你听得到吗?是否已经到达了?索瑞斯…"

  过了一会儿,一颗照明弹在夜空升起,那表示对岸‮全安‬,然后才响起索瑞斯打开对讲机的霍霍声音:"快来看看吧,这些东方人会魔法…天哪,你不知道…太壮观了!"

  一颗又一颗的信号弹冉冉升起,攀爬在绳索半的莫金知道,这是索瑞斯在观看倒悬空寺的全貌。他微微仰头,然后,就看见了一座约九层楼⾼的佛塔式建筑,却倒置了过来,整座倒置的佛塔悬在空中,就好似‮国中‬传统道教中的仙山。莫金的第一感觉是…不可思议,出现了幻觉。如此‮大巨‬的建筑,怎么可能倒悬在空中!

  随着下一颗照明弹的升起,莫金再次清晰地看见,原来不止一座,七层的,十二层的,大大小小的倒置佛塔,像一座座飘浮在空中倒过来的山,蔵在黑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若非蔵在黑暗之中,如果加上仙鹤流云,那么传说中的所谓仙殿,所谓凌霄宝阁,莫过于此。

  莫金沿着绳索来到索瑞斯落脚处,索瑞斯正昂着头呆呆出神。这里正是一座倒悬空寺的‮端顶‬,百余平米正八角形祭坛样式,周围一圈石栏杆,正中一座三米⾼的佛像,佛像⾝边围了八位菩萨、贤者。他们的钩绳皆⼊这些石像之中。

  来到石栏边缘,低头下俯,便是暗不见底的深渊。由于这最上面一层是面积最大的一层,以下逐一缩小,如此一来,不管在哪一层向下望,皆是漆黑深渊,令人望而生畏。

  莫金来到索瑞斯⾝边,询问道:"他们,怎么弄的?"

  索瑞斯又打出一颗照明弹,朝倒悬空寺底座一指,只见黑暗中伸出一条臂膀,如托塔天王托住了倒置的宝塔,将悬空的寺支撑起来。莫金喃喃道:"这…这太违背常理了。这样的小底座支撑‮大巨‬的塔顶,平衡就无法精确控制,重力也无法承受,以这样一条石臂伸出半空,如何能支撑起这些庞然大物?"

  索瑞斯道:"不知道。不过,这座倒悬塔也是被一条石臂支撑着,是距离峡⾕对岸最近的一座倒悬塔,其余的倒悬塔都在它的⾝后,而峡⾕的另一头距离这座塔恐怕还有百余米距离。换句话说,大峡⾕的‮实真‬宽度应该在四百米以上。"

  这时,其余队员陆续抵达八角形平台,莫金下令在石栏杆上点燃燃烧,顿时平台光亮照人。索瑞斯道:"该找下去的路了,我们得从最大的塔面抵达塔的底层,然后顺着这些‮大巨‬的石梁抵达对面峡⾕,但是这里似乎无路可走。古代的古格人是怎么进出的?恐怕得在佛像上找出路。"他走到正中佛像前,不理这尊三眼凶佛,盯着地上那支被扭弯的铁钩。这种被磁力炮发出来的弯钩威力惊人,就算是花岗岩也能钻进去数米深,可是这支铁钩竟然被折弯了。索瑞斯目光上移,终于在佛像上发现一个浅浅的印痕,他叫过莫金道:"你看看,我们这支铁合金的钩竟然钻不进去,这佛像…这佛像竟然是铜合金的。这么大一尊佛像,全是铜铸的。"

  莫金取出一个一头似登山镐一头似锤的武器,用力敲击在佛像⾝上,回震的力量让他手臂发⿇,但佛像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莫金咂⾆道:"是实心的,好家伙。"

  索瑞斯在铜佛⾝上找了找,发现一个机簧,让所有人退开后,转动机关,只听咯吱一声,八角台边缘的一块石板弹起,露出向下延伸的台阶。另有队员测量后报告,里面的空气质量允许人进⼊。

  索瑞斯道:"现在路有了,可是我们到底要去哪里找那个法门呢?"

  莫金道:"那个小个子不知道,村里的长老也不知道,我们只能先顺着路走,如果有岔路便分开来找吧。"

  索瑞斯讥笑道:"你可是最具法相和慧的圣使,帕巴拉的大门只有你才能打开的。"

  莫金怒道:"我说过别再提那三个老疯子的话!"他转⾝吩咐手下的人道,"应该是和我们以前那张地图同样材质的另一张地图,你们都清楚吧。现在我们下去了,记住,每二十米点一燃烧。"然后转头对索瑞斯道,"开道吧,让我们看看你的成果。"

  索瑞斯道:"没问题。"他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只⽩鸽,但是⽩鸽脑部似乎被动了手脚,现在顶着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仪器。索瑞斯将⽩鸽放在打开的地板前,拿出‮机手‬大小的作器,鸽子头顶的火柴盒绿灯一亮,索瑞斯的‮机手‬屏幕上出现了图像,在索瑞斯的作下,⽩鸽振动翅膀,飞进了倒悬的佛塔內。

  画面清晰地传回索瑞斯的‮机手‬屏幕里,只见佛塔內是一个整体空间,并没有分层,阶梯绕着佛塔的边壁呈螺旋形下降,最后直抵塔基,而佛塔正中是一耝大的柱子,看来就是那柱子撑着整座倒悬的佛塔,由于采用夜视技术,屏幕里的画面全是绿⾊的,看不清其余內容。索瑞斯道:"可以下去,看来没有什么问题,真奇怪,竟然是空心佛塔,这些建筑怎么修成这样?"

  一行人鱼贯而⼊,⽩鸽在前面开道,前面的人负责点燃燃烧。这些建在倒塔边壁上的台阶采用的是栈道工艺,在塔壁上凿眼,或者修塔的时候就留有空隙,然后揷⼊一石梁,再将木板搭建在石梁上,一直斜向下。这些木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历经千年竟不腐,而当走⼊下一圈台阶时,可以看见,头顶的石梁上还附有许多雕饰。那是一些飞天夜叉,以及各种小鬼形象,就像在你头顶打量着你。塔壁上还画有无数佛教故事的图像,部分已经斑驳陆离,莫金和索瑞斯都无法揣摩其中的含义。栈道悬空的一端有木质围栏,走在栈道上感觉还是很‮全安‬的,不过木质围栏上有许多铁环,有些铁环上还挂着锈得不成样子的铁链,轻轻触碰便"哐啷啷"直响。中间的耝大柱子上面好像也有东西,但是距离太远,一直无法看清,索瑞斯估计是雕的佛像,莫金则认为像机关。索瑞斯对倒悬塔的建造十分疑惑,为什么要修成这个样子?而且中空。但是对西蔵颇有研究的莫金对这个问题也一无所知。

  直到他们走了一半路程,这才看清,中间的‮大巨‬柱子生満了绿⾊的锈迹,而没有生锈的地方露出一种金⻩⾊泽。索瑞斯震惊道:"是铜柱,是加了别的金属的合金铜,这直径有五米,⾼达百米的柱子竟然是铜柱!难怪它能撑起整个倒悬塔,这些家伙,这些家伙,在哪里搞这么多的铜,天哪!"

  而莫金则注意到铜柱上无数的大环,看上去像是铁合金或别的金属环,不少环上还垂着锈得不成样子的铁链,和他们⾝边木栏上的铁环铁链似乎是相同的。莫金咽下唾沫道:"我…我想…我想我知道这些倒塔用来做什么的了。"

  索瑞斯道:"什么?"

  莫金道:"看见铜柱上的铁环了吗?和我们这边栏杆上的铁环是对齐的,然后拴上铁链,在一千年前,这座倒置的塔內应该有无数这样的铁链横在空中。"

  索瑞斯道:"那用来做什么?"

  莫金战栗道:"修炼用的。"

  索瑞斯不解道:"修炼?"

  莫金道:"我曾经听说过,在古西蔵有一种消失了的宗教,他们不嫡属于佛教,也不是纯粹的古苯教,而是昅纳了佛教密宗,也包容着古苯教的秘义。他们提出了'佛众平等,我即是佛'的口号。也不知道从哪一‮开代‬始,这个宗教的教徒掌握了一种锻炼⾝体的方法,他们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心跳和呼昅、体排放昅收甚至是与新陈代谢有关的所有机能。我相信你也听说过不少这样的报道,某瑜伽大师被埋在土里只留一管子呼昅空气,一两个月后挖出来安然无恙;某奇人自称一辈子没有小便;还有许多这样的小道消息,其实,那就是他们通过那种特殊的修炼后所拥有的一些基本的能力。这个宗教,就是我以前向你提起过的密宗!他们的教徒我就称作密教徒!原本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的宗教,在历史的某一个时期已经消失了,可是在我的调查研究中却发现,这个宗教并没有完全灭绝,他的教徒好像⽔一样渗⼊西蔵以及周边地区的各种宗教之中,佛教、苯教、瑜伽派、蔵密、唐密、印密、⽇本密,到处都有他们的人。"

  索瑞斯看着‮大巨‬的铜柱道:"那么,这些铁链子就是他们用来修炼的喽?"

  莫金突然大叫道:"我真是蠢啊!从⾎池开始,从我们在墨脫的生命之门那里看见⾎池开始,我就应该想到的,我们一直调查的都是这个不知道什么原因而突然消失在历史中的可怕密宗啊。生命之门里的那些佛像,那些机关,古格的千‮机手‬关佛,这些都是这个可怕宗教的东西,这么说来,帕巴拉神庙的建立与这个宗教有直接的关系啊。不知道这个宗教从历史中消失和帕巴拉神庙有没有关系。"

  索瑞斯道:"这些链子是做什么修炼用的呢?"

  莫金道:"我不清楚,不过这些链子估计和一种类似走钢丝的修炼有关吧。我调查时听说过,密宗有许多我们无法理解的古怪修炼方法,其中就有一种吃喝拉撒睡都在一手指耝细的钢丝上完成的修炼。据说要在钢丝上待好几天,通常钢丝都距地面百余米⾼,或者钢丝下布満尖刀,总之掉下去就死路一条。"莫金指着铜柱道,"你瞧,从这中部开始,再下面就没有铁环了,这里距离下面至少还有五十米吧,这样的⾼度掉下去死定了的。"

  索瑞斯喃喃道:"这是个什么宗教,训练得比我们当年还残酷。"

  莫金道:"边走边看吧,还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呢。"

  [神山的传说]

  直升机从冈底斯山脉和唐古拉山脉中穿过去,在拉萨转机,直飞古格。按吕竞男的要求,‮机飞‬上重新准备了九人份的全套装备器材。在直升机上,多吉学会了烛帽与探照灯的使用,打绳结等简单作。但多吉明显对这只会飞的铁鸟更感‮趣兴‬,在直升机上一刻也不得安分,多吉已经没有了刚上‮机飞‬时那种拘束,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有时他那古怪的举动引人发笑。更多的时候,多吉透过窗户向下眺望,对他而言,这一定是不可思议到极点的事情。

  ‮机飞‬掠过普兰县旁时,多吉突然指着窗外大声叫了起来:"那是什么山?那是什么山?"

  透过舱门,在远方,一片连绵的群山之中,一座雪峰突兀地耸立着,它通体雪⽩,像⽟雕的金字塔,显得那样的与众不同,它圣洁,它宁静,它肃穆。它安详地注视着每一个经过它的人,以它那独有的方式告诉芸芸众生,千百万年来,它就一直这样静静地观看着风云变幻,斗转星移。斜映照在分明的棱角上,更为这座自然界的天工造物添上一抹华丽的⾊彩,不管相隔多么遥远,也能让人感受到它所带来的独有魅力。

  事实上,除了多吉在大叫外,机上的人都沉浸于一种静默之中,虽然他们没有相同的信仰,但在那远方的山峰面前,却产生了相同的感觉。在大自然的神奇面前,冥冥中有一种力量,能让人放弃所有的念,忘记所有的功名,给灵魂以片刻的安宁,仿佛经受了一次洗礼。在那种神圣的力量面前,哪怕发出一丝声音,都会破坏那种圣洁⾼雅的氛围。

  片刻之后,见多吉还在询问,岳才道:"那是冈底斯山,你们村里应该有它的传说吧?"

  "冈底斯?"多吉努力地思索,‮头摇‬道,"没有啊,但它应该是一座神山吧,就像那天矛一样。"

  "不会吧,冈底斯这么有名的山,你们那里竟然不知道?冈仁波齐峰,玛旁雍错湖,你都没听说过?"

  多吉‮头摇‬道:"这座神山,看起来比天矛峰还要圣洁,它是神山吧?一定是吧?"

  岳道:"它可不只是神山,它是神山之主!"

  "好了,"亚拉法师制止了两人的谈话,简单地告诉多吉,"那里就是九重万字山!"

  "啊!"多吉顿时哑然,他嘴角哆嗦着,突然眼泪像决堤一般大颗大颗地滚落出来,呆呆地念了两句,"那里…就是九重万字山?神的居所?是真的吗?大,大法师?我多吉竟然看到了九重万字山?"他朝着神山的方向纳头便拜。

  "九重万字山?"岳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想起来了,那是象雄对冈仁波齐的称呼。这座神山被无数的宗教派系公认为神山之主,在苯教里它是世界的中心,在佛教中它是宇宙的中心,它是耆那教创教人的解脫之地,也是印度教中至⾼神婆的天堂。其主峰冈仁波齐峰便是国王的王冠,终年的积雪晶莹剔透,绕着它转一圈可以洗涤一生罪孽,转上十圈可在轮回中免受地狱之苦,转上一百圈便可升天成佛。关于它的传说和神迹多如天上的星辰,它的信徒遍布世界各地。千百年来,无数信徒在山盘绕,无论顺时针还是逆时针,他们通过对这座神峰的膜拜和凝视以获取心灵的慰藉。

  在圣峰东南便是神湖之主玛旁雍错,云开雾散之时,神峰会神奇地倒映在湖中,融合为一体,它们亦被不少信徒信奉为夫。神湖之名与神山并驾齐驱,它就是玄奘的《大唐西域记》里所称的西天瑶池,也是印度史诗中的天鹅居所。神湖之主,则是佛经里的称呼。在信徒眼中,圣湖的⽔可以洗涤人的贪、痴、嗔、怠、妒五毒,清除心灵的烦恼,喝了这里的⽔,还能治疾病,延年益寿,而朝拜的人绕湖一周,捡到任何一样属于湖里的东西,那都是广财龙王的恩赐,会带来一生的财富。

  岳还在回忆当头,多吉已经做完九次长拜,向亚拉法师询问道:"那么,是否和传说中一样,在九重万字山当中,有象征生命和象征死亡的两汪大海?还有那守护四方的瑞兽环绕着万字山?"

  "啊!"发出声音的是卓木強巴,他甚至已经不自主地半站起来,眼睛‮勾直‬勾地盯着多吉。他本就没料到,守护四方的瑞兽竟然再次出现,而且和冈底斯山联系了起来。还有那象征生命和象征死亡的海,和多吉他们守护的生命之门与地狱之门又有什么关系?

  震惊之余,卓木強巴发现敏敏轻轻地拽了拽自己,其余的人都看着自己,才发觉自己的失态,缓缓又坐下了。只听亚拉法师道:"没错,缔造生命的海子和终结生命的海子依旧蔵在神山之中,守护四方的瑞兽也从未离开半步,只是…它们的名字已经和一千年以前不太一样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没听说过?"岳代卓木強巴抢先问了出来。

  亚拉法师道:"冈底斯山里的神湖和另一个与它相对的湖,都有名的,你们应该知道。"

  卓木強巴道:"法师说的是神湖玛旁雍错和鬼湖拉昂错?"

  岳也想起来了,在距离玛旁雍错不远的地方,与神湖仅有一线之隔的,还有一潭鬼湖叫拉昂错的。有人传说两湖是夫,也有人说拉昂错的西边如弯月,而神湖玛旁雍错如圆⽇,据专家考证,两湖以前是连在一起的,后来因地质运动而分开,但曾经还有运河连接,后来⽔位变化才只剩下了河,但是迄今两湖的湖底应该是相通的。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神湖的⽔清甜甘洌,鬼湖的⽔却苦涩难咽,神湖清晰透亮时常倒映着神山佛光,而鬼湖却是常年妖气蒸腾,湖面显得幽暗而诡秘,据说那湖⽔的颜⾊也在黑、⽩、蓝之间变幻不定。如今的人们总是从两湖的中间进出普兰。

  "玛旁雍错,拉昂错?这是什么名字?"多吉对这今人知的名字反倒是一头雾⽔。

  亚拉法师道:"这就是它们今天的名字了,生命诞生之地与生命终结之地早已被人们所遗忘,我想,今后可能也不会有人想起了吧。"

  卓木強巴道:"法师,你能告诉我们这名字究竟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多吉他提到的名字和我们所知道的名字相差如此之大?"

  亚拉法师道:"強巴少爷,你应该知道,神山之主被无数的教宗认为是最⾼圣地所在。对神山的归属权和发现权的争斗,历史上从未间断,每个教派都称神山是它们的唯一圣地,而每个教派都给神山取了不同的名字,其中也包括了神湖和鬼湖。而其中争斗得最厉害的,莫过于西蔵⾼原本土的苯教和蔵传佛教了,我们今天所知道的名字,便是胜利者的命名,而多吉他所提到的名字,应该是与象雄时代更相近的古名。"

  方新教授道:"我明⽩了,玛旁雍错据说就是佛教徒战胜了苯教徒之后命的名,意思是不败的湖,资料里有提到过。"

  亚拉法师看了方新教授一眼,继续道:"玛旁雍错,的确是吐蕃王朝时代的名字了,但不是佛教徒战胜苯教徒所取的名字,至于象雄王朝留下的名字,也确实早已被历史所湮灭。而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那些逆时针转山的苯教徒,也的确不允许别人以任何方式接近这座神山的。直到今天,神山才敞开它那博大的怀,接纳来自世界各地拥有不同信仰的信徒们。其实,在我修行的教中,这座神山和两大湖的含义是这样的:九重万字山象征轮回生生不息,而神湖则是生命诞生的地方,鬼湖便是生命的终结之地,大千世界的万事万物,便在这生与死之间轮回不休。如果你们在宗教方面有所了解就应该知道,这种象征意义既包含了苯教的理论,也有佛教的轮回在里面,我个人认为这种理念产生于佛苯相争的初期,双方不相上下时。"亚拉法师心中却在呼喊:"不败的湖,那是吐蕃王朝为了纪念光军而取的名字啊!忘记了,世人们全都忘记了!"

  "咦?"张立道,"生命诞生的海洋,那不是和今天的说法很相似?"

  方新教授点头道:"我们不知道古人的哲学思想,但是在西蔵,的确很多说法与今天的科学极为吻合,诸如人从猴进化而来,喜马拉雅山曾是海洋,生命起源于海中等等。"

  岳突然道:"那守护四方的瑞兽,是不是就是那…"

  亚拉法师点头道:"冈仁波齐峰的另一个名字,又叫众⽔之主,它是四条圣河的源头,而这四条河流,分别用了四种动物的名字来命名。"

  卓木強巴低声道:"狮泉河、象泉河、马泉河、孔雀河…这…这就是守护四方的瑞兽?"

  亚拉法师淡淡道:"与你们所想不太一样,其实这四个名字和玛旁雍错一样,这是胜利者取的名字,他们保留了以前的命名方法,却不知道这名字的含义。在吐蕃王朝时期,这四条河按原意翻译应该是从狮子的口里落下,从大象的嘴里落下…大家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命名,便认为是因为那处地方和这种动物很相像,如果有机会你们去实地看看就会发现,这些地方和那名字其实很难联系到一起。如果按照我们教里的一些残卷记载,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命名是,狼的嘴守护着西北方,大金鹏的爪威慑西南方,大象的⾝躯和牦牛的角分别是东北和东南方。而且,这四个名字,原本所指的也并不是那四条河流,而是冈仁波齐峰的四面,它们象征的是四种力量,以及人生所需的四大元素。狼象征生命力,大象象征⾝体,牦牛象征繁荣,大金鹏象征灵魂。同时,这四种动物也代表了守护四方的瑞兽。"

  "和工布村的长老所说的不一样。"卓木強巴道。

  亚拉法师望着多吉道:"你们那里是怎么说的?"

  多吉道:"嗯,应该是⾼原雪狼的咆哮,猛虎的利爪,大金鹏的眼睛,牦牛的犄角。"

  亚拉法师对卓木強巴点头道:"有这种说法,那是因为随着时间的变迁,古人心中世界的中心发生了变化。我说的四方瑞兽,那应该是佛教登陆⾼原之初,象雄王朝即将灭亡而尚未灭亡之时,象雄人以九重万字山为世界的中心,守护着他们的四方瑞兽便是狼、象、金鹏和牦牛。而多吉所说的,那是完全进⼊吐蕃王朝时期,以拉萨为中心,战獒、猛虎、金鹏和牦牛便是守护着吐蕃的四方的瑞兽。方新教授应该知道,每一个‮家国‬和民族,都有自己的图腾和信仰,在战争将领土相互兼并的同时,那些文化和信仰也相互融合,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其实,这两种命名之中都已经有了佛教守护兽的影子,只不过不像今天人们所知的这四条河,那已经完全是佛教的名字了。撇开其他的不谈,仅说孔雀河,在佛教进⼊⾼原之前,象雄人是绝不可能以孔雀来命名河流的。"

  方新教授道:"大金鹏在佛教中同样是瑞兽啊,何必用孔雀来取代?"

  亚拉法师道:"没错,其实在吐蕃王朝初期,应该还是以金鹏来命名的河流,之所以用佛教里的孔雀明王取代了大金鹏,那是在吐蕃完全‮服征‬象雄之后,刻意修改了河流的名字。当然,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我个人的观点,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毕竟如今最早的文献资料只能追溯到敦煌的文‮记书‬载,大部分是吐蕃王朝之后的资料,象雄王朝的资料已经彻底消失。而我们追查的帕巴拉神庙,有很大一部分內容必须追溯到象雄王朝时期,这是对我们资料搜集最大的挑战。"

  "等等。"岳道,"那帕巴拉神庙是吐蕃王朝解体前消失的,和象雄王朝没什么关系吧?"

  亚拉法师道:"但是你别忘了,寻找帕巴拉神庙的关键是戈巴族人,是光军,要想了解他们,就必须追寻到象雄王朝以前。好比这次我们前往古格,就与象雄王朝有着极大的关系,它们可以说是一脉相承的,这普兰县,不就是初代古格王的发迹之地吗?"

  卓木強巴道:"法师,这四方的瑞兽究竟是指什么?它们不仅仅是一种文化和信仰吧?"

  亚拉法师道:"还记得昨天我告诉你的话吗?这个守护四方的瑞兽绝不仅仅是一种图腾那么简单,那古代⾼原,每一个‮家国‬都有自己的瑞兽,它们不是图腾,而是实实在在的守护神,我说过,回去后会告诉你的。"

  谈论间,直升机已进⼊扎达境地。海市蜃楼般的土林映⼊眼帘,土地变成了⻩⾊,怪兽和城堡杂糅在一起,盘曲的巨龙仰天咆哮,空中仿佛传来⻩铜号角的声音。在这片荒瘠的土地上空掠过,仿佛穿越历史,回到了蛮荒时代。扎达的落⽇大、圆,有种古朴的凄美,颜⾊好像画在⽩纸上的红。凛冽的风吹过,便卷起亿万年前的沙,唯一能在大地生存的草低伏,背着风的方向瑟瑟颤抖。这,就是古格了,它同那些被历史遗忘的所有王国一样,被掩埋在岁月的风尘中,静静地蔵在喜马拉雅山和冈仁波齐之间,昔⽇辉煌的宮殿化为了细沙,风扬起,数不清的凄美传说便在那风沙间翻飞,浮光掠影,往事如烟。

  一天的行程,虽然不是步行,还是让众人感到了稍许的疲惫,当象泉河如一条银⾊缎带划过这⻩⾊土地时,大家的心情才稍微轻松起来。夕的余晖将一片金红⾊洒満弯曲的象泉河,波光粼粼,倒映在⽔中的塔楼和雕像都变得灵动起来。方新教授想起一首古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圆",眼前大抵便是这样的景⾊吧,一种沉寂于历史的荒芜。墨脫是⾼原的孤岛,那里有丰富的植被和郁郁的大树;而扎达地区则是⾼原的荒坡,一望无际的⻩土,漫天飞舞的扬沙。看着这样的景⾊,总给人以古代独行侠的落寞和孤寂感,浪江湖,天地苍苍,而前方,是未知的命运,无法由自己决定,所能做的,只是握紧手中的剑。

  看着舱门下那些像城堡、像怪兽的土林,这片贫瘠荒芜的不⽑之地,在残⽇映照下,却有一种悲壮之美,当他们追随阿里的脚步一路朝西时,更是有一种夸⽗逐⽇的豪迈。人常说,去阿里,没见过土林,算不得去过阿里。这参差错落的土林,已是西部⾼原独有的一种象征,从空中鸟瞰,它们有的像西方古堡,有的像东方殿堂,龙宮銮阁,琼楼叠塔,一座接着一座,连绵不绝;视线远移,夕下那抹大红⾊平铺开来,与起伏的土林陡然连成一片,既似那浩波瀚海,又似红云垒砌。长久地注视着,会令人产生一种不知⾝在何处的幻觉,既非脚踏实地,也不是凌空虚渡,仿佛那片幻的美丽被拉近至眼前,要与⾝子融为一体。

  在这种奇异的审美观感中,队员们从上空搜寻着目标。吕竞男告诉大家,纳南塔是密教里的创世神蛇,土林虽大,据专家的考证,已将几个近似的地方标注在地图上,但其中形似巨蟒的寥寥可数。而且据多吉和工布村的资料已经绘制出蛇形土林的大致外形,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一一辨认。

  随着多吉手指一指,在那褶皱的‮壑沟‬中,一条巨蟒盘曲蜿蜒,昂首阔,顾盼自雄,象泉河在它脚下,变得像温驯的小虫。在巨蟒的另一端,竟还隐约可见几户人家。吕竞男和亚拉法师相视一望,果然和他们所想一致,这个地方,‮家国‬正作为科考项目在研究。

  "到了。"吕竞男一声令下,直升机缓缓降落。刚一下‮机飞‬,多吉就‮奋兴‬地翻了好几个跟头。

  直升机降落在纳南塔的尾部。在地上看,那纳南塔本就是一座‮大巨‬的土山,土林沿着一道绵长的斜坡渐渐⾼起,那斜坡上可谓千疮百孔,像一个放大无数倍的马蜂窝。但很明显,那些孔洞都是一个一个的佛窟,里面的佛像‮浴沐‬着斜,姿态依稀可辨。岳仰头道:"这…这是什么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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