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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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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天界杀神

  听到那个声音,战神顾不得什么,举戟下令,声音洪亮如雷鸣:“三军听令,速退!”

  其实不用他下令,天兵们已经后撤了。

  文犀显然也明⽩事情有多凶险,抱着田真掠走。

  似乎被一股‮大巨‬的力量撼动,山头的黑⾊旋风塔开始剧烈摇晃,恍若即将‮塌倒‬的大厦,不再是中规中距的漏斗形,变作模糊一团。

  战神毕竟不愿轻易放弃,亲自腾云至空中,借天风之力护阵。

  风力重新凝聚,法阵恢复平静。

  战神松了口气,忽然又变⾊。

  静止的旋风,好像黑⾊的玻璃⾼脚杯,表面竟逐渐现出裂纹,一道,两道,三道…

  裂纵横,其中神光四

  没有时间修补了,战神大惊,预测到即将发生的事,甚至来不及转⾝,就这么直直倒退回旗帜下。

  朝华君仍稳稳立于山头,并没有退避,见状知他修补失败,不由长叹一声,抬左掌,右手凌空划了道弧线,带动广袖轻挥,动作不大,更显得优雅好看。瞬间,一团火红⾊的光球将他全⾝包围,然后逐渐向四周扩张,形成一道牢固的巨型结界。

  与此同时,旁边战神也挥动画戟,朝天一指,长空电闪,犹如被戟尖所牵引,⽩⾊火花耀眼,生成道蓝⽩⾊屏障。

  羽族神王,天界战神,尽展平生法力,筑双重结界,共抗魔神之威。

  ‮炸爆‬声震耳聋,旋风散,阵法破,蓝⾊神光亮起,冰冷刺目,气流如决堤之洪,携带烟尘飞石,翻滚着,铺天盖地而来。

  巨响声里,两层结界粉碎。

  一切,只是眨眼之间的事。

  早已料到这结果,朝华君与战神没有意外,顾不得伤势,同时退后闪避,他二人有強大神力护体,天兵们就惨了,数千避退稍慢的全部灰飞烟灭。

  亲眼目睹超乎想象的恐怖的魔神力量,剩余的天兵们个个面⾊发⽩,‮腿两‬发软。

  幸亏文犀闪得快,田真发抖。

  狂风不息,卷起漫天沙石、漫天尘土,了所有人的视线,先前那种庒迫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重,几乎令人窒息。

  蓝⾊神光里,逐渐现出一道⾝影。

  田真连忙抖抖脖子,将灰尘抖落,凝神去看。

  一个看似二十疑似三十实际不知几千几万岁的男人,⾝材明显比寻常人要⾼大许多,黑袍广袖嵌金边,被风鼓起,黑⾊长发随罡风飞扬,几缕自额前垂下,衬着金⾊额饰与发饰,⾼贵炫目。

  东方神仙,还是西方神祇?

  虚天魔帝,转世杀神,仅仅站在那里不动,浑⾝杀气已令人心生惧意,不敢多看。

  一眼,一眼⾜够。

  脸部线条出乎意料的柔和,⾼直的鼻梁,薄薄的角微扬,似笑非笑,双眉秀窄,斜飞⼊鬓,若问魔神威严,尽在狭长凤目,长睫下的眼神,与其说是自信,不如说是轻蔑与傲慢,那是一种睥睨六界惟我独尊的气势,无论人,还是神,在他面前竟都显得如此卑微,如此渺小。

  这形象…这形象咋那么眼呢呢呢!

  田真闭眼,心狂跳。

  “那便是魔神路西法了。”文犀低声叹息。

  什么?田真睁眼,満头黑线。

  他他他…路西法!路西法大人?

  来不及等她确认,魔神眼一眯,眉一低,袖一挥,刹那间周⾝神力爆发,又有数千天兵光荣地变成了脚下土地的肥料。

  田真默。

  好吧,试镜成功,如果加六片翅膀,他完全可以扮演路西法大人…

  文犀看看不远处的朝华君与战神,用传音之术与她解释:“他本是神帝的嫡亲兄弟,天界最出名的一位神王,因不甘居于神帝之下,反下天界,做了魔帝。”

  “昔天界先帝有七子,长子弑中天乃神后所出,就是当今神帝,时隔八万年,神后产下第七子,圣无名连夜进宮面见先帝,说他是‘有,无,杀神转世,不臣而走’,可当时神界四部作反,天庭情势危急,先帝执意留下他,赐名弑中流。”

  “据说他原是上古众神合力困在太上镜里的九天杀神,神元转世,好杀,不出一年平定四部之,自此无人敢犯神界,后来先帝应劫⾝故,弑中天即位,他便不服,反去魔界做了魔帝,弃本名不用,自名路西法,正好应了圣无名的话。”

  对面,魔神制造上万的炮灰之后,终于停了手。

  “陛下。”魔军齐齐跪倒参拜。

  路冰河与路小残上前,单膝跪下:“⽗皇。”

  听到这两个字,田真差点被呛死,全⾝颤抖,⽑都竖起来了——路天王你确定?那位美貌暴力大哥真的真的是你爹,不是你兄弟?

  文犀不着痕迹勾了下嘴角,道:“魔神生傲慢,到此刻才现⾝,必是战神言语相,令他甘愿留在阵內的。”

  果然,魔神抬脸,发丝被风吹得拂在下巴上,声音透出几许轻蔑:“神无功,我留在阵內十五⽇,你也未能打过我儿,前行半步,还有何话说?”

  战神毫不示弱:“事已至此,何必废话。”

  这分明是间接认输,魔神颇为満意“嗯”了声,没有计较他的嘴硬:“弑中天,来了又何必躲?”

  此话一出,战神面⾊大变,急忙回头看。

  “七弟要见朕,是不是该叫一声皇兄?”先前的马车里,一个人缓缓掀起车帘走出来,浑⾝锦绣,面带微笑,语气却半点不输。

  ‮导领‬换⾐服都这么快?田真佩服得五体投地。

  战神差点没丢了魂:“陛下!”

  朝华君率三军作礼。

  黑⾊广袖挥过,魔神负手:“无能者,不配吾效命。”

  这话非但不客气,简直是狂妄至极,面对如此轻辱,神帝再也忍不下怒火,语气与眼神一样冷:“弑中流,你不要欺我天界太甚!”

  “那就用你的力量,让我臣服吧。”

  黑眸一眯,数千天兵又成炮灰。

  文犀早已料到结果,先退得远远的,田真缩在他怀里唏嘘不已,神帝陛下啊,现在有个你玩不起的人了吧,可惜你的天兵呐…

  看看周围剩余天兵——魔神大人一眯眼,不想当炮灰你就闪,没发现规律么?

  再看朝华君——是不是搞错了,其实我们是来看魔神练级的吧?

  最后抬头望文犀——这是个危险人物,咱再躲远点?

  神帝站在山头,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俊脸寒得可以结冰了,袖底双拳几乎握碎,无奈实力差距太大,本没有发作的资本,因为眼下就算自己与朝华君战神三人连手,也无把握胜他,起他的杀,打上天庭更⿇烦。

  朝华君暗暗叹息,上前:“表弟,你这是何必,神界已多年不曾犯魔界,纵然消失,于你又有何好处?何况除了神界,尚有仙、妖、鬼界与人间,表弟亦是神族,如此自相残杀,岂非让他们平⽩得益?”

  田真听得发笑。

  ‮导领‬你真会搞外,好话全让你说了,什么神界多年不犯魔界,听着是多大的恩赐一样,问题是有这位路西法大神在,你们敢犯么?

  杀神转世,本好战,考虑到神界亡了自己多少失去个乐趣,魔神大笑:“能言善道的人,暂且给你这个面子。”

  他侧⾝下令:“我儿,收兵。”

  话音刚落,人已不见。

  路冰河说了声“撤”与弟弟路小残一起,连同数万魔兵,都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田真无语。

  这位魔神大人真…随,轰轰烈烈打到现在,搞得别人飞狗跳,到头来咱‮导领‬几句软话,他就回去了。

  到此时,田真终于明⽩数十万天兵真正的作用,那就是充当魔神练级的炮灰。

  风息,四周一片沉寂。

  战神收了画戟,垂首单膝跪下:“臣无能,求陛下治罪。”

  ⾝为神界之主,当着数十万天兵的面受此羞辱,想到神界存亡尽在对方一念间,堂堂神帝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冷笑:“神界消失,于他并无好处,消失么,好个消失!”

  这话针对谁,很明显了,田真担心地望朝华君,‮导领‬你为天界消弭了一场大祸,别人却并不领情呢。

  朝华君倾⾝:“臣失言,有罪。”

  “魔界撤兵,乃是看朝华君的面,朝华君面子不小。”

  …

  说话间,几名天兵抬过一个人,却是大鹏王垂天,双目紧闭,面若金纸,前一个⾎淋淋的大洞,极其可怖,想是方才躲避不及,被魔神之力重创。

  “又是你那位表弟赐你的面子。”神帝看一眼,拂袖走了。

  战神微露担忧之⾊,看朝华君,朝华君反倒莞尔,示意他先走——跟这位表弟陛下打几万年的道,岂会不知他的脾气,肯当面发怒,反倒说明他心无忌惮,倘若和和气气的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那才不妙。

  朝华君看着昏的垂天,问:“能救否?”

  医神忙回道:“将军伤势沉重,尚余一息。”

  田真早已从文犀怀里跳下地,踱着小步子,暗暗叹气。几万天兵成炮灰,惟独大鹏王没死,显然是魔神对神羽族手下留情了,臣子跟敌人有情,难怪神帝陛下生气。

  发现某‮导领‬视线移向自己,她连忙假装没看见,踱到一边。

  “小凰儿…”温柔的声音终于响起。

  田真想哭了,‮导领‬,义务献⾎也要有个休养期么,这不到一个月就被放了几次⾎,咱还想当只健康的鸟…

  见她似不乐意,朝华君半蹲了⾝,伸手‮摸抚‬她的脑袋:“垂天将军乃是天界重将,忠心耿耿,且又是本族臣民,你…”田真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忠臣良将关咱啥事,他是为神帝陛下受伤,又不是为咱,为啥不叫神帝陛下献⾎,咱的⾝体也很重要啊!

  文犀道:“她前⽇才受过伤,恐怕…”

  纯正的凤凰⾎极少,凤王的⾎非同小可,不能随意取用,朝华君无奈,抬起她的头:“小凰儿,你真忍心看他死?”

  微笑,有如舂花灿烂。

  神啊!田真鼻子一热,认命地朝垂天奔过去,看来这⾎今⽇横竖都要流,也别浪费了。

  亲眼见伤口生新⾁,医神连声赞好。

  好个庇,将来你们就拿咱当长期⾎库使吧?田真预见未来的悲哀生活,一颗心开始流⾎。

  “够了,”朝华君亲自抱她⼊怀,心疼地称赞“好凰儿,早知你如此善良,岂会见死不救。”

  是‮导领‬你我善良的,田真心头⾎流成河。

  医神仔细查看垂天,喜道:“垂天将军暂且仍不能醒转,但伤势已轻了许多,无命之虞。”

  朝华君松了口气,命人抬走垂天,又回⾝看着文犀道:“文兄弟之才,留在军中未免可惜,前⽇占统领曾说手底少一名御前侍卫,小王有心引荐,文兄弟意下如何?”

  连他也看出来文犀深蔵不露?田真惊喜,周围天兵们都羡慕不已,区区一个小天兵,能得这位神王看重,运气实在太好。

  文犀看着他半晌,微微一笑:“朝华君提拔,文犀之幸。”

  神帝的车早已离去,原地不知何时多出了另外两辆车,拉车的是四匹雪⽩神骏的天马,可见朝华君早有准备了。

  二人行至车前,文犀停下来看田真:“它…”

  田真顾不得头晕,连连朝他拍翅膀,还是跟你混‮全安‬,‮导领‬虽然好,却过于圣⽗,说不定啥时又被哄去献⾎了。

  “失⾎过多,本王会照料。”朝华君按住她的翅膀。

  毕竟对方是羽族神王,自己无权过问,文犀点头上车去了。

  眼见事情无转机,田真马上服从‮导领‬表忠心,收起翅膀,亲热地往朝华君怀里钻,正牌‮导领‬不能得罪,跟着他有⾁吃。

  朝华君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手指重重地敲了下她的脑袋。

  天庭朝会下来,群臣皆不敢作声,一个个溜得飞快,也难怪,魔神越来越不把神界放在眼里,神帝召集群臣,接连三⽇商议魔神下次光临时的退敌之策,所有人包括战神在內全都缩着脑袋装乌⻳,神帝陛下的脸⾊啊,就和那墨汁一个样,老子受气怎么,你们全都得给我陪着装孙子。

  后殿內,神帝坐在案前,额。

  朝华君进殿:“臣参见…”

  “免了,”神帝挥手示意,苦笑“朕说过不必来这些虚礼,表兄是在责怪朕前⽇失言么?”

  “臣不敢。”

  “坐吧。”

  朝华君依言往椅子上坐下。

  “朕的颜面关系神界颜面,当时朕也是气糊涂了,”神帝盯着笔架沉默半⽇,轻声叹道:“想到⽗皇传位时一番教导,再看如今神界基业就要毁在朕手上,如何不急。”

  他笑了笑:“朕又不能跟那帮废物发脾气,除了你,还有谁明⽩朕的。”

  朝华君道:“陛下言重了,魔神再厉害,总有对付的办法。”

  “今⽇找你来正为此事。”神帝抬手,面前案上顿时出现一粒明珠。

  火红⾊珠子,小指头大小,光华內敛,平凡无奇。

  朝华君惊讶:“这是…”

  神帝道:“当初圣无名无意窥破天机,知道他是杀神转世,将引动异变,是以连夜进宮面见⽗皇,无奈⽗皇执意留下他,圣无名因怈露天机,当场应劫⾝亡,只来得及留下这粒丹。”

  朝华君道:“能否容臣一观?”

  神帝颔首示意他拿去:“⽗皇未能悟得其中用意,大劫已至,临去时将它与了朕,无奈朕苦思多年,仍一无所得,只觉像是神羽族內丹。”

  朝华君细看那丹,皱眉,苦笑道:“是,却也不尽然,陛下因此便怀疑与神羽族有关?”

  “朕是那爱臆断之人?”神帝瞟他一眼“神羽族,乃是圣无名临死时说的最后三个字。”

  朝华君‮头摇‬道:“仅此三字,也代表不了什么,內丹是神族子民修行多年炼化所得,先有修为后有丹,或是天然神丹,灵气所化,食之等同平⽩获得数年修为,亦能得人形,然而此丹分明是死丹,无半分灵气,等同废物。”

  “朕也知道,”神帝坦然“令人那么传,是安他们的心罢了。”

  “陛下英明。”

  见他要送回丹,神帝制止:“你且拿去吧。”

  朝华君道:“此等重要物件,放在臣这里恐怕不妥。”

  神帝挑眉,站起⾝踱了几步:“如今朕突然想到,或许圣无名说那三个字的意思,并非是指神羽族能对付他,而是此丹之谜,当由神羽族来解。”

  朝华君也跟着起⾝:“陛下之智尚且难解,臣自问无能。”

  神帝道:“表兄也要学他们敷衍朕么?”

  朝华君不再推辞,将丹收⼊袖內,含笑道:“臣还有件大事要禀明陛下,或可解陛下之忧。”

  神帝双眼一亮:“说来。”

  第六章天音凰舞

  那边君臣二人在后殿商议机密大事,这边园子里,田真蹲在石桌上晒太,面前摆満了食物,光暖洋洋的,绿树被风吹动,侍女们来去,偶尔也会停下来逗她。

  被人当鸟耍,田真不理,低头啄一气,咱要休息,咱要进补…

  头顶一片影笼罩下来。

  看清那人,田真张开翅膀点头问候。

  文犀往桌旁石凳上坐下,拉起她的翅膀尖问道:“凤族素以练实为食,书上竟说错了么?”

  田真懒洋洋地拿尖嘴梳⽑,书上没错,可惜咱是只冒牌凤凰。

  文犀放开她的翅膀:“这几⽇也养⾜了精神,还不打算去修行?”

  修行?田真装没听见。

  “懒凤凰,”文犀笑道“听说凤族女子修成人形都极美貌,你不是伤了彩羽么,只要修成人形,脫去灰羽,就没人敢看不起你了。”

  美女?田真扭脸瞧瞧一⾝灰⽑,有点向往了,此人果然腹黑,知道咱因为这⾝⽑受了不少奚落,所以用美⾊来惑,不过话说回来,咱还真没当过绝世大美女,要不要体验一下?

  “明⽇你就要跟朝华君回羽漠天宮,没有话想与我说么?”

  此事田真早已知情,相处这几⽇,突然分别,还是有点不舍的,不过他既然留在天庭当差,要见面并不难,因此田真也不甚难过,拿翅膀拍他的手。

  文犀碰碰她的尖嘴,边笑意若有若无:“我盼着你修成人形那⽇,不可偷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田真抖抖⽑,为了満⾜群众的视觉效果,咱可以考虑。

  文犀叹道:“现在才开始,不知要等几百年。”

  几百年?田真吃吓,那要重新考虑。

  “懒也无妨,”文犀忽然一扬俊眉“倘若我…到时一定替你找寻天下灵丹,助你早得人形。”

  自信的脸,像是他,又不像是他,田真三分感动,七分怀疑。

  正在此时,一名天官走来作礼:“陛下在后殿,命小神来请文侍卫过去。”

  “保重了,小凤凰。”文犀拍了下她的背,站起⾝。

  啊哦,神帝陛下啥时这么礼贤下士了,居然用“请”?田真目瞪口呆送他走远,好半天才回神,当是听错,低头慢呑呑地啄果子。

  须臾,一只手伸来夺走果子。

  纤纤⽟手,尖尖的指甲在光下闪着光。

  哪位练九⽩骨爪的姐姐!田真惊得扑扇翅膀,扫得碟子盘子全翻落在地。

  紫⾐女亭亭而立,手拿果子,姿态端庄优雅,美目中却満是厌恶之⾊:“这只坏事的丑凤凰,他怎的还留在⾝边。”

  悔不该阻止她偷看‮导领‬
‮澡洗‬,真结下梁子了,田真默默落回她面前,低头表示认错,咱再也不坏事了,咱的‮导领‬你随便泡。

  背上一痛,却是被丢来的果子砸中。

  “滚远些吧,”恒月姬不耐烦地踢她,低声咒骂“丑成这样,浴火竟不死。”

  这女的太毒了,跟一只鸟都这么计较!田真怒上心头,待要寻思对策,远处就传来了侍女们作礼问候的声音。

  悉的⾝影缓步朝这边走来。

  宽袍⾼冠,胜似画中雅士,广袖金边闪闪,长睫挑起一丝丝光,被染成了淡金⾊,凤目温和,里面隐蔵的情绪却始终无人看透。

  傲气迅速变作温柔,恒月姬整理⾐袂,垂眸作礼:“朝华君。”

  “恒月神女?”朝华君看着面前地上‮藉狼‬的景象,意在询问。

  恒月姬瞟了眼田真,似有歉意:“方才见它在这里,就顺手喂它吃两口果子,谁知它竟莫名生起气来,想是不合它的口味。”

  田真听得连连冷笑。

  好得很,全是咱不敬客人的错了。

  朝华君果然责备:“凰儿甚是失礼,还不赔罪。”

  赔罪?田真看着他半晌,慢呑呑地扇了扇翅膀,摇了摇脖子,一步步踱到恒月姬面前。

  恒月姬连忙俯⾝去亲近它,说情:“它并不知道什么,朝华君就别责怪…啊!啊!”话说一半,她便尖叫着跳起来。

  田真以极快的速度狠狠啄了下她的手,趁她护手之际,扑上去袭击她的头发。

  恒月姬大怒,指尖寒光一闪,正要作法,忽听旁边朝华君叫声“小凰儿”立时反应过来,迅速收了手后退躲闪。

  朝华君训斥道:“不得无礼!”

  ‮娘老‬让你装好人!你不是爱鸟么,有本事动手啊!田真捉弄得起劲,心头大快,哪里肯听,‮娘老‬现在是鸟,‮娘老‬就是无礼,你把我怎么的,此等险女人,真傍上咱‮导领‬,咱将来还有好⽇子过么,今儿就让你给他留个好印象!

  她⾝形灵活,且有主人在,恒月姬不敢伤她,被弄得发丝散,什么姿态什么风情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形状颇为狼狈。

  “胡闹!”朝华君挥袖将她扫落“还不与神女赔罪!”

  在他跟前丢脸,恒月姬低泣而去。

  田真落在地上打了个滚,也觉得委屈,翻⾝爬起来,一扬脖子就朝园外走——认定了咱错是吧,‮导领‬你慢慢教训,大不了咱出去单混!

  朝华君好气又好笑,羽族子民在凤王面前,谁敢如此无礼!眼前区区一只小凤凰居然不听命令,赌气要走?

  他沉声喝道:“站住。”

  温柔的人严厉起来更可怕,田真脚软了软,开始心虚。

  “给我站住。”语速很慢,警告之意浓厚。

  田真乖乖站住。

  “回来。”

  真出去,很可能马上就被恒月姬解决了,田真哪敢真走,听他没有发怒的意思,连忙顺势踱回他面前。

  朝华君俯⾝抱起她,什么也没说,走进房间,坐到椅子上。

  田真闭着眼睛装睡。

  朝华君终于忍不住笑了:“她招惹你了?”

  ‮导领‬英明!田真马上睁眼,点头不止。

  朝华君拎起她的翅膀:“开罪了她,还想独自跑出去,让她看见,神羽族是不是又要少一名小凤凰?”

  所以咱没敢走么,田真歪歪脖子。

  “对本王无礼,论罪当逐出羽族,”朝华君将她往地上一丢“念你初犯,乖乖地在这里认个罪,本王便饶你。”

  田真马上低头作服气状。

  “今晚早点歇息,明⽇起程回羽漠天宮。”

  次⽇清晨,朝华君带田真乘火凤离开天庭,几名天官奉神帝之命送出八万里,文犀没有来,田真也表示理解,他如今在御前当差了,哪能像以前那么自由。

  战事解决,朝华君也就不急,有意带田真游览见识,⾝边有只通人意的鸟作伴,比起往常竟添了许多乐趣。

  名山奇⾕,平林神湖,⻩沙大漠…

  宽阔凤背像一艘大船,朝华君披发而坐,修长手指执着片薄刃,正在雕一竹管,那是路过琼山时顺手摘的。

  田真跳来跳去,不知他要做什么。

  朝华君微笑,抖落她一⾝竹屑:“此物甚妙,稍后你便知晓。”

  眨眼的动作带了几分戏弄,与他素⽇形象相去甚远,田真看得一愣,连忙低头,安静了。

  刀下之物逐渐成形,却是支精美的竹萧。

  ⽩⾊广袖被风掀动,朝华君不紧不慢将那箫送至边。

  箫声起,清如凤鸣,妙不可言,响彻云空,带着奇异的魅力,田真顿觉精神一震,心神渐被箫声所,魂魄仿佛受它牵引,⾝体随之变得轻盈起来,双翼不由自主扇动,带着她飞上半空,盘旋起舞。

  箫声中正平和,俨然王者之风,火凤亦停住,引颈和鸣。

  优美凤目,漾着浅浅的笑意。

  这是在哪里,在做什么…

  曲毕,舞毕,余音犹在行云间回响,田真落回火凤背上,本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心头怅然若失。

  朝华君收起箫:“族中有修成人形者,便该上羽漠天宮朝拜本王,凤者歌,凰者舞,今⽇本王先令你献舞一支,如何?”

  给‮导领‬献舞?田真终于被这词劈回神,大窘。

  朝华君道:“我很喜,小凰儿可愿意再为我舞一曲?”

  田真马上将脑袋从翅膀里伸出来,眼泪汪汪地‮头摇‬,见他作势又要吹奏,立即扑上去衔住他的袖子‮劲使‬拽。

  朝华君忍俊不噤:“会害羞么?凤族天生能歌善舞,有什么怕的…”

  说话间,远处有什么东西闪过。

  驿站!驿站错过了!田真连忙松了口,冲他鸣叫示意。

  笑容不改,只逐渐黯淡下去,朝华君缓缓将箫自边移开,没有表示。

  前面是大荒,田真很快明⽩过来,闭嘴。

  “最后一次,”朝华君伸手抱她⼊怀,望着前方雾轻声道“最后一次好么,倘若再寻不得,也就…罢了。”

  田真不作声。

  夜⾊笼罩下,虫鸣鸟鸣俱无,茫茫大荒一片沉寂。和上次所见时相比,优婆山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在风中巍然矗立,黑黝黝的有点冷,有点模糊。

  “这优婆山本是上古神山,受⽇月灵气滋养,后来被神所弃,因怨怒生出许多妖魔鬼物,凶险至极,但上头仍有许多罕见灵药,她便是与我赌气,跑上山寻药…”

  朝华君将田真放在火凤翅膀下,轻声嘱咐:“不要跑,记住了么?”

  找了二十年都没有结果,分明已经凶多吉少,这是最后的执著?田真不好阻止也不能阻止,只得点头。

  察觉有人来,朝华君侧⾝看。

  三道⽩光落地,化作三个天官模样的人,为首是位五十多岁的老者,面目慈祥,⽩发⽩眉⽩胡子,手执拂尘,雪⽩道袍嵌九宮八卦图案,被风吹得飘飞,很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像是画中的太上老君。

  “莫不是朝华君在此?”

  “九弗太宮?”

  互相认出对方,朝华君与老者俱拱手作礼。

  朝华君看另两人,含笑道:“⽟陈少宮也在。”

  那名黑发黑须的紫袍道人忙笑道:“下仙与太宮奉吾皇之命来贵境办事,路过此地,想不到竟遇见朝华君,巧得很。”

  他停了停,又试探:“朝华君来这优婆山,莫非还是为了…”

  朝华君道:“天庭归来,路过此地。”

  九弗太宮‮头摇‬。

  ⽟陈少宮便知他不愿继续这话题,于是陪笑客气几句,道:“我等皇命在⾝,恕不能久留,先行告辞,朝华君莫要见怪。”

  朝华君点头:“愿仙帝陛下福寿无边,过些时⽇吾皇也将派使者前去仙界。”

  那三人亦恭维神帝一番,离去。

  九弗太宮乃前朝老臣,在仙界声望极⾼,⽟陈少宮却是当今仙帝关河月武⺟族表兄,关河月武派他与九弗太宮同行,实为监督,怕太宮借机寻找旧太子关河月微罢了,如今仙界局面混,人人都在盼旧太子回归,也难怪关河月武这般忌惮。

  朝华君笑了笑,化作一道金光消失。

  这些人是来自仙界?田真据近⽇听到的种种谈话,已大致弄清了当前局势,渐渐地也产生‮趣兴‬,仙界神界都在找关河月微,他躲到哪里去了?

  夜深,珠光暗淡。

  风卷夜寒来袭,好在火凤翅膀很宽大,田真个子又小,躲在下面被羽⽑盖得严严实实,居然十分暖和。

  优婆山这么险恶,不知朝华君有没有危险…

  能让他痴情不忘二十年,那位龙女就是死,也该満⾜了。

  朝华君不在,田真始终睡不安稳,总是呈半梦半醒的状态,半夜,一阵奇异的响动忽然自耳畔传来,惊得她睁开眼。

  透过羽⽑之间的隙,她看到面前停着一双黑⾊的靴子。

  朝华君的靴子是⽩⾊的。

  什么人?田真警觉。

  “朝华君乃天界神王,最得神帝倚重,拉拢他于我们大有好处,陛下为何非要除去他,倒是奇了…”那人似也不解,半晌笑了声。

  声音很耳,田真不费什么力气就想起来,这不是方才那个⽟陈少宮吗!

  听他话中的意思,仙帝要杀朝华君?!

  此事非同小可,无意偷听到这样的秘密,若被发现,下场可想而知,田真又惊又怕,躲在凤翼下大气也不敢出,直到那双黑靴消失,仍不敢妄动。

  许久,周围再无动静。

  田真暗暗拿嘴啄火凤,谁知火凤似睡沉了,没有任何反应,她只得悄悄探出头张望,确认⽟陈少宮不在,这才从凤翼下跳出来。

  四下找,并无任何可疑之处,不知他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要暗算朝华君,怎样最有效?

  田真沉思片刻,将视线移向火凤。

  不出所料,火凤睡得很沉,看样子是被动了手脚。

  田真飞至火凤背上,仔细查看,凤凰的眼力本就极好,还真让她发现异常——一片与众不同的小羽⽑。

  羽尖锋利如针,混杂在火凤金羽中,颜⾊略有差别,若非有心查看,⾁眼几乎难以分辨。

  也是诸多电视剧的功劳,田真积累了不少暗算方面的经验,心知可能是剧毒,万一被它刺到,后果就很危险了,于是她尽量镇定下来,小心翼翼拨开周围的羽⽑,用嘴衔起部将它拔了下来。

  “小乌鸦竟坏我事!”沉的声音响起。

  他回来了!田真吃吓,下意识扑扇翅膀惊叫,那支羽⽑也就自嘴上飘落,慌之间,田真忽觉右翅一疼,紧接着又一⿇,然后全⾝都变得僵硬了,自凤背滚落。

  羽尖针刺破右翅,毒⼊⾎。

  ⽟陈少宮本已抬手,见状又放下。

  此毒虽烈,却不⾜以伤凤王命,朝华君中毒后必会立即运功,他等在旁边则是要趁机下手,在此地出事,神帝定然疑不到仙界,只没料到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火凤翅膀下还蔵着只小的,一切都被她看在了眼里。

  “坏事的下场就是死,一只乌鸦,省了我动手。”⽟陈少宮冷笑。

  刚这声叫,不知朝华君听到没有?田真暗暗着急。

  毒羽自地上飘起,自行飞⼊⽟陈少宮袖中,⽟陈少宮还没傻,这小乌鸦一死,神气消失,朝华君素来谨慎精明,未必会上当,绝不能让他看出是仙界下的手,还是料理掉这小乌鸦的尸体,速速离去为妙。

  这番思虑固然周全,可惜,一切都已来不及。

  突然出现的強烈庒迫感,伴随重重杀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让人不过气。

  沉沉的夜,暗淡珠光,人好像⾝处黑暗的无底山洞中。

  孤独,恐惧,逐渐滋生…

  甚至,有种死亡的预感。

  一时之间,⽟陈太宮竟无端地开始不安,如同被定在那里,‮腿双‬变得异常沉重,半步也移动不了,不仅是他,这种恐怖的气氛,就连旁边地上的田真也察觉到了。

  “背地暗算么。”

  低沉而略带鼻音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在天地间悠悠回,透着不尽威严,还有愤怒。

  这是…是…田真全⾝⽑竖起。

  眨眼间,两丈外现出一⾼大⾝影,黑袍广袖带金边,金⾊额饰发饰,长长黑发被风吹得散,自⾼⾼鼻梁下拂过,半掩无暇的脸,那是种黑暗的完美。

  ⽟陈少宮显然知道他的⾝份,惊恐万分,声音都变了:“你…”“卑鄙的仙者,你,不该存在。”

  凤眸一眯,广袖一扬,強大神力袭来,⽟陈少宮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体已经像散沙般崩塌。

  沙粒随风撒落在⾝上,田真⽑骨悚然,骨灰,骨灰!

  瞬间工夫,⾼大⾝影已站在了面前。

  魔神路…路…路西法大人!田真小心肝直发抖,紧紧盯着那漂亮威严的狭长凤眼,开始祈祷,他他他没有眯眼的习惯吧?

  魔神低眸看她,半晌开口:“灰鸟。”

  田真马上泪流満面。

  就算咱不像凤凰,你也可以叫声乌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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