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伯爵先生的私人美术馆
车子不紧不慢地朝前行驶着,街道两旁的路灯在车窗上倒映出了摇晃不清的浮光掠影,如同海面的波浪般不停倒退着,又恍若展开了一卷卷五光十⾊的浮世绘。
流夏抬眼看了看正在开车的阿方索,今天的他穿着一件看似普通的湖蓝⾊衬⾐,但那精致的细节设计和无可挑剔的剪裁不露痕迹地昭示了⾐服本⾝不菲的价值。正如他所选用的这款DunhillLondon香⽔,在低调的⾼贵中透着优雅和沉稳。
他那⽔绿⾊的双眼如湖⽔般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当灯光在他脸上掠过时,就像是提香大师运用忽厚忽薄的笔法,勾勒出了扑朔离的光影效果。对于流夏来说,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清他的侧面。无可否认,就算是米开朗基罗再世,恐怕也无法雕琢出如此完美的线条。
“阿方索先生,玛格丽特的表现一贯很好,不知你想谈些什么?”她忍不住先打破了这份沉寂。
阿方索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在继续沉默了几分钟后才开了口“对于昨晚的事,我很抱歉。”
流夏先是一愣,随即又摇了头摇“没关系,我已经忘了昨晚的事。”
“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他的口吻中并没有商量的成分,只有无可抗拒的决断。
“那…去哪里?”流夏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的话还没问完多久,行驶中的车子忽然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阿方索则优雅地放开了方向盘,嘴角弯起了一抹优美的弧度“就在这里。”
流夏疑惑地朝车窗外望去,这一看不噤让她有些错愕——出现在她面前的这栋巴洛克建筑不是罗马最为有名的洛伦佐人私美术馆吗?
她早就听说这座美术馆內存放了不少文艺复兴时期著名大师们的杰作,包括拉斐尔,卡拉瓦乔,提香等大师的作品都被存放在此处。但这里平时并不对普通人开放,所以不是任何人都有机会欣赏到这些伟大的作品的。
阿方索带着流夏径直走到了美术馆门口,里面的保安早已迅速过来为他打开了门,并且毕恭毕敬地向他问好。两人就这样如⼊无人之境般的走了进去。流夏在动不已的同时又想到了一个巧合,这里叫做洛伦佐美术馆,难道就是…
“从十九世纪开始,这座人私美术馆就是我们洛伦佐家族的物业。”阿方索像是看穿了她的疑问,微笑着先为她开解了疑问。
“这个美术馆真的属于你们洛伦佐家族的?你们家实在太幸福了。”她情不自噤地赞叹着,双眼发光地直盯着⾝边的所有东西,声音也因为奋兴变得开始发抖“哦,上帝,这不是贝尔尼尼的《阿波罗与达芙尼》吗?啊,居然真的在这里!天!”
“你也喜这件雕塑作品?”看到她惊喜万分的表情,他的边也飘过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
“嗯,喜极了。”流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件作品。在很小的时候,她就听说过这个希腊神话。为了报复太神阿波罗对自己的嘲笑,小爱神丘比特将一支使人陷⼊爱情的金箭向了阿波罗,同时,他又将一支使人拒绝爱情的铅箭向河神的女儿达芙妮。结果无疑是悲剧式的,想要躲避阿波罗的达芙妮哀求众神帮助她摆脫这没有爱的追逐,于是众神就将她变为了一株月桂树。
而雕像正是生动重现了这一段场景,当阿波罗的手刚接触到达芙妮的⾝体时,她就开始变为月桂树…无论是肢体的动作,还是脸上的神情,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栩栩如生。
“与其说是喜这个神话,不如说是更喜达芙妮的个。就算是变成树木也要表达出自己最实真的感情,绝不屈服,这样的她让我钦佩。”流夏的眼中闪动着淡淡的光泽。
“是吗?”阿方索在她的背后幽幽开了口“不过如果我是阿波罗,就算她变成月桂树我也不会放过她。”
一瞬间,流夏只觉得有股凉丝丝的寒意涌上心头,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不知为什么,那个静静站在⾝后的男人,却无端端地带给了她难以形容的庒迫感。
“对了,其实今天想让看你的是另外一样东西。”他走到了一扇门旁,在门上的暗绿⾊晶纵面板上摁下了几个数字。
门很快应声而开,原来这是一个并不算太宽畅的房间。屋內的装饰简洁朴素,桌子上放着几件精巧的雕塑,靠着墙的架子上随意堆放着很多画卷,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个杂物房。流夏颇为困惑地朝周围打量了几眼,在目光无意中掠过墙面时,她忽然啊的低呼了一声,又劲使了自己的眼睛,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住了墙面上挂着的那副画。
画中的女子手持鲜花,半扶着滑落在前的古罗马式的⽩⾊內⾐,神情典雅秀美,眼神温柔而自信,那种旺盛的生命力和若隐若现的美丽在流动中被画家敏捷地捕捉住,再融合了温暖明快的金⾊,用流畅自如的笔触表现出了令人惊叹的华贵之美——
那是只属于提香的暖金⾊。
“这…这副画…不是提香的花神吗?这里…这里居然会有花神…”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状态下突然见到自己最喜的画作,流夏动地有点语无伦次。
阿方索只是优雅地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差不多盯着这副画发了十来分钟呆之后,流夏才慢慢平静下来,但她很快又产生了一个疑问。
“可是,阿方索先生,为什么你将提香的这副作品放在这样一个简陋的房间里呢?”
“这个房间虽然不起眼,不过放的都是我最喜的东西。因为,”阿方索的眼中闪动着意味不明的神⾊“我讨厌太多的人和我分享我最喜的东西,尤其是那些经常借用这里来进行外的府政 员官。”
“是这样…那我…”听他这么一说,流夏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
“我只是想表示歉意而已。”阿方索微微一笑“何况,你又是懂得欣赏这副画的人。”
“谢谢…真的谢谢。”流夏衷心地表达着谢意“能亲眼看到提香的花神,我真是死也暝目了。”
阿方索边的弧度更深“呵呵,有这么夸张吗?那么你为什么最喜这副画?”
“嗯,我想应该就是画中所表现出的那种令人感动的生命力吧。生气的美,往往是最能打动人心的美。”流夏笑着望向了他“阿方索先生呢?你喜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阿方索用一个含糊的笑容转移了这个问题“也许…和你的理由一样。”
或许是因为提到了共同的萌点,围绕着提香这个话题,两人居然差不多谈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气氛也渐渐变得自然舒缓了许多。让流夏感到吃惊的是,阿方索不但对于文艺复兴时期的绘画艺术相当悉,而且居然还和她有许多相似的见解,两人在这个话题上倒是越聊越投机。
直到卡米拉打来了电话,流夏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间美术馆。不过当伯爵提出送她回家时,她还是客客气气地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地铁站离这里很近,她不想再⿇烦自己的雇主。
至于今天晚上,那只是一个例外而已。
望着阿方索的银⾊Bentley消失在了夜⾊之中,她蓦的想起来忘了发信息给托托,于是赶紧拿出了自己的机手,匆匆忙忙打了一条信息。
刚摁下了信息的发送键,她就听到⾝旁有人发出了一声赞叹“看,限量版的兰博基尼!”
寻声望去,流夏只看到了一辆蓝⾊的跑车飞快地从眼前掠过。在短短的一瞬间,她好像隐约看到了车里的那个人很像托托。
尽管感到有点奇怪,但她还是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和自由。
就算是相爱的人也不例外——
在连续度过了几个光明媚的好天气后,罗马城终于来了一次雨绵绵的周末。
流夏的作业已经完成了大半,只需要最后的润⾊就大功告成了。这次她对于自己的作品也是充満信心,甚至已经想好了拿到第一后该怎样和卡米拉她们庆祝。
托托一早就打了电话来,提醒她别忘了今晚要和他一起参加罗马队长的生⽇晚会。而卡米拉和静香知道了这件事后,明显比她更加紧张,还自告奋勇地担当起了她的形象设计师。
“流夏,穿这件,看看多感,保准让你昅引全场男人的目光!”卡米拉拿着一件红⾊的裙子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静香毫不犹豫地反对“流夏又不是去扮际花,我看还是保守的搭配比较稳妥。”
“太保守怎么能成为全场的焦点?罗马王子的女朋友不能输给那些女人。”
“那也不一定非要穿这么低的⾐服啊。我们东方人讲究的是含蓄之美。”
“好了好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流夏边说边从⾐橱里拖出了一个盒子“今晚我就穿这个去。”
“好美的图案!”卡米拉在看清那件⾐服时轻呼了一声。
静香探头一看,也随即表示赞同“对啊流夏,我怎么没想到,这才是最适合你的礼服。”
就在这个时候,静香的机手忽然响了起来。她接起了电话,听到从那一头传来的声音时面⾊居然微微一红,嘴角浮起了一抹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涩羞笑意。
流夏和卡米拉互相对视了一眼,颇有默契地换了一个眼神。
“今晚吗?那…好吧,嗯,好,就在那里见。再见。”合上了机手之后,静香愕然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两张神情诡异的脸。
“嗯嗯,不知是谁来约我们的大姐小呢?”流夏眨了眨眼。
“就在那里见。到底是哪里啊?”卡米拉也笑眯眯地凑上前来。
静香温文尔雅地朝她们笑了笑“想知道吗?”
两人同时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竖起了耳朵,露出了充満期待的目光,接着就听到了对方抛过来一句轻飘飘的解答“那就是——无可奉告。”
受了骗的两人再次面面相觑,忽然同时默契地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还在偷笑的静香扑倒在了上…
屋子里女孩们悦愉的轻笑声,混合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奏响了一首韵律优美,节奏明畅的快乐小夜曲。窗台下盛开的玫瑰散发着的阵阵香气,若有若无地绕在雨⽔中,融化了一地的媚妩。
暮⾊的降临拉开了罗马夜生活的序幕。淡淡的月华将台伯河面晕染成了一片破碎的银⾊,撒下了一份脫离世界轨道般的安静和清宁。
而此时在罗马市中心的一座五星店酒里,仿佛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店酒门口停満了各式各样的名车,整齐而有序,看起来就像是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名车展览。在店酒最为豪华的宴会厅里则已经聚集了不少客人,这里面除了⾜球明星,名模名主持人以外,也有一些商界人士,甚至还有几位府政 员官。
这些头顶光环的客人们纷至沓来,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参加罗马队队长的生⽇晚会。
当然,其中自然也不乏罗马队的忠实支持者。
男士们边饮酒边低声谈着,在场的女士们更不会放过这个展示自己的好机会,用尽方法想让自己成为全场的焦点。
悠扬的意大利音乐,缤纷多彩的晚礼服,闪闪发光的名贵首饰,⽔晶杯里轻轻摇曳的葡萄酒…这一切,仿佛都勾勒了出了一个纸醉金的罗马之夜。
当罗马王子托托带着他的女朋友走进大厅时,立即就昅引住了大家的眼球。这是托托第一次正式将女朋友带到公开场合,所以更多好奇的目光自然就落在了那个国中女孩⾝上。
女孩那头乌黑如云的发丝被一支紫⾊⽔晶发簪优雅地挽在了脑后,⽩瓷般明净的脸庞上透着一种空山新雨似的清洌,黑⽩分明的丹凤眼里秋波流转,顾盼生辉,举手投⾜更是充満了古典的东方风韵。
而最为出彩的就是她⾝上那袭浅紫⾊的绣花旗袍,精致的花朵图案跳脫了旗袍本⾝的沉闷凝重感,斜肩的柳叶状纽扣细致地雕琢出清华优雅,衬托出了她娇小却又凹凸有致的玲珑⾝段和纤细动人的韵致。在她脸颊旁轻轻摇曳的紫⽔晶长耳环让她看起来更加生动清灵,在优雅之中又增添了几分俏⽪之美。
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这个女孩,就好似一股澄澈的清泉缓缓涌⼊,不张扬,不夸张,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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