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开到茶蘼花事了
如雪亲展:
⽇前之事,经多⽇调查仍萦无绪。刺客心怀死士之志,几番周旋不过无用功矣。朝庭出面不免大动⼲戈,诸多不便,其中苦楚,如雪旁观者清洞若观火。此事已由庄…
红⾐女子凭窗而立,将手中信笺成一个团,木然张口,呑了下去。洁⽩的信鸽站在女子臂上,温顺地任由女子柔软的手指无心地抚弄它背上的羽⽑。
香炉在⾝后飘出淡绿⾊的袅袅轻烟,拂过一弯流泉似的长发,嗅到一如既往悉清芬的幽香,女子却蓦然面⾊大变。
“呃…呃…”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一手卡住喉咙,她极力令自己呕吐,长发披散及地,转瞬间,眉目淡然的女子,表情已变得甚为恐怖。
鸽子仿佛也受到这突然变故的惊吓,扑扑地扬起羽翅飞向未关的窗子。
青丝散中,仍可看到额角渗出的汗。
握紧了拳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反复挣扎几次,女子终于从地上爬起,挣扎着走向梳妆台,打开黑底描金的小匣,从淡绿⾊的药瓶中倒出一粒清香盈鼻的药丸,正要举手呑下,却又想到什么似的蓦地停下动作,咬牙扔下药,爬到上放下两旁的帐幔,盘膝打坐。
一炷香后。
锦⾐长发的花如雪一如既往按时出现在⽔月宮听松阁。
“宮主,这是今年各商号送来的账目,我已经核查过了。”穿着⽩⾐娇小玲珑的少女甜甜地笑着,从大堆账目中抬起头。
“进⼊中都的武林人士,大都来向我们打过招呼。”左右手之一的乌羽在一旁伶牙俐齿地数落“只有几个顽固不化的和尚自命清⾼,不屑和我们来往呢。哼,进了金国的境內,也要懂得守我们地盘的规矩呀。宮主你说是不是?”
“宮主才是不屑和他们计较呢。”没有等花如雪接话,⽩⾐少女已经撇着小嘴,笑眯眯地抢先接过话茬“宮主不在这两天,纯儿很想宮主呢。下次出门一定要带上纯儿哦。”
花如雪微微一笑。
乌羽已经又抢过话头:“哼,比你想宮主的可大有人在呢。比如那个莫侍卫…”
两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笑成一团。一大群垂手立于堂下等着有正事说的管事完全揷不上话。
⾝为金国皇帝的背后拥护者,⽔月宮可谓算是立独在朝廷之外直接听令于完颜雍的另一股势力。而联接武林、商业、朝政,复杂脉络的中心点,也就是那个偶尔神情倦淡的女子了。因此每⽇要处理的大小事宜也就格外繁琐。
这一天的花如雪一如既往,说话甚少,只是仔细聆听每个人的意见,一直到最后一个管事说完。
花如雪浓浓的眉睫下,总是特别沉稳的眼睛梭巡过每一张面孔,旋即定格。
“苇八。”她问“我待你做的那件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苇八怔怔地愣了一刹,眼波一眨,旋即抱拳“属下希望单独禀明。”
此言一出,引来満座管事的不満。
这新来的小子仗着宮主的偏宠全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不算,这会更是表现得肆无忌惮。谁不知道,能进⼊听松阁的全是宮主的亲信,他偏要独出心裁,玩什么单独禀报。难不成他有什么独家线报,还怕他们听到会暗中与他抢功不成?
花如雪看着他的眼睛。
半晌,冰消雪融般地露齿一笑“好。苇八留下,其余人下去吧。”
于是,不管再怎样在心里咒骂苇八是小人,众人也只好不情不愿地告退了。纯儿一边拉扯着乌羽的⾐袖离开,一边不忘回头冲苇八扮了个鬼脸。
苇八深浓的眉睫抬起,带有探询意味的视线向花如雪。而后者则再也支撑不住地放松了五指。
握在手中,耳环上的针早已深深刺⼊最是怕痛的掌心⽪⾁,就是仗着这份痛楚在保持清醒的花如雪在放松的一瞬间面⾊惨⽩滚出大滴冷汗。
“还好你够聪明。”
她虚弱地说着任由自己倒在案上。
苇八仔细看了看⾝后,确定无人,才快步上前,低声询问:“⽇前的伤口裂开了吗?”他就知道其中必有古怪,花如雪本没有命他办过什么。突然那样一问,一定是有什么不方便直接明言的事。而左思右想,除了花如雪⽇前受伤一事,也别无其他可能。
花如雪摇了头摇,捂住心口,闭目吐气:“我中了毒…”
“毒?”苇八蹙眉“那…”
⽔月宮不乏能人异士,有什么毒是他们解不开的呢。何况看花如雪的样子,所中之毒,应该不是那种沾即死的毒药。
“苇八,你要帮我。”
修长的手猛地抓住他的⾐角,他不自觉地退后,看着女子清秀的脸上浮现出类似凶狠的倔強。一种陌生的感情倏忽如云自心底掠上。
不可以让人知道她受了伤…
不可以让人知道她中了毒…
这是个不可以示弱,甚至没有资格示弱的女子…
宁静的眼眸滑过感情变动的波纹,苇八握住她的手,感觉着纤细的手臂与⾎管內正淙淙行走的⾎所传来的温度。
若是见过一个人的伤口,就无法再对这个人无动于衷。
若是曾得到某人的信任,就等于带上不可背叛的枷锁。
很久以前,就听到“那个人”曾经这样说。
当时不以为然,此刻却真的认同了。
苇八在没有弄懂自己的心意之前,已任由本能抱起花如雪,把浑厚的內力通由手心传⼊花如雪颤抖的⾝体。
“没用的。这种毒很难排出。”
花如雪试图挣扎,却不知道是要试图从他的掌下挣开,还是,要从早已无心沉溺的感情中挣脫呢。
“我知道…”喑哑的声音沉静地说“我只想帮你庒制住它。”
“…拜托了。”
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一旦出口,从此之后,两个人就不再是宮主与从属。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并不是这样的关系。
经由绵柔的掌力一并传来的,还有⾝后这个男子惯于沉默无声的温柔。
是否是因为这种温柔过于寂静…
花如雪竟忆起幼时看过的一场雪。
雪落在江面上,纷纷扬扬。江⽔奔腾,不会冻结成冰,寒冷融化寒冷,发出冰块浸泡在⽔中时滋滋的响声。
那是寂寞消融的声音呢。
一个同样寒冷的拥抱,竟拥有消融彼此的力量…
冰与⽔的爱情,便是无分你我的爱情。
阖合眼帘,她又想到那个最有可能下毒的人,睫⽑颤了几下,却终于还是没有流下眼泪。
“此毒名为茶蘼。”斜倚软榻的女子轻道。
“我对毒药一窍不通。”苇八蹙眉据实以告“宮主应找擅长解毒之人早早化解才是。或许宮內的御医可解此毒…”
“这是某人自制的毒。即便毒药专家也不见得就会知晓。”花如雪漾开一抹无痕的笑,自嘲道:“开到茶蘼花事了。”
目光带一缕悠然,她转望向那扇紧闭的窗子。遥想深宮內某个女子浓到无人化解的一厢愁怨。
“其实,我并不怎么憎恨这个对我下毒的人。”垂下眼睫,她信手玩弄自幔帘垂下的如意结,微笑着继续道:“但是,这并不表示我可以原谅她。”
“你所说的,下毒之人,与你不能原谅的人,并不是指同一人吧。”苇八目光如电,向面⾊苍⽩的女子。
花如雪垂眸勾,漾起无限嘲讽的一笑“你适才说或许宮內御医可解此毒,恐怕行不通呢,但宮內确实有位娘娘能解此毒。那即是当今国⺟。”
“…”“你一定奇怪,皇后娘娘为何想要我的命呢。”花如雪哂然一笑,挥开垂覆在额角的头发,挡眼的青丝造成小簇的影,整个人都蔵在帐幔中的女子抱住枕头,像个小女孩似的反复磨蹭着脸颊“其实我也好奇呢。她最恨的人、最急着对付的人,并不是皇上心心念念的燃儿姑娘,而只是⾝为皇上臣下的这个卑微的我。”
苇八没有说话,他并不清楚花如雪对于完颜雍究竟怀抱着怎样的感情或者想法。但是他很明⽩,一个聪明的女人总能敏感地察觉谁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那位燃姑娘纵然一时风光无限——集完颜雍三千宠爱于一⾝,又怎么样呢。帝王的感情最是稀薄,能长久跟随在他⾝畔的女子,一直以来,也就只有花如雪一个吧。
纵然在此刻她并不是以一个女人的⾝份赢得他的青睐,但谁又能定夺扑朔离的未来。
何况完颜雍对花如雪有多么与众不同,即使是只见过一次他们相处的场合,苇八亦能看出一二。
那么那位至尊者的子,皇后千岁,又看过多少次呢。
从完颜雍任东京留守开始,或者更早以前,或许她便一直憎恨着这个无端夺去完颜雍信赖的女子了吧。
只是这样一想,心中竟觉得怅然若失。
他是在介意什么呢。
也许,是介意这个初见面时当风而立微笑无痕的女子,心中记挂着的是他永远无法与之相比的人吧。
原本没有一丝涟漪的眼眸,竟漾起混的波澜,还好浓密的睫⽑深深垂覆,替他掩盖不该发生的情感。
“…她一直派人在我⾝边监视,却迟迟不敢有所动作。”没有察觉苇八的异样,花如雪径自讲着“因为我从来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呢。不过她总有一天会下手…”停了一停,花如雪苦笑“现在就是她终于等到的机会了。在这么久之后,在我几乎已不忍、已不想、提防对付她的时候…”
“你说的这个监视者,难道…”渐渐听出一丝端睨,苇八心中一凛。
上他探寻的眼波,花如雪漠然一笑。
“是呢…乌羽。”
像细微的神经被刺到,即使只是手指上小小的伤口,也会让人觉得痛不可当。上花如雪清浅无痕的笑容,苇八觉得心中有什么被骤然揪紧,随即传来火灼般的辣痛。
一瞬间,滑过眼底的片段,是什么呢?
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对某个人全然的信赖,以及,脖颈被几乎切断时那凄然的愤楚。
那一天,在开満梨花的院落。
花如雪曾说:请你不要骗我。
那份无奈酸涩的哀愁,此时也震撼鼓着苇八的心。
即使他并不了解花如雪是怎样一个女子,有过怎样的过往。
但是他却真的很了解花如雪所承受的这份无可奈何的伤痛。
“听好,苇八,我中毒的事,别让任何人发现。”那面⾊如纸的女子正低笑吩咐“只要他们不确定我中了毒,就不敢轻举妄动。”
“为什么?”
在发觉这三个字早已超越自己目前⾝份前,苇八已经茫然地看着她问出口:“为什么要这么辛苦?为什么不可以让人知道你受了伤?你中了毒。既然你也是一个普通的人,就自然会有累的时候,会有病的时候,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
花如雪和他一并怔住了。
他们都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说。
像一只一直硬坚的蚌忽然张开保护自己的外壳露出与外表不符最最柔软的內壁。
“因为…”花如雪失神地望着第一次对她说“你也是一个普通人”的男子“因为…”
因为我要保护完颜雍——这句话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一直以来,她都是完颜雍的保护者,从那个舂光灿烂的午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已经注定的命运。他是光,她是影。他在光下,她在行云底。朝政初定时局混一切光鲜俱只是外表。
有多少人不敢动完颜雍是因为知道他的背后有江湖在支持。
有多少人不敢动⽔月宮是因为她的背后有朝廷在撑。
他们从来就是互为表里相互依靠。
她不可以倒下去,她不可以示弱。
她从来不知道这⾝边有哪一个人,不是因为某种利益来接近她。她判断不了,确定不了,正如他所说,她只是这样一个普通人。
武功⾼不⾼…心机深不深沉…这些都无法改变的事实或许就是她不过也只是一个同样望渴有人能让自己依靠的女子。
就这样看着苇八。
她会突然有想要哭泣的冲动。
为什么总有一个人,会无条件地让你莫明其妙就信了他?
好像眼眸碰撞的刹那,听得到彼此灵魂的击撞声。
如此鲜活,并非错觉。
可是却不敢承认、不能认可。
抓紧铺在⾝下的锦缎,她提醒自己,绝对不能产生妄图依靠某个人的心情。人类,只要产生了那样的感情,就是变得脆弱的开始。
“因为…我有我的⾝份所一定要做到的事。”
绽放的,依然是轻轻浅浅虚幻无依的微笑。
“有个人能解我的毒,今晚,你便带我去找他…”
能松手的底线,只是这样的信任了。
能付出的感情,早被太多⾎淋淋的过往证明是付不起的。
“…是。”
低下头去的灰⾐长发的男子,无波的眼中又在想些什么呢。那是因茶蘼之毒而困倦无力的花如雪,所猜想不透的东西。
同样小舟夜泊。
却是别样心情。
今夜的船不是奢华绮丽有如南柯一梦的画舫,今夜的花如雪不是那⽇⽩⾐如云笑倚红妆的翩翩贵公子。
他曾很向往她那种恣情任意的笑容,像天下没有任何事是她所不能掌握不能解决。傲而不嚣卓然华美。或许在其他人眼中,她依然穿戴着这样一袭浮华的⾐袍。
但在苇八眼里,她却已经不一样了。
而他明⽩,是她让他看到了她的不一样。
如此放纵的一份信任,是什么呢。他不敢想亦不愿想。只是世事难如愿,在心中预留设限,就可以按部就班照计划展开吗?
“在想什么?”
那斜倚在半开的窗扇前,青⾐长发低眉浅笑的女子盈盈望来。而上她的笑容苇八却只觉心中难过。
她笑得越恣情,苇八越难受。
他没有念过什么书,不知道要怎样形容他此刻的感觉。他只懂得,一个人,到了应该流泪的时候,如果流不出眼泪,在原本该哭泣的场合,还要言笑晏晏,那绝对不是值得羡慕的潇洒,只是他人难以体味形如诅咒的落寞。
“我在想…”讷讷地,他说“帮你解毒的人,究竟是怎样…”
“不要说谎。”轻柔的声音打断他,又黑又深的眼眸望过来,他心中一窒,下意识竟避开那夜空般深沉温柔的⾊泽。
两个人,一时无语。
有些暧昧悄然滋长。
江心月⽩,浸⼊一⽔柔蓝。
旷野天低,空气传来香草幽微。
心事与眼波都一并变得柔软,在这最没防备的时候。
却突然有人倏忽而至,⾝手矫健翻⼊半开的窗子,凌空一刀刺向全无力气的花如雪。
花如雪虽感惊骇,但自幼浪迹江湖,应变能力较一般人⾼出许多。直觉认定面前的人并没有杀气,果然,那刀子凌空一折,依稀划过她的发际,真气破空,斩断一缕青丝。
事发突然,待到苇八出手。
那把钢刀已架上花如雪的颈项。
“不要动。”
陌生的声音,花如雪细细分辨,认定从未听过。
自己与苇八由⽔月宮秘道而出,应该不会被人发现行踪,事前便埋伏在此也说得通。但这个能解茶蘼之毒的人,乃是自己以前无意中结识的朋友,连乌羽也不知道,又怎么能防患未然呢。
她心头正一片混。
却不料听到执刀的人大声喝道:“你们这对男女,半夜私会,想必不是好东西。定是约好私逃!不想她死,便快出金银细软!让本大爷替天行‘盗’!”
花如雪险些栽倒,原来只是不巧碰到夜行的江上飞贼。想是看这小船精致,动了贪念。她含笑望去,却见苇八神⾊僵硬。心知他是挂念自己安危,却也觉得这个人全无趣致,一个小贼怕来做甚。
“谁说我们是半夜私逃?”花如雪咳了一咳,轻言细语“我们二人本就是夫呢。不知道这位君子又是替天行的哪门子道?”
那匪徒一怔,想是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形。
花如雪抿睫弯,眯眼一笑。
“不过钱财本是⾝外物,若能破财免灾,又有何妨。相公,你便把你那私家都拿与他吧。”
一声相公,本是调侃苇八。
花如雪故意说得妍婉曼妙,与平素傲然沉稳的样子大相径庭。
苇八却默不作声,手指青筋浮起,并不觉得这是个有趣的笑话。只是依言探⼊怀中,拿出锦袋,掷在夜盗面前。
強人正要伸手。
江面忽闻琅琅歌声踏破寂夜寒声。
有人紫⾐长发,⾜点一江碧⽔,竟从岸上一路踏⽔凌波,直奔这江心小船。此人⾝姿轻盈,如月下蝴蝶。
待到近前,只见他面似冠⽟,清神俊骨,竟是个潇洒美青年。
三人都被他奇异⾝姿所昅引,而这人滴溜溜在⽔面一转,骤然袖中飞出一物,直直击中贼人门面。
花如雪眼睛一眨,青年已跳上船来“等这贼子已有数晚,终于让我抓到了!在下是本城捕快,江⽟郞,搅扰两位月下良宵谈情说爱了。”说罢,竟露齿一笑,一手抄起地上的锦袋,掷回给苇八。言罢,也不多话,揪着那強人又飞出小船,原来他手上系着一条绳索,刚才一抛,已套中贼人脖颈,沿路只听得那贼人哀嚎救命,大半⾝子都沉在⽔下,脖子又被勒得不上气。那位江⽟郞还要不时踩他一脚,以做垫脚物。花如雪看得怔然。
一来一去,不过数秒之间。却几起几落情绪绷得満満,花如雪原本就因中毒失去力气,此时更觉得⾝上绵软。大开的窗子吹⼊凉风,让她昏沉的大脑恢复稍许清明,乍然回眸间,却只见苇八站在原地,脸⾊竟像撞到鬼一般,无比难看。
她想要笑他少见多怪经不得事,却觉口一滞。
“宮主…”
昏的视野中,只见有人一个闪⾝,⾝法快捷地抱住险些栽倒的她,大大的手摸上她适才被刀划过的断发,喑哑却温柔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
她闭上眼,边漾起一丝微笑。
为何要说对不起?
是因为无法保护她…还是因为不能、不能回应她…
想到适才半真半假的试探,借机叫他一声相公,他却僵硬毫无回应的表情。口庒下去的毒,背上未痊愈的伤,竟一齐发作,让她原本没有受伤的心,也不可抵挡隐隐地痛了起来。
开到茶蘼花事了…
也许情之一味,才是最难解的剧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