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如若不然
那才是上了大当…贪酒一身横练的硬功,如无锋芒威慑,以我半吊子的永劫无终能否破防还是未定之天。我弹弹腿脚,舒缓不适,再次飞身而刺。
明知下盘破绽已被他看破,但我却不能停下,只能不断进招…若是举棋不定、犹豫不决,岂非放任他逃之夭夭。这次我更加谨慎。
但三五个变招后,仍被他寻到机会,攻向下肢,好在我留了三分力,撤退及时,总算全身而退。
我锲而不舍,步步紧,欺近业师,悍然出剑,贪酒身形灵动应对自如,总在寻机攻我下盘,我进退拮据、剑法受限,只能堪堪避开。
如此锋五个回合之后,我一时不慎,被他一脚踹在间,好在击飞之前我挥剑刺中他左手臂膀。
他一时追击不能,只能以元炁止血。我在空中运起所剩不多的元炁护住周身,蜷起身体以背部生生受了落地的反震。
“唔…”我不敢怠慢,不顾痛楚强行起身,一边盯住贪酒和尚一边调息,丝丝元炁迅速游走体内,抚慰疲累生疼的筋骨,虽然我受了伤,元炁也所剩不多。
但并非没有好消息,贪酒已然力有不逮,无法再应对更久的战端…我所受的那一脚,纯粹是他的体力量,几乎没有元炁加持。
“好一把宝剑,吹断发,若是涂了见血封喉之毒,贫僧已然去见佛祖了。”邋遢业师缓缓松开捂住伤口的右手,染着血污的僧衣破口处,隐约可见剑创已然闭合止血。
我傲然不屑,嗤之以鼻:“我岂会如你们这群宵小之徒那般下作?”既是肺腑之言,也是为了拖延时间,采练元炁,恢复战力。
“阿弥陀佛,为了代天下佛徒受业,贫僧等人也别无他法。”贪酒和尚合十唱佛,缓缓走近“施主正在调息,贫僧猜得没错吧?”“错了,我在想该怎么斩下你的狗头。”虽然被他猜中了。
但我不能怯、不能不打自招,更何况如此采练效果不佳,时间自然是拖得越久越好。邋遢僧人阖目摇头,双手合十,悲天悯人地吐出恶语:“施主所言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了。因为你即将命归九泉之下!”
话音刚落,他睁开猩红双眼,面色迅速酡红,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我忽然感觉浑身有些发软,视线模糊,心中一惊,这莫非是羽玄魔君曾提起过的诡异武功?!明明已经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但四肢却软绵绵、弱潦潦,丝毫不听使唤,我只能拄剑强撑:“你…使了什么妖法?”贪酒一愣,随即猩红双目如同夜间狂蝠,狞笑不已:“施主如此年纪,未曾饮过酒么?
如此美事不得享受便要魂落曹,可叹可惜啊!”酒?!果然是羽玄魔君提过的异能。我并非没有警惕过此事,更可以说将其视为取胜要点,故此一上来就先将酒葫芦劈成两半。
但他未至留香坪时就已饮酒不少,地上残酒也无所顾忌地尽情舐,为防不测,我让他逃了两次,也任由他谩骂孚罔,只为将时限拖过去…我猜测饮酒与施招定不能相隔过久。
如今二人鏖战已过两刻钟,他未曾使出此招,我几乎以为自己心计得逞,没想到此刻他猝然发难,场面迅速倾斜…于他而言,胜机已然唾手可得。
虽然我不明白个中缘由,但也没有开口相问,显然他不会好心到如实相告。眼见他慢慢走近,我闷气短,头脑轻飘飘、晕乎乎,哪怕运起元炁也无法排除不适之感,强行挥剑却如同置身镜花水月,心神与躯体仿佛天各一方,身体举动与意识指令之间慢了半拍…
如此情形,已与置身死地别无二致。我拄剑强撑、挣扎难起,已然逃无路、抗无能,贪酒和尚站在面前,悲天悯人道:“生父既死,孤子独活,贫僧实不忍见如此人伦惨剧,这便送你们父子二人地下团聚吧!”
他面目狰狞可怖,出手迅如闪电,俯身一掌印在我的心口“呛啷”一声,剑落在地,我浑身巨震,应声倒下。
***贪酒肮脏的面容充了错愕,望着地上淌血的含章剑,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心口…那里一处开的剑创,殷红的鲜血汩汩在僧衣上,迅速染红了左。“不…不可能!”
心创致命,哪怕身负元炁也无力回天,业师口吐鲜血,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双腿一软便轰然倒地,蜡黄面容迅速失去血,痉挛数次,睁大的双眼很快神采黯淡,死不瞑目,魂归西天。
“呃…这一下还真疼…”我强撑起上半身,看着贪酒和尚的尸体浸在猩红血泊中,心中暗道一句侥幸。方才中了他诡异奇谲的武功,我毫无反抗之力,几乎以为在劫难逃。
但就在他即将出掌击我心口之时,体内一点冰雪元炁大放光华,瞬间驱散了头晕目眩的异常感觉。
我当机立断,迅速运起聚集的少量元炁护住心脉,右手则挽剑向了他的口…电光火石之间,锐不可当的含章剑势如破竹地穿透了邋遢僧人的心脏,我受掌倒下时又顺手将其带出,受了致命伤的业师回天无术,这才倒地殒命。
我息几下,恢复了些许体力,勉强起身,将含章上的血迹甩去,还剑入鞘,拄在地上。“娘亲…”我自然不傻,体内的冰雪元炁在最后关头救我一命,除了娘亲别无他人,然而大声呼唤,却不见娘亲踪影。算了,回了宅院自能见到,我摇头安慰自己,不再多费口舌。
此时此刻,业僧毙命,父仇已报,我亦应告知泉下,于是深一口气,放声喊道:“父亲,不肖孩儿已为你报仇雪恨…”
长啸既终,一口气尽,强撑四肢百骸的毅力随之土崩瓦解,我骤然呕出一口鲜血…贪酒秃驴的那一掌终究是伤及身体…心神剧烈损耗的不适之感与筋钝骨劳的疲累困倦一齐涌上,距离不省人事唯有一线之隔。
我看了一眼云隐寺,摇摇坠,双目朦胧,眼看就要倒地,一抹雪白仙影却在此时骤现,清雅香风瞬间袭来。我强提精神,惊喜呼唤:“娘亲?!”
娘亲一手扶住我的脊背,一手印在我的膛,美目噙着泪光,一脸心疼地看着我。一股清凉抚慰着躯体,恰似葳蕤谷中习武过后的关怀。
此时我却是被娘亲半拥入怀,似乎回到了襁褓中,心中安宁。我勉强张了张嘴,却再难发出半点声音。
“别说话,娘为你疗伤。”娘亲温柔哄道,闭目探查我的伤势,旋即冰雪元炁涌入体内,却并无一丝肃杀之意,反而如同雨一般滋润我干涸的脉。
娘亲终究是关爱我的,否则不会随行至此,更不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唤醒我的心神。望着那闭目凝神的仙容,中充了暖意,我直觉得这番生死搏杀并非为父报仇那般简单。可就在此时,视野中却异变突生…直通云隐寺的台阶上方,方才一直站立观战的的龙渊学士身形一晃。
那麒麟绯袍恍若鬼魅般消失无影。我瞪大了双眼,心中骇然!这般令人目力难及的神速,我所知者,唯有羽玄魔君!他大费周章造成的这个局面,定然不是图谋我的性命,只能是娘亲!而娘亲正在全神贯注为我疗伤。
即使反应灵敏也是失了先机,必遭暗算!惊骇之下,心智却有如神助,顷刻明白过来,我所拥有的、能够扭转局面的办法,唯有碧落黄泉!
羽玄魔君的气机,快想起来啊!他的速度太快,我无法凭借目力与直感锁定,但我昨曾锁定过他的气机,从记忆中寻找感觉来得更快。蓦然间,一抹绯红残影出现在娘亲的身后。
他的右掌已然高高举起!娘亲亦是感知灵敏,却只来得及收回冰雪元炁,睁开双目,黛眉一凝,竟是打算生生承受此击!
元炁将我们连成一体,若是一方受掌,气机冲击之下二人难免同遭厄难,娘亲此举无异于要独自受此横祸!不!不要!不要伤害娘亲!
如此近的距离,死命回想的气机终于浮出水面,碧落黄泉仓促而决然施展,我直感觉到心神被剧烈地消耗、强烈地撕扯,若有实形必然已是目疮痍…
但万幸的是,身体终是如我所愿地行动起来,赶在那只苍老的手掌击至娘亲玉体之前拦住,以身代受。娘亲美目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一阵骇然,不可思议地扭头。
刚猛无俦、沛莫能御的元炁自口透体涌入,剧痛撕裂了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截截堵,元炁七零八落,丹田支离破碎…
我仰天出一口鲜血,向后倒去。“霄儿!”仙音凄厉哀鸣,娘亲身形一闪,急切而轻柔地接住我倾倒的身躯。
“羔羊跪,乌鸦反哺。丹心碧血,母子情深。”苦心孤诣设计的阴谋功败垂成,羽玄魔君头顶烈,面目笼罩在阴影下,应迅速决断,扔下十六字,化为烟云消散于无形。
“不,不要!”娘亲跪坐在地上,一手托住我的头颈,一手按在我口,疯狂灌入冰雪元炁,我感觉到自己正躺在娘亲的玉腿上,一滴滴清泪亲吻着我的面颊,我勉力睁开眼睛,张开粘腻腥甜的血口:“娘亲、别哭…”
体内成了一锅粥,经脉尽断,我自知这是功体破碎的征兆,恐怕命不久矣。娘亲螓首摇个不停,清泪挥洒,冰雪元炁灌入体内,却只能让我稍稍提神,无法弥合千疮百孔的功体。
“孩儿…救得…娘亲…要、咕噜…好好…活着…”我费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说出遗愿…我必须这样说,如若不然,娘亲定不会独活。“别说这些…娘不会让你死的…霄儿…不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