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终于登上皇后宝座
⾼宗现在刚毅果断,坚定沉着,颇有帝王之雄风——这只是因为幕后有武氏。臣下的诤言忠谏,一概置之不理,独断独行,毫无顾忌。他不是一国之主吗?谁说不是呢?
从今以后,皇帝那些近臣的个性渐渐变了。以帝王之尊,不会找不到向他随声附和的人们。像韩瑗与褚遂良那样忠直之臣,逐渐被像许敬宗和李义府那班奷佞贪婪之辈取而代之了。许敬宗以史官之⾝,出而为皇帝辩护。他说:
“一个农夫遇有丰收之年,尚可娶一新妇,何况贵为天子呢?”
⾼宗和武氏已经看出来,上次朝议司空李就没有到,他大概态度缓和。⾼宗当然需要一位重臣给皇后加冕。⾼宗以废立皇后之事问李。李说:“此系陛下家事,何必问外人?”
于是⾼宗终于决定,颁发圣旨,诏告天下,大意说王皇后魇魔皇帝,罪无可逭,当予废却,监于內宮。宸妃武氏即立为皇后。这道圣旨一颁布,这桩败坏伦常的丑闻遂遍扬于天下,轰动于四方,士农工商议不绝口,都视为笑谈,道之津津有味:新皇后是先王的侍姬,尤其可笑的是,她竟是个尼姑。更糟不可言的是,她⾝为尼姑时就与皇帝通奷怀上了孩子。这分明是个淫妇烂⺟狗。国人的廉聇受了刺激。朝廷的元老重臣为什么不阻止呢?
其实,他们已竭其所能了。褚遂良力谏之后,继之还笏求去,结果被谪远方。皇帝铸成大错,老百姓都觉得出来,但是这种事情历史上也有过。皇帝如果犯了过错,并且受制于阴险的妇人之手,的确是不可救药。朝臣的感觉也不次于百姓,都觉得朝廷蒙了灾难,是不祥,是凶险,但是无可避免。茶馆酒肆之中风言风语。太尉长孙无忌闷居在家,愠怒难发。
皇后加冕的典礼定于十一月,离废王皇后只有一个月。武氏不愿在典礼中自己显得心中有所愧怍,不肯偷偷摸摸地举行,要理直气壮,要冠冕堂皇。这才是武则天哪!这一桩皇后加冕要盛大地铺张一下,要壮观,要荣耀,要赛过皇帝的登基,要让天下都知道武氏由此就成了天下的皇后,并且是顺理成章,堂堂正正。那过分的富丽辉煌,对于武氏是适当无比,因为她想那才是她的生活,她的曰子。她要向黎民百姓夸耀她的荣华富贵,她知道黎民百姓要看看她的荣华富贵,人生难逢的加冕盛典。许敬宗当然是筹备一切的要角儿。真是千千万万的事情要做,而曰子又那么短——加冕时穿的龙袍、乘坐的凤辇、新篆玺,以及歌章、音乐、舞姬、艺人、宴会,以及为皇子、亲王、公主、贵妇准备的参加盛典的一切一切。
册立皇后典礼的曰期转眼到了。音乐、钟声、鼓声齐奏起来。大殿里排満了文武百官。在侍女簇拥之下,武氏皇后走进殿来,头戴凤冠,金珠闪烁夺目,⾝穿祭天地大典时的缎袍,上绘霓虹光彩的舞凤,红⾊的宽带自正中下垂到裙沿及鞋处,腰带、垂彩,都和皇帝穿戴的一样。武氏宁静而庄严,不大不小的下颌,大而雪亮的眼睛,无处不正派,无处不威严,真是一个一等一的皇后。在加冕的时候,文武百官之中最为泰然镇静的,大概就是武后自己。皇后的印玺放在一个玉制的盒子里,由英国公李正式递与她——而李就是数年之后被武后戮尸的一个人。武氏登上皇后宝座之后,随后是宣读圣旨,朗诵富丽而庄严的四言贺诗,奏出古典的音乐,于是礼成。
然后,在皇宮以西的肃义门,新皇后接受文武百官及番夷诸宾的朝贺,这是特别安排,是史无前例的。皇后御用的长而大的凤辇已经准备好。辇⾝是蓝⾊,镶有金花,八个窗子,悬有紫⾊的绸彩和纱帘,辇顶和后轮都漆得朱红。辇的两旁饰有雉翎,用以表示是皇后,马的鞍辔缰铃都是金光夺目。凤辇之前,有骑士先导,制服盛装,另有勋徽执事,排列成行。
到了肃义门,武后下辇登楼,立在楼台之上。楼下面的广场上跪着各王子、文武员官、诸番夷的使节,都是衣冠整齐。在前排的都著紫袍,佩玉带,服金饰,或为诸王,或官在三品以上;第二排,⾝穿浅紫⾊袍,佩有金带,官为四品;第三排,皆穿藕荷⾊袍,佩金带,官居五品;第四排,皆⾝穿深浅两种绿⾊袍,佩银带,官居六品七品。以后依品次排列。
武后向臣下蔼然微笑,答谢诸臣敬礼之意。然后乘辇回到皇宮,在內宮招待百官和番夷使节的夫人,这也是新出的花样,是前所未有的。人人仰慕武后的威仪,但极力不想她的出⾝。有些夫人注意到武后的嘴太大,表示出贪婪的个性;有的看出她那嘴唇上的纹,她那尖锐凶狠的眼光,表示出她是一个果决刚強的女人,觉得未免可怕。但武后向来不涩羞,欢喜见人,欢喜认识人,愿意受人阿谀。就在那一天,她就破坏了不少的习俗惯例。
接待会完毕之后,另设宴款待特别邀请的客人,有歌有舞,有御用艺人献艺,以娱嘉宾。欢娱直至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