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宫雨源
话落,鸦雀无声的广场上顿时爆发出人们嘶嘶的气声。
她这一说,可以说便是彻底将明家公诸于世,可是,不,恶不恶,从来不是一人片面之词便可定下的,她就不怕在场的八大世家之人、或者其他所谓的名门正派群起而攻之吗?
怕?
明珏冷笑--开玩笑,八大世家下任继承者现在是她的情人、朋友、兄弟姐妹,怕个啊!
不过有些烦人的苍蝇还是需要一掌拍死的,比如眼前这两只--
“放!你说不是就不是,你算老几?”玉冉风不顾尊容破口大骂,还不忘要唤回自家女儿,“玲珑,回来!”
元烈一言不发,狞恶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明珏,眼底却又一抹愕然一闪而过。
这张脸…
玉玲珑淡淡地瞟玉冉风一眼,眼底是的失望。她从小因为姑姑的事便与爹爹不亲,自从被圣殿殿主看中收徒之后,更是已有多年未曾回家,对这名义上的爹可以说没有太多感情。她淡淡地扭过头,期间与殿主对视一眼,微微颌首,便一笑把脸埋进了秦归的膛。
“秦归…”
“嗯?”
“我不想回那个家!”
“不想回便不回。我一直都在。”
“等这里的事结束了,我们把姑姑救出来就离开这里吧。”
“好,都依你。”
…
明珏等人被酸的不行,玉冉风却已被气得脸红脖子,他没有料到自己的女儿居然也会不顾亲爹的意思公然抗拒无视。
却是元烈一笑步出,悠然行至明珏跟前,仔细打量,眼底却始终不见一丝笑意。他道:“宫沫菱的女儿吗?”
明珏抬头看他,不语,眼底深处却已有滋滋的火花迸发。楚旭上前一步,与她并肩,颜虎、秦越等人在她身后面色凝重,虽无一人说话,可那股沉沉的压力已是投而出,直朝元烈去。
元烈被他们得猛退数步,却也不怒,站定身子拍了拍衣裳,眼神随意一瞟便是锁定了人群中的秦越,笑道:“前任暗阁暗子怎么今也倒戈相向了?”
秦越咬牙:“多年不见,你这张嘴还是一动就让人忍不住想要撕烂它!”
元烈耸耸肩,不以为意,脸的笑意转瞬皆逝化作冷冷尘封,“可惜啊可惜,宫沫菱死了,宫雨源也死了!”
明珏、秦越同时一颤,光之楼中被明珏保护着不让出来的宫皓正、宫雨铭也是一震。
前者他们或许还可不信,可是后者…
宫雨源,明珏的三舅,宫皓正最爱的三子,他可是没有一丝的光灵素啊!暗阁做事的狠辣决绝,这么多年的杳无音讯,或许真的不在了,也说不定。
明珏心思立刻从震惊中沉定下来,上前一步,步履却再不是片刻之前的虚浮无力,她冷声道:“你凭什么说他们死了?”
元烈恶一笑,正要说话,明珏又是上前一步,咄咄人:“凭你圣殿四长老的未卜先知,还是你亲眼所见?”
“凭你元家家主的博学多才,还是你道听途说?”
“再或者,根本就是你杀了他们!”
一句句接连问,气势如山又如刀,明珏的脸依旧苍白,嘴却仿佛因为激动泛起了缺氧所致的青紫之,她双眼怒瞪,眼底的光芒闪烁如刀锋,看去,真真是像那地底爬出来复仇的鬼。
那个被暗阁杀掉的女人的冤魂。
元烈被她喝退了好几步,心脏怦怦直跳,只觉是宫沫菱的冤魂再现,后背早已是冷汗涔涔。他定了定心神,冷笑:“真不愧是前任圣女和暗子的孩子,这架势,啧啧!可是,”语调冷冽,“将法对我无用!你莫要信口雌黄血口人!”他眼神一转,略开明珏想要杀人的目光,眼神瞬间柔和,唤道:“杰儿,鉴儿,到爹这里来!”
元杰、元鉴闻言都是稍稍皱眉,不明白自家父亲为何对眼前这他们兄弟两人都敬畏有加的人如此反感厌恶。若说是因为光灵素,他们元家根本不在八大世家之列啊!
不过,毕竟是自家亲爹,这元烈又并未如玉冉风那般卑劣无用,对他们也是极好,亲爹的话还是要听的。二人朝着明珏拱手道谢,便是跨步朝元烈走去。
明珏不置可否,只抬起头淡淡地看着那元杰的背影。他的身材很高挑,不瘦不胖,恰到其分,他身形笔直,与旁边嬉皮笑脸稍显青涩的元鉴根本不同,虽说年岁差距不大,可便是那一身气质两人根本无法同而语。直让人感觉,这两人根本不是亲生兄弟!
明珏眯了眯眼,觉得有必要再好好调查调查这元家了!
圣殿殿主似乎也可以想要提前结束这广场上的一切,连忙开口道:“现在圣斗结束!胜者为灵院!”
颜虎、楚清婉点点头,“算你老头还有点眼力,不像某些人。”眼神嗖嗖地瞟向一脸抗拒的元烈。
这一说,圣殿殿主的眼神也是刀子一般嗖一下刮了过去,正想要开口的元烈举目无援,愤愤拂袖离去。玉冉风左顾右盼,还是颠颠地跟了上去。
玉玲珑虽然依旧埋在秦归的膛,可秦归分明听到她低低的叹息,他心中一酸,揽住她身的手又紧了一分。
似乎感受到别样的灼热目光,明珏轻轻一笑,抬头,正对上圣殿殿主打量的目光。
他浑浊的老眼中似乎泛起了雪花,层层叠叠地铺开绽放,纯净的白瓣边缘镀着柔和的金晕,华贵却让人觉得不那么高不可及的冰冷。
“刚才开比之前,贵殿十长老答应了我一个胜利的彩头。”她笑道。那一刹扬起的弧度,如多年前一样,充了狡黠和灵动,让他冷的眼一下子便亮了起来。
“是什么?”圣殿殿主死死地盯着明珏,那火辣辣的目光顿时就遭到了楚旭炸的回攻。
老牛吃草?他不介意让他下一刻就去吃屎!
殿主轻笑一声,朝着明珏身后的秦越微微颌首,明珏已是开口:“我要一个女人!”
殿主雪白的眉毛扬高。
“我娘!”
殿主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一叹,扫到秦越,道:“你们父女两个跟我来。”
秦越和明珏对视一眼,心底纷纷都打起了雷霆般的鼓点,这一刻,他们等了多久,可不管是多久的等待,这一天,终于来了!
宫沫菱,果然还没死!
二人上前一步,但见圣殿殿主扬手一挥,漫天的温暖金光如雨落下,却循着诡异的轨迹绕成带,缭绕上明珏和秦越的身子,旋即,金光一闪,二人顿时化作一道光直冲天阙,消散。
同时消失的还有圣殿殿主。
楚旭、灵院众人并没有去追,他们看得出这圣殿殿主并无恶意,也知道宫沫菱对明珏二人的重要,不由都在心中默默祈祷了一番,便是应着过来招呼的圣殿之人回去休息了。
这一战打得有些惊悚,现在心脏都还没恢复正常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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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的笼罩中。
明珏、秦越渐渐适应了眼前的刺眼光芒,缓缓睁眼,圣殿殿主宽大的衣袍恰从眼角掠过。
殿主本是灵圣修为,在四大陆上几乎已经算是巅峰一般的存在了,现在年龄也已是近千,不过也亏得那傲人的修为,本身并不显得如何蹉跎,反而矍铄非常,处处彰显一种另类的生命力。
明珏眯了眯眼,也是随着走了过去--可是,现在的他却像是生生又老了千岁,也就是说,宫沫菱的状态不容乐观!
心一下子紧了起来,明珏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几分,身侧的秦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圣殿殿主身旁的冰棺,眼底哗啦啦便是升起了无数水光。
靠近,心跳。
每一步都是煎熬,两人都不敢太过快速地走过去,只怕那冰棺中的人已经冰凉,亦或是面目全非,让他们跃动的心再度沉寂下去,不复脉冲。
冰棺一点点清晰,棺中人终于出了那惊鸿的苍白一瞥。
同样的脸!一模一样,若是没有那突兀的染霜鬓角,就连明珏都要以为自己实在照镜子了。
“娘…”她鬼使神差地轻唤,喉咙似有些不适,带出的声音都好像带着哽咽。
不见不知,一见方晓。之前,不管再怎么听说自己和娘长得如何相像,再怎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敌不过这不远不近直观的正面冲击。像惊涛骇的兜头而来,一下子的冰冷清凉,浇灌了她全部的灵魂。
唰!耳边风声轻动,金光都被拉出一条褶皱,扬起的发梢挡住她的视线,她轻轻一笑,知道爹已经忍不住了。
秦越风一般驰了过去,猛地止住在冰棺跟前,半跪而下,眼神闪烁像是仍在思考这是否仍是梦境。
手颤抖地伸了出去,却又止住,再伸,又止…反复不定,看得出他的不自信。
他在怕,怕这持续了十七年的梦境一瞬镜花水月,从此他又陷入那孤独的黑暗,再也没有她。眼眶倏地润起来,谁说眼泪是男人的硬伤?男人也是人,也有感情,为爱而泣,他只觉骄傲,从不惭愧!
“沫菱,终于…我终于又触到你了!”
圣殿殿主叹了口气,明珏也叹了口气。
两声轻轻颤抖却有些类似的轻声同时发出,二人一愣,不由自主便对视了起来,这一看,倒叫圣殿殿主越发欣赏起明珏起来。
稳而不,淡然若素,纵使想要飞奔哭诉,却依旧保持着最后一分的冷静,确实是个可以托付重任的人。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殿主看明珏越发顺眼,捋着胡子说道。
“我想问什么,你不是都该清楚吗?”明珏回道。
殿主一滞,没有想到明珏就这么把太极打了回来,当即笑道:“你比你娘更聪明。”
明珏笑而不语,淡淡的笑带着疏离。
殿主又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你随我来。”
明珏放出光之楼中的宫皓正、宫雨铭,二者与秦越不安相拦,却被她笑着示意无碍,三人方才顺着她离去,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宫沫菱身上。
殿主所设的空间仍在方才的金光之内,却已是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倒叫明珏好生羡慕了一把灵圣强者对于空间的掌控能力。
“说吧。”
殿主面色肃然,看着她眉宇却意外地柔和,像是长辈看着小辈,“孩子,你可知道你将来的路?”
明珏抬眼看他,定定地道:“我不知道将来有什么,我只知道,我的将来我自己来走!”
殿主面色不变,眼底却唰唰闪动着令人难解的光华,“有的事情,从一开始便已注定,只怕到时你措手不及。”
“你是想告诉我光灵素和苍生的事吗?”明珏语气淡淡。
殿主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压抑,毕竟他也看得出明珏修习光灵素时已久,自然知道其中些许。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他便又听明珏道:“我不管苍生,不管天地,只想管真心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
“天地若覆,苍生若毁,你又谈何管的上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
“天地若覆,我便撑起天地,苍生若毁,我便开辟新的宇宙,容他们恣意人生!”
“你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你已经看到了,暗阁,死气,死灵一族,忌之术,一个个曾经的人类噩梦都在往外冒,当一切大,一切颠覆的时候,你真的还以为你一己之力能护住你想护住的每个人吗?你现在,以后,真的有那个实力吗?”
“没有便练!”
“你还有多少时间练?暗阁、死灵一族又会给你多长的时间?”
明珏滞住,紧皱的眉宇间尽显烦闷,她从没有忘记暗阁交流会那莫名出现的白衣老头最后所说的话--一年!
他们只有一年!
一年又是什么意思?
离暗阁正式发难还有一年,还是--离死灵一族真正出世还有一年?
暗阁究竟想干什么?
她有些头疼地抬手扶住额头,使劲了眉心,一个人类司马锐就这么难搞,司马莲怎么办?死灵一族她又该怎么应对?
叮!
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脑海中一片白光,是翻起的海,打在她脆弱的神经。海深处,古灵儿双手背负,如花的笑靥背后晃动着灵动的马尾。
她的记忆突然回到了当在淘宝街血拼的一幕!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突然想到古灵儿?
为什么脑子里又突然蹦出这么遥远记忆的一幕?
古灵儿…
记忆好像出现了些许的空白,她努力去想,却只是越想越痛,头好似要裂开一般。白麒被墨麟抱走,楚旭这些见证者又不在,她根本无人可询。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怎么打败司马锐的?为什么明明应该清晰如刻的记忆,现在她一点都回忆不起来?
一个个问题接连轰炸着明珏,只一眨眼的功夫,她被光灵素温润的面色又是苍白如纸,冷汗簌簌地滑落,是前所未有的冷。
她摇摇坠,殿主却并未出手相扶,有些东西有些事注定只有她一人能做到,便也注定只能她一人去承受,无人能替。
只是,为什么要把这么残忍的重任落在这样一个花季少女身上?
殿主叹了一声,十九年前,他以为会是沫菱,结果不是。这一次,他倒是希望同样不是了。
可是,世事又哪是人类能够轻易操纵的?
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良久,明珏从深沉的冰冷中清醒过来,她看着殿主,淡淡地道:“我…该怎么做?”
殿主点点头,知道她已是知晓了自己的使命,却道:“先问问自己,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我爱的人都好好的。”
“即便牺牲自己?”
“是。”
“先去救你母亲吧!这些天,你要救的人可能会有些多。”
“我舅舅是不是也在你这?”明珏听出他话中有话,想到宫雨源也曾是圣殿弟子,连忙问道。
岂料,殿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沉,“雨源他,在你母亲之后失踪,当时我只顾着救你母亲,待到我有所察觉,他早已不知所踪。”
“那你要我救的是谁?”明珏喝道,不是舅舅,她救个啊!
殿主挑眉看她一眼,幽幽地道:“你舅母。”
脑海中划过那相似的容颜,明珏的眼突然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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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明珏再度出现之时,身边早已是没有了圣殿殿主的身影,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太多的信息一瞬间在脑海中爆炸,任谁都会有些吃不消。
可是,现在明显还不是吃不消的时候啊!
她深了口气,抬眼一看,宫皓正三人都是定定地看着她,他们嘴角含笑,双眼却通红闪烁,笑得比哭还难看,纵然不知宫沫菱苏醒的几率有多大,却依旧不愿给她一丝的压力。
她心头一暖,她的家人,只差娘和舅舅就圆了。
外界,因着同心生死结对她的心思了若指掌的楚旭眉毛一竖,大骂没良心,还有他呢呢呢呢呢!
“爹,四舅,爷爷,你们且让开,我来!”明珏柔声道。
宫皓正三人眼中闪烁希望光华,连忙退让开来。
却见明珏从纳戒中掏出一个碧绿的玉瓶,玉瓶中可见一团球形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天际照亮孩子回家之路的星。
她轻柔地掰开宫沫菱的口,将其中的丹药投了进去,立马合上她的嘴。笑道:“娘,该回家了。”
说罢,丹药的力量开始发挥,但见宫沫菱咽喉一动,其人表面都是浮现出一抹极其温润的碧绿之,如玉,剔透。
明珏一笑,这是她现在唯一炼制成功的八品丹药--碧颜锁魂丹!这八品丹药的奇效在于养颜固,更在于命悬一线之人的暂时挽救。
不过,宫沫菱病情稳定,并不需要这丹药来锁魂,因此,明珏喂给她这药唯一的目的便是--让自家白了鬓角的娘青春永驻。
要是其他人知道明珏这般糟蹋这碧颜锁魂丹,只怕都得捶顿足地骂到血--暴殄天物,比遭天谴啊!
可是,明珏就是这么霸气这么大气!--怕什么,以后缺了再炼嘛!
突然,明珏面色一肃,双手飞速结印,灵素之花和六种同时浮出她的身体,悬浮到宫沫菱的身体上方。
汩汩的白辉之中夹杂着六种六,更显得浑然天成,如同彩云物语,美得不可方物,直叫旁边的宫皓正三人都瞪大了眼。
这是宫皓正、宫雨铭第一次看到明珏施展光灵素,可这般粘稠浓厚的光灵素可是比三百年前那传的神得不能再神的三脉传奇都要直白厉害太多了!
灵素之花,三百年前那货又炼出来过吗?--没有!
六的种子,那货有么?--也没有!
那还神个啊!
最神的是他外孙女(外甥女)好么?
宫皓正扬起袖子拼命抹着眼泪,旁边的宫雨铭纵然没哭,却也是眼眶含泪,心中由衷高兴。
灵素之花带领着六种飞速旋转,璀璨的七纹路随着那旋转凝成旋风,却又像拧紧的彩虹,带着无限的希望,灌注进宫沫菱的身体。
白色领域顿时从明珏脚下延展--那是,诸神净土!
倏地一缕黑烟从宫沫菱缓缓张开的口中冒出,狰狞、扭曲、挣扎,像是作着殊死抵抗,明珏凝眉一眼瞪去,眉心展开的天明之眼疾一道明光,顿时便将那虫一般的死气炸死了。
宫沫菱的身体开始浮出细微的白芒,明珏知道,那是她体内光灵素的共鸣!
娘有光灵素,当初又用光灵素护她免死,说不定她这体内的光灵素不是先天所带也未尝不可能。
思及此,明珏又是会心一笑。
这时,宫沫菱终于缓缓掀开了紧闭十七年之久的眼眸,那与明珏极端相似的明媚双眸一经展开,秦越三人立刻便拥了上来,大喜过望。
明珏笑着撤回了灵素之花和六种。
却在这一刹,一道凌锐的白光突然从那冰棺之中疾而出,明珏原本垂着头,额前的发梢忽的扬起一丝,她心中警铃莫名大作,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形已是燕一般飞速后退。
退后的过程,她蓦然抬头,却见得宫沫菱同样燕一般地飞速掠向秦越三人,在三人不明就里惊诧的目光中陡然伸出一臂拦住三人,带着他们同时疯狂后退。
视线却始终警惕地看着明珏,嘴动了动,像是要朝明珏叫喊什么狠话,却因着方才苏醒,明珏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不过,辨识着她的口型,明珏无语望了望天。
她说--“司马莲的走狗,以为扮成我就能蒙骗所有人吗?呸!”
明珏定住身形,头顶黑线,真不知梦想中、小说里、还有说书的常说的那种母女相见相拥而泣的感人场面是被谁想出来的,为到了她这就是要打要杀的大乌龙啊!
宫沫菱方才苏醒,入眼便瞟见大喜过望的秦越三人,三人的脸虽然瘦了、老了,却依旧是她记忆深处的模样,那种清晰近距离的熟悉感,直让她激动地想哭。然后,她侧过脸,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的泪,却在那一刹看到收回光灵素的明珏。
一时间,宛如照镜!却如遭雷劈!
记忆开始倒退--暗阁,漫天的死气,暗阁嚣张狰狞的长老,她的哭诉,婴儿的啼哭…这一切都是暗阁的错!
现在居然有这么个跟她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面前,也站在秦越三人的面前,她只觉那便是暗阁的阴谋,所以,她飞速跃出,飞速出击,快得根本不像是一个沉睡了十几年的人!
这一刻,明珏终于有些后悔给他娘吃那枚碧颜锁魂丹,早知道会被打,还不如让她虚着,等智商恢复了再说。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朝前一步,宫沫菱不出意外地又警惕了一分,那一双与她类似的眼底是浓浓的警惕和杀意。
明珏无语望了望天,这世上被自家亲娘要打要杀的,她估计是头一个吧!
“那个…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误会个!说,是不是司马莲派你来假扮我的?”宫沫菱直接爆口,秦越三人在她身后缩了缩脖子,果然还是睡着的时候可爱一点啊!
秦越正要解释,却听明珏笑道:“是啊,就是司马莲派我来的。”
秦越三人一愣,不解地看着明珏,却见她眉宇含笑,眼底似有水光闪动,到底是一言不发。
不过,这母女两人的相处还真是有点诡异啊!
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果然是这样!”宫沫菱犹自愤怒,头也不回,对身后的三人道:“爹,四哥,越哥,你们不用怕,今天我就杀了这人为我和我女儿报仇!”
秦越三人本来听着久违的呼唤倍感惬意,乍一听下一句,顿时吓得差点了--我靠,她就是你女儿啊!杀个啊!
可他们伸出去阻拦的手僵在空中,宫沫菱已是风一般蹿了出去,身形刀割一般凌乱了周遭的金光。
明珏微微一笑,躲也不躲,那倾国倾城的一笑看宫沫菱眼中却越发刺眼--笑!笑!笑你妹啊!
叮!嗡!
宫沫菱一指撼出,像是裹着千钧之重,居然将明珏额前的发丝都狠狠削掉了一片,不过那直直冲突想要穿明珏眉心的一指没能成功,被明珏倏地两指一夹,她便再难动弹。
宫沫菱出忿然之,想不到这暗阁走狗倒真是还有两把刷子,可这一削之下,明珏的脸庞更是尽数出,非常近距离的直观之下,连她都不免觉得这暗阁走狗的易容术太过真,真的是与她丝毫不差。若真要说有哪里不同的话,那便是她的笑和眼。
不同自己狡黠淡然的笑,眼前的走狗笑得坦然笑得淡定笑得气,却有多了一分她难以理解的喜悦和安慰。而她的眼更是璀璨,含星光,好似包罗万千,穿透时光,看遍沧海桑田,老成中多一分灵动,凌厉间束一抹内敛,若非她是暗阁之人,只怕宫沫菱都要竖起个大拇指称赞一番少年英雄了。
可是,想到暗阁所做的一切,想到她逝去的孩子,想到那痛苦而不得的哀求,她的心里便在血,学的灼热带动血燃烧,泛滥成世上最烈的火,近她的眼,一瞬血红。
明珏原本在笑,还想与这亲娘多玩一会,增进感情,却突然扫到她猩红双眼中溢出的清泪,那眼底迸发的痛、恨、悲、戚,汇成一道短鞭,打在她跳动的心头。
十七年前,她还是个婴儿,没有记忆,纵然痛苦却也不晓,可娘,却亲眼看着她被鬼骨漆火包埋,看她受苦,看她奄奄一息,那种无力的痛苦,远比身体上的伤要痛上千倍万倍。
那种自责,更像是附骨之蛆,挖不掉剜不除,若想全灭,只有断了自己的肢体骨,钻心的痛。
明珏霍然收敛笑意,就连夹住宫沫菱手指的双指都放松了一分。
宫沫菱原本还在气恼自己无法报仇,想不到这人倏地放松门户,这简直是把自己的命到她手上,绝不是暗阁那种卑鄙无的小人会做的事。她虽急于报仇,可原本的气恼早在与眼前少女一瞬的锋中化去一些,倒也恢复了些理智,顿觉事情有些不对。
脚下一蹬,连忙翻滚回秦越的身边,问道:“越哥,她…究竟是谁?”
秦越尚处在她苏醒的喜悦当中,说话都带着颤抖,却笑道:“她,是我们的女儿,明珏。”
宫沫菱身体一震,猛地回头看他,一双眼瞪得大大,秦越甚至看得清她眼中血丝的走形分布。他双眼含着泪,眼前朦胧而模糊,却依旧辨得出那人的轮廓,隔着水雾,她依旧是那么美丽,就像九天之上的仙子。
他扯着嘴角出一个自认尚可的笑,伸手将颤抖的她揽入怀中,用同样颤抖却欣慰又自责的声音吐心声:“不用怀疑,她是我们的女儿,是你和我的孩子!”
宫沫菱如遭雷劈,只觉眼前虚晃一下,视野前方的金光开始变故,幻化成那一天令她泣血悲歌的绝无助。
“孩子,我的孩子,对不起,娘保不住你…”“娘的光灵素,给你,全部都给你…”“不管你能不能活下来,你都要记得,你是娘和爹的孩子,你娘叫宫沫菱,你爹叫秦越…”
“你要记得,娘和爹,永远爱你…”…
当初的自言自语依旧历历在畔,空灵遥远却又那么清晰,清晰地像是昨天才发生过一般,她的泪簌簌而落,猛地离秦越,怔怔地看着不远处微笑而立的明珏,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宫沫菱颤抖不止的嘴角牵动着明珏的心,她的心地痛,忽而,她笑容加深,恰到好处的弧度像是初梢的月,淡淡的光照亮了失的魂。
她伸出手。
宫沫菱又颤。
直到她紧紧将娘揽在怀中,那剧烈的颤抖一瞬止住,化作那一刹疯狂的回拥和肆意的哭诉。
“你没死!你没死!你还活着!我的孩子,我的女儿,还活着!”
明珏眼眶润了一下,她尖削的下巴窝在宫沫菱的肩头,任由她肆意的泪水将自己的肩头打,任由她发哭诉,任由她在自己耳畔哭天喊地,却始终不发一语,只那般简简单单地将她拥紧,拥紧,一紧再紧。
宫雨铭、宫皓正站在一旁,身形颤抖,看得出也是想要立刻扑上去,却又生生止住。比起他俩,这个女孩显然更需要这一刻的相拥。毕竟她从一出生,就从没见过自己的亲娘。
终于,当一切归于平静。
宫沫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那略微有些脸红的模样让人根本与方才那彪悍的模样练习不到一处。她似乎想要开口,但看着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明珏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过后,面色却突然肃紧,正声道:“娘。”
宫沫菱心神漾,女儿叫她了,女儿叫她娘了。
眼见她眼泪又要激动地涌出,明珏继续道:“虽然我很想继续跟您聊些家常,可现在,我想我们都没有那个功夫。”
闻言,在场四人都是严肃起来。
“两个问题。”明珏伸出两手指,“第一,当初追杀你的人是不是暗阁的人?”
宫沫菱重重地点头。秦越眼中杀气四溢,宫皓正、宫雨铭都是面凶光。
明珏了然,“第二个问题,三舅舅在哪里?”
宫沫菱一听,先是一愣,然后猛地紧张起来,“三哥,三哥他怎么了?”
明珏眉头一皱,看样子,宫雨源的事娘也不清楚。她心中思绪飞转,边示意宫沫菱稍安勿躁,现在,她需要的,是元家的一切信息。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宫雨源就在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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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沉如水,没有一丝星辉月芒的点缀,像是漫天的死气垄断了天阙,尽是令人压抑的沉闷。
元府。
一切都像是进入了沉沉的安眠,静得连风吹叶子的声音都吵动耳膜。
最里的院落灯火通明,像是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却又像故意要做出一番灯红酒绿的模样,这样,方才彰显得出其中的**凌乱。
男人低低的息随着一次次身形的剧烈起伏越演越烈,壮的身体上没有一丝一缕的遮盖。下首,一名白皙若玉的女子别着头,随着他一次次鲁而无情的动作,颠簸流离。
目光却是异常地空,像失了魂的木偶。却又不像木偶,因为她,还能配合着身上男子的动作发出那令所有男人都血脉张的婉转语。
灯光通明,照亮一室的狼藉。
哗啦!
突然,有着什么金铁击的声音从旁发出--正是那女子空眸光所对的方位。
那是一个人,或许也称不上是人,是野兽,是绝望而痛苦的灵魂!
他全身鲜血斑驳,手腕、脚腕都被人用厚的铁钉生生穿透钉在一面石墙之上,头顶还罩着一个看着就重的纯铁头盔,头盔的隙早已用铁水焊实,除却那双眼的位置,其余各处没有一丝的隙。头盔的顶端锁着铁链,铁链的末尾卡死在墙壁之内,他一动,痛得只有自己。
可便是那般的剧痛之下,他依旧在挣扎,双眼猩红地像是要出血来,怒气、恨意…数之不尽的纠结闭着铁钉、铁链、铁头盔更加折磨他。
他目光的尽头锁定着那失魂落魄的女子,那人摧残的是她的**,折磨的却是他的心!
好狠!
元烈,当初他和她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相信你这个伪君子真小人!
恨和怒渐渐华威无助的泪,他眼前模糊一片,想要别过脑袋不看那令他痛彻心扉的一幕,却因这那头盔、锁链的束缚根本转头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备受折磨。
终于,随着那一声低沉的怒吼落定,他力地伏在她精致的身体上,脸的足,一双得意的眸子带着冷笑,他寸缕不着地下,缓缓走到那人面前,笑意如蛇,是见血封喉的毒。
倏地他抬手轻轻一敲那铁头盔,嗡嗡作响的低沉中伴随着男子痛苦的悲鸣,血顺着男子的脖颈了下来,成了他身体上血痂新的同伴。
他恶狠狠地瞪着元烈,死命挣扎,四肢都在渗血,他却想感觉不到痛一般拼命朝前,想要撕裂眼前那人令人作呕的笑脸。
元烈大笑猖狂,看着他的挣扎,笑意更甚,却冷冷地道:“宫雨源,就算你天赋比我高又怎样?就算她倾心于你又怎样?就算她怀了你的孩子又怎样?”
铁链哗哗作响,是痛,是恨,是怒,也是压抑。
“现在,你还不是被我像狗一样锁在这里生不如死,她还不是乖乖地躺在我身下,还有你儿子,”元烈定定地看着越发悲切的宫雨源,猩红的撕开最后的狰狞,“他现在姓元!”
“啊!”铁头盔中倏地爆发出陈闷闷的低吼,如泣如诉,悲歌洒血长空。
元烈嘴角弯起,冷血的弧度末尾捎一抹孤独的落寞。
就算他折磨他又能怎样?就算他拥有她的身体又能怎样?就算他冠他儿子自己的姓又能怎样?
她还是爱着他,他的儿子还是和他样貌相似,每看一眼,他都怕自己一时冲动忍不住一掌拍死元杰。
豁然转身,元烈抬眼看着不远处上躺着的失魂女子,久久伫立不动。
却在这时,一道银光撕开一切,嘭地一声倏然从天而降,他抬头去看,笑脸在他惊恐的眼中急速放大。
那是两张同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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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给病人放腹水,额…好吧,我承认这比较坑爹诡异惊悚,可素——哥真的闪到了!要想不痛,只能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维持,到最后,痛上加痛…
悲剧的职业。
哥真的还想多活几天多写几本小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