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家国天下

　　“家国天下，为天下百姓。

　　这是武学园的精神核心。是武学园一代代传下来的。

　　武学不是恃强凌弱，而是保护弱者。兵者，非好战者，该是守护天下太平，守护家国百姓。

　　武学园走出去的朝廷将领，皆是带着这样的精神信念走出去的。杨氏名门最初成为一方豪强，也是秉承绝不恃强凌弱，而该是一方百姓的保护者；名门最初干涉不合理的朝廷，也是秉承家国天下与百姓。

　　只是，许多名门早就忘记了初心，在维护自身发展这块早已疲于奔命，哪能还顾得上什么家国天下。

　　而武学园是族学里微不足道的一块，只能默默地传承着那些看起来不合时宜的所谓精神。

　　但是在这样一个很平常的午后，一个小女童说她所作所为为的是天下百姓。

　　杨一怔，又重新去打量这女娃。这女娃还站在沙盘旁边看那沙盘，偶尔会动手将沙盘中的小旗拨一下，放到一个她满意的位置。

　　她站着的时候，身形笔直，那站姿不是名门闺秀的那种柔软端庄，反而有一种拔的精神气质。这样的身姿与精神气质，就是武学园里的顶级优秀的学子也极少。

　　难怪师姐会一见就喜欢这女娃！

　　“阿芝，你可知，许多的世家早就忘了初心，多年不提天下百姓了。杨不无遗憾地说。

　　“不提，不代表没有啊。我听说杨氏每一代都有马革裹尸的英豪，浴血奋战，保家卫国。”江承紫转过脸来瞧着杨。

　　杨抿着，没有任何动作，他瞧着这眸子晶亮的小女孩，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诉的感动。

　　“是。每一代都有马革裹尸的英豪。”他带着骄傲与自豪，带着敬重一字一句地说，“那些英豪都是从这武学园走出去的。”

　　“所以，我喜欢这地方！”江承紫笑了。

　　杨看着她，越发觉得这女孩子熠熠生辉，耀眼得让人惊叹，让人不自觉地喜欢，也不自觉得想到她即将要去往的长安，那里可有杨氏的政敌，还有各路牛鬼蛇神。

　　“阿芝，你很聪。但我有一言相赠。”杨负手而立，神情严肃。

　　“师叔请讲。”江承紫也很严肃地站定。

　　大约是因为杨有军人的气质，她很是喜欢这位师叔。

　　“古往今来，有才者向来被人所妒。长安是牛鬼蛇神混杂地，你此番入长安，须得处处谨慎，敛锋芒才是。杨严肃地说。

　　杨这话是真真切切的关心。

　　江承紫当即就深深鞠躬，说：“阿芝感谢师叔的忠告，定会铭记在心。”

　　“阿芝不必如此大礼。我只是提个醒。”杨是武者，向来也不喜欢这种虚礼。

　　江承紫站直身姿，很严肃地说：“师叔是真真切切关心阿芝，理应行此礼。”

　　杨笑了，说：“不必再说礼数，我今也算是与你有缘，便是提了这个醒。”

　　“师叔放心，我不是杨修，从不会恃才傲物。而且，我的志向与**和那些人并不相冲突。”她轻笑，看杨还是一脸严肃，便又轻声说，“师叔，我会万事小心。而且，已让暮云山庄、大兄等有才之人为我分担锋芒。神医王景天、孙思邈等也将会入驻格物院。这些人以后都会成为大唐最璀璨的明星。他们将会改变整个大唐生活的方方面面。”

　　杨作为一个武者与兵者，并不太能理解她所言，但从她所发现的盐矿来看，他相信她所言的改变生活的方方面面并仅仅只是一个梦想，而是可以真真切切能实现的。

　　“我，也想看看！”杨点头说。

　　“师叔，届时，若格物院需要师叔，不知师叔可否会出仕？”江承紫问。

　　杨一怔，说：“若是家国天下的事，自是会出仕。只不过，我想不到我能在格物院做什么？”

　　“兵器测试啊。”江承紫一本正经地说。

　　杨顿时一脸懵，看了看江承紫，问：“这格物院到底是做啥？不是研究医学、农业、水利的么？”

　　“也会研究兵器啊。”江承紫还是一本正经。

　　“这，这是少府以及百工坊的事。你，你格物院若要做这等事，怕得会得罪不少人。”杨蹙了眉。

　　江承紫轻笑，说：“研究，我又不制造，制造是他们的事。”

　　“可，还是不妥。”杨还是摇头否定。

　　“我知师叔所虑。不过，一个国家方方面面都要强大才是真的强大。而军事，是必定不可弱的。军队内在是气神，是优良的将领，而外在就是兵革坚利。有强大的军队，才能震慑四夷来朝。格物院在立稳之后，必定会研究兵革的。嗯，不仅仅研究兵革，还会研究强盛健体的方法和饮食，当然涉及方方面面，冶炼技术的研究等。”江承紫说。

　　杨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担忧。江承紫笑了笑，说：“师叔，你还是没明白，格物院只研究出方法，而制造也好，使用也好，都不管格物院的事。

　　杨摇摇头，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兵器制造是很秘密的事，很感。你若要染指，就不能低调了。”

　　“我将来肯定低调不下去的啊！”江承紫一本正经地说。

　　杨一愣，觉得她这话说得不无道理，但他还是觉得不妥，张了张嘴，蹙眉想了想，才说：“制造兵器，总是——”

　　他也不能说不好，因为他是武者，太明白手中一把利器的重要。

　　“师叔，你是武者，你定然明白止戈为武。有时候血是为了更多人不血；杀戮是为了制止更多的杀戮。而让兵革坚利也不过是为了守住大唐百姓。”江承紫说。

　　杨忽然觉得自己被一个小姑娘说服了，便笑了，说：“阿芝说得不无道理。但话还是老话，在长安，万事小心。”

　　“谨遵师叔教诲。”江承紫朗声回答。

　　杨很少与小辈相处，就是底下那些学子，他也懒得搭理，而那些学子也不敢与这个不苟言笑的铁血之人交谈。

　　所以，他到底是不知如何才算妥帖。于是，他说完叮嘱后，又觉得不妥，便补充一句：“当然，也绝对不能对恶人服软。你是我杨氏子弟，不要忘记你出身杨氏名门，你背后有整个弘农杨氏。”

　　“是。”江承紫脆生生地回答。

　　杨只是扯了扯脸，笑得也不自然。江承紫也不再说别的什么废话，只与杨在沙盘上模拟了一场战争，双方各是指挥者。

　　最后，江承紫落败。

　　“师叔大开大合，阿芝佩服。”江承紫从心底里赞叹。她本以为自己读兵法，但在冷兵器时代，在没有电子技术支持的年代，她还是稚得多。而杨果然是大才之人，排兵布阵环环相扣，尤其大局观非常强。

　　“阿芝巾帼不让须眉，小小年纪，排兵布阵已这样老道。倒像是——”杨顿了顿，才说，“倒像是久经沙场似的。”

　　江承紫一怔，暗叹杨厉害，面上却是笑嘻嘻地解释：“我总是喜欢假设模拟各种可能，然后想自己该如何去应对。”

　　“你们倒是谈得其乐融融。”杨静换了一身胡服前来。

　　“四姑姑。师叔教我排兵布阵呢。”江承紫撒娇。

　　“你呀，真是个有福气的小姑娘。你师叔的兵法得你师祖真传。可是轻易不教人呢。”杨静笑道。

　　“我们现在要去拜见师祖？”江承紫问。

　　杨静摇摇头，说：“我方才已去过，我师父与家主有事商议，已动身去了宅子那边了。”

　　江承紫还没表示啥，杨就怕她失望似的，连忙说：“今没见着，明再来，你师祖平时都在这边静养，不会外出。”

　　杨静“噗嗤”一笑，打趣：“师弟，想不到你也会哄孩子呀！”

　　杨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午休后，有兵法课。阿芝的造诣可以不用听，你自行带阿芝去校场玩。”

　　“不啊，我要带去跳舞。”杨静一本正经。

　　“你穿的骑马装。”杨指了指她身上。

　　杨静“哈哈”笑了，说：“师弟，你还算聪明。”

　　杨无言，只蹙眉看着哈哈笑的朗女子，觉得似乎又是从前的时光，王少勋的事只是南柯一梦。而师姐依旧是待嫁闺中的女子。

　　他一生，自小漂泊，幸遇见师父，又有师姐作伴，才算人生有色彩。

　　王少勋身死那时，他还年幼，看到师姐脸上没有一点神采，眼神像是死了一样，他非常的害怕。以至于到现在，他还时不时噩梦连连，梦见师姐悬梁自尽，或者在清微观集香火自fen。

　　有许多个晚上，他噩梦醒来，会独自上山，在清微观门口站着，直到天明。

　　如今倒好，这女娃一来，师姐的气神似乎都回来了。仿若是从前颠扑不破的道理与魔障，瞬间就被这女娃化解了。

　　“好了，师弟，你好好去上兵法课。我与阿芝去马场溜达几圈。”杨静对杨挥挥手，拉着江承紫的手便往校场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