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杜鹃及时赶到,她用尽平生气力扑向林彬,将林彬猛地撞开,两人同时摔倒在铁轨旁。火车带着巨大的轰鸣声从两人身边疾驶而过。他们呆呆的躺在地上,仿佛火车刚从他们的心上碾过一样…铁路一片平静。杜鹃缓缓站起身,脸伤心的瞪着林彬…林彬慢慢回头,看着杜鹃,眼神里一片死寂…杜鹃看着林彬眼里的那种绝望,令她心惊和心痛。她走近他,看着他的眼睛,冷冷的说道:“你想死是吧?啊!部长说他揍了你,他说你想死就让你死吧,不要我管,不要任何人管,他说你这种人活着也是个废物,浪费人民钱财!现在,我觉得他说得很对,你不是想死吗?好,你去死!这儿火车多着呢。你要死是件很容易的事儿。我不会再拦你!我也不走,我就在这儿看着,我看你怎么死!你死了,我一滴眼泪也不会掉!”
林彬低下了头。杜鹃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眼泪刷刷地往下,她抹一把眼泪,声音哽咽的说:“你在里边那么多天,我天天去拘留所外边看你。我隔着高墙跟你聊天,告诉你那么多人在为你奔忙,告诉你我从来没想过你是罪犯。我找到军区首长,找到军委,我告诉他们你是英雄。我跑来跑去,别人都笑话我,我不在乎,因为我以为,我以为你在坚持,你在期待我,我觉得我值得!可现在,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会是这种人!”
林彬听着杜鹃的话,不觉热泪盈眶。他猛地一把抱住杜鹃,抱得死死的。他将头深深埋进杜鹃肩上,像一个走失的孩子般泣不成声…
夜,已经很深了。白杨坐立不安的看着挂在客厅的时钟,焦急的等待着杜鹃。
白家门外,杜鹃和林彬并肩走来。正好撞上白杨推门走出。杜鹃和林彬都不约而同的愣了一下。杜鹃关心的问道:“这么晚,你去哪儿啊?”白杨不言语,冷冷看着两人。林彬有些尴尬的说:“白杨…”林彬话还没出口,白杨脸恼怒的径直走到自己车前,跳上去,一踩油门,车飞速的开走了。杜鹃呆了片刻,转身看着林彬,勉强笑着说:“你回家吧,郑媛媛在等你。她一定着急死了。”说完,转身朝家里走去。林彬看着杜鹃背影,难过得蹲下了身子。
杜鹃躺在上,脑子里极了。她知道与白杨刚刚恢复的感情又将面临无数的争吵与冷战。
林彬回到家里就径自进了书房关上了房门。郑媛媛很是紧张与尴尬。她迟疑了半天走到门口,伸手轻轻敲了敲门。半晌,林彬才打开门看了她一眼,问道:“有事儿吗?”郑媛媛不敢进屋,轻声问道:“能谈谈吗?”林彬转身走进房里,说道:“进来吧。”郑媛媛走到书桌前,看着林彬,慢慢掏出一张纸放到桌上。林彬拿起那张纸,是离婚申请书。林彬缓缓放下那张纸,看着郑媛媛,说道:“你冷静一点。”郑媛媛苦笑着说:“我现在很冷静,什么事儿都看清楚了。林彬,从前去我恨你,我说我犯下的那些事儿都是因为你,我是胡说八道。你是个男人,我爱你,一点也不后悔…”说完,她转身离去。
林彬看着她的背影,呆坐着…
军区办公室里,白部长正在看文件。
门悄然推开,林彬笔直的站在门口。白部长抬起头,盯着林彬不说话。林彬慢慢的走进来,向他敬了个礼,然后将一份检讨放在白部长桌上。他往后退了一步,便静静站在桌旁。
白部长拿起那份检讨,看了一眼,顺手抛到桌上。然后他抬眼看着林彬,漫不经心的说:“你除了写检讨,还有什么打算?”林彬正视着白部长,恳切的说:“我请求组织上处分!另外,我要求回部队锻炼改造,重新开始,重头做一个军人!”白部长看着林彬,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把检讨留下,至于怎么处理,还得等组织决定。”林彬向白部长敬礼并朗声说道:“是!”白部长仿佛随意的问他:“家里还好吧?”林彬沉默了半晌,嗫嚅着说:“郑媛媛她,想单独静一静…”白部长看着林彬,语重心长的说:“如果,你过不了家庭这一关,你就很难成为挑大梁的人才。你要无比慎重地对待这个问题啊!”林彬立正,目光严肃坚定的说道:“是!”下班后,杜鹃脸憔悴的找到大梅,两人就坐在大梅车里聊天。她把白杨那晚带回女人的事儿和对林彬的感觉一股脑儿的全都告诉了大梅。杜鹃无比忧伤的说:“我知道白杨带回那女人就是成心恶心我,原本以为自己会毫不在意,可心里却跟刀扎般地疼。而林彬对于我来说,就像亲人一样,不管是我们之间谁有了事情或危险,彼此间都会奋不顾身的为对方付出,解难,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大梅看着杜鹃,心疼的劝慰道:“我理解!白杨那是在跟你开玩笑。你想,他要是来,会明目张胆的把女人带回家里?其实,白杨骨子里并不坏,他是太爱你了,害怕失去你!你和林彬之间,我坚信你们永远都不会有事!”杜鹃欣慰地笑了笑,突然说道:“唉,你什么时候结婚啊?”大梅一愣,随即用手捶打着杜鹃:“还头昏呢!”杜鹃不依不饶的说:”你自己不是说五一结婚吗?那男的放你鸽子啦?”大梅辩解道:“你脑子有问题啊,是我放了别人鸽子!”两人就在车里打闹起来。
临近黄昏时,杜鹃来到白杨办公室,她没有敲门就径自走了进来。里面办公室里,白杨正在给客户打电话。杜鹃一边听着白杨那熟悉的声音,一边环顾着四周环境。她的目光落在靠墙的沙发上,沙发上凌乱的放着被子。杜鹃走过去,顺手整理着沙发上的被子,白杨脏了的内内衣从被子里滚落来,杜鹃皱了皱眉,伸手捡了起来。她把整理好的被子放到沙发一角,手却意外的碰触到了一个硬物。她好奇的拿起来,见是一条小巧的项链,她不觉一下子愣住了。打完电话的白杨从里屋走了出来,杜鹃一阵慌乱,项链滑落在沙发上。白杨见到杜鹃也是一愣,看着杜鹃不言不语和脸上的表情令他意识到了什么,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枚项链时,他慌忙走上前,一股坐在了项链上。然后抬头看着杜鹃,像没事儿似的说:“来也不给我打声招呼,有事儿吗?”杜鹃定定的看着白杨,不说话。白杨有些心虚,他虚张声势的说:“嗳,出什么事儿了?是不是你们团决定要裁你啊?我听说你们这批动静大了去了,你特紧张吧!”杜鹃突然冲白杨叫道:“你起来!”白杨坐着没动,仍虚张声势的说:“你嚷嚷什么,在家吵不够,还跑到我公司闹,你丢我人还嫌不够啊!”杜鹃眼里噙泪水,瞪着白杨问道:“你干嘛要这样,干嘛?”白杨猛地坐起,沙发上的项链不见了。白杨成心耍着无赖说:“我怎么啦?莫名其妙!下班你不回家,到处瞎转悠干嘛?赶紧地跟我回家去!”说着他就上前推杜鹃。杜鹃猛地打开白杨的手,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她冲白杨吼道:“你别碰我!脏!”白杨情不自的愣住了。杜鹃咬着嘴低下头,什么也不说往外走。白杨急忙跟上,他从沙发上胡乱抓起一把自己的脏内衣,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唠叨着:“嗳,我这几天都回不去,你把脏衣服拿回去,带点干净的来。”说着,不由分说地将脏衣服到杜鹃手里。杜鹃看也不看,一把将脏衣服摔到地上,推门而出。白杨愣着,他从兜里拿出那条惹祸的项链,垂头丧气的一股坐到沙发上。他的大哥大突然响起,他拿起电话,一边接电话,一边伸出手将那条项链放到脚下,使劲的来回踩着…
林彬家的书房里,那份离婚申请书放在桌上,他和郑媛媛间隔着距离交谈着。郑媛媛轻声的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办手续?”林彬一直低着头,闻言他抬头看着郑媛媛,只见郑媛媛脸憔悴,她一接触到林彬的目光,立刻下意识回避开去。林彬声音很温和的请求道:“你看着我,好吗?”郑媛媛移动目光看着林彬,眼睛开始的说:“我已经准备出国,并拿到了邀请信,正在办护照,如果签证顺利,我下个月就可以走…”林彬心里一紧,急忙说道:“你说过,你不想出国的…”郑媛媛眼里的泪瞬时了下来,她声音颤抖的说:“我那时不想走,是因为国内有我牵挂的人…现在,不一样了,我现在想赶紧走…”她站起身来,哆嗦着手抓起那份离婚申请书,强忍着痛苦的说道:“你抓紧点吧,我走前就把这事儿办了。”说完就往外走。
林彬一把拉住郑媛媛,伤心的说:“你就不关心我会受什么样的处分吗?”郑媛媛失控的猛地摇头:“不,不,不关心!”林彬失望的缓缓松开手,痛苦的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郑媛媛机械的往外走,刚走到门口,身体一软底靠在了门上。她喃喃的说道:“我问过我爸,你这种情况,肯定会受处分,但不会太严重…是我连累了你,我欠你太多了。如果,如果我离开你能让你幸福…”话没说完,她便趴在门上,失声痛哭起来。林彬轻轻走过去,眼神温暖的看着郑媛媛起伏的背影,他伸出双手,将她揽到怀里,然后轻声的说:“不要太早做离开的决定,让我们都好好想想…”
杜鹃怅然若失的独自在马路上走着,她的眼里有一种毅然决然般都决绝。她来到大梅家里,向大梅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梳妆镜前,大梅一边卸妆一边劝慰着杜鹃:“白杨绝对不是那种人,我可告诉你,要是真离了,可别后悔啊!”杜鹃勉强地笑了笑,说:“大不了,我一个人过一辈子。”大梅看着她,走过来轻轻揽住了杜鹃。
夜浓重,白家客厅里亮着灯,白母独自在看电视。这时白杨风一样冲了进来,四下张望着问道:“杜鹃呢?”白母见到儿子,高兴的问道:“嗳,今天怎么回来啦,忙完了?”随后又唠叨着说:“谁知道她,到现在没回家,可能找什么人去了吧。也不来个电话,真是越来越不懂事儿。”
白杨急得忙掏出大哥大就打,但没电了。他扔掉大哥大,抓起座机拨通了大梅的电话:“大梅,杜鹃在你那儿吗?她还能去哪儿啊…你让她接电话!你让她接…”电话突然挂断了。
白杨听着话筒里的忙音,一股坐下,低着头说:“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妈,您能不能帮我劝劝她?”白母从未看过儿子这般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不觉焦急起来。她忙问:“到底为什么?你犯什么错误啦?”
白杨不耐烦的急道:“唉,就那么一说呗,您可真够累的!算了,我还是自己去。”说着转身就往外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道:“唉,真添,晚上我还有个会,我火车都快到伊尔库兹克了,她给我来这手,我真想…”白母听着白杨的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担心。
第二天上午,杜鹃心事重重的在练功房练功。
白杨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一把拽住杜鹃,二话不说就往外走。杜鹃被白杨拽得踉踉跄跄,一边挣扎一边低喝:“你干什么?!你松手!”白杨一路大大咧咧冲着团员们说:“嗨,我家里有点急事,我替杜鹃请假了。”舞蹈团的团员们都笑着说:“走吧,没问题!”白杨拽着杜鹃来到他的车旁,杜鹃狠狠甩开白杨的手。白杨不看杜鹃,硬邦邦的说道:“我没时间跟你废话,我整夜整夜不睡觉,眼睛都快熬瞎了,你不能帮我,还添什么啊!晚上给我回家!”杜鹃瞪着他说:“你忙你的呀,和我没关系!我告诉你,我已经打了离婚报告,明天就到团里!你们家我也…”白杨一听急了,上前狠推杜鹃一把:“你疯了,离婚报告!你一天到晚丢我的脸还没丢够啊!”杜鹃被推得撞到树上,她急忙扶住树,猛地回头盯住白杨,脸决绝的说:“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说完转身就要走。白杨一把抓住杜鹃,骂骂咧咧的说道:“我找你这么个女人,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你给我回家,现在就回!”杜鹃盯住白杨,一字一句的说:“我不是你的女人,再也不是了!你以后要骂,就骂别人去吧!”杜鹃倔强的样子令白杨不得不软下来,他松开了手。白杨恼怒的问道:“你是不是听大梅胡说八道什么了?我跟你说那都是扯淡的事儿!那马小姐,我…”白杨突然闭口,愣住。杜鹃冷冷的看着他,转身离去。
下班后杜鹃一回到大梅家,就躺在了上,她幽幽的说:“他自己承认了。”大梅看着杜鹃有气无力的样子,担心的说:“你现在这个样子,真让人放心不下。”两人正说着,门铃突然响起。杜鹃以为是白杨,冲着去开门的大梅说:“那个人我不想见。”大梅一开门就愣住了,连忙叫道:“杜鹃起来,是你婆婆!”杜鹃闻言慌忙从上一跃而起。
白母的劝说语威吓没有使杜鹃让步,反而让她哭笑不得。白母没有说动杜鹃,却被大梅气得招了一肚子气,灰溜溜的离开了大梅家。白母怒气冲冲的回到家里,一见白部长正坐在客厅看电视,马上收起怒容,装着没事儿似的走了进去。
白部长抬头问白母:“这几天怎么没见杜鹃?”白母忙答道:“哦,她下部队了吧!”白部长看了白母一眼,接着说:“那我怎么在军区门口看见个跟杜鹃很像的女孩子?”白母没好气的说道:“你儿子你就不关心关心,就知道老惦记着杜鹃。”老两口正说着,白杨从外面走了进来。
白母一见儿子,上前关心的问:“你不是在公司等着别人发货吗?”白杨边往楼上走边说:“再坐在电话前,我都快得心脏病了。我只想睡觉,困得不行了。”突然他转身冲白母说道:“妈,您上来一下。”白母知道白杨的意思,她不想白杨知道自己被撅回来的事儿,搪着说:“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
白部长看着娘俩儿,疑惑的问道:“怎么回事儿?”白母尴尬的说道:“没什么事儿,没什么事儿!”说着,赶紧上楼往白杨的房间走去。白部长望着白母的背影,摇摇头起身往书房走去。
白母一进屋,只见白杨和衣躺在上,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白母走上前,看着儿子那疲惫的样子,拉过被子为他盖上,然后她在边坐了一会儿,悄然站起,关上灯,走到门口,拉上了门。她刚关上门,就听白杨大声的说道:“我没睡!”
白母一惊,急忙回头,只见白杨显然从梦中惊醒,愣怔怔的猛地摇着头说:“您见杜鹃了吗?”白母敷衍的说道:“你都困成这样了,还那份心干嘛?”白杨晃晃的站起来说:“不行,我得找那个傻丫头回来…”白母一把把儿子推到上,黑着脸说:“我找过了!这回啊,她是铁了心的不回家了!”白杨忽的站起,拔腿就往外走,白母忙不迭的追着,追到楼梯口,只听屋外车响。她气得直跺脚的说道:“我上辈子欠这混丫头什么了,这么折腾人!”白母一回头,见白部长正看着她,她有点尴尬。白部长无言的回了房间。
大梅刚洗完头从卫生间出来,就听见电话响起。她拿起电话,只听白杨嚷道:“你叫杜鹃出来!不然,我就砸烂你们家门!”随后嘭的一声挂了电话。紧接着,门外汽车喇叭声刺耳的响起。两人急忙从窗口望去,见白杨双手疯狂的按着喇叭。大梅紧张得说:“他好像喝多了!”杜鹃没言声,步伐坚定的朝门外走去。
小区里有人探头喝问:“大晚上的折腾什么?再闹我可报警了!”
白杨冲着那人吼道:“报呀!你丫要不报警你丫是孙子!”不久,远处隐隐传来警笛声。
杜鹃匆匆走出,白杨看着杜鹃,不依不饶的说:“你不躲我吗?你还出来干嘛!”杜鹃不理他,拉开车门就坐上车。她冷冷的说道:“我跟你走!”白杨不觉愣在那里。警笛声越来越近,白杨猛地醒悟,急忙跳上车。
由于疲劳驾驶,一路上,白杨把车开得晃晃悠悠的,他一不留神汽车冲着马路边的树墩冲去。杜鹃扑上前猛打方向盘,车就跟喝醉了酒似的咣当一声停在了马路牙子上。
杜鹃气得冲瞪瞪的白杨吼道:“你这是玩儿的哪儿一出啊?有什么事儿,等你完全清醒了再说!”白杨猛地清醒过来,他愣愣的看着杜鹃,声音低沉的说:“跟我回家吧,算我求你。”杜鹃倔强的说:“不!”白杨看着杜鹃,轻声的说道:“别这样啊,我知道你小心眼儿,不就那事儿吗?我跟你说根本就没事儿,不信你问我公司的人?”
杜鹃回头瞪着他,说道:“你现在也开始撒谎了?算了,我懒得说了,你爱找谁找谁吧!”杜鹃说完手扶到门把手上,问白杨:“你现在开车行吗?我帮你叫辆出租吧?”说完她下了车。
白杨跟着下车堵住了她,气恼的问道:“哪儿去?!”杜鹃不言语。白杨近杜鹃。咬牙切齿的说:“我刚才看见他了,那个伪君子居然还谢我!我跟他说,别谢我,我巴不得他一辈子关在监狱里,永远不要出来!”
杜鹃咬着牙,依然不说话。白杨得寸进尺,把嘴贴到杜鹃脸上,更加阴冷的说道:“怎么着?心疼了吧?我就知道,一提到那个男人,你就会这副德行!”杜鹃忍无可忍的抡掌挥向白杨。她歇斯底里的冲白杨吼道:“我告诉你,我就是要跟你离婚!我一天也不想再跟你过下去了!你这个没有人的氓!”白杨早有准备,他一把抓住杜鹃的手,恶狠狠的说道:“你哪儿也不能去!你就得跟我在一起,一辈子!”杜鹃使出全身力气猛地推开白杨,白杨被推得一个踉跄,他靠在车上,铁青着脸,恼羞成怒的咬牙说道:“我氓,我氓,我就氓给你看看!”说着扑到杜鹃身上,将她到汽车上,一阵强吻…
杜鹃连踢带打,更加怒了白杨,他挥手就给了杜鹃一个嘴巴子。杜鹃捂着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推开白杨头也不回的离去。
杨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呆呆的看着杜鹃背影,崩溃的喃喃说道:“我不是成心想打你,你可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吗?…”
第二天一上班,杜鹃就径自来到教导处,将一份离婚报告放到了教导员桌上。教导员惊讶的看着杜鹃:“你这是什么意思嘛?啊?”杜鹃平静的说:“我要和白杨离婚。街道办事处说要单位开介绍信,所以我开信啊。”教导员接着问道:“那白杨他同意吗?”杜鹃依然平静的说:“那是他的事儿。”教导员看着杜鹃,似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她语重心长的说:“你先回去,这种事儿,不是小事儿,我得请示领导。”
杜鹃一听就急了,冲教导员说道:“有什么好请示的?这不是我自己的私事儿嘛!”教导员非常严肃的看着杜鹃,正道:“杜鹃,你是老同志了,这结婚离婚是这么随便的吗?你怎么给新同志带头啊,再说现在正是裁员的关键时刻,你还要不要留队啊!”杜鹃倔强的说道:“这哪儿跟哪儿啊,我留队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啊!”教导员有些生气的说道:“怎么没关系?你得城风雨的,影响很坏,到时候第一个就裁你!”杜鹃听完教导员的话,一时竟愣住了。
下班后,杜鹃本来和大梅约好晚上一起回家包饺子的,谁知大梅说有约会变卦了。杜鹃只好一人来到路边的小摊买东西,她猛一抬头,眼睛立马直了。她看见大梅一个人表情痴呆的正沿街闲逛,并不住往嘴里东西。杜鹃看着大梅,急忙走到一个卖报的公用电话旁,拿起电话就打:“唉,你在哪儿呢?在干嘛呢?”电话里传来大梅有气无力的声音:“嗨,玩儿呗。”杜鹃偷偷的笑着说:“那你的甜蜜约会进行的怎么样啦?”大梅不耐烦的说:“正是关键时刻你捣什么啊,我挂电话啦,待会儿人等急了。”杜鹃本来还想跟她调侃,谁知大梅叭嗒就挂了电话,气得杜鹃转身就朝另外一条路上走,她刚走过一条街,一抬头又看见了大梅。大梅就在她前边,一手抓一把雪糕,一手往嘴里着。
大梅回头也看见了杜鹃,窘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嘴里的雪糕直呛得她差点背过气去,杜鹃一见赶紧上前拍大梅的背。好半天大梅才尴尬的说道:“你也在这儿啊,我男朋友他…”杜鹃低下头,将目光移向别处,大梅见状反倒乐了,她举起手中那一把雪糕,笑着对杜鹃说:“看,这就是我那位了不起的情人。”然后大吃了一口。
杜鹃不觉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大梅也跟着笑,两人直笑得不过气来,使得过往的行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俩。大梅将手中的雪糕分给杜鹃,笑着说:“吃吧,我请客。我的情人,朋友共享!”杜鹃笑着接过雪糕,两人一起吃掉了那些情人…
晚上,两个女人躺在上,都无法入睡。杜鹃望着天花板,幽幽的说:“我今天离婚报告了。”大梅叹了口气,说道:“唉,你不该离婚。你不懂一个女人没了家,没了老公,有多难…”杜鹃转身看着大梅,认真的说:“大梅,大海他现在还是一个人,再说小海…”杜鹃话没说完,大梅斜眼瞪着她,没好气的说道:“别跟我说这个啊,我跟你急!我可不是你,一辈子心里就装一个人,别说我和大海不像你和林彬那么爱得死去活来,我就算再爱大海,我也不后悔走这一步…”杜鹃瞪了她一眼,撇着嘴说:“你别嘴硬,你日子过得怎么样,自己心里有数!”大梅不屑的说:“哪怕我后半辈子真就孤家寡人了,我也值!我享受过,见识过,那种幸福啊…像你这么活,怎么可能体会到?我觉得你这辈子才亏呢,两个人成天为点儿破事争吵,制气的,有什么劲?”杜鹃闻言生气的转过身,不理大梅。大梅看着杜鹃的后背,声音突然变得凄楚:“你呀,想骂就骂我吧,别不说话啊,我特别怕静,老想你住在这儿…”杜鹃翻过身,看着大梅,诚恳的说:“大梅,你和大海复婚吧!小海他也想你呀!”谁知大梅立即拉下了脸,背冲着杜鹃。杜鹃不由愣住。
过了一会儿,她发现大梅的肩膀不停地动着。于是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干嘛自己偷着哭?你也知道大海小海有多想你?”谁知她这一问怒了大梅,只见她猛地坐起,冲杜鹃劈头盖脸的吼道:“你别提我儿子!我没儿子,啥也没有,就我一个人,我过得比你们谁都好!”大粒大粒的眼泪顺着大梅脸颊淌下。杜鹃看着大梅,轻轻的说:“你活该…”
第二天早上,杜鹃一进练功房,教导员就把她叫到办公室,将她的离婚报告拿在手里,问道:“你想好了?”杜鹃看着教导员有些犹豫。教导员避开杜鹃的眼睛,缓缓的说道:“这白杨看着也不傻,怎么就能栽这么大跟头呢?你现在离了也好,反正还没孩子。”杜鹃听着有些疑惑的问:“白杨栽什么跟头?他不是做大生意呢吗”教导员有些吃惊的看着杜鹃,责怪的说:“你还不知道吗?这事儿全军区都知道了,你说你这老婆怎么当的!”
两人正说着,白母匆匆闯了进来。杜鹃慌忙抢过教导员手里拿着的那张离婚报告,下意识就想躲闪。白母盯着杜鹃的手,上前猛地抢过报告,看了一眼,难过得看着杜鹃,伤心的说:“白杨他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离婚?啊?”说完,她将离婚报告成一团砸向杜鹃,转身就走,边走边抹着眼泪。
杜鹃傻傻的问教导员:“白杨到底怎么了?”教导员看着杜鹃的一脸疑惑,叹息的说道:“白杨他们公司和俄罗斯搞易货贸易,好几车皮军用物资,到海关被卡住,说是有走私嫌疑,听说是几个亿人民币啊!”杜鹃闻言大惊,紧张得说道:“怎么可能是走私呢。白杨说是有文件啊!”教导员摇着头说:“嗨,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名堂,反正啊,人家海关要调查,至少半年呐。再说,白杨他们的钱都是银行的啊,现在银行把他们公司都封了,白杨这回算栽到底了。”杜鹃听完教导员的话,转身机械的就往外走。教导员看着地上的离婚报告,叫道:“嗳,你的报告…”杜鹃却没有听见,眼神茫然的向前走着。
白母面走来,两代女人相隔一步时站住,看着彼此。白母眼睛已经哭红了,她突然低下头,着泪,用恳求的语气说道:“杜鹃,刚才是我犯糊涂了。白杨现在这样,你是没有什么理由跟他了,但是,白杨现在失踪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那种个性,你也知道…杜鹃,我求你,你帮帮他,帮帮我。等他缓过这段,你再跟他离,我没什么意见。他也会同意,他心气那么高,不会连累你的。啊?杜鹃…”杜鹃愣愣的看着泪面的白母,一时不知所措。
近黄昏时,杜鹃和白母终于在一个小旅馆简陋的房间里,看到了和衣平躺在上,脸色死灰般、胡子拉碴、圆睁双眼的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的白杨。服务员在一边唠叨着:“他就这个样子,瞪着眼睛,像死人一样的躺了两天了。”白母看着白杨,身子突然往后一倒,晕了过去…吓得杜鹃和服务员赶紧扶住白母,杜鹃急得直哆嗦,喊着:“快打电话,打电话…”杜鹃一边扶着白母,一边回头看着白杨,白杨一动不动,那双眼睛定定的。死人一样…
杜鹃和白母把白杨接回家里,白杨仍然保持着在小旅馆时的那个姿势的躺着,一动不动,只是闭着眼睛。屋里只亮着台灯,光线暗淡。白母跪在边,手里端着碗,她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沙哑着声音哭诉道:“我求你,儿子啊!你吃一点吧,你动一动吧,啊,你妈我再也受不了了,儿子啊…”白杨依然一动也不动的躺着。
杜鹃走来,看着眼前的惨状,眼睛。白母扑倒在白杨上,哑着嗓子哭道:“你是不是怨妈啊,你是不是想让妈死在你面前啊,好好,我死,我死给你看…”说着,白母抬头就往上磕。杜鹃上前抓住白母,白母无力的挣扎着…杜鹃好不容易的将白母扶送回房间,白母又一下子瘫倒在上。
白部长看着白母发怒道:“你哭什么哭?他死不了!你问他有那个勇气,有那个胆子吗?他要敢死,那就不是他了!你也别理他!不吃饭,那就饿他三天三夜,恐怕到时候连纸他都想吃!”白母伤心绝,有气无力的哭诉道:“他是不是你儿子啊,从小到大,你帮过他什么呀!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你都那么上心,你亲生儿子你除了骂就是损,你还像个做父亲的嘛,我告诉你,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白部长气得说不出话来,他长叹一口气,缓缓的说道:“养不教父之过啊…”随后他坐到白母身边,抓住她的手,垂下头,头发一夜间白了一半…白母伏身在白部长怀里默默哭泣…
杜鹃看着两位老人,着泪出了白部长房间。她上楼坐在白杨边,一手端着碗,一手用勺认真的喂白杨糖水。白杨死活不张嘴,杜鹃放下碗,一手撑开白杨嘴就往他嘴里灌。白杨毫不配合,水顺着脖子下来,杜鹃抓起手绢擦着,然后再喂,这样反复几次,白杨一个不留神,灌下一口水,呛得他猛烈咳嗽。
杜鹃抱着他,拍他的后背,白杨猛地用尽力气推开杜鹃。杜鹃瞪着他正要发作,却见白杨突然哭了,他一边哭一边有气无力的说:“我他妈没这个胆量,我不敢死啊!杜鹃,你丈夫是个废物啊!你走吧,走吧…”杜鹃平静的看着白杨,说道:“我不走。”
白杨抬起头,上气不接下气的吼道:“你想看我笑话?你滚!我看到你就恶心,你没点女人样…你丑八怪,你…你…”杜鹃没理会白杨,她像对着空气,语调平缓的说:“我的离婚报告上去,领导就批了,可是,我还是拿回来了,撕了…”杜鹃温柔的把手放在白杨身上,轻抚着,继续说道:“其实,你这人还真没什么好的。脾气坏,心眼儿小,没什么大本事,还谁都瞧不起,爱吹牛,撒娇,挑食,像小孩,老得哄你,一句话不对就翻脸不认人,急起来真够狠的,什么话难听说什么,恨起来真想扇你大嘴巴,踢你股。可是,那天教导员告诉我离婚报告批下来时,我心里突然好像被空了,直发虚…”杜鹃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我和林彬的事儿,我告诉你,我和林彬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晚上,就是林彬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坐在铁路边,看着过往的火车车厢你的人们,大多都是一家老小围在一起,他们开心的说笑着。那时,我特想回家,特想你…白杨,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儿,我和林彬,就是战友关系。我的家在这里,我的爱人是你,你明白吗?”白杨眼睛润了,他强忍着眼泪,仍闭着眼睛,假装平静而淡然的说:“我现在已经不想那些了,杜鹃,我同意离婚。你看我现在还有什么?你跟着我,不会有幸福…”
杜鹃有些生气的问道:“什么是幸福?你告诉我?难道,你不爱我了?”白杨的眼泪还是忍不住了下来,他哽咽着说:“我已经没力气爱了,杜鹃,我真的没劲儿了…”杜鹃看着白杨,情不自的也下了眼泪,她轻柔的抚摸着白杨的头,温柔的说:“那就睡吧,睡一觉,你就有劲儿了…”
第二天早上,当白母蹑手蹑脚上楼来到白杨房间门口时,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只见白杨搂着杜鹃并肩坐在地上睡得很沉,脸上都带着孩童般甜美的微笑。白母不泪面…
下午,杜鹃和白杨开车一起来到大梅家拿杜鹃的衣物。白杨留在车里等杜鹃,杜鹃径自走进了大梅家。大梅见杜鹃进屋就收拾东西,她一边帮她收拾,一边唠叨说:“你说你,白杨那会儿是个成功人士时,你哭着喊着要离婚。现在他恐怕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了吧,你偏偏又要回到她身边。真搞不懂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杜鹃头也不抬的说:“他需要我!看着他精神起来,不再那么要死要活的,我就觉得欣慰与幸福。”大梅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看着杜鹃,半信半疑的说:“你真觉得幸福?”杜鹃抬头看着大梅,微笑着认真的说:“是啊,现在,我觉得特别平静踏实,老是想笑。你说,这是不是幸福。”大梅看着杜鹃直愣神,半晌没有说话。杜鹃用手打了她一下,说:“哎,你别愣着啊!赶紧帮我收拾,白杨还在外边车里等我呢。”大梅低头慢慢帮杜鹃收拾着,声音低沉着说:“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是我在数落你,还教你怎么做人,甚至还把你当小孩、傻瓜。现在…我才知道,我这一辈子绝不可能能够做到像你一样,这或许,就是我老感觉不到幸福的原因吧!”
杜鹃笑着看着大梅,说:“你就别老想那么多没用的,肯定能幸福。”大梅抬头看着杜鹃,一时无言。
郑媛媛要出国了,林彬帮着郑媛媛收拾东西,两人身体偶尔不经意相撞的时候,都不觉有点尴尬。
东西收拾完后,郑媛媛转身看着林彬说:“离婚书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同意,签个字就行。”林彬拿起手提包,递到郑媛媛手上,温和的说:“急什么?不就是去一年吗?等你回来,再做决定也不迟。”
郑媛媛接过手提包,看着林彬,迟疑的说:“我听说杜鹃已经打离婚报告了,白杨也同意了,你们…”林彬闻言冲她淡然一笑,摇头说:“我和杜鹃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郑媛媛一时呆住,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你那么爱她…”林彬看着她,平静的说:“不,我对杜鹃已经不是那种爱了,这辈子我可能都不会再见杜鹃…”郑媛媛有些失望的说:“但你还是不会忘记她。”林彬笑着反问她说:“你会忘记一些非常美好的东西吗?”郑媛媛被问得一愣,随后问道:“你以后会想起我吗?”林彬笑着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呢?对我,不全是怨恨吧?!”郑媛媛慢慢摇头说道:“不,不会。我现在就开始有一点想你了,还觉得有点幸福呢!那些恨,好像都忘记了…”
林彬笑了,郑媛媛也笑了。
白家客厅里,林彬、白杨和杜鹃坐在一起聊天。
杜鹃和林彬面对面坐着,即使两人的目光相遇,却都没有了从前的紧张和尴尬。白杨更是一脸的平静与从容。
林彬看着杜鹃和白杨,笑着说:“我的处分下来了,降职一级,回原部队锻炼改造。”杜鹃打心底里替林彬高兴,笑着说:“这对你是件好事啊。那郑媛媛呢?”林彬眼神温暖的说:“她要出国了,就去一年,我明天送她去机场。然后,我也回部队锻炼。等着她回来,从国外回来!所以,今天我来,是向你们告个别。”
杜鹃脸笑容,由衷的说:“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幸福!”
林彬站起身,向杜鹃、白杨立正,敬了个礼,真诚的说道:“希望你们也幸福,我永远都会祝福你们!”说完,转身离开。杜鹃、白杨相互对视了一眼,微笑着看着林彬渐渐在他们眼中消失…
杜鹃得知叶团长要离开的消息后,心急火燎的推门闯入了叶团长的屋里。声音哆嗦的说道:“团长,你…真的要走。”叶团长正在收拾东西,她抬头看着杜鹃,笑着说:“别偷懒,回去练功去吧!”说完,她拿着东西走了出去。杜鹃呆呆的跟着叶团长,着急的说:“团长,您是文工团的顶梁柱,您走了,我们团不就散了吗?”叶团长看着杜鹃,微笑着说:“还有你们啊!”杜鹃急了,大声说道:“我们怎么能跟您比,文工团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您啊!”叶团长看着杜鹃,突然收敛了笑容,严肃的说道:“回去练功,去工作!”杜鹃呆呆的站着,眼含热泪的目送叶团长渐渐走远。
这时,教导员进来,看着杜鹃说道:“叶团长这么做也是不得已啊!你有伤,也没什么学历,这次本来决定你走,可叶团长她…她这么做是为你呀!”杜鹃呆呆的看着教导员,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黄昏时,杜鹃伤感的独自一人在练功房外来回的走着。一个小战士上前来。杜鹃急忙说道:“小张,能让我到台上看看吗?”小张看着杜鹃,无言的打开了门。屋里没有开灯,一片昏暗。杜鹃站在舞台中央,灯光忽然亮起,音乐声同时也响起…
杜鹃慢慢舞蹈起来,一招一式都是那么标准而优美。她脸幸福的独自舞蹈着,好像要无休无止,永永远远这样舞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