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楔子 古物有灵知所适
。西唐元宝十八年十二月，黄昏，紫雾峡。
空中黑云滚滚翻腾，天昏地暗，狂风怒舞呼号，飞沙走石，远远望去，到处灰蒙蒙一片。
呼啸的风声里，隐隐传来朗朗的
诵声：“天山有雪常不开，千峰万岭雪崔嵬。北风夜卷赤
亭口，一夜天山雪更厚…”声音断断续续，似有若无。
一道闪电陡然划过，将幽深的峡壑照得雪亮。
两侧峭壁如削，林海起伏。狭窄蜿蜒的山路上，长草纷摇，尘土弥漫，一个少年书生一手
握着卷书，一手牵着匹瘦黑
驴，一边诵一边漫行。
他脸容俊秀，长眉星目，头巾飘飞，青布棉袍猎猎翻卷，神色从容洒落，怡然自得，丝毫未
受这罕见的腊月雷风暴的影响。
“轰隆！”
雷声轰鸣，驴受惊，浑然没有主人的豪情雅兴，“啊吁”
叫，犟着脖子死活不肯挪步。
“你这怠懒犟驴真是气杀我了，等到了长安，中了进士，瞧我不把你做成
脯。”
少年书生摇头笑叱着从驴
上的行李架里
出一条青布，撕成碎帛，将驴耳朵堵
得严严实实，拽着朝前走。
风势越来越大，前方漆黑，影影绰绰。
闪电如银蛇舞，“轰”地一声，一棵松树突然被焦雷劈中，烈火熊熊。
轰雷并奏，声声震耳
聋，豆大的雨点劈劈啪啪地落了下来，被狂风夹卷着打在脸上，隐
隐生疼。
少年书生喃喃道：“荒山野岭，哪有避雨之处？人淋
了也就罢了，若将书浇坏了，那可了
不得。”
他用油牛皮将行李架遮挡严密，一边牵着驴加快脚步，一边左右旁顾，寻找躲避风雨的
。但两侧石崖坚壁，哪有隙可寻？
“哗啦啦！”
过不片刻，大雨倾盆，如箭攒集，劈头盖脸地打落下来，山路顷刻间变得泥泞不堪。
少年书生如落汤
似的顶着狂风暴雨，在崎岖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行了一阵，周身透
，被冷风吹刮，更是刻骨侵寒，一连打了几个
嚏。
他正犹自微微发抖，突然看见前方不远处，红光隐隐，在黑暗中
吐闪耀，当是灯光无疑。
少年书生心中大喜，拉着驴大步赶去。
只见那灯火光怪陆离，变幻无端，忽而姹紫嫣红，忽而青绿碧翠，将夜空映照得流离绚彩，
妖丽难言。
书生大奇，忽想：“咦，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有这么绮丽的灯火？难道是妖怪不成？”他倒了一口凉气，不由停下脚步。
转念又想：“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何惧鬼敲门’？我楚易向来光风霁月，坦坦
，就算
是遇到妖魔，又有什么可怕的？”微微一笑，拽紧驴继续前行。
风狂雨骤，雷电
加。走得近了，那绚光霞彩反而渐渐地淡了下来，只剩下一轮浅浅的红晕
，微弱地闪耀着。
少年书生楚易借着闪电瞬间的强光，发觉红芒闪处竟是一座寺庙，红墙黑瓦，在茂密松林
的掩映下，略显破败。
他心中一宽：“这彩光想必是寺庙法烛的神光。”当下再不迟疑，冒雨急行，
到了庙门，只见木门半掩，红漆剥落，檐前两盏灯笼昏黄摇曳，明暗不定，照着匾上的“普
善寺”三个大字，颇为凄凉黯淡。
楚易抹去
脸雨水，整了整**的衣冠，大声道：“在下闽地举子楚易，千里赴京赶考，
途经宝地，恰逢风雨，望借宝刹一避。”
轰雷滚滚，杳无人应。
那庙门倒是“吱嘎”一声，被狂风吹开一条大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那红光突然
之间倒像是完全熄灭了。
楚易又提高声音，反覆报了几遍，依旧听不见半点声息。
他心下犯疑，但又不好贸然闯入，正自踌躇，驴突然“啊吁”一声
鸣，一头撞开庙门，
撒了似的跑了进去。
楚易待要拉住，已然不及，一时哭笑不得，
口道：“你这不知进退的野秃驴…”
突然想起此语颇有冒犯和尚之嫌，急忙收口道：“各位高僧，在下无意冒犯。我说的乃是这
闯山门的畜牲，这…这就拉它回来…”揖了一礼，疾步追去。
寺庙里黑不隆冬，只能隐隐约约地瞧见一些轮廓，好在驴“啊吁”、“啊吁”之声清晰入
耳，此起彼伏。
楚易循着声音，借着微光一路追去，一边叫道：“犟驴儿，不要闯宝刹，扰高僧修行。”
那驴正自快活，又被布帛住耳朵，哪儿听得见他的声音？颠着
股一路小跑，快地穿
堂过殿，直往寺庙深处奔去。
楚易大感窘迫，不住地高声赔罪，但除了风啸雷吼，四周
森森地寂寂无声，偌大寺中竟似
一个僧人也没有。
接连穿过空空的殿堂、甬道，始终不见一个人影，他心中惊疑不定，隐隐中越来越觉得
不安，几次想要身退出。
但他家世贫寒，父亲早亡，那匹驴是寡母半年前为了他进京赶考，辛苦筹借了几两银子才
买来的坐骑，行李架中又有仅剩的盘
和书卷，几乎是他全部的身家性命，哪能这般轻易丢
弃？唯有屏除杂念，穷追不舍。
大雨滂沱，楚易**地到了大雄宝殿前，只见那驴绕着香炉鼎奔了几圈，冲着他“啊吁”一通鸣，颠儿颠儿地冲上了台阶，直往殿里钻去。
“这该死的瘟驴！”楚易气恼好笑，带着忐忑不安，追上殿去。
大殿内烛光如豆，佛像森严肃穆。
楚易方甫踏入门槛，一阵狂风吹来，幡幔呼呼卷，烛
咝咝轻响，灯光跳，突然熄灭，
四周顿时漆黑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腥臭之气。
楚易环身四顾，心中砰砰直跳，低声叫道：“犟驴儿？犟驴儿？”
那驴也不知藏到了哪里，索
不吱声了。
楚易摸黑走了几步，脚下蓦地一绊，顿时踉跄摔倒，他只道是那懒驴赖在地上，低声笑道：
“犟驴儿？跟我躲
藏呢？”伸手摸去，粘乎乎、冷冰冰的，也不知是什么。
忽然电光陡亮，轰雷响，大殿陡然一片蓝紫透亮。
楚易“啊”地一声，寒乍竖，几乎跳了起来。
殿青石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和尚的尸体，个个张口瞪目，脸惊怒悲愤之
，
膛剖裂
，死状惨酷，鲜血淌了一地，有些已经凝结为暗紫的薄冰。
闪电一没而过，殿中又转黑暗，
风呼啸，幡幔鼓舞，殿中混沌森寒，周侧佛像似乎都在森然俯瞰，说不出的森诡异。
饶是楚易素来胆大，此刻也不
心底发，再被冷风一吹，只觉脊骨也发起寒来，不自地
牙关撞，微微颤抖，想要转身冲出殿外，双腿却酸软无力，连一步也迈不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狂的心跳才渐渐平息下来，蓦地暗想：“难道是强盗劫掠寺庙，将
这里的和尚杀了个
光？”
此处深山老林，盗匪众多，时有劫案发生，而寺庙通常又颇为殷富，这个推断不无可能。
他定了定神，又想：“楚易啊楚易，这些不过是枉死之人，你堂堂七尺男儿，有什么可怕的？”
当下朝四周拜了几拜，大声道：“各位高僧，明
一早，在下出了山，便到最近的衙门去报
官，定将杀人的盗匪绳之以法，以告你们在天之灵…”
“啊吁！”话音未落，突然从右方佛像后传出驴的叫声。
“犟驴儿！”此刻楚易的心已经平定下来，经历了这小小的波折，在这遍地尸体的漆黑大殿
里，听见驴的叫声，简直比仙曲神乐还要动听。
他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摸索到了佛像后，果然闻见了驴的气味。
那驴儿“啊吁啊吁”地直叫唤，极是兴奋，茸茸的头伸了过来，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楚易舒了口气，摸着这驴的脑袋，突然涌起故友重逢般的温暖悦之意。
“啊吁！”驴突然伸出哒哒的舌头在他脸上
了一把，不等他叱喝，又一口咬住他的袖
襟，将他朝前拖去。
“你带我去哪儿？”楚易惊魂甫定，又被它的殷勤
得啼笑皆非，跌跌撞撞地摸黑前走，过
了侧门甬道，到了后院之中。
当空一道闪电，又将四周照得明亮。
他惊咦一声，只见大雨瓢泼，遍地水花，泥泞里盘坐了两人，面面相对，仿佛泥塑石雕一般
，动也不动。
左边一人是个老和尚，白眉飘飘，袈裟鼓舞，前挂了一串赤红色的念珠。
右边那人头戴碧纱笼帽，脸容清奇俊逸，紫衫玉带，
间悬了一个银白色丝囊和一尺来长的
玛瑙葫芦。
两人怒目相视，四手，一团红光从彼此叠的手中隐隐透出，紫气吐。
“方丈？”楚易试探地叫了一声。
见他们依旧神色古怪，毫无反应，他心里又开始仆仆跳起来，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探手鼻
息，心中顿时一沉。
这两人果然也都死了。
楚易忽地好奇心大起：“是了，不知这两人至死争夺的是什么宝贝？”咳嗽一声，朝两人揖
了一礼，道：“两位，得罪了。”小心翼翼地去掰两人双手。
但那四手抓甚紧，一时难以掰开。他稍一用力，“啪”的一声脆响，方丈的手指竟然断了。
楚易吓了一大跳，握着两节断指，脸颊烧烫，大感不安，急忙连连道歉。
驴在一旁探头探脑，早已等得不耐，忽然一颠一颠地跑了上来，“啊吁啊吁”地叫着，连
冲带撞，梗着脖子猛地拱向两人的手掌。
“犟驴儿，不可造次！”楚易失声惊呼，拉之不及，眼睁睁看着驴甩头舞脑，黑旋风似地
撞了上去。
“啪啦！”那两人顿时一起翻倒在地，四手齐腕断折，一个紫红色物体骨碌碌滚落掉入泥泞
中。
“呼！”泥浆飞溅处，忽然破舞出万千绚光，仿佛无数霓箭冲天怒
。
夜空红橙碧紫，
丽万端，就连密集的雨线也镀染了缤纷颜色，像是漫漫珍珠彩帘，随风摇
曳。过了片刻，那霓光才渐渐收敛黯淡。
楚易张大嘴，怔然直立，忽然忖道：“敢情先前看到的漫天彩光就是这个东西发出来的。”
他心中跳，缓步上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拾了起来。
雨水哗哗冲洗，将泥泞尽皆刷去。幻光绚彩，离闪耀，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他眯着眼睛端详片刻，方才看清那竟是个剔透玲珑的三足红玉小鼎，高不过半寸，周侧雕了
两条细蛇，双双，栩栩如生，在彩光的波动摇曳下，仿佛正迤俪飞舞。
鼎内万千彩光缭绕飞腾，轻烟似的阵阵冒了上来，又化成漩涡，回旋绕转，在鼎内沿壁
撞
出离万状的绮光。隔着层层绚光，隐隐可见鼎底太极图案，两颗泥丸似的银白气丹从鼎底
翻浮而上，滚滚飞旋，忽而又沉入鼎底。
楚易正自看得目眩神，忽然听见“格啦啦”一阵叠声脆响，扭头望去，大吃一惊。
这片刻之间，那两人竟已化成两具森森骷髅，散落地！
楚易惊奇骇讶，不明所以。那驴却声嘶鸣，在白骨堆中跳跃奔跑，后蹄飞踢，将白骨
踹得四下抛散，那玛瑙葫芦、银白丝囊、赤红念珠纷纷准确地掉落在楚易身前。
楚易气笑不得，正要喝止，忽然见它低头拱地，从泥泞里拨出一个东西，叼衔在口，一颠
一颠地跑了过来，丢在他的身上，摇头晃脑，“啊吁”大叫，颇为得意。
楚易取起一看，是一个两寸见方的玉石匣子，通体淡绿，中间嵌了一块冰晶石，颇为圆润
美，
正待细看，空中闪电加，雷声轰隆，风雨越发猛烈起来。
他猛地一个寒噤，“阿嚏”一声，周身发抖，冷不可耐，当下用那方丈的袈裟将地散落之
物全部兜了起来，拉着驴奔回寺庙后院的厢房，找到灶间，生火取暖。
楚易周身透，索坐在火堆边，里里外外了个干净，裹着僧人的薄被，将衣服搭在架子
上烘干。
驴围着火堆打了几个转，懒洋洋地赖倒在地，嚼着嘴呜鸣不已。
“犟驴儿啊犟驴儿，这些书得之不易，被你这般颠来颠去地折腾，算是全泡汤啦。”楚易从
行李架里将**的书卷取出，叹了口气，一本本摊开晾干。
驴扭过头，“哼哧哼哧”地着热气，极是不屑。
“犟驴儿，你的脾气忒大了吧？说你一句也不成？那就吃块蒸饼消消气吧。”楚易忍俊不
，将干粮蒸饼放在火上烘了烘，撕了一半，丢到驴儿的嘴边。
驴看也不看他，翻着白眼，傲慢地一口叼了起来，哼哼卿卿地大嚼。
楚易莞尔，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将袈裟摊开，仔细地端详里面的物事。先前在暴雨闪电下瞧
不清楚，此刻相隔咫尺，又借着火光，自然历历分明。
那赤红念珠原来竟是由三十六颗不同质地的珠子串成，其中既有紫珍珠、玛瑙珠、珊瑚珠等
宝物，也有骨珠、琥珀，更有许多说不出名字的珠子。颗颗莹润光华，赤光流离，照得灶堂
一片红亮。
玛瑙葫芦巧玲珑，与那红玉小鼎放在一处，光彩辉映，奇丽万端。
楚易取起葫芦，轻轻摇了摇，里面叮咚脆响，也不知装了些什么。
“啊吁！”听到声响，驴一骨碌跳了起来，精神抖擞，引颈亢鸣，又一溜小跑到了楚易身
边，探头探脑地凑热闹。
楚易旋开葫芦盖儿，朝掌心斜倒，滚出一颗黄豆大小的黑丸，清香扑鼻。
正自端详，驴突然探过头来，一口了个干净。
楚易气笑道：“你这贪吃的犟驴儿！”见它摇头晃脑吃得高兴，心想：“不知这究竟是什么
丸子？”忍不住也倒了两颗，小心翼翼地放入嘴中。
“吱”的一声轻响，那两颗黑丸入口即化，辛甘口，清凉贯顶，整个人忽然飘飘仙，
继而喉中一热，仿佛有一道熊熊火焰轰然卷入腹中，五脏六腑顿时暖洋洋、热烘烘说不出的
舒服快活，先前风寒雨的冷意顷刻然无存。
楚易又惊又喜，心想：“是了，这定然是驱寒辟
的药丹。”
驴“啊吁”直叫，甩着尾巴，探过头来，咂巴着驴
还想吃上几颗。
楚易摇头笑道：“你当这是蚕豆吗？一颗接着一颗地吃，别人的药丸，咱们吃了几颗已经是
大大的不该了。”
当下又抖了抖那银白色的丝囊，只听“稀里哗啦”一阵响，绚光耀眼，源源不断地倒出一
堆东西，顷刻便漫过他膝盖。
地五光十，粲然灼目，尽是些奇珍异宝、铜器古玩。
楚易顿时呆住，他看了看那不过巴掌来大的丝囊，又看了看地珍宝，简直无法相信这许多
东西竟是从这小小的袋子里掉出来的。
驴声嘶鸣，死命地拱着地的宝贝，极是兴奋。
“犟驴儿，这都是些什么？是了，那紫衣人多半便是杀死全寺和尚的强盗，这些必是他的贼
赃，等明天下了山，咱们便将这些东西一并交给官府。”
楚易愕然地翻动着地之物，随口喃喃道。他与这驴儿相处了几个月，彼此颇为
稔亲切，
心底早已将它视若老友，旅途寂寞，也常常与它这般“聊天”
“啊吁！”驴瞪着眼，摇头甩尾，似乎在表示抗议，耳廓一动，突然转过脖子，用软乎乎
的鼻尖顶了顶地上的那个玉石匣子。
楚易凝神翻看，忽然“啊”地一声，大感诧异。
透过冰晶石，可以清晰的看见匣中蜷缩着一个茸茸的银白之物，正在不住地颤抖。
他翻转玉匣，却找不着一丝隙开启。
摩挲片刻，不知触动了什么机簧，只听“啪嗒”一声，匣子突然打开，双手剧震，白光耀眼
，一个绒绒之物突然扑撞入怀。
他吃了一惊，低头望去，却见一只雪白的长狐狸蜷缩在自己怀里，低声哀鸣，可怜已极。
“啊吁！”驴低下头，瞪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那狐狸看，想要伸舌它，却又不敢。
“好漂亮的狐狸！”楚易心中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手掌轻抚，白狐一尺来长，雪柔软，
通体寒冷似冰，温驯地趴在他的怀里，簌簌颤栗。
楚易怜意大起，捂紧薄被，将它紧紧贴在膛，用体温烘暖。
他突然想起玛瑙葫芦内的驱寒药丸，急忙倒出几颗，用指尖捏碎了，入白狐的口中。
白狐低着头，不住地颤抖，柔软的舌尖过楚易的指尖，得他又麻又
，忍不住大笑失声。白狐一连吃了三颗黑丸，那寒冰似的身体才渐渐回暖。
楚易原本还想喂它几颗，但摇了摇葫芦，已经空空如也。
于是他又撕了几丝蒸饼，在水里浸软了，送到它嘴边，笑道：“没有药丸了，你吃点东西吧
，这是我娘做的蒸饼，又甜又软，好吃得很。”
白狐怯生生地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珠凝视着他，粉红色的小鼻尖蓦地轻轻颤抖起来，眼中朦
胧，似乎有泪水泫然，将未。
“嗯呜…”白狐忽然温柔地呜鸣几声，像是撒娇似的往他怀里钻了钻，小口小口地吃起蒸
饼。
喂完白狐，楚易穿好衣服，将地珍玩重新收拾入丝囊，那红玉小鼎、玛瑙葫芦和赤红念珠
也一并了进去。
丝囊看似极小，其中却似另藏乾坤，尽数收入，也不见丝毫鼓
，掂在手里也是轻飘飘浑然
无物。
楚易惊喜忐忑，知道此袋必是宝物，刹那之间，不由动了一丝将其据为己有的念头，但转
念
又想：“君子不取分外之物。我如果占为己有，和那些强盗又有什么区别？”脸上一红，打
定主意，明一早便将所有宝物与官府。
他这一走了许多路，又经历了这些奇异之事，早已疲惫万分，此刻心情既定，顿时觉得困
意重重，打了几个呵欠，抱着那白狐一起钻入被子，在火堆边躺下，过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只听见身旁木柴“劈啪”作响，夹杂着驴“啊吁”的叫声，依稀还有些什么奇异的声响，
然而他却听不着了。
楚易恍惚中，似乎有一个温软柔腻的身子紧紧地将他住，异香扑鼻，耳边不知是谁在呵着
热气，伴着轻柔甜美的笑声，像是春风拂过耳梢，又麻又，直达心底。
“犟驴儿，别闹…”
他嘴角含着笑，迷糊糊地挥了挥手，那笑声顿时消失了。
梦里碧水如带，
暖花开，他骑着驴纵情驰骋在故乡的晨风里，挥舞着进士及第的金花帖
子，向着在河边浆洗着衣裳的母亲欢笑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