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偏执狂
【用李局长的话来说:天才都是偏执狂。龙应天固执起来能让局里所有人都发疯,最夸张的一次是为了证实某个被害人并非杀自,他竟然欲通过跳楼来证实受害人实非自己跳楼摔死,而是被人所害。虽然此举令李局长大为头疼,不过最终让所有人都相信了他的推断。】
国美次级债引发的金融危机波及全球。自雷曼兄弟申请破产保护后,华尔街风声鹤唳,金融界人人自危。股改留下的后遗症——大小非解噤问题成为国中股市的长期恶性循环的阵痛,无论是证监会屡次下调印花税还是融资融券,所有刺激都治标不治本。大盘偶有小奋兴,但接下来只会更加疲软。尽管行银一再降低利率,人们还是缺乏消费信心。次级债危机破灭了经济泡沫,因此带来的账务失衡需要至少二百倍的通货膨胀率才能修复,这无异于把我们手中的MONEY变成擦庇股都嫌硌人的废纸。许多原本计划上市的企业本已通过审查,竟自行放弃了发行债券。江南生化却逆势而行,准备借壳西北生物,全面发展世界生化科技业务。不料这当口,江南生化却出了事。
2008年11月25曰,晚上九点半,江南生化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未几,一辆辆警车呼啸着驶向江南生化大厦。十分钟前,江东市刑侦大队接到报案,江南生化技术总监郑长丰被人暗杀于办公室。据江南生化大厦保安部长田志勇的描述:半小时前,江南生化突然断电,警报器在数分钟后响起。值班保安刘盟在江南生化八楼发现郑长丰遇害。在江南生化即将借西北生物之壳上市的当口,技术总监突然遇害,这不免令人心生重重疑问。
西北生物是股票全流通时代第一家因庄家操纵而濒临退市的上市公司。西周市府政专门成立了重组导领小组,市国资委主任徐向东担任导领小组组长,一直忙着寻求重组对象。西周市府政要求引入的重组对象能与西北生物的业务找到结合点,因此,徐向东一直在与生物生化类企业联系谈判。而江南生化是西周市府政最看好的企业,其次被看好的企业为蓝天生物和东方生化。
技术总监遇害,意味着江南生化将面临停产整顿和刑事调查,这无疑阻挠了江南生化的上市进程。董事长江南雪不由心急如焚。
江东市刑侦队长龙应天接到报案电话时,正做着一具无名女尸的电脑模拟颅骨复原术。龙应天长着只典型的"福尔摩斯鼻",丰隆⾼挺带鹰勾。不过龙应天不中意别人拿他与福尔摩斯比,每当有人说他是国中当代版福尔摩斯时,龙应天便会大发脾气。某个不识龙应天臭脾气的傻帽儿记者在《江东时报》上发了一篇《三天侦破编剧杀人案,国中神探龙应天堪比福尔摩斯》的文章,龙应天见后怒不可遏地破口大骂记者:"怎么可以拿我和那愚蠢无知得连侦破推理常识都不具备的福尔摩斯比?"
记者顶着碓窝唱戏——费力不讨好,不由満腹委屈:"龙队,福尔摩斯怎么会不具备侦破推理常识?"
"你丫看过《血字的分析》没有?"龙应天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福尔摩斯,拿他和福尔摩斯比,对他来说简直是侮辱他的智商。
"看过…"记者胆颤心惊。
"那我问你,凶手视若生命的珍贵戒指,他应该会很仔细地保存吧?"
"当然了,凶手一直带在⾝上,风餐露宿那么多年都没有丢失过。"记者越发惶惑。
"你丫记性不错,就是弱智了些。稍微动点脑子想想,就知道这是一个大巨的破绽。凶手保存了十几年的戒指,定然不会随意放在⾝上,是吧?但这枚戒指居然因为他弯腰而跌落出来,可见凶手并没有在保存这枚戒指上花工夫。假如会如此轻易地掉出来,一早就掉在了他出逃的路上,觉睡的草地上,墙翻的墙边或拉车的途中,哪儿还有可能有机会保存到作案现场?一枚光溜溜的戒指,不加以包裹便能随⾝带十几年,然后恰好遗失在现场。你小子说,这可能么?"
"这…"
"还有,仅凭一枚戒指,就能断定此案有女性介入吗?"
"这…有问题吗?"记者嗫嚅着。
"这不脑子有病吗?你丫怎么不动脑子想想有哪些人可以带着戒指?戴在手上的戒指不可能跌落对吧?因此可断定这枚戒指是带在⾝上的。而把戒指随⾝带着的,有求爱的人,也有珠宝商,不是吗?从这点便可断定,案子顶多和女性有关,而不能推测有女性参与作案。何况,戒指还有男款呢。你说,这不是连基本的推理常识都不具备吗?"
"龙队教训得对…"
"不能仅凭首饰出现在现场(戒指、耳环、项链等)就断定有女性参与案件,顶多可断定杀人动机与女性有关。你丫懂了吗?"
"…"
打那以后,再无人敢说他是国中的福尔摩斯了。
我们这位脾气火暴的龙应天队长年纪不过二十八岁,却是已经工作了九年,警衔已至级三警监的资深警探。在这九年中,龙应天在际国刑警组织总部渡过了三年。六年前,龙应天入进市安公局刑侦处,以其过人的细节观察力屡破大案要案,曾仅凭一盆澡洗水就侦破了盗窃案,而他侦破的"人油案"已经作为传世经典案例写入了教材。
不过龙应天生性孤僻,脾气暴躁,不擅与人交往。在他看来,和尸体打交道要比和活人打交道容易得多。当然了,李局长除外。这个世界上,李局长是唯一无限宽容甚至是纵容他的尖刻、他的愤世嫉俗以及他的任性的人。用李局长的话来说:天才都是偏执狂。龙应天固执起来能让局里所有人都发疯,最夸张的一次是为了证实某个被害人并非杀自,他竟然欲通过跳楼来证实受害人实非自己跳楼摔死,而是被人所害。虽然此举令李局长大为头疼,不过最终让所有人都相信了他的推断。
龙应天赶至现场——郑长丰的办公室。
这是一间装修雅致的办公室。门开东南角,东墙邻技术部会议大厅,西墙为观景窗,南壁为文件柜,北侧是办公桌。西北角那棵两米⾼的乔木盆栽是办公室里唯一的绿⾊。
被害人郑长丰斜卧于血泊中,只见他双目怒睁,极度惊恐的表情把脸都扯变了形。他的一只手还长长地伸着,无力地搭在警报器上,看得出来,郑长丰是竭尽全力地挣扎,才爬近警报器的。
"龙队,从伤口上看,凶手是在受害人背后开枪的。"胖法医将龙应天领到了被害人郑长丰的办公室。龙应天推开窗户,对面没有任何建筑物。当夜下着雨,但由于刮着东南风,西北向的窗台并没有雨打的痕迹。但那颗盆栽却似乎受过強烈振动一般,一些枝杆上的树皮碎渣散落于地。龙应天走上前去,看见盆栽的枝⼲上,留下了明显的擦摩痕迹。他举着自己那⾼达一千四百万像素的单反相机,拍下了这一奇怪的痕迹。
突然,龙应天的眼睛被办公桌上的半张图纸昅引住了。他转⾝看了看那排白⾊的文件柜道:"将图纸单独取证,二十四小时內,不得有任何人员入进该办公室。"说着,龙应天走近办公桌,只见办公桌的菗屉打开着,里面的防盗装置已经破坏,只剩下带血的防盗钢箍。
他小心地提取了这些血迹,然后喝问:"谁是保安部的负责人,今晚谁当值?"田志勇和刘盟各自应了一声。龙应天的眼光扫了扫他们道,"走,去控监室。"
控监室共有十八台显示屏。"全部给我打开。小蚊子,将近一周內的控监录像全部拷贝回去,最近二十四小时的录像带单独存放。对了,尽快把刚才停电时的人员进出详细情况整理好给我。"
小蚊子叫肖玉雯,大眼大嘴的,不擅言辞,看起来较为木讷。不过他才秀于內,他在痕迹鉴定上有着独到的见解。而他自创的"步伐追踪"术,已经广泛运用于刑事侦查中。乍一看肖玉雯这名字,貌似个引人浮想联翩的俏佳人,实真的肖玉雯却是瘦得跟个猴子似的爷们儿,如果把这家伙扔到人堆中,铁定要找半天。
"好的,龙队。"肖玉雯答道。
"龙队,这是今天外来人员的进出登记情况。六点之后,大厦再无外部人员入进公司。"田志勇主动将外来人员登记表递给龙应天。
龙应天翻了翻后,习惯地摸鼻尖说:"嗯,看来这个家伙已经溜了。小蚊子,小舂子在哪儿?"
小舂子是马小舂的绰号,负责涉案人员的社会关系调查,他是信息获取⾼手。不夸张地说,马小舂的脑袋就是一个庞大的信息库。江东市有多少户人,每家有几口,谁超生了几个孩子,《江东时报》号称百万的发行量掺了多少水他都知道。据说他甚至连与张芝怡上位內幕所有相关人员都调查得一清二楚,他也因此遭到了狂疯的报复。某天夜里,几个打手蒙面而至,不仅砸掉了他花六万买的相机,家里东西被洗劫一空,耳朵还差点被割去。虽然后来获得了一笔赔偿,不过因涉及不良意图,被局里记了大过一次,他再也不敢打探影星的私生活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龙应天问到马小舂时,马小舂就打来了电话。
"龙队,今天有八个人与郑长丰联系过,还有六个人到过他的会客室。这是一个极其反常的现象。在此之前,郑长丰的访客极少,十天半月都不会有人找一次。"马小舂的语气中带着奋兴,"断电的原因也查清楚了,供电室发生了火灾,总闸线被浓硫酸蚀断,因此才导致大楼整体断电。我敢肯定,凶手不止一人。"
"勿以辩说为必然,没有实证之前,不要做任何猜测,否则会影响判断。"龙应天太清楚马小舂的优缺点,"哪六个人进出过郑长丰的办公室查清楚没有?"
"查清楚了。有他老婆陈嘉、东方生化董事长周志萧、蓝天生物董事长刘天行、助理荆小娜、江南生化董事长江南雪及其秘书张如燕。而且,我还查到,在郑长丰死之前,打过一个到国美的长途电话,通话时间三分半钟。"
龙应天眉头一挑,说:"打到国美的长途电话?好样的!小舂子,你把郑长丰最近两个月的通讯记录查清,尤其是最近一周的。相关涉案人员的通讯录与社会关系都要摸清。"
马小舂听得龙应天叫他小舂子,不満的情绪发作了出来:"龙应天队长,你又侮辱我的人格。"肖玉雯在一侧哈哈大笑,这笑声通过龙应天的机手传到马小舂的耳朵里,马小舂恨恨道,"让那只蚊子听电话,龙队,我有话要和小蚊子说。"
龙应天呵呵一笑,把机手递给了肖玉雯道:"小蚊子,你的电话。"
肖玉雯的脸⾊也变得尴尬了起来,他一向敬上,因此对龙应天的调笑只能隐忍于胸:"和龙队一比,我们都成太监了。"肖玉雯讨好龙应天道。
龙应天拍了肖玉雯一把:"臭小子,看不出来你这么⾊嘛。"语罢又去翻动郑长丰的电话机,查看其新近的来去电话。没想到,竟然查出了两段通话的录音。
第一段:
"怎么在办公室?你从来没有在办公室给我打过电话,出什么事了?"一个沉滞的中年男声。
"我想听听我儿子的声音!"郑长丰的声音。
"孩子在我这里很好,昨天我还给他买了架钢琴。"
"我想听听儿子的声音!"郑长丰加重了口气。
"要想早曰和你儿子团聚,老老实实搞你的研究。"对方的口吻也变得強硬起来。
"哼…算了,如果你不想…"郑长丰说到此时有意省略了关键词,"那就算了。"
"看来,我不让孩子接你的电话,显得我很不仁义了。明明,过来。爸爸给你打电话来了。"一阵儿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一个少年的声音响了起来。
"爸爸。"少年声音冷漠,和郑长丰的感情似乎不太好。
"还恨爸爸吗?"
"叔叔对我很好!"少年声音带着幽怨,"我想你!爸,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郑长丰哽咽道:"明明,原谅爸爸。爸爸以后都没时间去看你了。"
"你对孩子说什么呢?"中年男子抢过电话道,"明明,上楼去,我说说你爸,让他马上来国美看你。"又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后,中年男子阴沉地吼道,"反了你?"
"对不起!RH-pag-1号档案已经交给你的人了。"
"解码呢?"
"解码图纸编号已经附在资料中了,只要你放过我的孩子…我就交出解码图纸…"郑长丰轻轻地哀求道。
"别给我玩儿花样,否则…"
电话啪的一声断了,重重的声音惊得龙应天颤抖了一下。
肖玉雯笑道:"导领大人,电话响会吓着你,听着电话也吓着你,你这胆子…"
龙应天轻轻一笑,说:"要不去比蹦极?"
他一边笑着,一边放出了第二段录音。这一段录音是留言:
"江总,类SARS的冠状病毒自然宿主和埃博拉病毒的自然宿主同为山洞蝙蝠。2003年的SARS危机,其病毒是经过剥离基因序列重新培养的病毒变异体。试验者把新病毒投放于原宿主后重新放归大自然,曾造成广东森林中的鼬獾、白鼻狸、鹎、红嘴蓝鹊等大面积死亡。"
录音完毕,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龙应天心道:看来,案子还和科学研究扯上关系了。
"你和其他人先回队里,我找江董事长了解一下情况。"
龙应天所指的江董事长是江南生化董事长江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