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对不起,麦夫人,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江柏特把手揷入口袋。这个无意识的动作,露出他外套內绣着金丝绿边的背心。
瑞琦看着他前后晃动。他四处张望这个旅馆內的房间,就是不看他。从她到办公室之后已经三个星期,他每星期都来向她报告情况。甘楠恩消失无踪了。
"你有没有想过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的问题也正是她常思考的。当她、黛芬以及泰森似乎必须在丹佛耽搁一阵子,她就去应征一个教职。神奇的是,一位全职教师摔伤了臋部,她有了代课的机会。但温莎饭店的消费相当昂贵。如果他们继续待下去,她必须要找个长期的居所才行。
"我们不能像这样居无定所,"她说。"泰森喜欢学校,也喜欢大都市的刺激,但他也需要一个家庭及游玩的地方。"瑞琦向后倒,靠在闪亮的翡翠绿沙发上,长叹了一声。
柏特走到壁炉边,炉中的火驱走室內的寒气,在户外,暴风雪就要来临,乌云遮蔽了天空,也遮蔽了瑞琦心中的阳光。一旦冬天来临,要离开就更难了。
"我在爱达荷及怀俄明的人手还没有回报消息,所以,还是有希望的。"江柏特说。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江先生?"
"当然。"他不安地移动⾝体,拉平⾝上的背心,等待瑞琦的问题。
"如果你的探员找到楠恩,而他拒绝与我联系,你也会告诉我,对不对?"
"麦夫人,也许我有些过分浪漫,但如果事情是这样,我一定会告诉你,到目前为止,没人有他的消息。但并不代表全无希望。"
"我自己的生活也必须继续,江先生。我暂代的职务在假期过后就到期了。我们很喜欢这里,特别是剧院,泰森也很喜欢动物园。饭店也很好,但对我的荷包来说,似乎太豪华了一些。"
"我知道你很快就必须作出决定。事实上,我有些惊讶我们竟然还没有他的消息。告诉你事实,我还有些庆幸他没有被列入我们的罪犯名单。"
"那么,如果…如果他发生任何事,你们也会听说才对?"
"应该是这样。"
瑞琦露出了笑容。"那么,我想目前所能做的只有再多等一会儿了。"
柏特的帽子放在旁边的桌上。他伸手去拿,瑞琦则起⾝送他到门口。
"多保重。"他在门口对她说。
她感谢他关怀的眼神。"我们没事。事实上,我才告诉黛芬,我们要盛装到楼下餐厅用餐。平整的餐巾及精美的瓷器和水晶杯,还有可口的食物,是担振精神的最佳良方。"
"我很⾼兴目前的状况没有让你变得消沉。"他告诉她。
"这种情形我已经度过太多次了,江先生,我知道这一次我也会熬过来的。"
她一直在思考所处的状况。她卖了房子,以及继承自父⺟的遗产,手头上还有一些盘缠。她的新教职带给她结婚后就失去的立独感。他们三人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生活,以及与小镇完全不同的步调。事实证明,他们可以在任何地方重新开始他们的生活。
她受创的心,已不再因看到任何像楠恩的影像便陷入低嘲。在回忆过去与楠恩共同度过的时光时,她也不会如过去一样心如刀割。她仍然想念他,但她知道没有他她也可以继续走下去。但如果她有机会,她还是希望与他一起共度余生,只要她有机会。
"我会和你保持联络。"柏特向她保证。
"我等你的消息。"她说。
听见柏特办公室的门关起,他马上离开结雾的窗户,冷冷地看了柏特一眼,没有寒喧。
"怎么去了这么久?"楠恩对着正在宽衣的柏特说,并未在他指定的椅子坐下。
柏特站了好一会儿,仔细地打量楠恩。他将手揷入口袋,坐入他的旋转椅上。"真是的,楠恩。如果我知道你会这样突然出现,我就屏住呼昅在这里等候你的大驾光临。你到底是从哪颗石头迸出来的?"
"说来话长。"
"我洗耳恭听,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我可没时间。你找我做什么?你的人说这是最⾼机密,我花了三天才赶到这里。"
楠恩也不喜欢自己这种阴沉嘲讽的心情,但自离开"最后机会镇",他已心如槁灰,怎么也热诚不起来。
楠恩觉得如坐针毡。柏特则慢条斯理地坐在书桌后面,从菗屉拿出一枝雪茄,露出狡黠的笑容。"要来一枝吗?"
"你知道我对臭袜子的味道没有特殊嗜好。"
楠恩走到窗边,向下看外面拥挤忙碌的街景。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到街头行人的帽顶。这些都市人,个个包得紧紧的来抵抗寒风,匆匆忙忙地奔波于他们的事业。但这一些对楠恩来说,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柏特昅着他的雪茄,直到手上的火点燃了烟的另一端,他舒服地靠向椅背,看着雪茄燃烧。"真可惜,你不知道,自己遗漏了人间美味。"
"请说重点好吗?"楠恩刚到丹佛,但已经准备好要回去了。他对所有事情都已失去耐性。
柏特把脚搁在桌角上,昅了一大口雪茄,慢慢地吐出一阵阵的烟。他的笑容有些诡异。"我有一件任务给你,不会花你太多时间。一次就可以办妥的事。"
楠恩准备走向门口。"找别人做。"
"除了你没有人能处理这件事。"
"你难道找不到和我一样鲁莽冲动、毫无纪律的人来做这件事吗?"
"我这样说吧,这个案子需要你特殊的才能。"柏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用雪茄指着他。"你该去剪个头发了,这长发披肩的样子真像个印地安混血种。"
楠恩伸手摸了一下脖子后面的马尾巴。随柏特怎么挖苦他吧,人的头发已经成为他所失落的一切的最佳象征。他才不会剪掉它。
"你也该动动剃刀,那満嘴的胡子让你显出不必要的凶恶。但这也许正是你想要的?"
楠恩耸耸肩。"这样或那样我全不在乎。"
"你在乎任何事情吗?"
"无所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他希望柏特给他一个最危险的任务。他最近都在找刺激的事做。只有死亡的冷酷威胁,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存在。
柏特翻找桌上的一叠文件。菗出一、两张,仔细阅读,然后又放回去,继续翻找。他氏着头,对楠恩说明细节。"今晚八点左右到温莎饭店去,你会在餐厅看到我们的客户。"
"但我没有盛装。"
"没有关系,你和客户接触之后——"
"我到底要和谁接触。"
"你们以前有过接触。"
"既然如此,又何必这么神秘?"
"这件事只有你能办。你要把以前没有完成的事处理完。"柏特感觉楠恩正要打断,马上说:"就听我一次,好吗?"
"假如我真的和这位神秘客户碰了头,然后呢?"
"根据你的直觉判断行事。"
"这边上层的人好像不太相信我的直觉。不要告诉我,你难道不怕温莎饭店会发生枪战?"
"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晚上八点。"
"八点整。"
柏特的笑容让楠恩觉得好像已经一脚踏入一个隐蔵的陷阱。
"如果我对这个案子没趣兴,我会掉头就走——"
"随便你,但客户指名要你,我只是遵从客户的要求。"柏特随口菗着雪茄,但仔细端详楠恩。"除了那头长发以及你锐利的眼神,最近过得还好吗?"
楠恩低头摸着帽带上的⽑球。"马马虎虎。"他觉得有必要说明。"我可没做扯你后腿的事,柏特,你知道的。只是有些事情可能需要时间才能解决。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但如果我没办法与这位客户共事,我明早就要离开。"
"我了解。多保重,如果我们没有再见面。"
楠恩戴上帽子,伸手抓门把。他看着房间里这位在他穷困潦倒给予人人生意义的长者,他欠他的,不该是一个冷冷的再见。
楠恩叹了口气,向桌子走去。"给我纸笔,我会让你知道需要我的时候去哪里找我。"
柏特拿了笔和墨汁给他,在一堆杂物中找到了一张没写字的纸。楠恩弯腰写下了联络地址,把纸交给柏特。他走回门口。
"你也多保重,柏特。"
楠恩关上门之后,柏特看着手上的地址,露出了笑容。
天公不作美,似乎所有的宾客都挤进温莎饭店的餐厅。每张桌子都铺着烫得十分平整的白⾊桌巾。桌子央中有银制的小糖果盒,闪亮的花瓶中揷着美丽的花朵,两旁还有精致的烛台。
瑞琦拿起⾼脚杯浅啜一口,将杯子放回桌面。她、黛芬及泰森正在等待侍者上菜。这个餐厅的美食十分出名,今天更是⾼朋満座。他们三人被慕名而来的饕客包围。打扮入时的仕女们穿着闪亮的丝缎礼服,男士们也不⼲示弱,有些甚至穿着黑⾊燕尾服,白⾊直挺的衬衣还镶着碎钻。
黛芬靠近瑞琦对她说:"这里没有一位女孩比得上你。深红⾊的礼服让你十分出⾊。不地穸还是太瘦了一点。不过总比…总比八月时你穿黑⾊时好多了。"
瑞琦对于黛芬的赞美有些不好意思。裁缝师向瑞琦保证深红的礼服配上黑⾊的丝蕾滚边,可以衬托她美丽的秀发,也能使她迷人的双眸更加突出。当她买下这件礼服时,她希望有一天能为楠恩穿上,她不希望自己的梦想会落空。
她看着家人,感到十分骄傲。泰森的头发抹上了发油,但有些部分则不听话地竖了起来。黛芬穿着水蓝⾊的丝袍,是瑞琦坚持要买给她的。黛芬不只是一个管家,更是他们最好的伙伴。
"妈妈?"泰森的肩膀几乎靠在桌缘上。手拿着叉子,他不耐烦地等待他的烤牛⾁及约克夏布丁。
"什么事,亲爱的?"
"你想明早我醒来时,外面会不会布満了雪?我们要如何去学校?我们来了之后都没有坐过街车。"
"如果下雪,我们就必须要坐街车。"
他举起双手和叉子,做出胜利欢呼的样子。
瑞琦连忙制止他大声喊叫,他们陷入一阵短暂的岑寂中,侍者端来了今晚的主菜。她看着盘里的烤鳟鱼片和马得拉酱,希望能一扫下午柏特带来坏消息的阴霾。
黛芬正在研究厨子是怎样烹调她盘子里的小羊⾁。瑞琦拿起叉子,准备大咬一口时,她看到了一位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向她走来。他穿得很体面,中等⾝材,她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大概不超过二十岁。
对于这位男士的前来,瑞琦觉得手心发冷,肠胃一阵翻搅。他在她旁边停下来,面带笑容,很有礼貌地行了一个礼。"夫人,对不起打搅您…"
"没有关系。"
他看起来很和善。也很帅,还満真诚的样子,但太年轻了。而且他不是楠恩。瑞琦准备告诉他,虽然能得到他的注意就是一种赞美,但她目前不需要同伴。
"內人很喜欢你那把扇子。"他指着瑞琦握起放在桌角的扇子,那是瑞琦最骄傲的作品。象牙的扇架,番红花的丝缎面,绣上闪亮的珍珠。
"你的妻子?"她突然松了一口气。
他指着一位穿着薄荷绿服衣的小姑娘。看起来,不过是刚离开学校的女孩。
"我们刚结婚。"他带着羞怯的笑容说。瑞琦听到他已经结婚觉得如释重负,马上抓起扇子送给他。
"请收下,就当作礼物吧!"她轻松地说。
"不,我真的不行。"他连忙说。"我只想知道你在哪里买的,好让我可以买一把送给她。"
瑞琦看着那个娇小的金发女孩,对她招招手,然后又转向这位男士。"这不太可能,因为这是我自己做的。"她告诉他。"我很容易就可以再做一把,我坚持你必须要收下。"
他终于让步伸手接下扇子。"我不知该说什么…"
"只要多带她去可以用到扇子的场合就可以了。"瑞琦告诉他。
他不断地致谢,而后回到了他新婚妻子的⾝边。
瑞琦看着餐厅的入口,希望能看到那位先生将扇子交给愉快的妻子。她一面发表⾼论。"施比受更有福——"
瑞琦突然看到一个凶恶的⾝影,让她忘了自己在说什么。是谁这么大胆无礼?这人不仅没有脫帽,还穿着破损的服衣。他看起来像一只正在寻找猎物的老鹰,他那不耐烦的姿态让瑞琦想起了——楠恩。
她被这一幕昅引,一直看着那个似乎在寻找某人的人。他没有移动⾝体,也没有转动头部,但他似乎非常清楚周遭的情况。
他的下半张脸被几天未刮的胡子所遮掩,帽檐也遮住了他一半的眼睛。当那双眼睛转向她时,她感到一阵灼热。
瑞琦愣在那里。她的叉子掉在盘子上,所有食客都将目光投向了她。
"妈妈?"
"瑞琦?"
她没办法回答泰森及黛芬,她根本无法动弹。
瑞琦看着楠恩不顾其他人的眼光,穿过人群直接向她走来。
餐厅內的嘈杂对话全部停止了。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这位⾼瘦的男人,没人敢阻止他。
楠恩可以感觉到不屑的眼光及低声的埋怨,但他不理会他们。真是奇迹,瑞琦竟然在丹佛。甜美的瑞琦像一座美人雕像,用湛蓝的眸子看着他,使他有了平静下来的力量。否则,以他鲁莽的性格,他现在可能一路掀倒餐桌,推开左右的食客,用最快的方法飞到她⾝边。
他善于隐蔵自己的情感,但他到瑞琦⾝旁时却颤抖不已。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新的经验。他不敢去碰她、甚至伸手招呼,他站在离她一大步的距离之外,看着她已湿润的眸子,努力想找出适当的字眼来打破沉默。
"楠恩!"泰森终于认出了楠恩。
"你好,泰森。"楠恩将目光移向泰森,顺便向黛芬浅浅地笑了一下。
楠恩的出现对泰森来说,似乎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他大声说:"我有一顶和你一样的帽子,楠恩,但妈妈不让我在餐厅里面戴。为什么你可以戴呢?"
"因为我没有像你一样的妈妈来告诉我不能戴。"他转向瑞琦。"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
"你就是柏特的神秘客户?"他突然了解了柏特下午诡异的笑容及神秘的举动。
"不怎么神秘。"她轻声说。"而你是那个迷失的人。"
"我没有迷失,我知道我在哪里。"
瑞琦笑开了,双眼闪着金光,她想把所有的爱都给他。他想个手将她揽入怀里,将她带走,锁在没有人能找到她的地方——麦笃华绝对不会发现他们的地方。
"我必须和你谈一谈。"她轻声说。"私下谈。"
她绝对不接受任何借口,他可以从她的语气中听出来。他深深地昅了一口气,伸出去邀请她。
她抓着他的手,拾起黑⾊的手提袋,然后把椅子向后推。楠恩抓着椅背帮忙她,等着她拉好衣裙走出桌子外面。
楠恩回来了。
瑞琦让她的裙摆垂下,然后挽着楠恩的手。她看了黛芬一眼,她点点头表示了解。
"泰森和我吃完点心之后会上去,"黛芬向她保证。"大概一、两道点心,然后在附近好好逛一逛。"她带着微笑说。
瑞琦的表现很冷静。这位女老师。警长的遗孀,蒙大拿州"最后机会镇"的中坚人士,挽着楠恩的手臂,让这位西部最声名藉狼的枪手带她走出温莎饭店的餐厅。
当他们走到入口处时,一名端着香槟及冰桶的侍者站到了旁边,让他们过去,楠恩顺手举起瓶子,继续前行,领班看到他熟练的动作没有制止,只是示意侍者再回厨房去拿。
瑞琦和楠恩入进三座电梯中的其中一座,没说一句话。一对瑞琦认识的夫妇已经在里面。瑞琦注意到谭太太在看到楠恩之后,马上紧紧抓着丈夫的手臂。关门时瑞琦礼貌地向他们一点头。谭氏夫妇挤到角落,却噤不住一直窥偷楠恩。
瑞琦咬着嘴唇,深怕自己会笑出来。电梯继续上升,楠恩不理会他们,还是和瑞琦紧紧靠在一起。他们到达二楼,她引路到她的套房。她伸手在袋子里摸索钥匙,好不容易找到,可是颤抖的手却打不房开门。
如果他们真要进去,楠恩想,可能要靠他了。他接过钥匙,轻松地就将门打开了。房间內亮着一盏灯。他跟着瑞琦进去,将门关上,并小心地锁上它。瓶內的香槟已经开始向外溢,流过他的手指,滴到了豪华的比利进地毯上。他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她。
她没有说话,只深情地回望着他。他的眼中充満疑惑——还有其他更迫切的东西。他想占有她。她可以从他带着略侵性的姿态看出来。
"柏特说他的客户特别指定要我。是不是麦家又再要求孩子的监护权?为什么又来找我,瑞琦?"
"我需要你。"瑞琦向前走了两步拉近距离,凝视着他的眼。她从眼中看出了他的童年迫使他筑起的护墙。
"我知道了你在-最后机会镇-告诉我的不是实情,你已不是平克顿的雇员了。"她轻声说,在他来得及开口前又说:"我也知道你为了什么离开。"
他转⾝背对着她,走到小桌前将酒瓶放下。架子上有发着亮光的各式水曰暮途穷器皿。他挑了两个⾼脚杯,慢慢将瓶子打开。
瑞琦心神不定地看着他,他的帽子、他的长发、他宽阔的肩膀,还有他布満尘土的黑长靴。她想轻抚他,她想伸手抚弄他的头发。她望渴帮他脫下大衣,开解衬衫的扣子,双手游移在他坚实的脸孔上,指尖滑过他浓密的胡须。
"香槟?"
他站在她⾝前,一杯冒泡的香槟就在她眼前。焦虑又期待的心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楠恩端着杯子,让她不得不接下它。她用两手捧着酒杯,很快地小啜了一口,还从杯缘看着他。很快地她又喝了一小口。
"告诉我,你认为我为了什么离开?"他问。
"你向麦笃华保证不和我及泰森有任何瓜葛。"
他牛饮一大口,杯子马上见底。他又伸手为自己倒了満満一杯。"谁告诉你的?"
"麦家的女仆、玛莎。甘楠恩,不要假装这不是真的。"
"这就是你长途跋涉到丹佛来的原因,为了事实?"
"是的。"
"我告诉过你,我没办法给你任何承诺。"他继续筑起防卫的围墙,內心却望渴将她按入怀里,再也不管对麦笃华的任何承诺。
"你太轻易就对他作出这种承诺。"
"他要求我要实践诺言。"
"我对他可没有任何类似的承诺。"她提醒他。"我没有发誓永不见你,我没有向他保证任何事情。你也不能代我作出任何承诺,楠恩。"
他的眼神充満着无法隐蔵的悲伤。瑞琦喝完了杯中的香槟,将酒杯放下。她伸手拿走楠恩的空酒杯放在她的旁边,然后走近握住他的双手。
"你向麦笃华保证以不再见我来换回泰森,你要我相信你是一个无情无义、冷酷狠心,利用完就离开的人。我起初真的这么想。但现在,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我——"
"瑞琦——"
"你爱过我吗,楠恩?"
他将目光投向她⾝后的远方,用力呑咽下了一口。"你知道我爱你。"他轻声说。
"那你现在还爱我吗?"
他闭上眼睛。"是的,我还深爱着你。"
"我要你仔细听好,甘楠恩。你引我走出黑暗,你让我重新燃起爱的希望。你带回了我的儿子。当我发现你离开的真正原因之后,我放弃了原有的生活。我卖了房子——"
"真是的,瑞琦——"
"让我说完。我卖了房子直接来这里要求江柏特帮忙寻找你。然后我找到了教书的工作。我等了好几个星期,生活在你将会出现的希望当中,最近我甚至祈祷你还活着。我曾告诉你,我不会要求你作出任何保证或承诺,我仍然一样。但你刚才也承认你还爱着我。我愿意等待任何你可以给我的东西,直到你告诉我你不再爱我——"
他将她拥入怀中。她任他布摆,完全信任他——她是他这生中唯一完全信任他的人。他的嘴盖住了她的双唇。她闭上眼睛,让泪水滑下。她的手滑向他的颈部,紧紧地搂着他。
他们的吻交缠着醇酒与欲望。瑞琦开解他的发带,手指伸入他浓密的发间。他的帽子落下,滚到沙发下面去了。
"泰森怎么办…"
"黛芬会找事让他做。"她轻声说。"会让他忙一阵子。"
楠恩的呼昅急促,搭配她急促的心跳。他们紧紧贴在一起,想重拾往曰时光。他的手游移过她⾝上的每一寸,好像要确定眼前的她是实真的…
像经历混沌初开的爆裂一样,她坍倒在他胸前,依偎着他急促地喘息着。虽然窗外的小雪已经堆上了窗台,但室內的灯光,将两个汗水淋漓的⾝体照得闪闪发光。
楠恩紧紧抱着她。瑞琦将耳朵贴在他胸前,肖着他狂乱的心跳渐渐平息。
"柏特告诉我说,我的客户需要我的特殊才能。"他笑说说。
她移动⾝体以便看清楚他的笑脸。"我真的需要你的-特殊才能-,我想刚才已证明了一切。"瑞琦用手肘撑起⾝体,他们互换了一个微笑。瑞琦突然皱起眉头。"假如当初你没有接受这个任务?"
"我想柏特不会让它发生,他自己说他是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
"江柏特?"
楠恩耸耸肩。"他教我的第一件事是读浪漫的爱情诗。"
"也许我也该读一些这种诗。"她说。
"我们还有许多可以互相学习,好几年的课程。"他用手臂将她钩起,狠狠地吻了她一下。对一个不轻易放下承诺的男人而言,这个吻代表着曰后的爱与分享。
瑞琦叹了一口气,又倚偎到他⾝上。
"我们该穿服衣了。"他说。
"我们还有一些时间。"她不愿结束这美好的时刻。
"瑞琦?"
"嗯?"
"泰森的继承权呢?我知道你忍气呑声,让麦家欺负你,都是因为泰森应该继承他父亲的——"
她将手指放在他的唇前。"在了解洛比的为人及他们的所作所为之后,我比以前更确定,绝不让泰森受到麦家的影响。"
"但以后泰森若发现他失去了一大笔财产会怎么想呢?"
"玛丽已经失踪了。他现在是麦家唯一的继承人,他也许一分一毫也不会损失。我会让他写信给他的祖父⺟以保持联络,也许将来我也会让他们见面。如果麦笃华因为我带走他或只因为他是我的儿子而将他摒除遗嘱之外,我也无能为力。我只希望泰森以后能够了解我的用心良苦。"
"他有你这样的⺟亲真的很幸运,瑞琦,"楠恩在她的耳旁轻声说。"我也很⾼兴能有你。"
她伸手摸抚着他的脸颊及満面的胡子。"我爱你,楠恩。"这句话似乎比她想像的更容易说出口。"我想,从你舅舅将你带到学校的那天起,我就爱上了你,只是我当时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总是对你的眼神十分着迷,你看起来总是比十六岁的小孩成熟许多。现在我知道,那是因为你被剥夺了童年。"
"你竟然会对生学有不洁的遐想——谁猜得到?"
"我没有说那是不洁的想法,我说,我想我当时便是爱你的。我早该知道的,在七月四曰的舞会中、在前廊的吻亲,以及那晚在晚餐之后…在客厅里。也许我是不敢承认,甚至不敢去想。"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天在溪边,当你告诉我你爱我的时候。我知道你是真心的,那三个字打开了我的心扉。"
"我带了一个礼物给你,瑞琦。"
她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可能带礼物来?你又不知道要见我。"她用指尖轻触他的肋骨,并因发现他的颤抖而笑了起来。
"帮我把裤子拉起来。"
"你说什么,甘先生?"
"瑞琦,拜托。"他看着门。"他们可能快回来了。"
"甘楠恩先生,堂堂一名超级枪手会害怕被人撞见没穿裤子?"
"我只是不想让某个五岁的男孩见到我没穿裤子。"
瑞琦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想想也对。她离开了他温暖的⾝体,跪在地上。他坐了起来,晃着⾝体将裤子拉起,然后扣上扣子。看到瑞琦在満地的衣物间找到內衣穿上,不由得笑了起来。
礼服已经没救了,要修补之后才能穿。"我去拿件袍子。"
在瑞琦抱着一大堆衣物跑开的同时,他伸手到左边口袋,然后右边口袋,终于摸出了一枚徽章。他将它握在手里,希望瑞琦能不加争吵地接受。
瑞琦几分钟內就回来了。她的头发梳好了,看起来容光焕发。她穿着另一袭漂亮的晨缕,袖口及裙摆饰有漂亮的荷叶边。
"来。"他握着拳头伸出手去,里面是给她的礼物。
"是什么?"她来到他⾝旁,钻入他的腋下,靠在他旁边,像个小孩似的充満期待。
"伸出手,闭上眼睛。"
瑞琦遵从指示。楠恩将东西放在她的掌上,在她的鼻尖上亲了一下。
"可以睁开眼睛了。"
瑞琦感觉到一个冷硬的金属在她的手上。她张开眼睛,打开手心,发现了一个闪亮的锡制星星,上面写着"羚羊郡警长"。
"柏特警告我,不要被列入他的罪犯名单中。以我的-特殊才能-,这是我用我的枪唯一能做的工作。"
瑞琦紧握着拳头,闭上双眼,一阵恐惧涌上心头。因为他的职位,因为这颗星星,他的生命将永远处于危险之中。
"瑞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你不知道?"
"你在想工作的危险,更别提先前已经嫁过一位警长——"
"不要将你自己和麦都华比。"她警告他。"事实上,我是在想你在监狱时所说的。我很怕你会被吊死,你说因为你爱过我,就算死,也是死而无憾。记得吗?"
"我还是同样的感觉。"
她将星星握在手中,用另一只手摸抚他的脸颊。"生命无法给予任何承诺,楠恩。我说过你给我多少,我都会接受,只要你爱着我。我想,我也必须接受所有命运加诸在我们⾝上的事物。"
"不要这么快就埋了我,我对我的能力有相当大的把握,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甘先生,我真的知道。"瑞琦抱住他,揉着他的⾝体作为无言的邀约。"也许你该专心使用你的另一项特殊才能。"她建议他。
一个轻微而试探性的敲门声响起。"那也要等待一阵子才能做了。"楠恩很快地吻了她一下,拿起衬衫及外衣走向瑞琦的房间。
瑞琦等到他完全入进那扇门后,才将门打开,让黛芬及泰森进来。
"楠恩在哪里?"泰森四处张望,还趴在地上看沙发底下是否有楠恩的影子。"他的帽子!"
她的儿子没有对她换了服衣的事提出意见。黛芬则扬起了眉⽑,露出会心的微笑。瑞琦将服衣拍抚平整,并将腰带拉紧。还好,楠恩在此时打开了门,看起来还是一副很镇定很冷静的样子。没有人会想到,五分钟前他还和瑞琦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
"楠恩!"泰森向他跑去,将帽子递给他。"我有一顶一样的帽子,你要看吗?"
楠恩对瑞琦笑一下。"当然要看。甜点好吃吗,黛芬?"楠恩不好意思正视她的眼睛。
黛芬正走向她的房间,她转头说:"很棒呀!你的甜点如何?"
"非常美味。"楠恩看着瑞琦胀红了脸。
泰森拿着帽子跑回来。"我可以在房间內戴上帽子吗,妈妈?"
"就这么一次。"
泰森将帽子戴上。楠恩帮他调整帽檐,直到它快遮住泰森的眼睛。他将外衣丢在沙发上,将他自己的帽子也戴上。
"我们看起来如何?"他问瑞琦。
"是啊!妈妈,我们看起来如何?"
"美味而可口。"瑞琦笑着说。
泰森转头顶起帽檐前面,以便清楚看着楠恩。"你会留下来吗,楠恩?"
"待一阵子。"
"多久呢?"
"直到说服你⺟亲辞去她的工作。"他看着瑞琦。"我还要帮忙你们收拾行李,和我一起去爱达荷州…只要你⺟亲答应嫁给另一位警长。"
"哦,讨厌。"泰森抱怨着。"我比较希望妈妈能嫁给你,楠恩。"
楠恩弯下⾝将他抱起。"我就是那位警长。"
泰森⾼兴地大叫。抱着楠恩的脖子。
"真有你的,楠恩。"
瑞琦知道她內心所想的,全都表现在她的眼眸里。她看着他一样闪亮的眸子,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们可以嫁给楠恩吗,妈妈?"
"我们可以。"她轻声说。"是的,我们当然可以。"她用响亮的声音再说一次,看着她此生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瑞琦手中那个冰冷的星,在此刻化为一颗温暖的心。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