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整间书房看来像是遭到一场暴风雨肆虐过一般。雨水大概是在夜里从开启的法国式木门打进来的。狂风暴雨把屋里弄得満目疮痍,所有东西都被吹得七零八落。在打湿了的地毯上有几张被打落的报告,其余的部分显然已经被风吹得不知去向。
伊丽莎白走到窗前往外看。草地上不见文件的踪迹,但是依昨天的风势看来,那份报告极有可能已经被吹落到悬岸下面了。一定是这样的。
“无副本”——文件封面上是这样写的。所以,伊丽莎白必须先找出受雇于山姆的调查员才能进行追查。或许凯特·埃林知道他是谁。但是,伊丽莎白并不能确定山姆信不信得过凯特,这是一场危险的游戏,唯一的规则就是不能相信他人。因此,她的每一着棋都必须下得谨慎机警。种种状况,让伊丽莎白对每个人都产生了怀疑。
伊丽莎白突然想起房子里的食物不够了。她得赶紧到卡拉迪沃去采购,而且必须赶在亚历克抵达撒丁岛之前回来。
她到橱柜里拿了雨衣和雨巾。等雨停了,她再去找那份报告。她到厨房里取下吉普车的钥匙,然后走向通往车房的小路。
伊丽莎白发动引擎,小心地倒车出库。她将车头掉过来,开往车子的专用道。由于天雨路滑,她小心翼翼踩着刹车。开到车道尽头时,她向右转,朝通往卡拉迪沃的山路驶去。这条路上原本就人烟罕至,现在更是一辆车也没有,毕竟住在山上的人太少了。
伊丽莎白向左边瞄了一眼。挟着暴风雨的余威,海上怒涛汹涌,好像随时都会将人呑噬似的。
她很小心地驾驶着,路况不是很好。这条双向道附近的地势很险恶,一边是悬崖,另一边是峭壁。路又窄又陡。伊丽莎白得时时小心踩刹车,因为坡度实在是太陡了。
车子来到一处大弯道,伊丽莎白不自觉踩下了刹车。
然而,刹车却失灵了。
伊丽莎白顿时愣在驾驶座上。她再踩了一次刹车,使尽全力猛踩踏板,吉普车却一直没有减速,只是一味地直往前冲。伊丽莎白心跳速加,眼看车子绕过弯道,速度有增无减,现在开始往下冲过去了。
车速因为地心引力而愈来愈快。伊丽莎白再踩了一次刹车,没有用,刹车果然出故障了。
前面又来了一个急转弯。伊丽莎白根本不敢看计速表,她想专心注意前方的道路,但是眼角却瞥见计速表里的数字不断飞快增加。
伊丽莎白吓得全⾝发冷。到达弯道时,伊丽莎白让车子侧滑过去,速度还是太快。后轮挂在悬崖边缘打转,驶回正道时车速变得更快,因为前面还有一道更陡的斜坡。根本没法子让吉普车停下来,刹车根本就已经失灵了,前方没有任何障碍物,车子就像狂疯的云霄飞车一样横冲直撞。眼看前面又是一个大弯道。
伊丽莎白心急如焚,她一直想该如何脫离险境。她想跳车。她朝计速表瞄了一眼,车子目前正以每小时七十里的速度前进,每一秒钟车速都在增加,一面是险峻的山壁,另一面是万丈悬崖。如果贸然行动的话,她一定会尸骨无存。突然间,伊丽莎白意识到这个意外可能是有人刻意设计的;有人要谋杀她,就像设计让山姆遇难一样。
她真的想不出来会有谁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要将他们父女俩都赶尽杀绝。谁跟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呢?她到宁愿凶手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这桩谋杀是她认识的人所设计的。她的脑海中闪过一张又一张的面孔。
亚历克…伊沃…瓦尔特…复尔…一定是他们其中一个人⼲的。
凶手一定是洛氏企业的⾼级主管。
她的死会被认定是一桩单纯的意外事件,就跟发生在山姆⾝上的惨剧一样。
伊丽莎白呜咽着,她的泪水混着绵绵细雨静静自脸上滑落,她浑然不觉。吉普车在湿滑的路面上完全失去控制了,伊丽莎白仍尽全力不让轮子离地。她知道要不了几秒钟,她就会摔落悬崖,永远被人遗忘。她的⾝体似乎变僵了,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也⿇木了。现在,全世界没有一个人能救得了她。她继续往下飞驰而去,寒风嗖嗖呼啸而过,仿佛在说:
“来吧!加入我们吧!”
狂风无情地撕裂着车体,想把它逼到悬崖下。吉普车又开始往外侧滑,伊丽莎白死命的想把车子打直。又往外滑了,车子一直有向外侧滑的趋势,只要一让后轮打直,车子便飞快往下冲。
伊丽莎白心里怯怯地再瞄了计速表一眼…现在的车速已经是每小时八十里了。
吉普车像被弹射一般往一处U字形变道冲去。伊丽莎白知道她的死期就到此为止了。她的內心似乎停止了活动。刹那间在她和现实之间好像被一层神秘的薄纱所阻隔。
她听见山姆的声音,他说: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坐在黑暗的书房里下嘛?”
他温柔地抱起她,带她上楼。
接下来,她看见自己不停的旋转,怎么停就是停不下来,而內图罗娃女士正在对她大吼大叫。
或者,这只是风的声音?
埋斯出现r。
他坐在那里,对她说道:
“一个女孩一生能过几个二十一岁生曰?”
伊丽莎白想着——我再也见不到里斯了,她狂疯的呼喊着他的名字。
眼前的迷雾突然消失。致命的弯道就在眼前,而吉普车此时狂奔有如一颗弹子。她决定冲向悬崖了。就让事情早点结束吧!她静静的如此祈祷。
就在决定冲下山崖时,伊丽莎白瞥见在她右侧有一道小小的森林防火巷,这条防火巷直通往山上。
她必须当机立断,弯道已在眼前了。
她不知道这条防火巷通往何处,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它是朝上坡走的。也许这能帮助她把车速缓下来,至少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决定放手一搏。
在千钧一发之际,吉普车一到达防火巷口,伊丽莎白就猛然把车子转向右方。后方轮子开始打滑,但是前轮已经攀上铺着碎石子的小路了,勉強能支撑车子不往下滑。车子继续往上攀升,伊丽莎白则极力想让车子不要驶出这条狭窄的防火巷。路旁稀稀疏疏种着几颗树,当她飞驶而过时,那些枝桠便纷纷打到她脸上,刮伤了她的手臂。
她往前看,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第勒尼安海就在下方。这条路通往另一边的悬崖。这里的下场不会比刚才好。
她愈来愈接近悬崖边缘,现在的车速快得根本无法跳车。已经可以看见尽头了,下面就是深不可测的海洋。当吉普车快冲到尽头时,车⾝突然狂疯的打滑了几下。
伊丽莎白所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一棵迎面而来的大树,和响彻云霄的炸爆声。
在那之后,世界的一切都静止了,一片白茫茫的,感觉既宁静又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