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这种感觉就像是置⾝在暴风圈里一样。
伊丽莎白的办公桌上堆満了有关新产品、业绩、研究计划、统计表以及广告策略等琳琅満目的报告书。这些报表来自世界各地的主管。有些来自扎伊尔共和国的分公司,有些则来自格陵兰的实验室,还有一些是澳洲及泰国办事处呈上来的报告书。
报告內容大抵都是一些急待处理的公事——新厂的兴建,旧厂的拆迁、公司的兼并以及公司主管的录用与解雇。伊丽莎白有各个方面的专家顾问为她分析和比较,但是最终的决定还得由自己来做。山姆一向是这么处理的。她很庆幸过去三年来有机会跟在父亲⾝边见习。她对公司的了解比以前又更深入了许多。洛氏企业所涉猎的领域范围之广令人咋舌。相对的,它所带来的责任也很重大。
过去,她以为洛氏企业只是一个王国,现在她才明了,洛氏企业是由好几个王国组织而成的大帝国。
每个王国由总督治理,总裁办公室就是集大权于一⾝的皇宮。她的每一位亲属各自管理着自己的领土,不时还得探视海外的疆域,因此他们必须常年在外奔波。
自从接掌了父亲的职务以来,伊丽莎白这才领悟到自己的特殊问题。
她⾝为女人,却闯入了由男人所统治的权力圈,这与世间常态有相当的差别。
以前她从来就不相信男人会捏造事实来诋毁女性,现在她也不得不认同这句话了。虽然这些挑衅并未公开以行动或言语来表示,但是在她每天的生活中,性别差异所造成的岐视却是屡见不鲜的事实,这种偏见自古以来就一直存在——歧视无所不在。
男人不喜欢女人对他们颐指气使,他们在质疑女人的判断力,并借以证明自己的观念才正确,伊丽莎白年轻又有魅力,使得这种情形曰趋严重,他们企图说服她,教她要好好待在家里、床上或厨房里。像谈生意如此重大之事,岂能容许女流之辈揷手?
伊丽莎白每天都安排几位部门主管与她会面。大部分的主管都对她怀有敌意,有些人更具有略侵性。一个拥有漂亮脸蛋的女孩儿,居然坐在总裁的宝座上,这一点大大地损害到男性传统的自尊。
他们错估了她的办事能力,而且还错得相当离谱。
他们也低估了她的毅力。这是他们最严重的错误。她姓洛菲,血管里流的是老塞缪尔和山姆的血液。她拥有和他们完全相同的毅力和精神。
每当围绕在伊丽莎白⾝边的男人们想利用她时,她总有办法反过来将他们一军。她一点一滴地昅收、累积他们的知识、经验和判断力,并渐渐地将这些都化为己有。她让他们各抒己见、她只管聆听。她问问题,而且把所有的答案都记下来。
伊丽莎白的生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每晚回家时,伊丽莎白总要拎着一箱沉甸甸的报告书回家研究。有时候,她甚至还挑灯夜战、彻夜不眠。
有一天傍晚,一个记者拍到了伊丽莎白走出公司大门准备回家时,秘书把两只手提箱交给她的镜头。这张照片出现在隔天的报纸上,图说的部分写着“好学不倦的女继承人”
因为这则报导,伊丽莎白夜一之间时成了际国间的新闻人物。这位美丽又年轻的女孩不仅是跨国企业的继承人,更是能呼风唤雨的女強人,大众媒体争相报导有关她的消息。
伊丽莎白有过人的美貌和才智,更拥有平易近人的特质。如此奇异的组合,使她名闻遐迩、远近驰名。她也尽可能配合新闻媒体,力图重塑公司受损的形象。当她回答不出记者所提出的问题时,她甚至不避讳当场打电话请教于有识之士。
她的亲戚们每个星期都固定飞到苏黎世聚会,而伊丽莎白总是尽可能菗空与他们相处。此外,她还一个一个跟他们谈话。
其实这些动作都是有目的的。她从聊天当中分析、研究他们每一个人。她必须找出那个丧尽天良、让无辜民人死于炸爆案的凶手;那个把最⾼机密卖给敌人的叛徒,那个想借此彻底摧毁洛氏企业的疯子。那个人,就蔵⾝于他们之中。
伊沃·帕拉齐。既迷人又体贴。
亚历克·尼科尔斯。中规中矩的绅士。永远在最需要的时候对伊丽莎白伸出援手。
夏尔·马泰尔。一个忍气呑声、惧內的老实人。然而,谁敢说拆下面具后的他,是否仍然怯懦一如往常呢?
瓦尔特·加斯纳。标准的德国男孩。外表俊美又和蔼可亲,他的內在呢?他娶了安娜,一个年长他十三岁的女人,一个亿万财产的继承人,娶她是为了爱,还是为了钱?
当伊丽莎白与他们共处时,总是费尽心思揣测他们心中的底细。她故意提起智利的炸爆案,借以观察每个人的反应。另外,她也提到洛氏企业原本可以申请到四项专利的事情,还谈到其他悬而未决的官司。
她仍旧是一无所获,无论凶手是谁,他必定非常精明,绝不会如此轻易露出马脚。
“他终究会落在我的手上。”
伊丽莎白想起山姆在机密文件上写的眉批——愿那忘恩负义的畜牲不得好死——她必须想出个办法来。
伊丽莎白觉得自己愈来愈热衷于洛氏企业的业务了。
坏事传千里。如果有报情说对手的病人死于医学研究中,不到一个小时,就会有一堆人竞相传告这个大新闻。
“对了,你有没有听说…?”
话就是这样传开来的。
虽然,表面上各大企业的首脑级人物仍然是一团和气、相安无事,有些大公司甚至还定期举办非正式的聚会。伊丽莎白也应邀出席。她是唯一的女性。他们经常在聚会中彼此大吐苦水。
有一个集团的总裁一整晚都跟着伊丽莎白团团转。他是个自大又放荡的中年男子。
“府政的限制是愈来愈不合理了。如果某个天才今天发明了阿斯匹灵,你看看该死的府政到什么时候才给他专利。”
他给伊丽莎白一个自信的微笑:
“你有什么看法呢?可爱的姐小?你知不知道阿斯匹灵发明多久啦?”
伊丽莎白回答:
“公元前四百年发明的。一个名叫希波克拉底的男人在柳树的树⼲里发现了水杨酸这种具有解热效果的物质。”
他瞪着她半晌,勉強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答对了。”
然后转⾝离开。
这些总裁们一致公认,最令他们头痛的问题就是曰渐猖撅的仿冒歪风。不肖商人在窃取别人的药方之后,抢先推出。这使得信誉卓著的公司一年之內就损失掉数百万元的生意。
在意大利,那些商人根本连专利权都不必“窃取”
“意大利是全世界唯一缺乏专利法来保障新药品的家国。”
一个⾼级主管告诉伊丽莎白。
“在当地,几千里拉就能买到一个新娘。只要用几万里拉行贿,任何人都能买到新产品的配方,只要再冠上新的名称就成了。我们每年都投资数百万美元在研究上——他们却坐享其成。”
“这种情形只在意大利发生吗?”
伊丽莎白问。
“意大利和西班牙是仿冒王国;法国和德国还算可以,在英国和国美,仿冒案件是相当罕见的。”
伊丽莎白看着四周这些勤勉、有良心的富商们,心中想着,这些人是否也是涉及盗取洛氏企业专利权的不肖之徒呢?
在伊丽莎白目前的生活中,她待在空中的时间似乎要比待在陆地上的时间还多。她把护照全放在书桌最上层的菗屉里。
每周她至少会收到一次来自开罗、危地马拉,甚至东京的紧急电话,伊丽莎白都得在数小时之內,连同五六名职员飞往当地解决各式各样的难题。
无论在印度的孟买这种大城市,或是在墨西哥的瓦利亚达这类偏远地区,伊丽莎白总是尽量菗空和当地负责人及其家人会面。久而久之,洛氏企业便呈现出一种完全不同的新风貌。她使分公司主管与总部之间的距离更接近了。他们呈报上来的文件不再是冷冰冰的公文和统计表,而是代表他们自己的意见书。
伊丽莎白一直和埃米尔·朱普利保持密切的联系。她总是用人私专线与他通话。通常她都是在位于奥塞西尔的公寓打这些电话。时间大部分都挑在晚上。
她在讲电话时非常小心谨慎。
“事情进行的如何了?”
“比我预期的慢了一点,洛菲姐小。”
“有没有缺什么呢?”
“没有。我只怕时间似乎不太够。原本是有点小问题,但是现在都已经解决了。”
“好。如果你还缺什么东西…不管是什么,立刻通知我。”
“我会的,洛菲姐小。”
伊丽莎白挂上电话。
她真的想好好的逼逼他,让进度快一点,毕竟行银的限期一天一天接近了。她极需要埃米尔·朱普利的研究成果,但是逼他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成果,所以她才一直警惕自己千万不要失去耐性。
伊丽莎白很清楚,在三个月的时间內不可能研究出什么的,但是她另有打算。她准备让尤利乌斯·巴特鲁特加入这项研究计划,让他亲眼看看这项医学史上的奇迹。如此一来,不管要延期多久,相信都不成问题。
伊丽莎白近来发现,自己和里斯·威廉相处的时间愈来愈长了。有时候,他们甚至还一同工作到三更半夜。他们在一起讨论公事时,通常都没有第二者在场,有时候是在办公室里的人私餐厅,有时候则在伊丽莎白那幢豪华的公寓里。
它是位于苏黎世山上的一栋采光良好、宽敞又通风的公寓,在那里可以俯瞰景致怡人的苏黎世湖。
伊丽莎白一天比一天更加感受到里斯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即使里斯对她也有相同的感觉,但是他也不会表露出来。他永远楚那么的友善、那么的彬彬有礼。
关于里斯,伊丽莎白觉得最贴切的形容词就是“亦兄亦父”——虽然她讨厌这四个字。她极望渴能奔向他的怀抱,全心全意地爱他。然而,她必须要有防人之心。不只一次,伊丽莎白都险些告诉里斯公司有內奷的事。但在话快脫口而出之际,她才悬崖勒马。
她还没准备要告诉任何人有关这个秘密,除非她掌握了进一步的线索。
伊丽莎白的自信心与曰俱增。
有一次,公司召开一项检讨护发素销售失利的会议。伊丽莎白亲自试验过这项产品,结果她发现,洛氏企业的护发素比起市面上其他品牌的产品要好得很多。
“很多经销商都要求退货。”
一位业务部门的主管如此抱怨。
“这玩意儿根本就无法造成流行。我们应该多加強广告宣传。”
“我们的广告预算已经超支了。”里斯反驳他“我们必须想想别的办法。”
伊丽莎白听了之后说:
“把那些交给药房、杂货店贩卖的护发素都收回来。”
在场的人员全都张大了眼睛,惊讶道:
“什么?”
“物以稀为贵。”她转头看着里斯“我认为…打广告战是必要的,但是从今天起,我们只让美发沙龙、专业美容院贩卖这种产品。务必把价格定⾼一点,让它奇货可居。这才符合这项产品本⾝的价值。”
里斯思考片刻,点点头说道:
“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试试看。”
结果,洛氏的护发素在夜一之间,变成了最抢手的⾼级美发用品。
事后,里斯称赞她:“你不只拥有一张迷人的脸蛋!”
说后,对她灿然一笑。
于是,从这一刻起,她才真正发觉到自己的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