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格萨尔宝剑之至高无上
三方骑手的三个首领班玛多吉、巴俄秋珠和颜帕嘉,瞪大眼睛看着,看清楚了丹增活佛右手大拇指指甲盖上显现的图画,也看清楚了水碗里的影像,那是一把明光闪闪的宝剑。
丹增活佛瞪着宝剑,一声叹息。
颜帕嘉和巴俄秋珠还有班玛多吉齐声叫道:“格萨尔宝剑!”
丹增活佛起⾝,双手合什,喃喃自语道:“大家都知道,在我们的语言里,‘蔵巴拉’是财神,代表着吉祥、宁静、幸福的生活和充裕的财富,‘索,索,拉索罗’意味着祭神的开始和人与神共同的欢喜,它在古老的吐蕃时代就入进了我们的传说。传说中的蔵巴拉索罗是所有最显赫的善方之神集合最圆満的法门提供给众生的最方便的极乐之路。而在另一个传说里,蔵巴拉索罗又代表了凶神恶煞的极顶之凶和极顶之恶。善方之神和凶神恶煞都曾经是西结古草原乃至整个青果阿妈草原的主宰,极乐之路和极顶之恶共同管理着人的灵魂和⾁体,成为原始教法时期和雍仲苯教时期提供给佛教的基础。大乘佛法的金顶大厦从印度飞来,落在了这个基础上,就有了宁玛、萨迦、噶举、觉朗、格鲁等等法门。这些法门都把蔵巴拉索罗看成是神佛意志的最⾼体现,剥夺了凶神恶煞运用蔵巴拉索罗表现极顶之凶和极顶之恶的权力,成就了降福于人间的无上法音。”
丹增活佛静默片刻,又说:“再后来,靠着观世音菩萨、地蔵王菩萨、大势至菩萨和莲花生的化⾝格萨尔王的力量,我们伟大的掘蔵大师果杰旦赤坚,在一些殊胜的龙形山冈的包围中,在当年格萨尔王的妃子珠牡晾晒过《十万龙经》的地方,发掘出了莲花生祖师亲手修改和加持过的《十万龙经》,同时发掘到的还有一把格萨尔宝剑,宝剑上刻着‘蔵巴拉索罗’几个古蔵文。于是格萨尔宝剑成了蔵巴拉索罗的神变,它是和平吉祥、幸福圆満的象征,是尊贵、荣誉、权力、法度、统驭属民和利益众生的象征。在一次正月法会的圆光占卜中,包括西结古寺在內的青果阿妈草原上的所有寺院,都显现了格萨尔宝剑,显现了观世音菩萨、地蔵王菩萨、大势至菩萨和格萨尔王的圣像,也显现了神菩萨护持着的美好未来。草原上的大德⾼僧、千户和百户以及部落头人,按照圆光占卜的启示,把格萨尔宝剑献给了当时统领整个青果阿妈草原的万户王,对他说:‘你笃信佛教你才有权力和吉祥,也才能拥有这把威力无边的格萨尔宝剑。’从此,世世代代的草原之王,就像爱护他们的王位一样爱护着格萨尔宝剑,他们知道失去了宝剑,就等于失去了臣民的信仰,失去了地位和权力。后来万户王的传承消失了,格萨尔宝剑被西结古寺迎请供养。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大家有所不知的是,十多年前,麦记书来到了青果阿妈草原,他是个好人,他能够用他的权力守护生灵、福佑草原。在经过圆光占卜之后,我们选择了一个莲花生大师通过雷电唱诵经咒的夜晚,恳请麦记书来到西结古寺,当着三怙主和威武秘密主的面,把格萨尔宝剑献给了他。我们对他说,它就是蔵巴拉索罗,你要用你的生命珍蔵它。”
丹增活佛合什闭目。所有的骑手包括蔵獒受到感染,內心和面目都一片肃穆。良久,才听到上阿妈骑手的头巴俄秋珠声音从寂静中传来,阴沉而坚定。
巴俄秋珠说:“世道变了,麦记书已经不能带来吉祥,他不配拥有蔵巴拉索罗了!”
一句话醒唤了其他人,东结古骑手的头颜帕嘉说:“是啊,只有京北的文殊菩萨才能带来吉祥,才配拥有蔵巴拉索罗。”
巴俄秋珠又说:“找到麦记书,拿回蔵巴拉索罗,去京北献给文殊菩萨,是神的意思。佛爷,您不能违背,您必须交出麦记书。”
一阵爆起的响声倏然拉转了他们的眼光。是马队的驰骋和獒群的奔跑,刚一出现,就在二百米之內,说明这些人和蔵獒隐蔵在附近已经很久了。东结古骑手和上阿妈骑手一阵慌乱,他们的领地狗群也不知所措,只是一阵狂吠。
只有西结古骑手和西结古领地狗知道自己应该⼲什么,只要是外来的,就意味着犯侵;惟一的选择只能是保卫。转瞬之间,西结古骑手翻⾝上马,密集地围住了东西南北四座蔵巴拉索罗神宮。獒王冈曰森格也带着领地狗群,井然有序地挺立在了西结古骑手的前面。
马队和獒群迅速靠近着,他们从西边跑来,绕开打斗场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冲向了上阿妈的人和狗,一部分冲向了东结古的人和狗,一部分冲向了西结古的人和狗。父亲骑马站在西结古骑手的行列里,有些奇怪:这不是多猕骑手和多猕蔵獒吗,他们的人和狗并不多,为什么还要分成三部分?难道他们狂妄傲慢到对谁都要仇恨,对谁都要进攻?
谁也没有发现蹊跷,除了西结古獒王冈曰森格。冈曰森格比父亲更早地认出了对方是多猕骑手和多猕蔵獒,更早地对他们的兵分三路产生了疑惑,它看出三路人狗都是佯攻,主攻的是第四路人马——多猕骑手的头扎雅带着另外两个骑手,他们直扑打斗场的央中、刚刚结束圆光占卜的地方。那儿现在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丹增活佛,一个是上阿妈骑手的头巴俄秋珠。
多猕骑手的头扎雅和另外两个骑手冲撞而来,撞倒了丹增活佛和巴俄秋珠,让马蹄翘起来,毫不留情地砸向了巴俄秋珠。马蹄落下来了,巴俄秋珠眼看要被马腾起的马蹄踢死踏死了。
冈曰森格扑上去了,它用自己虽然受伤却依然铁硬的獒头,抵住了铁掌锃亮的马蹄。那马一个趔趄,差一点把多猕骑手掀到地上。冈曰森格接着还是扑跳,撞走了另外一匹马。巴俄秋珠安然无恙,这个曾经在西结古草原光着脊梁跑来跑去的人,被冈曰森格毫不迟疑地救了下来。
但是这还是佯攻,真正的目标是丹增活佛。多猕骑手的头扎雅从马背上俯下⾝子,一把抓住了丹增活佛的袈裟,把丹增活佛拽上了马背,立即调转马头,狂奔而去。
冈曰森格追了过去,多猕骑手的目的已经达到,冲过去堵挡上阿妈人和狗、东结古人和狗、西结古人和狗的三路人马迅速撤了回来,在冈曰森格面前形成了一道屏障。
巴俄秋珠从地上爬起来,望着迅速远去的多猕骑手和多猕蔵獒,吐了一口唾沫,吆喝上阿妈骑手追击。与此同时,东结古骑手和东结古领地狗已经追了过去。只有西结古骑手原地未动,他们依然守在蔵巴拉索罗神宮前,等待着外来的骑手还会拐回来。
他们执着地坚信,不祭祀神宮,没有神的保佑,得到了丹增活佛,也得不到蔵巴拉索罗。
外来的骑手果然拐回来了。先是颜帕嘉和东结古骑手,然后是巴俄秋珠上阿妈骑手。上阿妈骑手返回稍晚,是因为巴俄秋珠有一阵犹豫,对祭祀神宮的必要,他心中掠过一丝疑虑。毕竟这已经是破四旧的时代了!
返回来的上阿妈领地狗碰见了西结古獒王冈曰森格,它们友好地冲它打着招呼。一只⾝似铁塔的灰獒走到它跟前,跟它碰了碰鼻子,似乎是一种自我介绍:我是蓝⾊明王恩宝丹真,上阿妈领地狗的新獒王。
冈曰森格知道它们是来感谢的,感谢它救了巴俄秋珠的命。
冈曰森格回到西结古骑手跟前,看到父亲和班玛多吉正在激烈争吵。班玛多吉责怪父亲叫来了丹增活佛。父亲说:“我不想看到蔵獒一个个死去,必须有人出面制止,麦记书失踪了,你又不顶用,我只能去请丹增活佛。”班玛多吉说:“丹增活佛来了蔵獒就不死了?他来了连他也得死。”父亲问道:“丹增活佛会死吗?”
班玛多吉说:“他要是成了别人的活佛,他就等于死了。”
父亲吃惊得把眼睛瞪到了额头上:“他本来就不光是我们西结古草原的活佛,他是所有人的活佛,谁信仰他,他就是谁的活佛。”
班玛多吉地说:“那是过去,现在不是了。”
其实班玛多吉担忧是蔵巴拉索罗也就是格萨尔宝剑的流失,草原上早已有了麦记书把蔵巴拉索罗交给丹增活佛的传说。麦记书带着蔵巴拉索罗来到西结古寺之后,青果阿妈州的权力中心就不在州府所在地的多猕草原,而在西结古草原了。格萨尔宝剑要是落在其他部落手中,西结古草原的权力就得而复失了。
班玛多吉心中感叹道,单纯的父亲哪里知道,这是一场严肃的夺权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