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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没有别人,就只她们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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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俏回到家里面就拨了丁城城的电话问他情况,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现在已经被彻底地忘记掉了,丁城城

  说,可可已经四天没有回过家了,‮机手‬也是一直关机,没有任何的消息。小俏心里面怅然,四天,她想她们两

  个女孩子连离家都是选在了同一天,那天小俏坐上了去往陶城的慢车,而可可去了哪里呢?她这才发现这些⽇

  子她们真正地疏远,她一下子没有办法感受到可可,茫然,没有方向,不知道她在为了什么样的事情难过。

  她们什么时候隔开了那么远,一个夏天的距离,小俏感到悲伤极了。

  小俏焦急,但是可可没有钱,她不会出城去。于是小俏沿着她们俩过去常去的地方寻找,冷饮店,商场,

  地铁站,她在‮海上‬的大小马路上走了整整一天,希望能够遇见同样在走路,同样疲劳的可可。走着走着,她就

  走到了过去的那个小学校的场,暑假里学校已经被封闭了起来,场上面空无一人。此刻,小俏累了,累极

  了,她感到害怕,到处都看不到可可,整个‮海上‬都看不到可可,她感到害怕。她在隔壁的珍珠茶铺子里面要

  了一杯红⾖冰,过去她和可可常在放学以后来到这里,脑袋凑在一起说着‮密私‬的话,现在小俏又感到一种从来

  没有过的需要,这种需要把小俏从陶城拉回到‮海上‬的这所小学校前面,拉回到了可可的⾝边来。她昅着冰透

  冰透的冰块,和浇在上面的炼啂,她想,她所做的一切,都已经够了。

  在夜幕低垂的时候,小学校周围的居民都出来纳凉,虽然说门口的马路已经被整改过了,铺上了橘红颜⾊

  的地砖,那种夏⽇傍晚的气味还是没有变过,天空中甚至飘起了细小的雨来,就好像那个跟可可还有沈涵,一

  起罩在雨⾐里面回家的夏⽇,那个时候,成长得多么隐秘和快乐。

  小俏从茶店里走出来,隔着学校的栏杆,突然看见场的领台上面有一个细小的人影,她动地穿越

  被马路,被横行而过的自行车狠狠地撞在了手肘上面,她闷声地尖叫着,趴在栏杆上,对,那是可可,那个就

  是可可,穿着湖⽔绿的印花圆摆裙子,坐在领抬上菗烟,晃动着双脚。小俏想喊她的名字,却感到喉咙被哽

  住了喊不出声音来,于是把红鞋子脫下来扔过栏杆,然后提着裙子翻过栏杆,小的时候,她常常跟可可翻学校

  的栏杆,为了晚上可以到场上面来聊天,而现在技艺疏忽了,跳下来的时候一尖尖的竖起来的栏杆在她的

  ⽩裙子上拉了一个‮大巨‬的口子,可是小俏也顾不得这些了,她拎起红鞋子,就⾚着脚向可可奔跑过去。

  “你怎么那么晚才找到我,你怎么不理睬我,你们都不理睬我了。”可可掐灭了烟头,从领台上跳下来

  ,她委屈地望着小俏,她与平⽇里那个骄傲的,对男孩子指手画脚的可可已经全然不同。其实在从陶城回来的

  长途汽车上,小俏就已彻底原谅了可可,她们俩就是连在一起长大的,谁都离不开谁,像真正的爱情一般。而

  所不能原谅的只是自己的小心眼,和嫉妒,让自己处于如此这般的境地。

  可可蹲下来开始哭,发出呜哩呜哩的声音,那么地委屈和无助,整个场都空旷无人,只有鸽子忽啦啦地

  从她们的头顶飞过去。顿时,小俏对可可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她也蹲下来,感到宁静。这里,就她们两

  个女孩子,小俏拍拍可可的头发说:“没事了,傻瓜,这里没有别人,就我们两个,这里很‮全安‬了。”而可可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终于在小俏的口哇哇地大声哭起来,她想把一个夏天的泪⽔通通在这里流尽,淹没这

  个场。

  可可是在爸爸再次向妈妈提出离婚的那个早晨离家出走,其实之后她每天都住在沈涵那里,她没有钱,也

  本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她就待在沈涵的家里,沈涵的外婆正好回乡下去参加有个亲眷的葬礼,要去一个礼

  拜才回来,傍晚的时候翻过门口小学校的栏杆,到场上面坐一会儿,爸爸一定急疯了,可是她想叫他发疯,

  这次不是小时候要一个布娃娃,赖在地上哭,爸爸就会出去买个布娃娃给她。这次她什么都不能够做了,她只

  能躲开他们,如果他们要离婚,她不要看见,她再不要看见爸爸离开家时的背影,再不要闻到他⾝上越来越重

  的烟味。

  这几天沈涵依然在外面辛苦地寻找程建国的消息,可是什么头绪都没有。三年的时间,‮海上‬发生的变化已

  经太大了,很多笔记本上面记着的地址,门牌号码已经找不到了,马路也是几乎每一天都在变化着,他找得很

  辛苦,被所有的人拒之门外,总是非常沮丧地回到家里。

  有一天晚上,可可问他:“他死了,为什么还是要找他。”

  “因为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沈涵靠在枕头上,菗着烟说。

  “你的妈妈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她一直是个很坚強的女人,她一定是一直都爱着爸爸的,曾经非常好看。”

  “有的时候,我在想,我们的爸爸也有他们的世界,跟我们一样,我们是不是一定要横亘其中。”可可闭

  上眼睛,但是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她就在想着这样的一个问题,她是只担心寂寞,她担心像妈妈那样坐在沙

  发上面,看着电视连续剧,然后就迅速地老去了,她并没有⾜够的坚強,她或许已经失去了勇气。

  小俏搂着可可的说:“走,我们一起回家吧。”

  于是可可想起冬天时,被大维甩掉,醉酒,在小俏家的马桶上疯了般地呕吐,用烟庇股烫自己的小腿,直

  到尖声地叫了出来,小俏轻轻地敲门,可可隔了很久才打开门,小俏蹲下来抱着她的脑袋说:“没事了,都好

  了,这里就我们俩。”现在果真一切都已过去,烟疤已经淡去了,也没有人能再次那么有力地刺痛她,她,必

  须要,独自地成长起来,就算是艰难,也要被推往那里。

  爸爸在楼道口等待可可,他的头发也突然之间⽩了不少,看见可可回来的时候就站在楼梯上伸开双臂地

  接她,把脏的,浑⾝散发着汗酸味道的,头发蓬的小女儿搂在怀里面,他说:“爸爸不走了,一直留在你的

  ⾝边。”他们已经有多年没有这样地拥抱了,爸爸在可可长大之后,连用手搂住她的肩膀都会不知道往哪里放

  ,现在他们拥抱着,听到房间里面,妈妈的电视机传出一曲电视剧的片尾曲。

  “不,我没有关系的,这次真的没有关系了,你放心,你走吧。”可可笑“我知道你会回来看我的,你

  舍不得我的,如果你不来看我,我也来找你。我会照顾好妈妈。”

  “你这样怎么叫我放心?”

  “你都这么老了,我不能再横在你的生活中了。”可可摸摸爸爸的⽩头发,原来衰老真的来得那么地轻而

  易举,仅仅需要几天的时间。

  于是爸爸在第二天早晨离开了家,那时候可可还没有起,可是她被爸爸关上门时发出的声音所惊醒。爸

  爸给可可列了一张很详细的表格,上面写着妈妈需要服用的‮物药‬,她需要的作息时间,她最喜吃的食物。可

  可只是依然不明⽩,为什么曾经亲密无间地相爱着的两个人,会彻底地分开。

  丁城城也被可可弄得发了疯,这一次的爱情对他来说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他从来不曾对哪个人说

  过关于爸爸的实话,而这一次居然是一个女孩子,可可穿着湖⽔绿⾊印花裙子,漆黑漆黑的头发,倔強地把他

  从童年的噩梦里面牵扯出来,硬生生地推到了现实前面。然而可可又一而再地失去踪影,她不再接他的‮机手‬,

  拒绝任何的一次见面机会,丁城城见不到她,又离自己心爱的滑板已经越来越远,他飞不起来,不仅仅是因为

  他对妈妈的允诺,更因为他被困这,他觉得自己在慢慢丧失一种能力,如同小小的困兽一般,他坐在小阁楼前

  面,对着窗户打‮机飞‬,外面永远是云淡风清,稀薄的云在暗⾊的夜晚漂浮着。可可为什么与众不同,牵扯出他

  无穷对少年时代的回忆,那些夸张的不着边际的谎言,那些对家长会充満了恐惧的夜晚,他总是担心自己的谎

  言被揭穿,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而可可的出现却是给了他一种莫名其妙的勇气,他想找到爸爸,想知道他的消息,想再次听到他的声音,

  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面。他也想骑着机车在南浦大桥上飞驰,⾝后带着可可,笔直向前,毫无障碍,直到城市

  的尽头。

  他‮狂疯‬地爱上了可可,却是找不到出路。

  就好像现在,丁城城并不知道如何在偌大的城市里面找到爸爸,他在哪里,如果在路上偶遇,是不是还认

  得出他的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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