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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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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人是万物之灵。在世间所有动物中,人是最聪明也是最复杂的一种。而最难以捉摸的莫过于人心,它藏于人的中,有脸部来保护,因此,你很难判断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如何。而且,人心又是易变的,今天这样,明天可能又会那样。所以自古就有“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之说。

  正是这样,在我这本书里,就有几个难以捉摸之人,才经理就是其中的一个。遗憾的是我没有和他近距离接触过,更没有机会和他正面谈过话,自到夏城认识他之后,我一直以为他是金显昌的军师,是帮凶,可后来他的表现却大出我意外。

  关于他的一些情节,多数是案件结束后知道的,有一些也包括我的推测。也许,他内心世界原来就不同于金显昌一帮人,也许,是女儿的灾难使背叛了他们。那天晚上,才经理和金伟通罢电话,就把家中的保险柜打开,从里边拿出一件东西。

  说来出人意料,那是一支手

  接着,他又拿出一些子弹,并把子弹一枚枚弹夹,又把弹夹推回内。然后端起,向前瞄准,做出击的姿态,一副仇恨的表情。

  真想不到,连才经理这样的人都摆来了。

  为什么?他要对付谁?

  才无声地冷笑一下,把进怀中,拎起皮包要向外走。可是,他拉开门时愣住了,女儿正眼含泪地站在门外。

  他说什么,女儿却不给他机会,一把抓住他:“爸爸,你要干什么去?你要干什么去?你说呀…你告诉我,我不让你走!”

  看到女儿,才经理的心一下了。他免强笑笑,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发:“思,爸爸出去办点小事,你别惦着,睡去吧!”

  思:“不,爸爸,我从门里看见了,你带着,你要干什么去…爸爸,我不让你去,我害怕…你不要去,你不要这么干,我不要你报仇…爸爸,咱们搬家,离开夏城,远远离开他们,你不要这么干…”

  才经理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眼中闪起泪花:“思,爸爸咽不下这口气呀,你是爸爸唯一的亲人,是爸爸的心头,为了你,爸爸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你妈临死时,我曾再三向她保证,一定要你一生幸福快乐。怕你受委屈,爸爸发誓终生不娶,可金老三他却…爸爸恨不得生吃他的啊…我本以为金显昌能为我出这口气,没想他却…我现在什么都看清了,想透了,爸爸怎么变,也变不了他们那样啊!”思:“爸爸,可你当初为什么要跟他们在一起呀?”

  才经理:“孩子,大人的事你哪知道啊…你以为爸爸真心跟他们好吗?不,他们算些什么东西?氓,地痞,社会渣滓…可没办法,现在夏城就这样的人吃得开,爸爸也想做好人,可做好人活着太难哪,爸爸跟他们混在一起,有一半是为了你呀,是想着万一出什么事,他们能照应点。没想到,最后我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难道我还跟他们混吗?我要跟他们算帐!”

  才经理说着气愤地挣脱出来向外走,女儿紧紧抱住他:“不,爸爸,我不让你去,你一个人斗不过他们…爸爸,咱们去告他们吧,你知道他们干的很多坏事,让公安局把他们抓起来!”

  才经理无奈地:“思,爸爸何尝没这么想过?可他们干的很多坏事,爸爸也都有份啊!再说了,金显昌的力量太大,在夏城,谁也斗不过他,这么做最后吃亏的还是爸爸…思,爸爸已经做好准备,在银行里给你存了几万元,够你维持生活和上学用的,存折在保险柜里…对了,保险柜里还有金显昌干坏事的证据,万一爸爸真出了什么事,你多复印几份,把它寄出去,寄给最高检察院,寄给中央纪检委!”

  才经理说完又向外走去,女儿仍然不让:“爸爸,我不让你走,你到底去干什么去呀…”

  才经理:“不干什么,思,你放心,爸爸不是莽撞的人,爸爸去见金显昌,再找一些他的新罪证…让爸爸走吧,啊…”思只得让步:“那,你不要带着!”

  才经理望着女儿坚决的表情,想了想,只得把拿出来,思一把夺过,藏到背后。才经理急忙地:“别,别走火,快给我,我把它放起来!”

  思:“不,我拿着,免得你趁我看不见时又拿走!”

  才经理着急地:“这…里边有子弹,快给我,爸爸不带它还不行吗…”

  才经理从女儿手中夺过,摆着对她说“瞧,这是保险,你要把它搬上来,再一碰扳机就打响了!”边往下退子弹夹边说:“不能放你这儿,看走了火…”又把子弹夹推上:“瞧,只要上了保险,子弹在膛里也没事!”

  才经理说完把放进保险柜。

  在同一个时间内,白冰也在家中忙着。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光彩照人,小乔在旁边欣赏着说:“妈的,那个鬼见了你,啥话都得说出来…要不是为了大事,非跟你办完事儿再让你去不可…好,为了咱俩长远的幸福,去吧,不过,可不能跟他来真的,把他的心里话逗出来就行!”说着把一个精致的小拎包递给她。

  白冰接过拎包,对小乔嫣然一笑:“你放心吧!”说着打开拎包看了一眼,里边有一个袖珍录音机。

  现在,人们常用这一手整人。坏人用,好人也用。

  小乔恨恨地:“妈的,你要真给他录上,看他敢不听我的,别说要一百万,二百万他也得掏!”

  白冰往外走,小乔暴地一把搂住她,咬似地亲了她几口“妈的,你千万不能让他占了便宜,要是干出对不起我的事,我饶不了你!”

  白冰是要去见郎书记。即是奉小乔的指派,也是她自己的意愿,虽然有些紧张,也有几分兴奋。

  这一招儿是小乔想出来的。他得知郎书记晚上要和金显昌见面,就动了心思,后经白冰启发,想出了这条妙计。

  郎书记这时候并不知道白冰要来见她,更不知白冰为什么而来。此时,他还在办公室内,在给下边打电话,口气还是命令的:“…明天,你们把清扫车、洒水车全调动起来,主要街道要做到一尘不染。另外,再调些车辆,拉些沙石,把其它便道也垫一下。这一切,都要在明天做完,听清了吗?”

  对方答应后,郎书记又拨了一个号码:“孙主任吗…是我,有这么个事儿。你今晚少休息一下,把我上次那个报告再拔拔高,特别是反腐败问题,再突出突出!”

  第三个电话:“郭主任,你通知青山乡,让它们准备点土特产,明天送县委来!”

  该打的电话打完了,郎书记舒了一口气,拿出一支香烟点燃,可是,这时电话铃又响了,他急忙抓起:“是我…啊,金伟呀,有什么事…李思明他们…我知道,他们又来了,出什么事了…”

  听完金伟的电话,郎书记脸色大变:“什么…李思明的老婆被杀了,儿子也没了…是金显昌…他们干的,这…真的…”

  金伟:“这我也拿不准,可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我还没向局领导汇报,觉得事关重大,就先向您汇报了,还请您指示…这…该怎么办哪…”

  郎书记:“李思明他们现在是什么态度?”

  金伟:“李思明都要气疯了,来了就找金大…找金显昌和金老三,要和他们拼命,要不是老员死,他们去了刘家堡,不知会闹出啥事来了…郎书记,你看…”

  郎书记:“这…等我考虑一下再说吧!”

  郎书记放下电话,脸色变青了。

  电话再次想起,郎书记吓了一跳,抓起:“是谁…你,金…”

  金显昌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是我,郎书记,你不是约我今晚见面吗?时候不早了!”

  郎书记急忙地:“这…不见了,今晚不见了,我有事,改再说吧!”

  郎书记象烫手一样,急忙把电话撂了。

  金显昌感到了一点什么,关了手机后,疑惑地对才经理道:“这他娘的咋回事,听他的语声,我咋觉得不对劲呢?好象怕什么似的!”

  才经理:“这…他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金显昌还未回答,手机又响起,他急忙打开:“喂…是我…啊,是刘处长啊…还没睡呀,有什么急事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没急事能这时候打扰你吗?你听着,我得到一个可靠的消息,新来的省委书记正在下面视察,这两天要去夏城。”

  金显昌:“啊…这和我有啥关系呀?”

  “当然有关系,”电话里的声音:“你知道,省里对你们夏城的事有不少议论,关于毁林开荒买卖土地的事,我们厅也接到不少上告信,转到我这儿就十多封,一直给你着。你想想,这些事万一传到新来的书记耳朵里,会引起什么后果?你知道这位新省委书记是谁吗?他可是动真格的人,听说,手里还有尚方宝剑呢…老金,我不多说了,你好自为之吧…对了,你买的那幢房子,我不能要,明天我打发人把钥匙给你送回去!”

  不等回答,电话就撂了。

  来电话的是省林业厅刘处长。

  金显昌关上手机,脸上就象要下雨一样。

  才经理:“怎么?新省委书记要来咱们夏城?”

  金显昌:“就在这两天…妈的,有点风险,都赶忙躲远远的,花我钱的时候可不这样…这姓刘的也太不够意思,那次我去他家,他跟我念道说房子窄巴,住不开…我明白他那意思,就在省城最好的路段给他买了个三室一厅,花了三十来万,当时把他乐得…妈的,现在忽然又嫌烫手了!”

  才经理:“看来,郎书记忽然取消了见面,是不是也因为这个呀?!”

  金显昌咬着牙说:“我不管他为啥,他想让我一个人担风险,没门儿,他越想甩开我,我就越贴紧他,他不想见我,我非要见他,非在今晚见他不可,看他能怎么着?!”

  2

  郎书记还在办公室内,一脸忧虑地坐在写字台后边。今晚,他不想回家了。

  他有一种不安全感,又抱有侥幸,心里还不停地给自己壮胆:“你怕什么?你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不就是和金显昌关系密切一点吗?可他杀人也不是你让杀的呀,卖地那事又能怎么样?那不是卖,是承包,是为了开发荒山,即使错了出发点也是好的,也是改革中的失误。改革就是要学费的吗!顶多是个决策失误,免职撤职,政处分,还能怎么样?真要这样也好,找个机会就往国外一溜,省得象这样成天提心吊胆的…至于金显昌的钱…谁看着了?谁能证明?只有金显昌,他能承认检举吗?他要检举,我是受贿,他也是行贿,好不了我也跑不了他…”

  这么想着想着,郎书记渐渐有点放了心,也渐渐觉得有点长夜难熬了。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轻轻敲门声。

  已经很晚了,是谁这时候来找自己?为什么没有打电话预约?郎书记很是奇怪。还没等他开口问,门外一个好听的女声传进来:“郎书记,我是白冰。”

  “白冰?!”

  真是意外,郎书记心中一喜,什么也不想了,急忙站起来,把门打开。

  白冰闪身进来,立刻把门关好,并按上了暗锁。这更让郎书记喜出望外,心跳加速,连准备都不用,伸手就要拥抱白冰,忽然又想起什么,急忙走到窗前拉上窗帘,回身惊喜地:“白冰,这时候,你怎么来了?”

  白冰带点神秘地一笑:“怎么,不我?”

  郎书记:“,太了…不过我真没想到你这时候会来,都快半夜了…来,快坐,坐这儿,这时候还不好意思什么!”与白冰并排坐在沙发上,用手臂揽住她。“…对了,你来了,小乔呢,他知道不知道?”

  白冰愠怒地:“别说了,我正是因为他才来的…怎么,今天他又来向你要钱了?”

  郎书记:“你知道了?是有这回事,把我气坏了,张嘴就要一百万,还说要带你出国…对,他跟你说过这事吗?你真的跟他走吗?”

  白冰脸暗了下来:“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你说,我跟他去吗?”

  郎书记:“这…这是你的事,得你自己拿主意呀!”

  白冰:“可是,还有人说过,走到哪儿就把我带到哪儿,不知还算数不算数了!”

  郎书记听了这话一下激动起来,一把拉住白冰的手:“你…你是说,白冰,你难道不相信我吗?怎么不算数?我说的话永远算数…白冰,你来找我,我太感动了…你想想,小乔那两下子,离开我,他能活下去吗?就算我给他一百万能怎么样?钱总有花完的时候…到国外要凭本事吃饭,他这样的,最后不得去要饭哪…白冰,你不能听他的,听我的…”

  郎书记搂紧白冰,白冰半推半就地:“可是,他说要出国,也打动人心的呀…”

  郎书记:“这算什么?我也可以带你出国呀,过些日子,我就要出国考察,就带你去…白冰,我跟你说实话吧,夏城这个破地方,我早干够了,要不是为了捞俩钱,我能熬这么长时间,我都打算好了…先看看形势,看新来的省委书记到底怎么样,要是还能提拔,我就再干几年,要是形势不好,我们出国就不回来了。凭我的身份,搞好了还可以来个政治避难,还能得到各种优待…白冰,你来得太好了,我正在想你…走,咱们到里屋,今夜我说啥也不让你走了!”

  郎书记往里间拉白冰,白冰故意妞妮地:“不,我刚才路过值班室,值班室的老头问我干什么,我说有个材料要写,不出去他会怎么想啊…”郎书记:“没事,有我在,你怕什么,他要敢说,我解雇他…”

  郎书记拉着白冰向里屋走去,兴奋得腿都有点软了。

  可是,他注定没有这个福。因为,此时有一辆轿车正在向着县委大楼驶来。

  车中是金显昌和才经理。

  才经理故意对金显昌道:“大哥,都过半夜了,这时候找他好吗?”

  金显昌:“有什么不好的?妈的,要钱的时候找我,一遇风吹草动就想闪开,没那么便宜的,我非找他不可,还非要让他办这事不可!”

  才经理?“大哥,这可是顶烟上啊,省委书记要来,摸不清底细,他敢吗?再说了,这时候你也得小心点啊,别让人抓了典型!”

  金显昌:“,新来个省委书记有什么了不起?我头上又没有乌纱帽,怕啥?钱捞到手了是大爷,见势头不妙,我给他来个脚底抹油,也他妈当外国人去,谁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了,也别听那些高调,省委书记也是人,我不信给他二百万他不动心。等有机会的,我跟他也挂上一勾,上朋友,那我就不在夏城混了,要打入省城,打入北京…”

  话实在有点狂,不过,这也是他的人生体验,他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有人说过:在中国,没有好办的事,也没有办不成的事!

  不过,金显昌还是错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毕竟还有跟他不一样的人,还有和郎书记不一样的领导。

  车到了县委大楼,金显昌和才经理下车,发现郎书记的窗子还亮着。金显昌一指:“瞧,他肯定还在,我这就去找他!”

  金显昌往楼内走,才经理跟随,金显昌回头说:“哎,老才,你就别上去了,在外面等我!”

  才经理只好站住,看着金显昌走进大楼,然后回到车内,打开手中的皮包,现出里边的一个小录音机。

  才经理摆着录音机,录音机中传出金显昌的声音:“怕什么,钱捞到手是大爷…”

  才经理真是豁出来了。可是,他今晚的计划却没能实现。他听了听录音机,又失望地关了,把它到包里,扔到车座上。

  此时,郎书记正在办公室里屋的上忙乎着,一边白冰的衣,一边还说着:“…快,那天的兴头让小乔给破坏了,我恨死他了,今天说啥也得干了…”

  可茶几上的电话铃又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兴头。他想不接,可响个不停,只好整理了一下衣服,抓过电话,没好气地:“谁?有什么事…”

  电话里的声音:“郎书记,我是值班室,金县长要见你…”郎书记大吼道:“我谁也不见!”

  然而,电话里传来打耳光的声音,接着有人“哎呀”一声:“郎书记,他闯进去了,我挡不住他…他还打我一…”

  郎书记:“这…妈的…”放下电话,对白冰:“是金显昌,值班室更夫没拦住她,你在里屋等着,别出去!”

  郎书记说着穿好衣服,走出办公室。

  听到外间关门的声音,白冰从拎包里拿出一个袖珍录音机,飞快地跑到外间,放到郎书记的写字台上,又拿了几张报纸盖上。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和金显昌的说话声:“咋的?为啥不见我?是不是有哪个小在屋里呀…”

  白冰急忙闪进里屋,关上门。

  金显昌推开外屋门闯进来,郎书记紧跟在后边,生气地:“你小点声,吵什么,注意影响!”

  金显昌:“啥影响?花我钱时咋不怕影响…”猛地推开里屋门:“我看看哪个美人在这儿呢…”

  郎书记想阻拦金显昌,来不及了。可是,金显昌开门后却没有看到人影。

  原来,白冰藏到了门后。

  金显昌拽把椅子坐到郎书记写字台对面“我还以为打扰了领导的娱乐活动呢…还不让我进来,跟我划清界线,是不是晚一点了?!”

  郎书记坐卧不安,没好气地:“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说吧…快说!”

  金显昌嘿嘿一笑:“说就说,要说咱就从头说,把话说透,再把今后的事说透,用你书记的话说,是总结经验,取教训,开拓未来,对不对…”

  两人说了起来。好象天意,金显昌动了感情,回顾起自己和郎书记交往的经历,把一些年来大大小小的事都掏了出来,说得郎书记也顾不上白冰了。白冰在里间听着,心中又紧张又高兴,深感不虚此行。

  只是,急坏了在外面等着的才经理。

  才经理在县委大楼外等着,不停地在车旁来回踱步,抬起手腕看表。已经是凌晨2点多了,金显昌还没出来。

  才经理一边踱步一边思考着眼前的事情。因为过于聚会神,扔在车内包里的手机响起来,也没有听见。

  电话是从他的家中打来的,是他的女儿打来的。思没听到爸爸的声音,立刻就慌了。放下电话后想了想,开始采取行动。

  郎书记的办公室内,郎书记和金显昌的谈话终于到了尾声。他们谁也没想到面前就放着录音机,二人说话时,手还不时地碰一下盖着录音机的报纸。

  金显昌对郎书记:“…听明白了吧,咱们最后干这一把就够过了,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只要把工程的包底透给我,五百万就归你了…别害怕,有钱就是大爷,就算以后出什么事,你可以带着钱出国定居,就是到外国,五百万也够花一气了,到那时,谁能把你咋样…”

  郎书记没有表态,而是盯着金显昌,突然问了一句:“老金,你跟我说实话,那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金显昌一愣:“啥事?”

  郎书记忽然又不问了,改口道:“啊,没什么,你还有事吗?!”

  金显昌却觉出了什么,盯住郎书记:“我的话等一会再说,你刚才说的到底是啥意思,出啥事了?把话说明白呀!”

  郎书记:“没什么,我想起来了,这事和你无关!”

  金显昌:“郎书记,你有话可得明说!”

  郎书记:“这…真的没什么,好了,你说的我都明白了,让我想一想,只要我在夏城,什么事都好办,咱们俩这么多年的情了,你还不知我的为人吗…天不早了,明天我还有工作,得休息了!”

  金显昌盯了郎书记片刻,终于站起来要告辞:“好吧,咱们走着瞧!”

  后来得知,郎书记当时要问金显昌的话是我家人被害一事,可他问了一半怕真问出来什么,自己不好办,就没再问下去了,这样,万一出事,他可以装糊涂。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然是一个共产员,还是个领导干部,掌握着一个县几十万人的命运…他为了钱,竟然和杀人犯搞到一起。夏城在这种人的领导下,老百姓能能有好日子过吗?!

  对夏城内发生的一切,我当时一点也不知道。在郎书记同金显昌进行易的时候,我和小赵正沉浸在老员死去的悲愤之中,在埋葬他…这时,刘家堡人也都改变了对老员的态度,他们选了一处山坡,把他的骨灰深葬于地下,并为他立碑,我和小赵跟他们一起忙了一夜,一点也不知道城里发生的一切…

  3

  东方已经现出曙

  长谈终于结束了。金显昌站起来,对郎书记笑嘻嘻道:“那么,咱们就说定了…您得打起精神来,别趴下…你还是夏城的父母官,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新来省委书记怎么样,别怕他,省委书记也是人,也认钱,你要好了,没准将来也能当上省委书记呢…好了,你休息吧,祝您晚安…不,已经快天亮了,祝你早安吧!”

  金显昌向外走去,郎书记送出屋子。趁这机会,白冰迅速从室内闪出,将录音机取回,并拿出录音带揣入怀里,又将录音机放到拎兜内。

  可是,这时发生了意外的事,她怀中的传呼机叫了起来。原来,小乔见白冰迟迟不归,以为她真的跟郎书记扯上了,就忍不住打了传呼。坏事了。

  刚走出办公室里的金显昌听到了传呼机的响声,一怔:“咋,你屋里还有别人…”转身向室内奔去。郎书记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金显昌进屋时,白冰正要往外走,两人撞了个对面。金显昌:“是你…”郎书记跟进来:“这…老金,我找白秘书有点事…白秘书,你走吧!”

  白冰答应一声,闪开金显昌,迅速向外走去。

  金显昌一把揪住郎书记衣襟:“你…刚才,她在里屋来着?我们说的话她听去了…”

  郎书记:“这…没关系,你不用担心…”

  “去你妈的吧,”金显昌气极败坏起来:“她是周的小姨子,一定没安好心,妈的,你们姐夫小舅子都一路货,贪不要命,我都吃过她姐姐一回亏了,这回她一定又是这样…”

  金显昌话没说完就向外追去。

  这时,白冰已经飞快地跑下楼,跑出县委大楼。

  正在焦急等待的才经理看见了白冰的身影,并认出了她,一怔:“哎,白…白秘书…”

  白冰也一怔,但没有理睬,飞快地向远处跑去。

  金显昌冲出大楼,对才经理喊着:“老才,快,快抓住她…快…”

  才经理迟疑了一下,向前追去。

  金显昌跑向轿车,郎书记也从楼里跑过来,将他拉住:“哎,你刚才说什么…”

  金显昌:“我说她一定给咱们录了音。妈的,要真这样的话,省委书记一来你可就全完了,还他妈连累了我!”

  郎书记:“这…这可怎么办?你一定要抓住她…”

  金显昌哼了一声鼻子,把郎书记推出去,钻入车内,启动,向前追去。

  郎书记站在原地茫然地向前看着。

  凌晨时分,又一场追逐在街道上展开了。

  才经理追赶着白冰。白冰的身影闪进一条小巷,才经理追进去。

  小巷中。才经理渐渐迫近白冰,边跑边轻声叫道:“白秘书,你别跑…别怕,我不是坏人…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白冰见无法摆才经理,只好气吁吁地站住,回过身:“你站住…你要干什么…”

  才经理走上前:“白秘书,你别怕,我跟金显昌不是一伙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许能帮你…”白冰:“你…”二人对话时,金显昌已经赶到小巷外面,停住车,从车内钻出来,手拿“大哥大”叫着:“老三,快,把弟兄们都叫出来,带上家伙,出大事了…对,别管那些了,什么家什好使带什么!”关机后,又向小巷内奔去,口中还叫着:“老才…老才…你在哪儿,她往哪边跑了…”

  这时,才经理已经和白冰并肩跑在一起,跑出了胡同。听到远处金显昌的喊声。才经理把白冰一推:“你快跑…对,你不会开车吗,找台车,想法跑出城去,找个地方藏起来,等省委领导来把东西交给他们…快…”

  才经理说完向另一个方向跑去,边跑边喊着:“白秘书,你站住,你往哪儿跑…”

  白冰看了看才经理的背影,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这时,金世龙一伙歹徒已经奉命来到金显昌身边,手中有的拿着刀、斧、,也有的拿着猎、口径等。

  金显昌气返回车旁,对金世龙等人道:“大伙分开,各处路口要特别注意,一定要抓到姓白的娘们…老三,你跟我上车!”

  上车后,他们发现了才经理的真相。

  金世龙才经理扔下的皮包:“这是老才的吧,他跑哪儿去了…哎,里边装的什么…”

  金世龙把里边的东西倒出来,发现了录音机:“大哥,你看这是啥?”

  金显昌夺过录音机,按了一下键子,立刻响起他同才经理的说话声,气得他使劲摔了一下录音机:“妈的,他敢给我来这套,这个叛徒!”

  金世龙:“我早说过,他不是好东西…看这样子,他不知还掌握着你啥东西,想告发你呢!”

  金显昌恨恨地:“妈的,这些日子我也防备他了,只是没想到他这时候来这一手…瞧,他钻进那个胡同到现在还没回来,八成是和姓白的娘们一起了…”

  这时,才经理扔下的手机突然响起,金世龙一把抓起。

  手机中传出才经理女儿的声音:“爸爸,你怎么还不回来呀,你在做什么呀…爸爸,我都急死了,你快回来吧…爸爸,你怎么不说话呀…哎…你是谁…”

  金世龙对着手机阴冷地一笑:“回家,他永远也别想回家了。”关上手机对金显昌:“大哥,我有主意了,咱们把老才的宝贝闺女来,看他怎么办…”

  金世龙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才经理的女儿思是个有主见的高中生,她虽然很害怕,却没有失去理智,放下电话后,直感告诉她要出大事,她没在坐等灾祸降临,而是下定决心采取相应的行动。这时,白冰已经跑回自家的住宅楼下。

  小乔看到了她,他站到窗前好半天了。看到白冰的身影跑来,他口中骂道:“妈的,咋才回来…哎,这是咋回事,妈的…”

  原来,小乔看见,白冰跑过来,钻进了楼下停着的轿车里。他推开窗子喊起来:“哎,白冰,你要干啥…”

  白冰瞧都没往上瞧,车迅速启动离去。

  “这…”小乔急了,大骂失声:“她妈的,想搞啥鬼,我饶不了你…你等着…”

  他边骂边离开窗子,开门向外奔去。

  白冰的车很快驶到街道上,面正碰上两个歹徒骑着摩托驶来,对她摆手急叫着:“停车,停车…”

  白冰不理,反而加速开车,两个歹徒急忙闪开。车驶过后,一个歹徒调转摩托追去,一个打开手机叫起来:“大哥,不好了…”

  歹徒汇报完情况正要上摩托,小乔跑过来,吁吁道:“哎,等等我…”骑到摩托后座上后急急叫着:“快,带我去找金县长…”

  真想不到,才经理回到了金显昌的车内。他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暴,钻进车里后还说着:“大哥,我刚才看着白秘书了,她开车往城西去了!”

  金显昌这时沉住了气,看了一眼才经理:“是么?!”

  才经理:“是,我亲眼看见了…大哥,出了什么事?要是没啥事我想回家了,就思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金显昌:“忙啥,等一等!”

  他在等金世龙等人的消息。

  金世龙带两个歹徒去了才经理家。他们骑着摩托驶到楼前跳下,向栋口内奔去。可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冲进楼口,顺着楼梯向上跑的时候,一个少女的身影从楼门角落的黑暗中闪出,向外奔去,并迅速消失在远处。

  少女正是才经理的女儿才思

  片刻后,金世龙等歹徒才从楼内冲出,上了摩托车,向思逃跑的方向追去,并很快发现了前面远远的身影。金世龙恨恨骂道:“妈的,我看你哪跑…老才,你不是疼她吗?这回我要当着你的面干她…”

  思也发现金世龙等人在后边追来,正急得不知如何才好,白冰的车正好驶过来。她也不管车内是谁,扬手大叫起来:“救命啊…”白冰认出了思,立刻减速,打开车门:“快上车!”

  思喜出望外,立刻钻进车内,等金世龙等人骑着摩托赶到,车已经飞快地驶出很远。

  金世龙见追不上,只好驾着摩托驶向金显昌。

  在金世龙赶到之前,小乔坐着歹徒的摩托先一步赶到了。他还不知就里,冲金显昌气呼呼叫着:“大哥,白冰她妈的不知要干啥,开我的车跑了,喊也喊不住,这是怎么了…”

  金显昌怒骂道:“你他妈说怎么了?你们姐夫小舅子都让那婊子玩了,还把老子卷了进去!”

  没等他们细说,金世龙等歹徒驾着摩托来到。金世龙没下车就急叫着:“大哥,老才的闺女跑了,坐白冰的车往城东了,我们扑了空…咦,你…”金世龙发现了车里的才经理,大骂起来:“妈的,你还敢回来呀?”拉开车门把猎口对准了才经理的太阳。“妈的,我毙了你!”

  才经理意识到了什么,但已经晚了,他强做镇定:“你要干什么?”对金显昌:“大哥,他这是干什么,你怎么不管哪?”

  金显昌不出声,对车外的人:“老三、老九、乔,你们都上我的车,别人都往城东追,快!”

  金世龙、小乔、老九钻进车内,将才经理夹到中间。轿车启动,向城东驶去。

  几个骑摩托的歹徒紧随在后边。

  在疾驶的轿车内,金世龙和叫老九的歹徒一边一个扭住才经理。金世龙一边打一边骂着:“妈的,你这个叛徒…”

  才经理挣扎着,反抗着:“大哥,这话从哪儿说起呀!?”

  金显昌头也不回声也不出。金世龙拿出录音机给才经理看:“妈的,你还装糊涂,这是什么东西!”

  随之就是几记耳光和拳头。

  才经理不再挣扎,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上了不归路,意识到自己曾想过的结局就要来到了。

  这时,才经理的女儿思已经和白冰逃出城外。天色已经黎明。

  两个女子成了同路人,同是天涯亡命人。

  思对白冰简单说了一切:“…其实,我爸爸非常恨他们,可他说没办法,斗不过他们…大姐,你呢?你是怎么回事?”

  白冰边开车边道:“我跟你爸爸一样,也不一样…金显昌是我的仇人,我姐姐被他们活活死了,我要替她报仇,可我力量有限,只好采取这种办法…这回,机会到了,不能再错过了!”

  思:“这么说,咱们俩是一样了…白姐姐,咱们这是往哪里开呀?”

  白冰:“按你爸爸说的,先逃出夏城地域再说…”

  思向后看了一眼,叫起来:“快,他们追来了…”

  白冰加快了车速。

  金显昌疾驶的轿车内,现在是小乔在开车,金显昌坐在副驾位置上,后排是金世龙和老九挟持着才经理。

  才经理已经被打得鼻口出血。金世龙正对他吼道:“妈的,我看你的保险柜了,里边不少本子,都记着大哥的事,你是不是想告大哥?说,你还做啥对不起大哥的事了!”

  才经理已经完全明白自己的处境,已不抱任何幻想,因此,也就无所畏惧了。他向金世龙脸上吐了口血水:“呸,是我对不起你们还是你们对不起我?我就要告发你们,我恨你们…跟你说吧,你去害那位警察的家属,就是我用电话告诉徐队长的…你不得好死,我要生吃了你…”才经理突然伸颈要咬金世龙,被制住。金世龙又痛打才经理几下:“妈的,你要吃了我,我先拾掇拾掇你再说…”

  开车的小乔叫起来:“妈的,我看你往哪儿跑?!”

  前面,白冰的车影已经隐约可见。

  转眼间,已经追出几十里路程。

  东方的天际,已经出现红色。

  两台轿车追逐着,向前飞弛着,向我和小赵驶来。

  4

  这时,我和小赵及刘家堡的乡亲们正在山野间的一个小山坡上。山坡的草地上,新立起一座小石碑。

  一些乡亲们陆续离去,只剩下我、小赵,还有大青狗。

  我和小赵对石碑默立着。石碑上刻着耐人寻味的几个字:老员之墓。

  这是乡亲们提议刻写的。到这时候,他们终于明白了老员对于他们的意义。

  其实,他们早都明白,只是害怕使他们和他站在一起。老员的死震动了他们,一定程度地唤醒子他们的良知,使他们忘记了害怕。

  我们还有事要办,该离开了。

  我和小赵向老员的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慢慢转过身离开。

  走了几步,小赵回头对大青狗叫着:“大青,大青,走哇…”

  大青呜咽着不肯离去,它围着石碑转来转去,最后趴在石碑旁不动了。

  我和小赵只好自己离去。

  我们走出好远,大青狗仍然趴在原地。后来听说,它在这里趴了多,谁也赶不走,就这样不吃不喝,最后死在墓碑旁,随老员去了…

  离开老员墓地,我们准备到公路上搭车返回城里。此时,我们仍然不知道城里发生的变故,更不知新的省委书记要来夏城的消息…这时,暂时压抑的复仇之火再次在我的心头燃起:我要复仇,不只是为自己,也为更多的人。不管面临怎样的困难和危险。

  可是我们不知道,就在这关键时候,在通往夏城的另外一条公路上,驶来两台普通而又极不普通的轿车。在第一辆轿车内,有一个五十多岁、脸色严峻的中年人,他一眼不发地望着车窗外面。

  第二辆车内,有一个我们一个认识的年轻人。

  他是夏一民。

  读者一定猜到,那个脸色严峻的中年人就是新来的省委书记。

  此刻,他们正行驶在通往夏城的公路上。两辆轿车行着行着渐渐减速,慢慢停下,从车内下来几个干部模样的男人。夏一民走近省委书记,不时地指点着路旁说着什么。

  公路两旁,一片片山林被砍得七八糟,还有几台拖拉机在作业,把细小的树木硬生生撞断…另一边,还有拖拉机在伐过的林地上开荒。

  片刻,人们回到车内,省委书记把夏一民招进了自己的车内。

  两辆轿车又驶动了。

  看来,夏城的问题,终于到了该解决的时候。然而,这一行人并不知道,在这同一时刻,在另一条路上,一场殊死之战开始了!

  白冰的车还在疾驶着,在一个路口犹豫了一下,驶向一条乡村道路。

  片刻后,金显昌的车也驶来,也驶向那条乡村道路。

  又过片刻,歹徒们骑着摩托车一个接一个驶过来。

  道路越来越难走,白冰的车越来越慢,渐渐地无法通行了。

  后边,金显昌的车渐渐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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