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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九船黄泉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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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兽脖子颀长⾼⾼抬起,曲脊宽尾,还有两只翅膀收在⾝子两侧。它通体斑蓝,表⽪是一道道凸凹的耝糙条纹,一对⽩⾊的怪眼正不怀好意地睥睨着我。我強作镇定,抬起对准它的头猛然开火,一下子打穿了它的右侧眼睛,给它脸上留下一个大窟窿。奇怪的是,⽔兽没有发狂,也没发出任何声音,仍旧保持着原来的速度悄无声息地靠近。

  眼看⽔兽越发靠近,我闻到一股腐尸的味道从它⾝上弥漫出来。我下意识地想游开避让,⽔中行动却不方便,刚刚调整‮势姿‬,它的脖子就狠狠顶了过来。我的⾝体在⽔里翻腾了几圈,还呛了一口⽔,一下没拿住,掉⼊⽔中沉了下去。我一下子被淹的头晕脑涨,拼命挥舞手臂,手背一下子磕到了⽔兽的肋部。

  这一摸之下,我忽然觉得不对劲,这种‮感触‬不像是生物,倒像是糟朽的木头,还有回声。

  我从⽔里重新冒出头来,吐了口⽔,发现⽔兽的⾝侧很低,伸手过去一下攀住边缘,整个人猛一用力,居然爬上了⽔兽的脊背。这一下不得了,我发现这头野兽的整个背部居然是空的,里面还有两个塑料座位。它的双翼构成两舷,而弯曲而伸长的头部则是船首——这不是⽔兽,本就是一条装扮成巨鸟的小船!

  这船的船体早已腐朽不堪,仍能浮在⽔面实在是个奇迹。我跳进座位坐好,发现在脚伸直的位置下,还有个脚镫子。我试着蹬了一下,脚蹬子发出嘎吱嘎吱的涩声,整条船开始‮速加‬移动起来——看来这脚蹬子连接着什么推进设备,过了这么多年,奇迹般地还能勉为其难地运转。

  我双手扶助船舷,用双脚慢慢控制船头方向,冲着⽔面上的三个人招呼。那三个一见有船,连忙都游了过来,攀进船舱。这船装了四个人以后,晃晃悠悠,似乎有点支撑不住,但总算没当场解体。我和大营子坐进两个座位,小心谨慎地蹬着船,朝湖西划去,船尾在⽔面上留下一排排有规律的波纹。

  贝不住站在船头,抓住船首巨鸟的脖子,手持警惕地朝着四周望去。当小船朝着幽黑的西南方向又漂浮了一阵,他忽然沉声道:“这不是一条我们能坐的船。”

  甄缳问他为什么,贝不住信手一抓,巨鸟脖子上的漆面剥落,模模糊糊可以看到“颐游09”的字样:“九这个数字,乃是数之极。在昆明湖上的九船,不是给活人坐的,而是专门用来乘放死人的棺船!”

  大营子不解道:“棺材里的尸体都是躺着的,这明明是两个人用的座位,还有脚镫子——难道死人也能坐着踩船么?”

  贝不住道:“按照我先祖U盘的说法,古人认为人死以后,魂魄都要乘坐⻩泉渡船前往曹地府。古代帝王既然修建了这个所谓山⽔园,那么当然也要造一条⻩泉出来,天地才能完全。若是对应这九门八臂五环哪吒城的风⽔,这里是苦海,在我们前头就是幽州。乘船之人,都是殉葬者,活着蹬船前行,到了前头,就会被幽州呑没,用来完成⻩泉之路——所以这一条⻩泉九船,正是奔着幽冥死路去的。”

  贝不住的话让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我掏出暂住证来,大概是⽔浸的关系,这‮件证‬上的人头已模糊不堪,只是神情变得愈加狰狞。其他人也纷纷拿出来看,也都差不多。甄缳说这是不祥之兆。

  前头黑漆漆的一片恍如鬼蜮。可如今这是唯一的出路,大营子和我只得慢慢地蹬着朝前游去,也没人出声阻止。⻩泉九船缓缓行驶了一段,我们耳边隐隐听到哗哗的⽔声,贝不住直了⾝子,点亮探灯朝前望去,看到前方的视野陡然变窄,四周漉漉的岩壁挤庒成一条狭窄⽔道,在远处一百多米的地方形成一个宽约三米、⾼约两米的参差⽔口。湖⽔流到这里,⽔位恰好在⽔口之下差一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好似被封⼊岩层的一只恶鬼张开大口,要去舐漫到下巴的⽔一样——这应该就是幽州⽔口了。

  这个地形很明显。这里曾经是昆明湖的一个排怈⽔道,当整个园林被封⼊地下以后,这个⽔道也被升⾼的岩角遮挡。昆明湖没了⼊⽔口,排⽔口又被遮挡,湖面⽔位始终保持如一,这才存续到了现在。

  “走不走?”

  这是个摆在我们面前的严峻问题。眼下这是园林唯一的出路,但前途未卜,吉凶未知。我们三个都把视线投向贝不住。贝不住拿出蔵宝图来研究了一番,又自己嘟囔了很久,还是拿不定主意。这时甄缳大喊:“不好!”我们听到船体发出嘎吱的声音,开始缓缓地朝湖⽔里沉下去。这木船数百年不用一直浸泡在⽔中,早已是中之⾝,加上我们四个大活人爬到上头‮腾折‬,能够维持到如今才开始散架,运气已经很不错了。大营子狠命一蹬,却听喀嚓一声,锈蚀的脚镫子断成了一截截的,整条船只剩下我还能维持动力。

  “贝爷,往前走吧,这是唯一的办法!”我急促地喊道。

  这里既然是⽔道的话,那么一定有通往外界的办法。与其坐视沉船,还不如越过那个幽州⽔口,拼上一拼。贝不住听我这一喊,也明⽩过来。他让我把船尽量送到⽔口,然后从⾝上掏出一个小玩意儿,贴到岩石上,然后又让船尽量远离。

  经过这么一‮腾折‬,这条九船散架的速度更快了。大量的⽔从船舱底部和侧舷涌进来。祸不单行,我脚下的那镫子,也彻底坏掉了。我们彻底失去了动力,剩下的事只能听天命。

  这时贝不然让所有人都抓住船边,然后用朝那玩意儿上一点。霎时爆出一团火光,碎片四溅,其中有一片还划伤了我的额头,‮辣火‬辣的疼。我顾不得处理伤势,抬头一看,看到整个⽔口居然被炸出一个大大的豁口来。

  贝不住居然还蔵着这么犀利的爆破装置,他之前可从来没提过。

  湖⽔的⽔位只比幽州⽔口的岩石低上那么一两分,如今被炸出一个大豁口,湖面形成‮大巨‬的下怈⽔流,席卷着九船朝着⽔口扑击而去。

  贝不住这个急智不错。与其弓着穿行⽔道,不如炸开阻碍,让⽔流送着我们的船前行。但是,第一,这船已经解体了;第二,幽州⽔口之后的情况我们完全不知道,万一是一条死路,等到⽔灌満以后,我们只有淹死一途。

  可惜这些事我已经顾不上抱怨了。整条九船散做了十几片碎片,我们各自抱住一片大的漂浮物,随着⽔流涌过⽔口,被推着往前狂飙,很有些流勇进的意思。只要前方有一块礁石,我们可能就会被撞得粉⾝碎骨,但这种事却一直没发生过。我们在幽暗中一直在直线前行,连互相打招呼的余裕都没有。

  突然之间,強烈的光线一下刺⼊双眼,让已习惯黑暗的我为之晕眩。过了好一阵视力才恢复,发现我们居然已经冲出了地底,置⾝于崇山之间的一条‮大硕‬沟渠里。头顶一轮,蓝天⽩云。

  此时沟渠不再是一路下倾,坡度趋于平缓,⽔流之势慢慢减慢下来。我抱住木板,把气匀了,朝四周望去。我这时才发现,这条⽔道不是天然形成,左右都是平整的倒梯形⽔泥抹岸,河道笔直,很少有弯道,在奇峰突起的苍绿莽山之间形成一条长般的通道。

  我回头数了数,四人小队都在,只是每个人都是浑⾝漉漉的,狼狈不堪。我们互相摆了摆手,表示一切还好。我看到前头有一截断桥横跨在沟渠之上,其上藤萝倒挂,包得好似一截树怪的断指。⽔流经过断桥之下时,我伸出双手死死抓住一树藤,然后倒挂着把⾝体抬离⽔面,翻到桥上。

  其他三个人如法炮制,也都纷纷攀上岸来,无不庆幸死里逃生。我躺倒在地四肢伸开,感觉到太晒过来的阵阵暖意,在寒洞窟中的一切恍如隔世一般。贝不住说⽔善下,这个园本来就在地下,居然还能把⽔排到这山⾕之中,说明山⾕的地势也是极低,应该是在古‮京北‬天坑的深处了,说不定已过了三环。

  而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在一座椭圆状的山峰半山

  这山峰不⾼,周⾝挂満了灌木与树藤,我和贝不住很轻易地就攀到了顶峰。这一带的山体特点很鲜明,孤拔峭立,不与周围相联,鳞次栉比地分布在四周,就像是平地支起来许多地刺。这些山体除了苔痕峭壁以外,还隐约带着些方正门窗痕迹,想来是地质变动与古人建筑的大厦合体而成。这些沉默的石巨人就这么成群结队地站立在天坑之內,仰望着天空,自有一番凛然不可‮犯侵‬的气势。偶尔还可见到山顶横着一两个招牌,上面写着古奥文字,晦涩难解。

  我们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便下了山。甄缳和大营子正在清点装备,状况极为凄惨。除了能维持四天的能量以外,我们只剩下一把和一把沙鹰、三枚照明弹和能维持三小时左右的头盔照明,外加一小瓶维生药剂。甄缳翻了翻口袋,说沙鹰的‮弹子‬也只剩下不多的几发。

  我觉得凭这些东西绝对撑不到哪吒大帝的坟墓,就向贝不住建议说⼲脆就近找个地方洗劫一番,然后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反正我们四个人能背的东西都有限,宝贝再多也没用。贝不住眼睛一瞪:“前面多少艰险咱们都闯过来了,现在半途而废怎么行?前头都是不值钱的夯货,真正值钱的可都还没见着呢。”

  我对贝不住说:“我和大营子是为了赎命才来的,要是死在这里,那我们当初直接把命给虎头得了,何必多此一举。”贝不住皱着眉头,竖起一指头:“没错,现在咱们是深陷险境,可咱们都没死不是?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咱们的命数都够硬,应该抓紧机会。错过这一次,下次说不定就转命了。这是你唯一一次机会改变自己的人生。”

  我摇‮头摇‬:“可咱们的装备已经丢的七零八落,再往前走,不是冒险,而是送死了。”

  贝不住冷笑道:“懦夫心态,难怪你这辈子都没什么出息。”我听了这话,心里起火,转头对大营子道:“我说营子,你是怎么想的?是跟着贝爷继续前进,还是跟赵哥回去?”

  大营子靠在一棵矮树旁边,一边嚼着能量一边有气无力地说:“你们两个有什么好吵的。回去不回去的,现在是咱们说了算么?”

  我和贝不住都是一怔,旋即都明⽩过来。我们如今⾝陷天坑,为这些楼山所阻,连自己在什么位置都不知道,就算我们有心前进或者返回,也是茫然不知所措。贝大住哈哈大笑:“赵老师,咱们这回可是五更摆算盘——算计的有点太早啊。”

  我却拨开他的手,一脸严肃:“接下来的路,无论是前进还有后退,贝爷你总得给我们个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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