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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巧言令色鲜矣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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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玉麟忙道:

  “吕兄人呢?”

  香道:

  “少庄主曾吩咐小婢,待会再来。”

  说着引了毕玉麟走进卧室。

  房中布置考究,除了锦榻绣被,靠窗还有一张紫檀书案,玉轴牙签,琳朗目,壁挂着名人书画,和许多精致古玩。

  正中高悬一盏八角琉璃灯,照得通室明亮,耀眼生辉!

  香替毕玉麟打开头发,梳好发辫,然后捧过一叠新衣,含笑说道:

  “这是少庄主吩咐庄中裁,替少侠赶制的,刚才送来,少侠试试合不合身?”

  毕玉麟心中大是惊奇,这黄钟别府,当真叱嗟立办,自己来了不多一会,居然连新衣都制好了!心中不由一阵感激,道:

  “吕兄真也太费心了,好,你请出去一会,我试试就是。”

  香含笑退出房去,毕玉麟换过衣衫,对镜一照,觉得长短大小,无不合身,正看之间,忽然听身后有人嗤的笑道:

  “少侠真似明珠玉,俊雅已极!”

  毕玉麟回头瞧去。

  只见香不知何时,已俏生生的站在门口,脸含娇红,似羞还笑睨着自己!不由俊脸上微微一热,暗想:瞧她进来时悄没声音,敢情轻功不弱,心中在想,一面随口问道:

  “原来姑娘还练过武功?”

  香盈盈一笑,道:

  “小婢练过几年浅功夫,别叫少侠见笑。”

  毕玉麟笑道:

  “光瞧你来时没有丝毫声息,足见轻功已大是不弱呢!”

  香被他说得粉脸微酡,低声道:

  “咱们姊妹中间,小婢最没用了,现在还只有算是乙等。”

  毕玉麟听得极感兴趣,问道:

  “你们的武功,可是跟老庄主学的?”

  香摇摇头道:

  “老庄主来了不到一月,小婢还没见过。”

  毕玉麟奇道:

  “你们老庄主以前不住在这里?”

  香知道一时说漏了嘴,忽然脸惊惶,急急说道:

  “小婢新来不久,还没见过老庄主…”

  她方才明明说过练过几年浅工夫,现在又说新来不久,岂非言词有了极大矛盾?但毕玉麟只是随便问问,并没有注意这些,是以口中“哦”了一声,不再作声。

  香看毕玉麟没有说话,心中更急,忍不住扑的跪了下来,颤声道:

  “小婢该死,实在是无意漏庄中秘密,还望少侠不可对人提起…”

  毕玉麟被她说得莫名其妙,一时手足无措的道:

  “什么事,你快起来。”

  香脸色苍白,赶紧答应一声,站起身来,才低声道:

  “咱们庄中规矩极严,漏秘密,就休想活命,小婢适才说的,少侠千万不可对人说起才好。”

  毕玉麟听得心头大怔这就点头道:

  “好吧,我不说就是。”

  香不迭称谢,正说之间,只听房外响起一阵轻快履声,门帘掀处,吕兆熊已面春风的跨进房来!当他一眼瞧到香脸色红晕,低着头站在毕玉麟身侧,不由哈哈一笑,道:

  “毕兄,这丫头还善解人意吗?”

  毕玉麟慌忙前两步,拱手道:

  “吕兄这般相待,真叫小弟过意不去。”

  吕兆熊朗的道:

  “毕兄令尊和家师非泛泛,大家既非外人,毕兄何用客气?”说到这里,回头朝香道:

  “你去吩咐厨下,把酒菜送到这里,今晚我要替毕兄洗尘。”

  香答应一声,退出房去。

  吕兆熊抬头道:

  “兄弟方才进去,家师运功未毕,不敢惊扰,只好容明再替毕兄引见了。”

  毕玉麟忙道:

  “小弟只是顺道拜谒,明叩见,也是一样。”

  吕兆熊忽然朝毕玉麟含笑道:

  “毕兄今午询及家师名讳,因家师隐居不愿人知,酒楼中耳目较杂,未便多说,毕兄在江湖上可曾听人说起过绿袍神君?”

  毕玉麟出门以来,虽也遇上过不少高手,但总究为时不久,魔尚师古已有十年不在江湖走动,绿袍神君的外号,自然更不会有人提起。

  闻言不由俊脸一红,嗫嚅的道:

  “小弟初次出门,江湖上的情形,实在知道得不多,想必绿袍神君,就是吕兄的尊师了?”

  吕兆熊脸上掠过一丝笑,点头道:

  “毕兄猜得不错,家师已有十年不在江湖走动,毕兄自然不会知道。”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剑眉微蹙,叹气道:

  “毕兄不是外人,说也无妨,家师他老人家在十年之前,被仇家毒暗器所伤,双腿已废,行动不便…”

  “哦!”毕玉麟望着吕兆熊,口中不期哦了一声!

  吕兆熊愤然的道:

  “所以江湖上人心叵测,难于防范,当年那仇家和家师相约比试,如论功力,家师已占上风,只是为了想使对方知难而退,才不肯遽下辣手,哪知对方早已另约助拳之人,潜伏附近,乘家师不备,出手暗袭!据说那人使的暗器,十分歹毒,打中人身,寒毒之气,立可使人血脉凝结,周身僵冻而死。

  毕玉麟道:

  “那是什么暗器,竞有如此厉害?”

  吕兆熊道:

  “兄弟听家师说,那种暗器,好像是什么寒铁制成,秉奇寒,人身血之躯,一经打中,寒毒立发,周身血脉就会凝冻,差幸家师他老人家内功湛,当时发觉不对,就全身而退,把侵入寒毒,运功入腿部,以致双腿僵冻,至今无法复原。”

  他把当年魔尚师古为了觊觎天琴子的“万年温玉”伤在山散花仙子“散花针”下之事,巧妙的说来,使人在无形之中,在心理上生出一种概念,就是大凡使用毒暗器的,决不是正派中人。

  毕玉麟道:

  “吕兄尊师,双腿僵残,难道无药可以治疗?”

  吕兆熊攒眉道:

  “家师双腿僵残,不良于行;武林中只有茅山毒指伏景清的‘毒龙丸’,可以治疗。”

  “毒龙丸”毕玉麟听他提起茅山毒指的“毒龙丸”不由想到当自己母亲,老弱多病,多蒙茅山毒指慨赐一粒“毒龙丸”才告痊愈,心中想着!

  只听吕兆熊续道:

  “不错,家师腿疾,茅山毒指的‘毒龙丸’,原可药到病除,只是家师和他道路不同,是以宁愿双腿僵疾,也不屑向他求取…”

  毕玉麟当蒙茅山毒指赐传一招指法,以致许多人都把自己当茅山门下,但听人传说,好像茅山毒指不是正派中人,难怪,吕兄的师傅,宁愿双腿僵疾,也不屑向他求取“毒龙丸”了。

  同时忽然想起华山门下的韩情云姑娘,当就是为了她师傅半边老尼因走火人魔,双腿僵废,只有“万年温玉”能使她修复玄功,才派门下弟子上九岭山七星岩,向天琴子老前辈求借“万年温玉”

  那么吕兄的师傅绿袍神君因寒毒入骨,双腿僵废,想来“万年温玉”也自然有效。

  心中想着,只见香掀帘进来,朝吕兆熊躬身道:

  “酒菜摆好了,少庄主、毕少侠请入席吧。”

  吕兆熊点点头道:

  “毕兄想必肚子早已饿了,咱们还是边吃边谈吧!”

  说着,和毕玉麟步出客厅,只见正中一张紫檀雕花桌上,业已摆了许多菜肴,吕兆熊毕玉麟分宾主落坐,香替两人斟了酒。

  吕兆熊处处表示他的朗性格,和对毕玉麟一见如故,举杯一千而尽,笑道:

  “毕兄想必早已饿了,快请用些酒菜。”

  两人对酌了几杯,吕兆熊绝口不再提他师傅绿袍神君双腿僵废之事。毕玉麟待了一会,忍不住道:

  “吕兄尊师,难道除了‘毒龙丸’,就无法复原?”

  吕兆熊喝了口酒,缓缓的道:

  “兄弟这次下山,就是为了邀请几位家师旧友。

  前来黄钟坪,各以本身玄功,助家师炼化入骨寒毒,据家师说,是否有效,还在未定之天。”

  毕玉麟道:

  “不知万年温玉,是否能够治疗尊师双腿?”

  吕兆熊淡淡一笑,道:

  “万年温玉,乃是秉山川和之气而生正是天生克制寒毒之物,只是…”

  他夹着一筷菜肴,沉道:

  “只是万年温玉稀世之宝,传说为一位名叫天琴子的所有,而且天琴子绝迹江湖已有十余年,即使知道她隐居之处,家师和他素昧平生,也不好冒昧干求…”

  “吕兄!”毕玉麟突然放下牙筷,抬头道:

  “万年温玉,目前正在小弟身上…”

  吕兆熊筷上夹着莱肴,都来不及吃,赶紧放下筷子,双目盯着毕玉麟,讶异的道:

  “毕兄,你说什么?”

  毕玉麟从怀中取出万年温玉,随手递了过去,一面笑道:

  “万年渴玉,虽非小弟所有,但目前正在小弟身边,吕兄尊师如有需要,正是最巧不过。”

  吕兆熊故作惊喜,很快接过,只觉这方呈淡黄,通体晶莹的宝玉,果然入手温软,掌心立时感到有一团和之气,心知不假,立即面,问道:

  “这方万年温玉,毕兄从哪里得来的?”

  毕玉麟道:

  “小弟方才说过,这方万年温玉,并非小弟所有,乃是天琴子老前辈的遗物,小弟在九岭山误中了天毒子公羊锋毒爪,后来又被独眼龙佟天禄一掌震伤内腑,及等醒来,发现怀中多了这方温玉。

  想系当时小弟伤势沉重,赖这温玉,护住心脉,才得不死,只是负伤以后的情形,小弟在昏之中,已记不起来了。”

  吕兆熊似乎对他所说,并未详洁,只把万年温玉摩姿赏鉴了一会,依然递毕玉麟手上,道:

  “兄弟方才听说,庄上来了一位昔年极负盛名的老前辈,正以本身玄功,把家师双腿所蕴寒毒,从涌泉出体外。

  兄弟尚未和家师见面,不知情形如何,毕兄先把温玉收起,明天见过家师,如需万年温玉,毕兄再赐借好了。”

  毕玉麟听他这般说法,只好仍把万年温玉收入怀中。

  两人边谈边吃,吕兆熊存心结,谈笑之间,持分得恰到好处,每一句话,都出无限友情。

  毕玉麟总究初入江湖,涉世未深,自然把他当作好人,深信不疑。

  这一席酒,直吃得两人尽兴而罢!

  吕兆熊眼看毕玉麟已有七八分醉意,才起身笑道:

  “时间不早,毕兄也该早些安歇了。”

  说着独自往院外走去。

  毕玉麟不善饮酒,多喝了几杯,只把一张俊脸,烧得通红,送走了吕兆熊之后,缓步踱回厅上。

  香走起身边,轻声道:

  “少侠可要小婢扶你进去?”

  毕玉麟目光一转,只见香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俏眼,巧笑倩兮,伺立身侧,心头不由一怔,果然觉得头脑略感昏,脚下也有点飘飘然之感!

  香见他瞧着自己,没有作声,不粉脸一热,低头道:

  “少庄主酒量极洪,少侠不善饮酒,不会少喝几杯?喝醉了酒,有损身体!”

  她说话之时,双目中出无限关切神色。

  毕玉麟微微一笑道:

  “古人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我是因吕兄这般款待,盛情难却,今后当谨记姑娘之言。”

  香惶急的道:

  “少侠这般说法,小婢如何敢当?”

  毕玉麟了口气,略一运功,左手食指,朝庭前指去!

  香不知他有何吩咐,瞥见毕玉麟手指尖上,忽然飞出一缕水箭,宛如泉似的洒得庭前一天酒雨。

  急忙回头瞧去,毕玉麟脸上酒意顿消,回复了他没喝时冠王似的俊脸!不由瞧得又惊又喜,骇然的道。

  “少侠,你…你这是什么功夫?”

  毕玉麟笑道:

  “我素来不会喝酒,方才经你一说,确实感到有点头昏,才把喝下的酒,出体外罢了,这不是什么功夫。”

  香想不到眼前这位英俊潇洒的毕少侠,这点年纪,居然身怀绝艺,心中暗暗高兴,一面趁机道:

  “小婢得能伺候少侠,实是三生有幸,但愿少侠以后多多提携才好!”毕玉麟一时没听出香口气,还当她指望自己教她几手功夫,可以在侍女之中,考上甲等,这就含笑应好。

  香喜孜孜的道:

  “少侠答应了,小婢给你叩头。”

  她说着,真的屈膝跪了下去。

  毕玉麟道:

  “你快起来,时间不早,我也要休息了。”

  香应了声“是”伺候毕玉麟回房,又沏了一盅香茗,放到桌上,然后铺好棉被,回身道:

  “少侠可有什么吩咐?”

  毕玉麟挥手道:

  “不用了,你去睡吧!”

  言又止,款步退出房去。

  毕玉麟暗想:黄钟别府,当真好大的规矩,想来吕兄的师傅此间老庄主,定是一位极其注重仪礼之人!

  只看连香这么一名小小侍女。都训练得服伺周到,进退有礼,自己明拜见他的时候,也得特别留神,不可失礼才好!心中想着,也就熄灯就寝。

  一宿无话,第二夭醒来,天色已是大亮,披衣下,开出门去。

  香一见毕五麟起,慌忙捧进脸水,伺候着盥洗完毕,又端上早点。

  毕玉麟堪堪吃毕,只听院前传来吕兆熊的声音问道:

  “毕兄起来了吗?”

  香连忙转身道:

  “少侠,少庄主来啦!”

  毕玉麟连忙走出房去,刚到客室门口,只见吕兆熊脸春风负手站在阶前。

  这就前几步,拱手笑道:

  “吕兄起来得好早!”

  吕兆熊朗朗一笑,接口道:

  “家师早课已毕,兄弟适才把毕兄相偕同来之事,禀过他老人家,家师听得极为高兴,立时请毕兄前往相见。”

  毕玉麟忙道:

  “那么吕兄请吧!”

  吕兆熊不再多说,和毕玉麟一同走出,便自在前引路,约莫经过了三进院落,直到最后一进,吕兆熊忽然停住身形,低声说道:

  “方才兄弟面见家师之时,因尚有一位外客在座,兄弟不便说出万年温玉之事,毕兄见到家师,如座上并无外人,方可说出。

  毕玉麟点头道:

  “小弟理会得。”

  跨进一道月门,那是一排五间的静室,花木扶疏,四周清幽已极!吕兆熊抢先一步,跨上石阶,躬身道:

  “弟子已陪毕兄前来,叩见师尊。”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熊儿,毕贤侄不是外人,你快陪他进来吧!”

  话声方落,早有两个青衣侍婢,掀起门帘。

  吕兆熊应了声是,连忙侧身道:

  “家师就在里面,毕兄请进。”

  毕玉麟略为谦让,和吕兆熊一起走进房中!

  只见那是一间打扫得一尘不染的静室,中间放着一张紫擅雕花锦榻,两旁排着八把雕花椅几,此外就别无摆设。

  锦榻上面,盘膝坐着一个又瘦又小的绿袍老人。

  只见他一张干瘪脸上,双目深陷,掀鼻阔嘴,两耳招风,此时面含微笑,两道碧电的眼神,正瞧着自己!毕玉麟心知榻上老人,就是吕兆熊的师傅绿袍神君,急忙趋前几步拜了下去,道:

  “晚辈毕玉麟,叩见者前辈。”

  “哈哈,贤侄真和令尊当年,长得一模一样!”绿袍神君口中虽然大笑,但声音还是极为低沉,并不洪亮,说话声中,右臂微微一抬,接着说道:

  “贤侄远来是客,快快请起!”

  他这一抬,右臂原是发出一股无形潜力,想把毕玉麟拜下去的身躯,托将起来,在年轻人面前,显显自己功力。

  哪知无形潜力,堪堪碰上毕玉麟的身子,徒觉微微一震,不但并没把毕玉麟一下托起,而且自己随手发出去的三成潜力,竟然一下被了回来,这一下,直把魔尚师古惊得心头一怔!

  他可不知毕玉麟练的“鸿钩真诀”乃是先天真气,一遇外来力道,就会自生反弹之力。

  还只当毕玉麟有意暗运功力,试试自己,虽然自己只使出三成力道,但对方轻轻年纪,有此造诣,已非同小可。

  暗自估计,自己除非使出七成以上潜力,才能把毕玉麟抬起,但自己既是他的父执,对一个后辈,岂能使出七成真力?当下就呵呵一笑,捻须叱道:

  “熊儿,你还不快把毕贤侄扶起?”

  吕兆熊站在一边,可不知师傅业已出手相试,闻言应了声“是”连忙伸手扶去,口中说道:

  “毕兄快快请起!”

  毕玉麟也只觉身前有一股潜力,托了一托,心中自然知是绿袍神君不肯受自己全礼,但对方乃是自己父亲多年好友,一时不敢失礼,依然恭恭敬敬的叩拜完了,才站起身子。

  绿袍神君两道眼神,只是盯着毕玉麟身上不住打量,一面呵呵笑道:

  “老夫十余年来,闭门不出,今得见故人之子,实是快事,哈哈,屠龙剑客的后人,果然神采不凡,贤侄快请坐下好说!”接着又回头道:

  “熊儿,你也坐下来吧!”

  毕玉麟谢过之后,和吕兆熊依言在榻前椅上坐下。

  绿袍神君关切的道:

  “老夫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动,令尊久无信息,还当业已封剑归隐,闭门纳福,适才听熊儿说起,贤侄跋涉江湖,千里寻父,不知详情如何?”

  毕玉麟听他问及自己父亲,不由心头一酸,就把十二年前,大师怕段成粥找自己父亲比剑,一去不返之事,详细说出。

  绿袍神君捻须点头,沉道:

  “你可曾到严州段家去过?”

  毕玉麟又把自己找上严州,据说大师伯也在十二年前出门之后,从未回去,说了一遍。

  绿袍神君低晤了一声,道:

  “贤侄只管放心,试想霹雳剑客段成弼和令尊屠龙剑客毕绍德,在江湖上都是成了名的人物,两人如有一方被害,或拼得两败俱伤,江湖上决不可能没有半点消息,何况两人又同时失踪?依老夫推想,你大师伯和令尊两人,当时极可能忽然遇上另外一件事故,而这件事,又非常重要,才相偕同去,也不一定。

  贤侄暂时不妨在这里盘桓一个时候,好在最近老夫有几位多年不见的老友,即将应邀前来,说不定知道令尊下落。”

  说到这里,忽然低喟一声,道:

  “老夫若非双腿已废,遁迹深山,避仇不出,江湖上的情形,也不至隔阂若斯!”

  他言下之意,大有老骥伏枥之感!

  毕玉麟知道一个残废的人,必然感触特多何况绿袍神君退出江湖,渡过了漫长的十年时光!闻言之后,忽然心中一动,想起适才吕兆熊叮嘱之言,正待开口!

  只见吕兆熊业已站起身来,躬身道:

  “弟子方才晋谒师尊,适值娄老前辈在座,弟子因娄老前辈乃是专程为你老人家治疗双腿寒毒而来,是以不敢多言…”

  绿袍神君口中“唔”了一声,沉声道:

  “娄老前辈不但是山主知,和为师也是旧识,你有什么话,不便说的?”

  吕兆熊似乎极怕他师傅,赶紧垂手应“是”一边目光瞧了毕玉麟一眼,又道:

  “毕兄听弟子说起你老人家双腿寒毒入骨,不良于行,凑巧他身边带有‘万年温玉’,不知是否能治得你老人家…”

  “万年温玉?”绿袍神君突然目诧异,回头朝毕玉麟问道:

  “万年温玉,武林中传说,只有十余年前,天琴子在九岭山七星岩采到过一方之外,别无所闻,贤侄是从那里得来的?”

  毕玉麟忙道:

  “晚辈这方‘万年温玉’,正是天琴子老前辈的遗物…”

  绿袍神君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笑,哦道:

  “天琴子,她也过世了?”

  毕玉麟应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万年温玉”双手递上,一面说道:

  “此玉虽非晚辈之物,但晚辈还可作主,等老前辈修复玄功,再赐还好了。”

  绿袍神君缓缓接过,点头道:

  “老夫目前,正由一位老友,以独门‘虹神功’,为老夫取入骨寒毒,如再有‘万年温玉’为辅,自可缩短行功时,贤侄盛情,老夫生受了!”

  说话声中,正待把“万年温玉”朝袖中收去!

  突听静室外面,传来了一阵大笑,有人尖声说道:

  “哈哈!尚兄,兄弟久闻‘万年温玉’之名,也想开开眼界呢!”

  毕玉麟转头望去,只听履声橐橐,从门外缓步走进一个黄衣老人!

  这人一头银丝似的白发,但额下却生着一部乌黑有光的拂长须,面色红润,宛如婴孩,此时两道光奕奕的眼神,直盯着绿袍神君手上,出贪婪之

  绿袍神君脸上似乎微微一怔,接着低笑道:

  “娄兄来得正巧,这方‘万年温玉’,才由兄弟一位故人之子,从远道借来,请娄兄过目!”

  说着随手把温玉递过。

  黄衣老人一手接过温玉,大模大样的在上首一把檀木椅上坐下,一双白中透红的手掌,不住摩婆着温玉,大有爱不释手之意,口中啧啧的道:

  “玉不琢,不成器,这方温玉,要是再经名手雕琢,就更加珍贵了!”

  绿袍神君微微一笑,道:

  “娄兄雕刻名家,誉四海,想必见玉技了?可惜这方温玉乃是借来之物,不然有娄兄这等高手,真是相得益彰。”

  黄衣老人道:

  “不难,不难,此玉主人真要知道是出于我娄老怪的大手笔,只怕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绿袍神君回头朝毕玉麟道:

  “毕贤侄,这位就是名动八荒的参仙娄者前辈,你快去见了。”

  一面又朝参仙娄老怪笑道:

  “娄兄,这方温玉就是毕贤侄替兄弟借来的,他是屠龙剑客毕绍德的贤郎。”

  毕玉麟连忙起身作了一揖,道:

  “晚辈毕玉麟…”

  参仙娄老怪只顾着赏鉴温玉,连头也没抬口中淡淡的问道:

  “屠龙剑客毕绍德?是什么人?”

  绿袍神君笑道:

  “娄兄很少到关内来,自然没听到过屠龙剑客之名,你总该听到过三十年前的括苍异叟宗皓吧?屠龙剑客就是括苍异叟的衣钵传人。”

  参仙娄老怪哦了一声,依然连眼皮也没抬一下,随口说道:

  “玉不琢,不成器,小娃儿,你这方温玉,从那儿来的?美玉当前,老夫意替你雕琢一番可好?”

  他不待毕玉麟回答,很快从怀中掏出一支细长小刀,朝万年温玉上划去!

  毕玉麟瞧他大刺刺的模样,连听到外公括苍异叟的名字,还只“哦”了一声,似乎不在他眼里,心中大是不快,此时见他不问青红皂白,就取出小刀,往玉上划去,不由心中一急,说道:

  “老前辈,这玉晚辈只是借来之物!”

  参仙娄老怪出手奇快,一连几刀早已玉屑纷飞,把方方正正的一块温玉,切下一角,口中喝道。

  “胡说,不是稀世之玉,老夫还不屑动手呢!”

  依然运刀如飞,一面却朝绿袍神君尖笑道:“这方温主,经兄弟端详了许久,正好琢成一只蟾蜍,嘿嘿,这一角算是兄弟的酬劳了!”

  说话之间,把切下的玉角,一下入袖中。

  毕玉麟还待再说,只见绿袍神君皱皱眉头,以传音入密说道:

  “毕贤侄,娄老怪雕琢之术,名闻四海,而且生怪癖,睚睨必报,不可得罪了他,就让他雕琢吧!”

  参仙老怪冷哼一声,忽然停手,把万年温玉递了过去,道:

  “你和小娃儿说些什么?快拿去吧”

  他只是聊聊几笔,居然把一方温玉,在瞬息之间,雕成了一只玉瞻蜍,而且神态生动,栩栩如生。

  这当真神乎其技,毕玉麟心头虽然不快,但也瞧得大是惊楞。

  绿袍神君接过之后,呵呵笑道:

  “娄兄刀下如有神助,兄弟不胜佩服之至!”

  参仙娄老怪一声不作,在袖中摸了一会,摸出方才切下的一角端在手中,不住打量,又小心翼翼的雕琢起来。

  这会他似乎特别精心细琢,但也只有一会工夫,已把小小一角玉石,琢成珠子大小的滚圆一颗,四周刻了九条盘龙,麟甲生动,纤细已极。

  他托在掌心,一阵呵呵大笑,自言自语的道:

  “不虚此行,真是不虚此行!”说着正待站起身来!

  正当此时,只见门帘掀处,一个青衣使女,急匆匆进来,朝绿袍神君躬身道。

  “启禀老庄主,外面有两位姑娘,自称奉双龙堡主之命,要见老庄主。”

  绿袍神君脸上微微一怔,问道:

  “柏总管呢!”

  青衣使女回道:

  “柏总管为了想问清对方来历,那大的一位姑娘,竟似不耐,说他不配多问,出手一掌,就把柏总管推出寻丈,负伤不轻,是以叫小婢禀告老庄主请示。”

  参仙娄老怪冷笑道:

  “双龙堡主阎伯修,居然派人到黄钟别府寻衅来了!”

  绿袍神君依然丝毫不动声,只是点了点头,徐徐的道:

  “你去把她们领进来好了。”

  青衣使女躬身领命,很快退出身去。

  不多一会,青衣使女已领着两个妙龄少女进来!掀起门帘,在门口站停,低声道:

  “两位姑娘,咱们老庄主就在里面,姑娘请吧!”

  毕玉麟回头瞧去,不由怔得一怔,原来这两人,正是昨天中午,自己在通城酒楼上遇到一穿蓝衣,一穿白衣的少女!

  她们昨天故意假作认错了人,和自己说话之时,暗在茶中下毒,要非吕兄适时阻止,自己中了毒,还莫明其妙!

  心中想着,只见她们莲步细碎,跨进静室,一眼瞧到毕玉麟,似乎也怔得一怔,穿白衣的一个,美目兮,朝他微微一笑!款款走近榻前,同时朝绿袍神君敛任为礼,那穿蓝衣的轻启樱,娇声说道:

  “双龙门下蓝凤唐月娇,白凤苏令娇,奉家师之命,参见神君。”

  毕玉麟暗暗哦了一声,她们是双龙四娇中人!

  绿袍神君声音低沉,笑道:

  “两位姑娘远来是客,不可多礼。”

  蓝凤唐月娇、白凤苏令娇,同时站停。

  绿袍神君又道:

  “老夫已有十年不在江湖走动,双龙堡主要两位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蓝凤唐月娇躬身道:

  “愚姊妹奉家师之命,远上黄钟坪,一来是问候神君起居…”

  绿袍神君双目绿光闪烁,笑道:

  “二来呢?”

  蓝凤唐月娇道:

  “二来,家师也只是想请问神君一声。”

  绿袍神君脸已渐渐阴沉,低笑道:

  “老夫遁迹山林,不问江湖是非已久,和双龙堡主素昧平生,不知他要问老夫一句什么话?”

  蓝凤娇笑道:

  “家师是问神君开府黄钟,究竟有何居心?”

  她此话一出,站在一边的吕兆熊俊脸一沉,正待出声叱喝!

  绿袍神君瞧了他一眼,忽然纵声大笑!他笑声并不太高,但听来十分刺耳,接着的道:

  “老夫只不过迁居新厦,何劳双龙堡主垂问?”

  白凤苏令娇一双俏眼,只是不住的膘着毕玉麟,闻言接口道:

  “据家师听到的消息,只怕神君不止迁居新厦吧?”

  毕玉麟听得好生奇怪,暗想昨晚香曾说:“老庄主来了不到一月”那么绿袍神君确是新近才迁来的!

  迁居新厦,原也是极平常的事,何以双龙堡要派她们前来相问,而且听她们口气,绿袍神君似乎不止仅是迁居新厦,那么还有什么?心中想着。

  只听绿袍神君怒笑道:

  “老夫迁居新厦,难道阎伯修也管得到?”

  蓝风唐月娇忙道:

  “神君不可误会,家师之意,只是想知道神君重出江湖,和咱们双龙堡是友是敌?”

  绿袍神君大笑道:

  “双龙堡主也太瞧得起老夫了,他可曾说为友如何?为敌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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