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草木皆兵
简小云瞥了方玉琪一眼,言又止,无可奈何的随着师傅往里走去。
蓑衣丈人谷守真听到九夫人最后那句自言自语的话,心头着实一怔,不懂她这句话究竟指的什么?
这时玄裳仙子姬如玉却向大家盈盈一笑,道:“姬如玉奉家师之命,恭送诸位出山,玄黄教简慢之处,请诸位多多包涵!”
神州一剑拂髯笑道:“擒虎容易纵虎难,尊师故示大方,难道不怕咱们再向玄黄教寻仇吗?”
玄裳仙子脸不屑,瞟着方玉琪,娇笑道:“家师眼里,方兄弟倒不失是一只小老虎,至于什么一剑,只是猫耳!”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然变,喝道:“你小觑老夫,敢不敢试试老夫一剑?”
方玉琪始终觉得司徒昌明太以老气横秋,不值其人,是以并不作声,瓢浮子连忙笑着拦道:“司徒老哥息怒,龙夫人此时代表乃师送客,怎好和客人动手?”
司徒昌明盛气的道:“端午开坛,老夫准向九妖妇叨教。”
玄裳仙子冷哼道:“能够挨到端午就好!”一阵功夫,大家已到了玄黄教总坛大门,玄裳仙子站定身子,敛衽道:“诸位恕姬如玉不再远送!”
两个侍女挑灯引着大家走了约莫十来步光景,玄裳仙子娇喊道:“方兄弟,你回来,嫂嫂还有话和你说。”
方玉琪脸上一红,只得走回几步,问道:“师嫂有何吩咐?”
那谷飞莺和姜青霓两位姑娘,不由同时掉头瞧去!
玄裳仙子脸色一正,低低的道:“方兄弟,师傅说的并没有假,你要报师仇,总得和你大师兄同心协力才好。你此去尤其千万别管闲事,端午之后,再到九宫山来,嫂嫂不会骗你,记着,此话千万不可对人说起。”
方玉琪听得十分糊涂,只好点头道:“小弟自当谨记。”
玄裳仙子嫣然一笑,道:“这才是好兄弟,你去吧!”
方玉琪作了一揖,便向大家走来。
姜青霓只见他和玄裳仙子窃窃私语,听不到什么,忍不住问道:“方师哥,她是什么人,你怎会叫他嫂嫂,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方玉琪道:“她是大师兄的子,她…她没说什么,只是,只是…”
他不会说谎,但想到师嫂再三叮嘱,叫自己千万不可对人说起,还说什么“要报师仇,总得和大师兄同心协力”之言,也许其中真有什么文章。
方玉琪自己还得背地里和师叔或飘浮子商量商量再说,一时被姜青霓这么一问,就只是说不出话来。
飘浮子也因今晚九夫人所说,似乎话中有话,此时再看玄裳仙子临别对方玉琪低声说话,想来定和此事有关,这就干咳一声,笑道:“方老弟,有话咱们待会再说吧!”
静因师太点点头,问道:“方贤侄,你可曾见到你大师兄?”
方玉琪道:“据说大师兄去了河南,弟子并没见到。”
傅青圭惊道:“河南,莫非他们有事…”
瓢浮子急忙向他使了个眼色,傅青圭立即住口。
一行人脚下加紧,不消盏茶光景,便已到了玄黄教地之外。
两个侍女向众人辞过,迳自回转。
傅青圭目光向四外略一扫视,低声说道:“目前家师和各大门派高手,已全在少林,只等诸位老前辈侠驾,共商大计。”
司徒昌明捋须道:“老夫就是为了发现九妖妇秘密,误中诡计,如今既知玄黄教即是妖妇羽,咱们自然要先去少林。”
瓢浮子笑道:“咱们不但要去,而且还越快越好,迟恐生变。”
静因师太惊奇的道:“道友此话,定有高见?”
飘浮子低声道:“这虽是贫道揣测之词,但料想也不会错到那里,此处不是谈话之处,大家已经一晚未睡,也得找个地方休息,咱们不如下了山再说。”
静因师太见他这般说法,心知定然关系重大,此地犹在玄黄教范围之内,自然不便多说。
走到山脚,东方业已透出鱼白,等天光大亮,正好走到通山,大家找了一家客店落脚。
通山,原是幕山脉边上的一个小邑,行旅客商,在山区错过宿头,清晨落店,也是常有之事,是以也并不觉得奇怪。
八个人要了三间大房,店伙送上茶水,飘浮子吩咐他替大家准备早餐。
方玉琪就把方才玄裳仙子姬如玉叮嘱自己,要报师仇,总得和大师兄同心协力,以及不可多管闲事,等过了端午,再到九宫山来的话,向瓢浮子说了一遍。
瓢浮子听得修眉一皱,深沉的道:“照这么说来,使用‘飞叶摧心掌’杀害尊师的,果然不是九妖妇。”
方玉琪睁大眼睛,低声问道:“老前辈,那还有谁?”
瓢浮子并不直接回答,只是自言自语的道:“难道这中间真还另有原因?而且要到某一时候才能下手?唉,目前也只能这般解释。”说到这里,忽然抬头道:“方老弟,九妖妇要你在端午之前,留在她身边,以及玄裳仙子的要你少管闲事,等过了端午再去,也许确是好意。”
方玉琪道:“何尝不是九妖妇怕咱们联合和她作对的离间之计,这样她才能把各大门派分别击破。”
瓢浮子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方老弟说的未尝不对,但以九妖妇的武功,即使五大门派联手抗敌,她又何惧之有,而她昨晚对你的谆谆相劝,其中必定大有用心!”不待方玉琪再说,略为一顿,又道:“总之,咱们得尽速赶上少林,或者可以摸索出一点眉目,也未可知。”
方玉琪听得十分迷糊,九妖妇残害各大掌门,原是铁的事实,但如今瓢浮子老前辈竟然相信她不是真正仇人,而且她要留下自己,原是怕自己和他作对,但飘浮子看法,也相信她是一片好意。
最使自己不解的,是这一连串的问题,应该从玄黄教,从九妖妇下手查究,才能找出答案;但飘浮子老前辈却说要尽速赶上少林,或可得到眉目。
他心知瓢浮子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可能他已预料到一件即将发生之事,不过以他的身份,不愿说出毫无佐证之事罢了。
心中想着,正待开口,只见谷飞莺推门进来,两只清澈如水的大眼睛转了一转,娇声道:“老前辈,方少侠,早餐已经摆好了,大家就等你们两位呢!”
瓢浮子和方玉琪走出房间,果然中间一间客厅上,已经摆好早餐,大家在等候自己两人,当下就慌忙人座,用过早餐。
姜青霓拉了一下方玉琪衣袖,走出厅前,低声道:“方师哥,你遇到的琼宫公主,就是吕姐姐?”
方玉琪知道自己之事,敢情傅青圭都已说了,一面微微摇头道:“目前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吕姐姐。”
姜青霓道:“我想一定是的。”
方玉琪讶道:“你怎知道一定是吕姐姐?”
姜青霓神秘的笑了笑,道:“不是吕姐姐,她干嘛那么关心你?”
方玉琪脸上一红,忙道:“姜师妹,师叔和你,怎会上九宫山去的?”
姜青霓眨了眨眼睛,低低的道:“还不是为了你…”她还没说完,谷飞莺已在酸溜溜的娇喊道:“方少侠,几位老前辈请你呢!”
方玉琪应一声,立即返身入内,姜青霓也跟着他身后,一起走进。
只见神州一剑司徒昌明、蓑衣丈人谷守真、瓢浮子和自己师叔,依然围坐桌上,敢情正在换意见。
静因师太一见方玉琪和自己徒儿一起进来,便笑着道:“方贤侄,咱们决定午后就要上路,你们全累了一晚,此刻去休息一下吧!”
说着大家纷纷站起,各自回房。
练武之人,只须静坐运功,便抵得常人一晚酣眠。午餐之后,便开始上路,夜兼程,直奔河南。
一行男女老少,共有八人,谷飞莺和姜青霓又同是女孩儿家,年龄相若,容易谈得投契。
虽然谷飞莺冷眼旁观,觉得她和方玉琪显得极为亲密,心中不无醋意;但人家是师兄妹,自己暗恋方玉琪的心事,不好十分骨,一路上很快就亲热起来。
第四天傍晚,大家已赶到嵩山少室。
古木参天的北麓,黄墙碧瓦,殿脊重重。
干百年来,名震江湖的武术发祥圣地少林寺,业已在望。
大家刚一走近山麓,瞥见一片树林中,人影飘动,忽然走出两个手持禅杖的灰袖僧人。
一眼瞧到傅青圭,似乎松了口气,立即行前几步,打量着众人,单掌打讯,喜道:“阿弥陀佛,少侠回来了,不知那一位是神州一剑司徒老檀樾,锤老檀樾和敝寺方丈天天都在盼望。”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听到昆仑名宿和少林方丈都在盼望自己,顿觉脸上光彩,手捋长须,微笑道:“老夫就是司徒昌明。”
那两个僧人慌忙脸情一肃,合十道:“老檀樾恕小僧失礼,锺老檀樾和各派掌门,正在后院静室,容小僧通报!”
说着,左边一个,如飞往山门跑去,右边一个,神色十分恭谨,欠身肃客。
方玉琪暗暗慨叹,难怪江湖上人,争名重于争利,原来人的名儿,果然有如此重要。试想司徒昌明,只会一招“大罗天剑”居然享誉数十年!
心中想着,一面随同众人,沿着宽阔甬道走去。
只见两边古木参天的树丛之中,隔不上一二十步,就有手持禅杖的灰袖僧人,隐身其中,这一条甬道,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以上。
少林寺,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寺中僧侣,个个武功高强,清规素严,平很少散在寺外,像他们这般十步一岗,如临大敌的戒备,显然并非寻常!
难道飘浮子老前辈说赶到少林寺,也许可以查出一点眉目,少林寺当真发生了什么事故不成?
方玉琪心念疾转,一行人已由灰袖僧人引着跨人山门,果然一人大门,更显出寺中森严戒备。
原来大门后面,左右两排,分站着八个灰衣僧人,每人怀中都抱着一支禅杖,而且间还各佩戒刀,凝然而立!
而且连殿上走廊等处,每逢转角,必有全副武装的灰衲僧人,站立其间。整座少林布置得有如铁筒一般。不知他们永远是这样的呢?还是另有缘故?
当然这份进入紧急状态的情形,谁都瞧得出来。
瓢浮子修眉微皱,脸色也渐渐凝重!
灰钠僧人带着众人,绕过大雄宝殿,从右廊转出偏殿,是一条两边种着花木的青石甬道。花香鸟语,当真是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一会工夫,进入一座小圆门,只见绿篁深处,现出一幢舍。
那正是少林方丈的静室,景物清幽已极!
一行人刚刚跨进月门,那舍之中,已大踏步走出一个身穿黄僧袍的肥胖和尚。
胖和尚身后,紧跟着一个长髯老者,一个青衣老尼,两个道土和一个俗家老婆婆。
这一群人中,方玉琪全都认识,走在前面的那个肥胖和尚,就是从前少林四大尊者中的土弥勒。他自从少林掌门古月大师和木尊者、铁长老、金罗汉先后在黄山遇害之后,已经接掌了少林门户,法号广明大师。
第二个是昆仑前辈名宿锺二先生,黄山青师太、武当新掌门人元真子,峨嵋新掌门人白云子,还有樊太婆祖孙。
他们瞧到神州一剑司徒昌明、静因师太、飘浮子等人,不大喜过望。
蓑衣丈人谷守真,大家还是初次见面,经飘浮子和双方引见之后,各自说了些久仰的话,便由土弥勒广明大师肃客入舍,小沙弥替众人端上香茗。
锺二先生首先把各大门派掌门在黄山惨遭红叶妖妇毒手,大家决议采取联合行动,分头探访红叶妖妇行踪,并选定少林寺为中心地点,便利各方联络。
怎知历时数月,不但红叶妖妇究竟功力深到如何程度,无人知道,就是她盘踞何处,也迄无下落。
最近江湖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玄黄教,定端午在九宫山举行开坛大典,各大门派都接到了请柬。大家因玄黄教来得突兀,推测可能和红叶妖妇有关,才纷纷赶来少林,以谋对策。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静因师太等人,等他简单报告之后,也各自说出本身经过。
司徒昌明因顾全自己身份,掩饰是在勾漏山误中九夫人诡计被困。
静因师太则说追踪商山四异,在九宫山遭擒。
接着方玉琪也从自己在九华遭孙残、李跛击落悬崖说起,如何巧遇七指煞君,寻上勾漏九谷,以及墨无为创立天地教,自己和瓢浮子同上九宫山之事,扼要述说了一遍。其中只把自己由莲儿救起,在莲花峰习艺一节,含糊略过。
锺二先生、土弥勒、白云子一干人,先前听司徒昌明和静因师太所说,已大感惊疑。
这回听到当年勾漏双魔中的七指煞君并没死去,而且传说的雪山琼宫,也有什么公主把持天地教,而且玄黄教果然是由九夫人幕后支持,更惊得目瞪口呆。
这一连串震撼江湖的消息,自己这边,各大门派枉自出动了许多门人,分头查探,竟然一无所闻。
方玉琪说完之后,蓑衣丈人接着把九夫人的身世来历,也向大家作了个详细报告。
大家正说之间,四个和尚已摆好一桌酒席,虽然全素,但却样样精美。
少林方丈土弥勒广明大师肃客入座,大家也都觉得有些饿了,当下按序入座,吃喝起来。
瓢浮子因自己一行,进人少室北麓,便发现山前林中,到处都有少林僧侣,隐伏其间。
及至跨人大门,更觉寺中戒备森严,如临大敌,不想起方玉琪的大师兄龙步青不是前来河南有事?
而且玄黄教除了商山四异和玄裳仙子姬如玉之外,似乎并没见到其他高手,料想玄黄教可能已得到五大门派集中少林寺的风声,准备在他们开坛之前,想把各大门派一举消灭。
是以才和神州一剑、静因师太、蓑衣丈人等商量,兼程赶来,如今瞧到锺二先生等人,全都在场,少林寺除了严密戒备,并无发生意外,一时倒不好出口相问,心中略一盘算,故意笑道:“锺前辈和诸位道兄,皆是有心之人,各大门派虽在黄山受挫,但如今联合抗敌,声势也自不小。
“据贫道和方老弟在勾漏九谷和九宫山玄黄教两处所看到的来说,玄黄教除了九妖妇和商山四异等寥寥几人之外,高手也似乎不多,可见这股恶势力还在草创期间,羽未丰。
“何况还有一个天地教,虽然成立不久,但有雪山琼宫中人主持,自非等闲,听口气他们也是对付玄黄教而来,和咱们是友非敌,届时如能合作,消灭玄黄教,更非难事。”
锺二先生沉半晌,问道:“道兄和方少侠在九宫山确曾见到商山四异?”
瓢浮子笑道:“孙残、李跛还吃了方老弟的大亏,后来赵矮、田驼也赶到了,便并没动手。”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疑信参半,瞧了方玉琪一眼。
锺二先生手捋修髯,又道:“适才方少侠说起七指煞君,昔年并未死去,目前重出江湖,他和五大门派仇恨极深,如与九妖妇合,后果更不堪设想!”
方玉琪道:“七指煞君曾被一位前辈异人在黄山闭了五十年,不准他再向五大门派寻仇,和九妖妇联手的可能,并不太大。”
锺二先生微微点头,又道:“方少侠可知令师兄龙步青武功如何?”
方玉琪答道:“晚辈天台习艺之时,大师兄因入门较早,武功多半都是由他代为传授,只是下山三年,他背弃师门投到九妖妇门下,就不得而知了。”
白云子口道:“锺前辈怀疑几次来寺扰的,就是龙步青?”
瓢浮子听得暗暗哦了一声。不出他所料,少林寺果然发生了事故。
锺二先生摇头道:“老夫方才听方少侠说他大师兄龙步青不在九宫山总坛,就想到这天暗中扰的可能是他,但仔细想来,龙步青投到九妖妇门下,为时不过三年,九妖妇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有此成就!”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喝了几杯,豪气复生,呵呵笑道:“锺老哥,你们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锺二先生微微叹口气道:“诸位全非外人,说来惭愧,老夫因玄黄教开坛,为期已近,大家已在这里聚会,分头出发的各路门人,也纷纷回转。只是不见司徒老哥和静因师太两位前来,而且连小徒傅青圭也一去不返。
“连和各位道友商讨的结果,正想趁玄黄教开坛之前,到九宫山一探虚实,不想三前的晚上,有人潜入舍静室觑伺,但等咱们发觉,业已远去。昨晚,在全寺弟子严密戒备之中,贼人依然在舍前面出现,咱们几个人和人家捉藏似的闹了半夜,依然一无所获。”
瓢浮子忍不住问道:“不知对方一共来了几人?大家可曾看清来人面貌?”
锺二先生感慨的道:“凭咱们这几个人的武功,道兄总该相信,在江湖上虽不能说罕有敌手,自问也总下过三四十年苦功。”
瓢浮子连连稽首道:“锺前辈一代宗师,武林泰斗,即是诸位道长,也全是各大门派的杰出之士…”
锺二先生微微一叹,摇手道:“道兄别再给老夫脸上点金,昨晚大家全都出动,结果不但没有瞧清人家面貌,连到底来了几个人,也不清楚,总之在夜中,行踪飘忽,无可捉摸,大家只看到一点白影闪动而已。”
方玉琪听到“白影”两字,心中不一动!
锺二先生双目突然光电,冷哼一声,双手按桌而起,大声喝道:“朋友既敢三晚潜入少林寺,何用藏头尾?”.喝声之中,人已“嘶”的往庙外窜去!
方玉琪因在座诸人,辈份较长,是以在下首面里而坐,也早已听到空外的轻微声息,只是把它当作在舍外面伺候的小沙弥罢了。此时给锺二先生这么一喝,也立即长身而起,跟踪扑出!
这当真快若电光石火,房中群侠,同时掠出。
方玉琪因锺二先生一条人影往正南疾追下去,一时不假思索,也猛一口真气,随后赶去!
两人前后相距,约有二十来丈光景,疾逾矢的在重重屋脊上急飞直掠。转眼之间,已追到一座偏殿之上,前面已有一堵墙,再出去敢情就是寺外。
只听锺二先生在前面大喝一声:“朋友好俊的轻功!”
人已扑出墙去。
方玉琪正待往墙上扑去,忽然听到墙边一株大树之间,有一声极其轻微的笑声,传入耳际!
这声音十分奇怪,似是一个忍俊不住,笑出了声,但却又不敢笑出,用手掩住了嘴,心中蓦地一动,立即刹住身形,举目瞧去。
只见这株大树枝叶浓密,夜中又无法看得清楚是否有人?正在打量之际,突然从树上飞起一条白影,快若流星,往墙外掠去!
不!另有一缕劲风,却向方玉琪面来。
方玉琪那里肯舍,冷哼一声,身形急纵,凌空扑起,左手一捞,接住暗器,人已跃登围墙。在这一瞬之间,只觉对方打来暗器,入手极轻,好像只是一个纸团,一时无暇多看,随手往怀中一,正待追去。但这一耽搁,那条白影,早已闪入寺外一片松林之中,那里还有影子!
敌人既已远去,追亦无益,就在围墙上站定,取出纸团,打开一瞧。只见上面用篙笔写着一行小字:“明夜三更,将有强敌境,慎之!”
方玉琪瞧得大感惊异,假如这白影不是敌人,何以要接连三晚,到少林寺扰?如果是敌人,又何用纸团示警?
他正在怔怔出神,猛觉疾风飒然。锺二先生长袍飞扬,脸怒容的飞掠而来。一眼瞧到方玉琪兀立墙头,招呼了声:“方少侠,咱们回去吧!”
身形不停,话声出口,人已向后殿飞去!
方玉琪瞧他怒匆匆的掠走,猜想锤二先生可能没追上敌人,也可能遭人戏侮。当下答应一声跟随他身后,一同回转。
这一路上,果然看出少林寺的僧侣,训练有素,发现有警,丝毫不见混乱。此时每进殿宇,不但都已有人把守,而且还各自布成阵势,只要敌人一经闯入,断难轻易身。
敢情方才来人,身手实在太快,他们得讯较迟,才有措手不及之感。
两人回转舍,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等人,业已围坐等候。
广明大师首先离座站起,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锺前辈辛苦了,不知可曾遇到贼人?”
锺二先生瞧到众人全都在座,猝然问道:“大家可是搜索不到敌踪?”
广明大师微微一怔,道:“锺前辈如何知道的?”
锺二先生愤怒的道:“今晚来的,根本就不是贼人,老夫追出寺外,终于发现只是一只白色的扁畜生,冲天飞起!”
峨嵋白云子愤然道:“这就是了,难道前两晚侵入本寺的贼人,忽东忽西,身法如此快捷,若然身怀绝艺之土,何用如此躲躲闪闪?”
瓢浮子听说连续扰少林寺的只是一只白色大鸟,蓦地想起琼宫公主手下,不是有两只叫做大白小白的白雕?心念一动,正待问问清楚,只听武当元真子微微蹙眉道:“据贫道推想,深山大泽中的巨型飞鸟,偶然飞过,向灯光飞扑,原也不足为奇。只是以前两晚的情形看来,只在屋面低飞疾掠,和我们大家捉藏,已属可怪,今晚三次夜袭,直等锺前辈衔尾疾追,出了寺外,才冲天飞起,更非寻常,莫非这鸟有人豢养的不成?”
元真于此话,说得极为合理,大家不都微微点头。
樊太婆道:“诸位可曾听说过江湖上有谁养着两头巨鸟?”
锺二先生沉道:“百年之前,敝派吕祖师曾养过两头巨鹰,而且还通晓武功,但近几十年来,江湖上倒不曾听说过有养鸟的人。”
傅青圭随侍锺二先生身后,因大家正在说话,不敢口,等锺二先生话声一落,不由叫了声:“师傅…”
锺二先生回头望着他徒儿,点头道:“青圭,你有什么说,但说不妨。”
傅青圭瞧了飘浮子和方玉琪一限,躬身道:“弟子这次奉命南行,在九疑山目睹天地教开坛…”
锺二先生笑了笑道:“此事为师曾听方少侠说过。”
傅青圭续道:“弟子是说雪山琼宫公主,曾有两只作为座骑的白色巨雕!”
锺二先生清癯脸上,微微一凛,回味的道:“雪山琼宫有两头可以乘人的白雕?”
瓢浮子点头道:“傅少侠说得不错,这两头白雕,贫道也亲自见过,生得十分威猛,恐怕普通练武的人,还远非其敌哩!”
锺二先生手捋长髯,惊愣的道:“有这等事,那么一连三晚扰本寺的,可能就是雪山琼宫的白雕了。”
方玉琪站起身子道:“晚辈正有一事,要向老前辈报告。”
锺二先生摆手道:“方少侠不必拘礼,请坐了好说。”
方玉琪依言坐下,道:“今晚之事,老前辈虽然只发觉了一头飞鸟,但确实有人进人本寺,晚辈…”
锺二先生翟然一惊,不待方玉琪说出,急急问道:“何以见得?”
方玉琪从怀中掏出纸团,双手递过,一面把刚才遇到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锺二先生听得老脸微微一红,打开纸团,低低念道:“明夜三更,将有强敌境,慎之!”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忽然抬头道:“这字条出之女子笔迹,唔,方少侠,你可瞧清来人面貌?”
方玉琪道:“此人身法极快,晚辈接住纸团的刹那之间,已失去踪影。”
锺二先生凝神想了一想,又道:“方少侠在九疑山目睹雪山琼宫中人的模样,不知此人可有相似之处?”
方玉琪道:“雪山琼宫中人,全是一身白衣,今晚晚辈虽然瞧到一条白影,但很难断定。”
锺二先生点了点头,随手把纸条递给神州一剑。
广明大师问道:“锺前辈是否认为宋的就是琼宫中人?”
锺二先生顿首道:“不错,从雪山琼宫养有白雕,和来人一身白衣,这两点看来,来人可能就是琼宫侍者无疑,也许她们业已得到玄黄教准备向少林下手的阴谋,始派人前来示誓!”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这也难怪,咱们太疏忽,认为各大门派的人,全在这里,而且事机极密,江湖上无人知晓,不会引起对方注意,就疏于防范。”
广明大师脸上一红,道:“这是贫衲的过失!”
锺二先生摇头道:“老夫不是这个意思,凭咱们这些人,还让人家来去自如,寺中僧侣弟子,那想拦得住人家?”
白云子道:“此人既然是友非敌,此来又只为报警而来,何必三番两次,扰本寺?”
锺二先生道:“此人三次夜入少林,想必为了使咱们提高警觉…”
话声未落,只听窗外扑嗤一笑,接着有人轻声笑道:“锺老头,总算你有点眼光!”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已逐渐远去!
“什么人?”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倏然起立。
锺二先生尴尬的摇摇手道:“人家已经去远了。”
接着紧闭双目,沉思不语,大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一时未便开口。
锺二先生沉默有顷,忽然睁眼向广明大师笑道:“老夫适才检查全寺布置,贵寺僧侣,在每座殿宇上,都已结成阵图,照说整座少林寺,已固若金汤,飞鸟难渡,何以会让人来去自如,固然琼宫中人,武功入化,使人难以发觉,但其中定然有予人可乘之处!”
广明大师肃然起立,合十道:“锺前辈乃是咱们五大门派之首,请尽管直说。”
锺二先生笑了笑道:“大师好说,老夫刚才细心检查,三晚来人,都是从西南方逸去,由此一点,可知西南一隅,确实是咱们一个弱点…”
广明大师忙道:“锺前辈说的极是,敝寺西南乃是一处削壁,平未免疏忽。”
锺二先生又道:“而且本寺虽在每座殿宇,设下阵式,但各自固定岗位,缺少相互衔接,也是一个漏。明晚之事,在雪山琼宫中人的眼里,犹是目为‘强敌’,来人武功之高,自可想见。咱们自应慎重将事为宜,好在目前人手已够,只要善为调度,料想贼人也决难得逞!”
元真子道:“咱们这一战,事关五大门派存亡大局,如有差遣,锺前辈只管吩咐。”
锺二先生想了一想,道:“这样吧,广明大师乃是本寺之主,主持指挥全寺僧侣,调度罗汉阵,就请元真子道友,率同邱玉奇、于启辉、于启煌、傅青圭四人相辅,原则以守为主,一有惊讯,务必保持沉着,不使自阵法。
另请樊太婆、青师太、静因师太三位率同樊秋云、姜青霓、谷飞莺、公孙瑶红、望修五人,驰援紧急之处。其余诸位道友,一同正面敌,沬知各位以为如何?”
飘浮子笑道:“钟前辈运筹帷幄,调度得宜,贫道钦佩之至!”
司徒昌明也抚掌道:“锺老哥布置周密,算无遗策,老夫自然服从军令。”
大家也纷纷说好。
锺二先生笑道:“今晚看来不会再有敌人扰,诸位远来,不妨早些休息。”
当下就由广明大师安排了数间静室,各自休息,不在话下。
第二天,少林方丈广明大师,召集全寺僧侣,把大家当众介绍了一番,以免临时分不清敌友。一面又领着大家巡视全寺,认识四周环境。
大家见到一群群的僧侣,全都紧装扎束,手横兵刃,结队而立,各处转角,也都已装好火把,比之昨,果然又严密了许多。
蓑衣丈人赞叹的道:“少林寺领袖武林,久经训练,果然名不虚传,这样布置,当真连飞鸟也难以偷渡!”
广明禅师合十道:“老檀樾好说,少林寺适逢千百年未有之劫,贫僧受命于危,今晚可算是敝寺创立门户以来最艰苦一夜,多蒙诸位高人赐助,贫僧感愧无能,也只有背城借一。
这些火把,都用麻杆桐油特制,每个可照四、五丈方圆,全寺五百僧侣,三百条火把,如果一齐点燃,全寺都如白昼,来犯贼人,决难遁形。”
青师太点头道:“这种阵仗,武林之中,恐怕只有少林、武当,才搬得出来!”
言下之意,对广明大师这等布置,大为赞赏。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瞧得呵呵大笑道:“今晚贼人真要前来,老夫非得和他们见个真章不可!”
说话之时,古月似的脸上,涌起一片寒霜,一双凤目,神光电。
锺二先生乃是五大门派中硕果仅存的前辈高手,他出身昆仑,数十年来,从未受过挫折,生高傲,原也是目无余子的人,但经过黄山这一场教训,眼看五大门派中人,悉遭毒手,深慨武功一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五大门派所以能够屹立武林,称雄江湖,无非是没有遇上真正高手而已!
他这一念转移,锋芒尽敛,此时听神州一剑如此说法,不由微微一笑道:“司徒老哥豪气如昔,老夫深为钦佩,只是我们宁可把对方实力估高,再也不能把人家估低。”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哈哈大笑道:“锺老哥几时尽火气,有了如此涵养?”
锺二先生叹息道:“武林安危,正消长,全系今晚一战,一着之失,盘皆输,老夫肩上,着这副沉重担子,实在有不胜负荷之感!”
青师太如烈火,想起自己被商山四异隔空点之辱,愤然道:“玉大门派五位掌门的先后遇难,全在毫无戒备之下,中人暗算,今晚咱们业已有备,还怕他何来?即使商山四异老贼来了,咱们有这许多人手,也管叫他们来得去不得!错过今晚,咱们人手已齐,索就在玄黄教开坛期前,赶上九宫山,杀他个措手不及!”
说话之间,已回到后院静室。
这一个下午,大家都在忙碌中度过。
入夜之后,少室北麓的少林寺,已进入紧急状态,但表面上,却反而更趋沉静,一点也看不出异样。
巍峨古刹,重重殿宇,矗立在沉沉夜之中!
只有第一进大雄宝殿上,燃着两支红烛,团坐着正面敌的锺二先生、司徒昌明、蓑衣丈人、瓢浮子、白云子、方玉琪等六人,正在啜茗闲谈,显得相当轻松,瞧不出他们是在恭候敌人。
二更才过,只见一个僧人气急败坏的奔人大殿,向锺二先生合十道:“启禀老檀樾,前山有一队敌人,正向本寺而来!”
锺二先生问道:“一共有多少人?”
僧人躬身道:“小僧等奉派轮值山门,这消息是由守护前山的师兄们传递而来,详情未悉。”
锺二先生点了点头,那僧人堪堪退下。
第二个僧人又急忙赶到,向大家合十道:“小僧接到守护松林的师兄们传报,共有七名敌人,现已进入本寺警戒范围,目前正向本寺缓缓进发。”
神州一剑忍不住问道:“一共只有七人,来者不善,想必全是玄黄教精锐高手,不知来的是何等人物?”
第二个僧人惶恐的道:“那师兄勿匆来报,并未细说。”
瓢浮子沉道:“玄黄教明知五大门派的人集中少林,恐怕来犯敌人,决不止区区七人。”
白云子点头道:“贫道也感觉得这七个贼人施施而来,似乎意在使我们注意正面…”
话声未落,先前那个僧人,又急急进来,报告道:“启票老檀樾,那七个敌人,已到寺前广场上了,是…是七个女的。”
“七个女的?”
锺二先生听得一怔,接着问道:“她们作何装束?”
那僧人双手合十,低喧一声佛号,神色一庄,答道:“这七人身上仅仅披了一层轻纱,纱分七。”
锤二先生又道:“她们到达寺前,有何举动?”
那僧人道:“她们到达广场,就围着寺前一座大香炉,席地坐下,并无丝毫动作。”
大家全听得腹狐疑,在座除了方玉琪,个个都是八十年的老江湖了,但从没听说过有这等身披七彩轻纱的七个女子?
锺二先生又追问了一句:“她们有多大年纪?”
那僭人道:“阿弥陀佛,小僧不够看,但据她们姿态上瞧去,最多也只有二十左右。”
锺二先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来,只好点头道:“此时不过才二鼓,也许她们人手还未到齐,你们只可暗中监视,切勿妄动,如有变故,立即通报。”
那僧人躬身退去之后,白云子疑虑的道:“这七个女子,来的突兀,咱们出去瞧瞧,也许可以看出一点端倪。”
锺二先生笑道:“据老夫推想,她们如非等人,便是另有阴谋,目前未到三更,她们如无举动,我们也正好当作不知。好在全寺已有布置,即使她们故作疑兵,咱们不予理会,反可使来犯敌人,不明我方虚实。”
飘浮子眼看当年五大门派中以刚愎出名的锺二先生,如今一反过去情,处事沉着,不暗暗点头。
锺二先生却突然回过头来,向瓢浮子道:“目前江湖上对武林掌故,能够如数家珍的,首推百草仙翁,可惜不在这里。道兄和令师兄同功南山老前辈之门,见闻渊博,这七个身披七彩轻纱的少女,是何来历,不知道兄可有印象?”
瓢浮子慌忙摇手,呵呵笑道:“锺前辈千万不可这般说法,贫道怎敢当得见闻渊博四字,不过贫道想到一个人,只是…”
神州一剑目奇光,问道:“道兄想到的是谁?”
瓢浮子摇摇头道:“贫道方才听说这七个女子,身上仅穿一层轻纱,不由想起七十年前一名魔头…”
神州一剑脸色微微一变,问迈:“道兄是说祁连女妖七宝大士?”
瓢浮子点点头,又摇头道:“贫道只是胡乱猜猜,这女魔头当年全身只穿一袭七彩轻纱,身布施,赢得七宝大士之号,只是七十年前无故失踪江湖,从此没再听到她的消息,不可能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锺二先生瞿然震动,点头道:“但愿不是这个魔头,否则如果她和九妖妇合,武林这场浩劫,当真难以挽回了!”
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又道:“不过像七指煞君、九妖妇等人,都在江湖出现,和勾漏双魔同一时代的七宝大士,尚在人间,也并不足奇。只可惜咱们各大门派中,不但先师一辈全已仙去,就是和老夫同辈的人,也先后凋谢殆尽,最近五年,连第三代弟子,都罹了劫数,道消魔长,说来岂不可叹!”
说到这里,那守护山门的僧人,又走上大殿,请示道:“此时二更将尽,广场上七个女子依然围坐如故,不见动静,小僧特来向老檀樾请示。”
锺二先生道:“目前强敌将至,你们还是各守岗位,不可擅离,如有敌人闯人,不入阵中,切忌现出身形,而且务必困住敌人,危急之时,自然有人接援。”
那僧人领命退下,但接着又匆匆回人,躬身道:“前面七个妖女,不知何故,每人身前,已点起七种不同颜色的灯光,人却依然围坐如故。”
锺二先生也不懂她们何以要点起灯来,只是微微颔首。
僧人很快的闪身退出。
大家枯坐了一阵,估计三更已过,依然不见有什么敌人前来。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和白云子两人,已渐感不耐。
方玉琪因示警的那张纸条,是自己接到的,如今全寺僧侣和各派中人。劳师动众,彻夜不眠。如果敌人不来,大家空守了一夜,自己如何待?这就低声对瓢浮子说道:“老前辈,三更已过,还未见敌人有何举动,那示警的人,会不会有诈?”
瓢浮子摇头道:“依老道的看法,示警的人,当然是一番好意,不可能有诈,门前七个妖女,自然是敌人一路,她们迟迟不见动静,许是主脑人物还没赶到,也未可知…”
话声未落,遥闻数里之外,远远传来一声长啸!
这啸声由远而近,由低而高,好像正向少林寺方向划空飞来!
更深人静,听得十分真切,宛若汪洋大海,骤起海啸,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转瞬之间,已离山前不远,大殿上顿时回响嗡嗡,声势之壮,使人心弦惊颤!
锤二先生听得脸色大变,骤然站起,低喝一声:“我们赶快敌!”
刷刷刷!六条人影,同时掠出大殿。
星月在天,山风习习,少林寺一片黝黑。
当然黑暗之中,五百僧侣全已听到高亢慑人的厉啸,此时屏息凝神,严阵以待!
啸声已到眼前,功力较差的人,已感到血加速,脉博剧跳,几乎把持不住。
由锺二先生为首,正面敌的六人,刚刚跃上围墙,那啸声已如黄河天来,浩浩,由半空直泻而下,嘎然而止。
一团闪闪发光的人影,像飞将军白天而降!
这一阵啸声,连锺二先生、神州一剑、蓑衣丈人、飘浮子、白云子全都听得脸色发白,呼吸困难,只有方玉琪在“六合真气”护体之下,还能勉强支持。
此时啸声乍歇,大家耳中,还在嗡嗡作响,急忙举目瞧去,只见划空飞落寺前的,却是一个脸如黄蜡,嘴上留着一部红髯的道人,尤其他身上一袭宽大道袍,十分奇特,黑夜之中,宛如缀着无数星星,闪烁生光!
此人方才那一阵长啸,慑人夺魄,已使大家面面相觑。这一瞧清来人的长相,六人之中,除了方玉琪不识其人之外,谁都心头猛凛!
锺二先生更是神色邃变,急急和大家飘落墙外,便着趋前三步,恭恭敬敬的躬身说道:“锤石磷不知师叔鹤驾径临,有失近。”
方玉琪还是第一次听到锺二先生的名字,而且这黄脸红须的道人,原来是他师叔。
红须道人落地之后,根本连瞧也没向大家瞧上一眼,当然更没理会锺二先生的说话;但他两道电炬似的眼神,却落在围着大香炉趺坐的七个女子身上,黄蜡般脸上,神色似乎微微一怔。
七个全身赤,只披一袭薄如蝉翼轻纱的妙龄女郎,每人面前放着一盏和她披纱同一颜色的纱灯,烛光荧荧。
照着她们细腻丰,凸凹玲珑的晶莹体,直像七尊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艺术精品。但她们此时,几自秀目低垂,桃腮含,似笑非笑的瞑目趺坐,一动不动。
红须道人怔怔而立,锺二先生躬身肃立,谁都没有开口。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虽慑于对方盛名,但眼看红须道人目光只是盯着七个女子,对自己几人不理不睬,不由再也忍耐不住,大声说道:“许天君光临少林,不知是否有为而来?”
红须道人仰天狂笑一声,点头道:“好!好!七宝妙法相,居然为少林寺护起法来?”
笑声一落,两道锐利如剑的目光,猛然向神州一剑扫来,大袖一层,身形破空飞起。
随着他腾空飞起的刹那之间,地上涌起一阵无形潜力,把锤二先生和神州一剑,得后退了一步。
蓑衣丈人、瓢浮子、白云子、方玉琪四人,站得稍后,也衣袂飞扬,差点站不住脚!
大家这份惊凛,当真不可言喻,定睛瞧去,夜晦瞑,星光闪烁,那里还有红须道人的踪影?
方玉琪眼看红须道人竟有如此厉害,功力之高,恐怕还在九夫人之上,不由惊愣的向飘浮子问道:“老前辈,这许天君是谁?武功竟有这般高法?”
锺二先生闻言,有意无意的瞧了瓢浮子一眼。
瓢浮子目光扫一下围坐一圈的七个披纱少女,低声道:“方老弟,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咱们回去再谈罢!”
方玉琪见他这般说法,心知定然有所顾忌,而且许天君还是锺二先生的师叔,他方才匆匆而来,分明和自己这边是敌非友,但他一瞧到地上七个披纱少女之后,便顿脚就走,还说什么“七宝妙法相,居然为少林护法”
那么他的退走,还是和这七个少女有关?
瓢浮子老前辈要回去再说,自然也是顾忌着这七个少女。
难道这七个身披七彩轻纱的少女,比许天君还要厉害?她们又是谁呢?
就在方玉琪疑窦丛生,心念疾转的当儿,围坐地上的七个少女,业已盈盈站起。
她们连瞧也没向大家瞧上一眼,便自右手执灯,一语不发的排成一行,缓缓踏上寺前青石大路,往山下走去。
这七个妙龄少女浑身赤,只披着一幅薄如蝉翼的透明轻纱,此时莲步细碎,柳款摆,曳地长纱,给山风吹动,当真像瑶池仙子,出浴归去。
白玉般体,在七盏不同颜色的灯光掩映之下,缓缓移动,活生香,蔚为奇观,使人目七,怦然心动!
七盏纱灯,渐渐远去。锺二先生望着点点灯影,慨然叹道:“她们真是祁连女妖七宝大士门下!想不到莽莽江湖,已经够凶险了,这些多年不出的魔头,却又不迟不早,尽在这时候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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