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重疑云
她语气之中,带着些酸溜溜,其实卓玉祥还她姓名都还不知道。
卓玉祥问道:
“姑娘和他们动了手么?”
“没有。”青衣少女哼了一声,依然气愤的道:
“我看你们手拉手的走进一座庄院。”
她忽然发觉一个少女不该说的这么难听,不觉粉脸一红,顿了顿,才道:
“我刚走近庄院,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鸾铃之声,一匹红鬃马上,骑着一个红衣女子,急驰而来…”
卓玉祥心中暗道:“是方依依的大姐!”
青衣少女续道:“她一跃下马,就含笑问我:‘这位姑娘找谁?’“我看她跳下马来的身法,武功一定很高,我师父时常教我逢人且说三分话,我就朝她微微摇头,说道:‘我是路过这里,在庄前歇歇足的。’“那红衣少女忽然咯咯笑道:‘这条路,只通我们庄院,你路过这里,如何路过的呀?’“我听的暗暗一惊,还没说话,那红衣女子又道:‘好啦,你也别说啦,明人眼里不砂子,姑娘跟进去吧!’
“我说:‘我为什么要跟你进去?’红衣女子咯的笑道:‘不为什么,我只是请你到庄上去坐坐。’
“我看她笑的不怀好意,一面留神戒备,一面冷冷的道:‘好意心领,我要走了。’红衣女子忽然一闪身,拦在我面前,说道:‘你要走,可没这般容易。’“我道:‘你要怎的?’红衣女子咯咯笑道:‘你形迹可疑,我自然要把你留下了。’她话声出口,忽然左手一抬,屈指朝我弹来,我要待闪避,不知怎的,忽然感到一阵昏眩,就不知道了。”
卓玉祥怒哼一声道:
“这位女子真是貌美如花,心毒如蝎。”
青衣少女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卓玉祥就把自己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青衣少女忽然“噢”了声,道:
“你说,她们使用药,把我们擒来,会不会和那颗念珠有关?”
卓玉祥道:“事情已经过了十二年,她们怎知在下和姑娘是侦查念珠来的?”
青衣少女道:“那么她们这里是强盗巢。”忽然“啊”道:
“卓大哥,我们出去瞧瞧好不?”
她忽然叫他“卓大哥”口气就显得极为亲切。
卓玉祥道:“姑娘说的倒是轻松,这间屋子,四周都是铁壁,咱们如何出得去?”
青衣少女吃惊道:“你说什么?这是一间铁屋?”
卓玉祥道:“不错,方才我醒来之后,已经在四周摸索了一退,四壁都是铁板,竟然连一道门户也没有。”
青衣少女急道:“咱们那就被囚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
卓玉祥道:“至少目前没有办法出去。”
青衣少女急道:“那怎么办呢?难道就让他们这样囚着么?”
卓玉样道:“我想他们不会把我们关的太久的,他们设法把我们引来,总有一个目的。”
青衣少女道:“依你说,他们会对我们怎样呢?”
卓玉祥道:“至少他们也要问问我们身世来历,是不是他们的敌人?我想这也许是误会,也说不定。”
青衣少女道:“你难道还没告诉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卓玉祥道:“在下说了,但她们并不知道姑娘是谁?不但是她们,就是在下,和姑娘结伴同行,已有两天,连姑娘芳名都还不知道呢!”
青衣少女偏着头,问道:
“我师父没告诉你么!”
卓玉祥道:“老师太连话都不准我们说,还会告诉我姑娘的姓名么?”
青衣少女轻“噢”一声,低低的道:
“我叫慕容贞。”
卓玉祥道:“原来是慕容姑娘。”
慕容贞忽然目光一抬时,黑暗之中,她虽然看不见他,但她直觉的感到她和他站的位置很近。她有些羞涩,但这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的心在跳跃着,低低的说道:
“卓大哥,你叫我贞儿好啦,师父也叫我贞儿的。”
卓玉祥道:“这个在下如何敢当?”
慕容贞道:“这有什么敢当不敢当的?我们在路上,总该有个称呼,我叫你卓大哥,你叫我贞儿,不是很好么?像你那在下,姑娘的,听了多别扭?”
“好吧!”卓玉祥点着头道:“贞儿,咱们先坐下来歇息。”
“喂!”慕容贞听他叫自己“贞儿”心头有着羞涩的甜意,脸上热哄哄的,手指用力卷着发辫,眨动眼睛,道:“这时候不知是下午?还是晚上了?”
卓玉祥已经在草铺上坐了下夫,抬头道:
“不管是什么时候,他们把咱们引来,总不会囚在铁屋里,就置之不问,咱们要养足精神,才能应付。”
慕容贞低着头道:“卓大哥说的也是。”
她怯生生的跟着坐下。这一坐下,两人间的距离并不太远。
她从没和陌生男子单独相处过,当然她和卓玉祥也不算陌生了!但她芳心深处,止不住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卓玉祥也是,他鼻子熄隐可以闻到从她秀发上散发出来的微弱的幽香,他感到有些心跳。
黝黑的铁屋,两人坐的极近,只是谁也看不到谁。就因两人心底却有着异样的感觉,一时间使得他们都陷入了沉寂。
本来谈的好好的,这一沉寂,就像生了份,更让人不安。
默默的过了好一回,慕容贞轻轻的叫了声:“卓大哥。”
卓玉祥道:“你有什么事?”
慕容贞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卓玉祥道:“先母在我初生不久,就去世了,我九岁那年,先父遭人害死,我就跟家师去了华山,我已经孑然一身,无家可归…”
慕容贞垂下头,歉然的道:
“卓大哥,真对不起,我不该问你的。”
卓玉祥道:“不要紧,我不会伤感的,家师时常告诫我,草木要经得起风霜,一个人要受得起打击,要报仇雪,必须奋发图强,先父死了之后,我都忍着眼泪,不让它出来,因为流泪不能替父报仇。”
慕容贞偏过头来,由衷的称赞道:
“卓大哥,你真是一个坚强的人。”她话声甫落,接着问道:
“那么卓大哥,你对报仇之事,有何打算呢?”
卓玉祥道:“先父遇害,我才九岁,唯一真的证据,就是左手掌心握着的一颗乌金念珠,如今又事隔一十二年,人海茫茫,我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今后飘泊何处?经历些什么?遭遇些什么?因此我觉得令师要你随我同行,真是委曲了你…”慕容贞忽然朝他挨近了些,低低的说:
“卓大哥,你不用说了,我是奉师父之命,侦查假冒他老人家乌金念珠的贼人来的,只要你不嫌我是个累赘之人,今后不论你到哪里去,遭遇何种事?我都愿意跟你在一起…”
她脸突然红了,话声也越说越低。
卓玉祥心头一阵激动,低声道:
“贞儿,谢谢你。”
慕容贞低垂着头道:“我不要你谢,只要你…你不讨厌我就好。”
卓玉祥道:“我怎会讨厌你呢?从我们一起上路,我心里就把你当作我的妹子看待。”
随着话声,他缓缓伸过手去,抓着她双手,握得紧紧的。
慕容贞娇躯有些颤抖,但却任由他握着自己双手,并没缩回去。两人都感到从对方手中,传过来了一丝温馨,一直温润到自己的心房!
不用说话,两颗心已经融化在一起了!但得两心相印,无灯无月何妨?就在此时,突听头顶传来了“咳”的一声轻笑!
两人蓦然一惊!同时抬头朝屋顶望去!屋顶上依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卓玉祥早已迅快的纵身跃起,伸手朝上探去。手指这一接触到屋顶,他才发觉连屋顶上,都钉着用铁条编织的铁网,而且每铁条,都有拇指般细,编织的极为细密。就算你有最好的武功,也无法把它断。
这声轻笑,当然来自屋顶。屋顶盖的还是瓦片,也许有人伏在屋面上,偷听自己两人说话。卓玉祥飘然落到地面。
慕容贞急着问道:
“卓大哥,是不是有人躲在上面?”
卓玉祥道:“这人可能在屋面上。”
慕容贞道:“他偷听人家说话,坏死啦!”
“唔!”右首铁壁间,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震响。接着就有一线灯光,了进来!
原来右首铁壁间,已经裂开一条门,门还在逐渐扩大!
卓玉祥、慕容贞并肩而立,凝神注视着灯光来处,那是一盏六角纱灯!
纱灯当然有人提在手中。铁壁已经裂成一道门户,方依依一手提着纱灯,悄悄的走了进来!
卓玉祥气愤的道:
“方姑娘,你们把在下两人,囚在这里,这是什么意思?”
方依依甜甜一笑道:
“卓相公先别生气,小妹不是给二位赔礼来了么?”
她没待卓玉祥开口,接着笑的又道:
“我不但是给两位赔礼来的,还奉义父之命,来恭请二位,前往一叙。”
卓玉祥道:“姑娘义父是谁?”
方依依道:“卓相公见了我义父,不就知道了么?”
慕容贞道:“我们要是不愿和你义父见面呢!”
方依依看了她一眼,轻轻叹息一声:
“这位姐姐,好像误会很深,其实方才把二位藏到这铁屋里来,也是不得已的事,好在义父赶回来了,我们就不怕了,此种情形,二位见了义父,自会明白。”
她说的很婉转,也很隐约,好像其中另有事故一般!
卓玉祥心中不觉暗暗一动,问道:
“姑娘奉你义父之命前来,总该先把来意告诉在下。”
方依依轻轻摇头道:“说实在,我也并不清楚,只是听我义父说,此事十分机密,而且也关系重大,非和卓相公面谈不可。”
卓玉祥虽不知她义父是谁?但听她说的如此郑重,心头更是疑云重重!不觉回头看了慕容贞一眼,点点头道:
“好吧,不知你义父现在何处?”
方依依道:“他老人家已在密室中恭候了。”
卓玉祥道:“那么就请姑娘领在下去吧!”
方依依道:“二位请随小妹来。”说完,手提纱灯,当先退出铁屋。
卓玉祥、慕容贞跟着走出。
方依依随手关上铁门,又随手拉过一排木板,掩住了门户。
原来铁门外面,是一间柴房,堆置着不少木柴。
方依依回头说道:
“义父没有回来之前,只有把二位藏在这里,才算没出事儿,就是现在义父为了谨慎起见,才要我来把二位引去密室相见。”
卓玉祥轻哼道:“在下还不是怕事的人?”
方依依顶着他道:“卓相公不怕事,难道咱们是怕事的?唉,此种情形,你还不知道呢!”说完,一手提灯,转身往外行去。
卓玉祥、慕容贞随着她身后而行。
三人穿行长廊,进入后宅,走在前面的方依依忽然伸手推开一道门户,走了进去。门内是一条狭窄的甬道,黝黑不见天光。等卓玉祥、慕容贞两人相继走入,但听身后忽的“砰”
然一声,那道门户,已经关了起来。
卓玉祥暗暗伸手一摸,两边果然是触手冰凉的铁壁!原来这是宅院中的一条复道,两边都有房屋,外人自然不易发现。这条复道,极尽弯曲。据卓玉祥估计,可能都有暗门相通,心中暗道:“方依依的义父,不知是什么人,何以宅院之中,竟有如此神秘?”
这样足足走了盏茶工夫,至少已经从后院走到了前院。
方依依忽然脚下一停,伸手在壁上一个小铜环上,轻轻拉了两下。过没多久,但见壁上缓缓开启,出一道门户。
门上挂着一幅紫绒门帘。方依依并没有伸手去掀帘幕,只是躬躬身道:“干爹,卓相公来啦!”
只听里面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
“请他进来。”这人声音虽然清朗,但听来颇有威重之感。
方依依应了声“是”才回头道:“卓相公二位请进。”说完,一手掀起门帘,当先走入。
卓玉祥、慕容贞相继走人,但见这间密室,略呈长方,四壁幔着紫帘幕,连地上都铺着厚厚的紫红地毯,走在上面,没有一点声音。
正中间是一张太师椅,中间放一张紫擅雕花小圆桌。围着小圆桌,共有四把高背椅。圆桌上放一盏白铜灯盏,灯光柔和,亮得并不刺眼。总之,这间密室,摆设极为简单,但却相当精致。
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浓眉凤目,身材高大的青袍人。
这人约有五十出头,脸色白中透青,额下一部黑髯,甚是光泽。目光熠熠,不笑的时候,紧闭着嘴,看去有几分严肃。
此时当然在笑,而且人也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方依依走到青袍人面前,身形一侧,朝卓玉祥道:“卓相公,这就是我干爹。”接着又朝青袍人道:“这位是卓相公,这位姐姐是…”
慕容贞接着欠欠身道:“我叫幕容贞。”
青袍人含笑道:
“幸会!幸会!卓老弟,慕容姑娘请坐。”说到这里,回头朝方依依道:“你到外面去照顾着。”
方依依答应一声,从左首帘幕间闪了出去。
卓玉祥在一张高椅上坐下,然后拱拱手道:
“前辈宠召,必有见教,只是在下还未请教前辈名号,如何称呼?”
青袍人淡淡一笑道:
“不敢,老夫上官相。”
卓玉祥初出江湖不久,幕容贞也从未出过门,自然没听说过上官相其人,更不知他是何来历?
但只要在江湖上人,除了九大门派“四方煞神”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方霸主。“四方煞神”中,更数百丈峰紫气山庄庄主东煞上官相首屈一指!
卓玉祥是华山派掌门人商桐君的得意传人,在他下山之时,照说不会不告诉他江湖上黑白两道的著名人物,而且这都是行走江湖应有的常识。但华山掌门甫桐君为人孤傲,除了几个正派人物,像“四方煞神”等人,根本不在他眼中。
认为门下弟子,如果告诉了他们江湖上还有许多派人物,无形之中,岂不就使他们心由上先产生了畏缩之心,甚至会有寸步难行之感!
这就是卓玉祥听了上官相的名号,都一无所知。
只是拱手道:“原来是上官前辈,在下失敬。”
上官相看的暗暗觉得奇怪,这一对少年人,听了自己名号,居然面不改,毫无惊异之容!但以他的江湖经验,自然一下就看出来了,眼前两人,只是初出茅芦,敢情连自己的名号都未听人说过。他淡然一笑,一手拂着黑髯,徐徐说道:
“老夫听说卓老弟是华山商大侠的得意传人。”
卓玉祥欠身道:“前辈好说,在下只是华山门下末徒。”
上官相大笑道:
“商大侠领袖群伦,在武林中清誉极高,据说他择徒甚严,连他好友黄山万始信的令郎万选青想拜在他门下。哪知商大侠仔细看了万选青一回,率直的道:‘令郎骨相清奇,但缺少坚忍耐苦的毅力,可以成为一代奇才,但不适宜练华山派武功。’万始信听的自然极为怒恼,两人二三十年的情,就这样破裂,即此一点,卓老弟能得商大侠收列名墙,自然是青年隽才,非同寻常了。”
卓玉祥脸不一红,道:“前辈过奖,在下愧不敢当。”
上官相又道:“卓老弟那是君子剑卓大侠的哲嗣了?”
卓玉祥心头微微一凛,抬目道:
“前辈说的正是先父,前辈和先父那是旧识了?”
上官相忽然面有喜,激动的道:
“果然是卓老弟,那就好了。”他口气微顿,接着叹了一声,道:“令尊一生为人正直,而且宅心仁厚,纵然遇上了十恶不赦之人,也不肯诛杀,才博得君子剑的雅号,老夫昔日身受令尊大恩,愧无以报,十二年前,惊闻噩耗,卓大侠被人暗算遇害,等老夫专程赶去南,府上已无一人…”
卓玉祥慌忙站起,朝上作了个长揖道:
“前辈果是先父知,请恕晚辈不知不罪。”
上官相道:“卓老弟不可多礼,老夫只是身受令尊大恩,二十年来,一直耿耿在心,令尊当代大侠,施惠不望报,只怕早就忘了。”
说到这里,望着卓玉祥,又道:
“直到几天前,老夫才得到消息,卓大侠的令郎,在华山习艺,已经艺下山,来了浙境…”
卓玉祥听的大奇,自己奉师父之命,前来西天目,并无人知道,这消息外人如何会知道的?心念转动,忍不住问道:
“前辈听谁说的?”
上官相道:“老弟且莫多问,等老夫说完了,你就会明白。”接着说道:
“据老夫所知,正有几个极厉害的人物,追踪卓老弟而来…”
卓玉祥忍不住又道:“只不知道追踪晚辈的是些什么人?”
上官相道:“这个老夫还不太清楚!”
他似是有某些顾虑,不愿说出什么人来,但接着又道:
“老夫得到这消息之后,心头大急,因此由老夫和两个义女,分头找寻卓老弟的下落,总算依依碰巧遇上卓老弟,已经把老弟引来敝庄,但老弟行踪,同时也被另外几拨人侦悉,忽然中途失踪,他们极可能会怀疑到敝庄头上,那时老夫还没回来,小女自思不是对方对手,因此不得不把老弟送到铁屋中去。”
卓玉祥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上官相转脸朝慕容贞道:“当时老夫大义女从外面回来,不知姑娘是和卓老弟一道的,只当是对方跟踪卓老弟的人,此事纯出误会,冒犯之处,还望姑娘幸勿介意!”
慕容贞道:“既是误会,前辈说过了就算了。”
上官相又转脸朝卓玉祥续道:“老夫身受令尊大恩,自从令尊遇害之后,这十二年来,一直耿耿于怀,无时或释,只是江湖传说令尊是遭人暗算致死,至于死因如何,却无一人知道,老夫多方打听,也得不到结论,因此才要依依把老弟请来…”
刚说到这里,突见方依依急匆匆的掀帘而入,说道:
“干爹,卜元庆要见你老人家。”
上官相神色微变,瞪了方依依一眼,说道:
“又是你惹的祸。”
方依依道:“是他三个下五门的徒弟,先惹我的呀!这怨得了谁?”
上官相道:“卓老弟也和他照了面?”
方依依点点头。
上官相微微摇头,说道:
“你别出去了。”
卓玉祥倏地站起,说道:
“前辈,这北煞卜元庆,可能就是晚辈的仇人。”
上官相呵呵一笑道:
“令尊卓大侠遇害之,你老弟年龄还小,你不知令尊所学,武林中已没有几人是他对手,就是十个卜元庆,也伤不了令尊一毫发。”
卓玉祥道:“但…”
他“但”字出口,上官相的人已从椅中站了起来,回头道:
“卓老弟、慕容姑娘二位且请稍待,老夫出去敷衍他几句,回头再作详谈。”说完,就掀帘走了出去。
方依依脸含娇笑,看了卓玉祥一眼,问道:
“我义父都告诉你了?”
卓玉祥点点头,方依依笑道:
“现在你不会再怪我了吧?”幕容贞看她和卓玉祥说话之时,眉目传情,心头老大不是昧儿。
方依依接着瞟了慕容贞一眼,娇笑道:
“我大姐也要我代向慕容姐姐致歉呢!”
人家这么说了,幕容贞也只好淡淡一笑道:
“这是误会,令姐也不用放在心上了!”
方依依道:“我大姐叫毕倩倩,人可不坏,只是心直口快,容易得罪人。”
她忽然侧耳细听,低低的道:
“卜元庆已经进来了,卓相公,你要不要听他和干爹说些什么?”
说着,走到上官相方才坐的太师椅后面,掀开壁间紫绒帘幕,伸手在壁上一按,打开了碗口大一个小窗,朝卓玉祥招招手道:
“卓相公,你快来,这是干爹的书房,外面正好是一排书橱,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的人,看不到咱们这里的。”
卓玉祥依言走近,凑着小窗朝外望去。外面果然是一间宽敞的书房,小窗口,正是一排书橱,放着一叠叠古书,但放的十分技巧,空间曲折,恰好可以看到整间书房。
这时但听上官相清朗的大笑:“卜兄已有多年不曾光临寒舍,还是书房里坐比较清静。”
接着卜元庆阴沉一笑道:
“上官兄真是坐享清福,兄弟实在羡慕的很。”随着一阵橐橐履声,已到门口。
上官相一抬手道:“卜兄请。”
卜元庆大笑道:
“咱们自己兄弟,上官兄不用客气。”
但见门帘启处,上官相陪着卜元庆走进书房,分宾主落坐。
一名使女端上香茗,立即退了出去。
上官相道:“卜兄夤夜本驾,必有见教。”
卜元庆咧嘴阴沉一笑道:
“上官兄雄霸浙西,江湖上有什么消息,大概也瞒不过上官兄的耳目。”
上官相脸惊异,注目问道:
“卜兄说的是什么消息?”
卜元庆看了他一眼道:“上官兄真的不知道?”
上官相道:“卜兄没有说出来,兄弟怎会知道?”“卜元庆道:“是有关昔年君子剑卓立方卓大侠之事。”
卓玉祥听的心头猛然一动,暗道:
“他果然和父亲之死有关!”
上官相故作微怔,问道:
“卓大侠已经故世十余年,还有什么消息?。
卜元庆道:“卓立方过世之后,据说他儿子也随着失踪,当时江湖上就有不少人找寻他的下落,但却始终没有人知道此子去处?”
上官相奇道:“据兄弟所知,卓大侠号称君子剑,不可能有人与他有仇,但江湖谣传,卓大侠是遇害而死,莫非有什么仇人,想斩草除?”
卜元庆道:“也不尽然,卓立方遇害,可能另有原因,那就非咱们局外人所知。”
卓玉祥听的又暗暗奇怪:“他自称局外人,那又和害死父亲无关了。”
上官相道:“卜兄听到的究是什么消息呢?”
卜元庆道:“据说卓大侠的令郎,当年是由华山掌门商桐君带回华山,收归门墙,这些年都在华山学艺,直到最近,才离开华山!”
上官相道:“这消息又是听谁说的?”
卜元庆道:“这倒不假,那天卓大侠令郎下山之时,有两个同门师兄弟一路送他下山,有人听到其中一人曾说‘卓师弟此去,但愿早找到仇人,替伯父报雪血仇,重振南卓家声威,使人知道天道好还,君子剑后继有人’。”
卓玉祥暗道:“这话正是大师兄说的。”
上官相道:“卓大侠令郎艺成下山,这也是极为平常之事。”
卜元庆诡笑道:
“但这一消息,传出江湖,就又立时引起不少人注意,都在四处找他。”
上官相道:“莫非卜兄也正在找他么?”
卜元庆恻恻笑道:
“找他的倒并不是兄弟。”
上官相道:“那是些什么人?”
卜元庆道:“别的兄弟不知道,但龙头也在找他。”
“龙头?”上官相脸色微稍有些异样。
“龙头?”卓玉祥也暗暗纳罕,不知卜元庆口中的“龙头”
是谁?
“不错!”卜元庆声道:
“兄弟还带来了‘竹令符’,在浙境以内,要上官兄尽力协助,找寻此子下落。”说到这里,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片竹牌,朝上官相展视了一下。
上官相看到竹牌,肃然起立,拱拱手道:“兄弟自当尽力而为,只是卓大侠令郎,下山之后,也应该先回故里,怎会到浙境来呢?”
卜元庆道:“据兄弟所知,此子不但已来浙境,而且就在浙西。”
上官相道:“卜兄跟他来的?”
卜元庆道:“那是兄弟三个不成材的小徒,一路跟着他来的,但跟到幻住庵,那小子进入庵去,兄弟三个小徒,只好望而却步。”
卓玉祥心中暗道:“看来江湖上人,对清音老师太,果然十分忌惮。”
上官相一手捻着黑髯,问道:
“后来如何?”
卜元庆道:“兄弟前昨二,正好有事,不及赶来,直到今晨,兄弟途经于潜,发现三个小徒,均已死在一双轻年男女手下。兄弟现身喝问,那女的手法奇诡,居然使出华山、峨嵋、武当各派的散手,最后她被兄弟杖势所忽然递来了一颗‘降龙珠’,那是龙头所赐,结盟的信物,兄弟不得不及时退走。”
卓玉祥心中暗暗奇怪,他说的“降龙珠”自然是那颗淬毒念珠无疑!
但据方依依说:那念珠是北煞卜元庆之物,打中了方依依的肩头,怎么卜元庆会说是方依依递过去的呢?心中想着,伸手往怀中一摸,自己用布包着收在怀中的那颗淬毒念珠时,早已不翼而飞!这自然是被方依依搜去了,一时不觉回头朝方依依看去。
方依依粉脸微赧,朝他抿嘴一笑。
只听上官相大笑道:
“卜兄认为那颗‘降龙珠’是兄弟所有的么?”
卜元庆阴沉的道:
“降龙珠是咱们结盟信物,当除了咱们四人,还有八大使者,也同样获赐此珠,兄弟怎会怀疑到上官兄头上来了?”
说到这里,口中轻唔一声,接道:
“只是那姓卓的到了西天,又忽然失去踪影,实在有些奇怪,因此前来向上官兄求助。”
上官相大笑道:
“别说卜兄持有‘竹令符’,兄弟自当遵令行事,就是卜兄捎个信来,兄弟也无不遵办。”
卜元庆笑道:
“好说!好说。”
上官相双眉微拢,说道:
“卜兄三位令徒既然看到卓大侠令郎进入幻住庵,那可能仍留在庵中了。”
卜元庆摇头道:“幻住庵那个老尼姑,生怪癖,上官兄总该知道,她立下的规矩,离她幻住庵半里之内,不准江湖人进入,幻住庵不准男子跨入一步,那小子决不可能留在庵中。”
上官相道:“卜兄说的也是,那么依卜兄的看法,他会到哪里去了呢?”
卜元庆道:“这就很难说了,也许他发现有人跟踪,悄悄从后山走了,也许遇上他父亲故旧,在什么地方耽了下来,亦未可知。”
说到这里,忽然起身道:“深夜造访,兄弟告辞了。”
上官相跟着站起道:“卜兄难得来,到了兄弟寒舍,怎么也该…”
卜元庆不待他说下去,连连拱手道:
“不了,上官兄盛情心领,兄弟须得走了。”举步朝外行去。
上官相跟着他身后,一路送了出去。
卓玉祥心中暗想道:“这位上官前辈和北煞卜元庆,看来谊极深,尤其他们口中的‘龙头’,身份似是更高,那颗‘降龙珠’,又是他们结盟信物,‘龙头’听到自己下山,居然还发下‘竹令符’,找寻自己下落…”
想到此处,心头不觉蓦然一震,忖道:
“莫非他们‘龙头’,和自己父亲之死有关…”
方依依伸手关起了壁间小窗,放下帘幕。
过没多久,上宫相已经回了进来,双眉微拢,问道:
“你们都听见了?”
卓玉祥点点头道:“卜元庆是找晚辈来的。”
上官相道:“可能他们已怀疑卓老弟就在老夫庄上,只是未便明说罢了。”
回头朝方依依道:“都是你惹的事情,干爹只要你去把卓老弟暗中引来的,你却无端亮出了‘降龙珠’。”
方依依小嘴一哝,说道:
“女儿要是没亮出‘降龙珠’来,卜元庆肯放过咱们?”
卓玉祥道:“晚辈有一件事,想请教前辈,不知…”
上官相没待他说完,抬头朝他笑了笑道:
“老弟想问什么?”
卓玉祥道:“不知方才卜元庆口中说的‘龙头’是什么人?”
上官相脸上微难,说道: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老夫和卜元庆等四人,结为盟友,这位‘龙头’,就是咱们恭请他主盟之人,咱们当曾立下誓言,不准对任何人说出‘龙头’来历!”
卓玉祥道:“前辈既是不便说,晚辈就不好多问,只不知那颗‘降龙珠’是不是他的暗器?”
上官相微微摇头道:“不是,‘降龙珠’只是一位有道高僧的念珠。”
“念珠!”卓玉祥不自觉的叫了出来。
上官相看了他一眼,续道: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江湖上盛传某地有一处藏宝,富可敌国,江湖上多的是亡命之徒,闻风赶去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但去的人都是一去不返,丛杳无消息,而且这些去的人中,不乏身手高明之土,因此,大家也就不敢再存奢念。”
方依依道:“干爹,我怎么从没听你老人家说过?这地方在哪里?”
上官相没有理她,续道:
“但无巧不巧,咱们四个本来各居一方的四个煞神,却在同一天赶了去,去的人,当然不止咱们四个,一共总有二三十人,而且都自认为武功有把握的人,那是一处极为幽深的山谷,咱们一路深入,就曾发现了不少骇骨,最后找到谷中,却遇上了一条全身赤鳞,足有数丈来长的怪蛇,遇上人,就立起,口毒雾,向人追逐。”
卓玉祥、慕容贞、方依依都听的出神,没有一个人嘴。
上官相续道:“同行人中,自然不乏暗器高手,到了此时,自然不约而同纷纷出手,无奈那怪蛇身上赤甲,坚逾钢,寻常刀剑暗器,休想伤得了它,但它出来的毒雾,却中人立毙!”
方依依惊啊道:“那怎么办呢?”
上官相道:“正在大家惊慌失措之时,但听一声佛号,白天而降,飞落一个白眉老僧,扬手打出一串流星,把那怪蛇一十三节蛇骨打碎,那怪蛇自然死了,老和尚只说了一句:
‘可惜!糟蹋了老僧十三颗念珠。’说完,就腾身划空而逝。
直到老和尚走后,咱们才如梦初醒,检点人数三十几个人,只剩了咱们一十二人,当时大家就用着火把那怪蛇烧化,各人分得了一颗寒铁念珠,只是念珠上已淬着了剧毒。”
方依依问道:
“后来呢?”
上官相道:“咱们经过那一次大劫,就结为盟友,把这颗念珠,称为‘降龙珠’。”
慕容贞问道:
“前辈可知道这老和尚么?”
上官相道:“当时大家只见他现身诛蛇,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而且江湖上也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位飞行绝迹的高僧,直到如今,都想不出来。”
卓玉祥觉得上官相说的这往事之中,似有未尽之言,只是他既不愿提及,自己就不好追问。
慕容贞望望卓玉祥,问道:
“卓大哥,你看过‘降龙珠’,真和师父的念珠一样的么?”
卓玉祥点点头道:“只是‘降龙珠’上有毒,连大小都一模一样!”
上官相目奇光,问道:
“姑娘,令师是谁?”
慕容贞一欠身道:“家师幻住庵主。”
上官相神情微动,惊异的道:
“令师原来是幻住庵主,老夫倒是失敬了!”话声一落,回头朝卓玉祥道:“卓老弟甫下华山,就引起江湖上人的注目,而且不少人正在到处找寻老弟下落,连已有二十年不问江湖是非的‘龙头’,都传下了‘竹令符’,实在使老夫百思不得其解,到底令尊卓大侠昔年是如何遇害的?”
卓玉祥道:“那时晚辈不过一个九龄之童,什么也不懂,听家师说,先父遇害之时,面目如生,全身也不见伤痕,只有眉心隐现一点朱红小点,细如针尖,左手掌心,握着一颗乌金念珠。据家师判断,可能中人暗算,但中了什么暗算,家师也说不出来,唯一的线索,就在乌金念珠上了。”
上官相恍然道:
“卓老弟此次下山之后,就远上幻住庵,想是向庵主请求指点了?”
幻住庵主清音师太以一十八颗乌金念珠威震武林,不用卓玉祥说的,他自然也一猜就着。
卓玉祥点头应“是。”上官相又道:
“慕容姑娘想是奉庵主之命,协助卓老弟侦查念珠来的了?”
慕容贞粉脸微酡,也点了点头。
上官相道:“卓老弟那颗念珠,是否带在身上?”
卓玉祥点点头道:“就在晚辈身上。”
上官相道:“你取出来给老夫瞧瞧。”
卓玉祥探手人怀,取出用布包着的乌金念珠,双手递了过去。
上官相接到手中仔细的瞧了一阵,说道:
“果然和‘降龙珠’一般无二。”一面回头朝方依依道:“为父交给你的那颗‘降龙珠’呢?”
方依依从身边革囊中,取出“降龙珠”放到几上。
两颗念珠间,同样是乌金铸制,大小如一,只是“降龙珠”淬过剧毒,泽较暗而已。
上官相看着几上两颗乌金念珠,只是沉不语!
慕容贞道:“卓大哥,这老和尚的念珠,和家师的念珠,不论在铁质,和大小形状上,都是一般无二,这一定是出于一个匠人之手,才会如此,这匠人既能替老和尚,和家师铸造念珠,自然也可替第三个人铸造的人了。”
卓玉祥点头道:“这话不错,只是我们到那里去找这铸造念珠的人呢?”
上官相微微摇头道:“卓老弟,这两颗乌金念珠,不是寻常之物。”
慕容贞道:“我听家师说过,家师一十八颗念珠,是用乌金和寒铁合制的。”
上官相道:“不错,乌金已是稀有之物,加上寒铁,更是铁中精英,合此二物,铸制的念珠,武林中实不多见,因此…”忽然住口不言。
卓玉祥道:“前辈有何见教,但请明示。”
上宫相道:“老夫觉得卓老弟、慕容姑娘二位不妨把这颗‘降龙珠’带上,再回幻住庵去一趟问问老师太,她是否知道白眉老和尚的来历,岂不胜过毫无目标的长途跋涉么?”
卓玉祥惘然道:
“前辈说的极是。”
上官相道:“老夫昔年深受令尊大恩,一直无以为报,老夫本意,原想屈留卓老弟在寒庄暂住几天,等老夫摸清楚他们找寻卓老弟究竟有何目的?再作计较。”
说到这里,口气微顿,又道:
“但方才卜元庆传下龙头的‘竹令符’来,要老夫协助查寻卓老弟的下落,可以想见,龙头索你甚急。据老夫所知,龙头虽有多年不出江湖,但他传出令来,决不会中途罢休,卓老弟留在寒庄之中,就随时有被发现的可能。因此老夫想以奉到‘竹令符’,出动寒庄人手,展开寻查老弟下落为名,由老夫亲自送二位出去。”
卓玉祥听他口气,好家他们“龙头”存着十分忌惮一般,自己原无要他相助之意,这就起身道:“不劳前辈相送,晚辈二人,自己会走。只是要向前辈赐借‘降龙珠’一用了。”
说完,伸手把两颗念珠,分别包好,收入怀中。
上官相道:“卓老弟幸勿误会,老夫在江湖上闯了数十年,也不会是什么怕事的人,老夫要是怕事,也不会要依依去把卓老弟引来了,只是目前有几拨人都在四处找寻老弟下落,他们有何企图?在恩仇未明之前,不宜冲动。”
他看了卓玉祥一眼,接道:
“尤其龙头为了找寻老弟,已经传下了‘竹令符’,此老在江湖上辈份极尊,昔年败在他手下的人,不在少数,他要卜元庆向老夫传达,自然也会向其他的人传达。而且听卜元庆临去时的口气,似乎对老夫都有了怀疑,也许庄外就留有他的眼线,自然须由老夫亲送二位出去才不致被他们看出破绽来。”
慕容贞眼看上官相说话之时,神色十分诚恳,在旁道:
“上官前辈说的极是,既然有几拨人都在找你,不论他们是敌是友,总是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里,在没有清楚他们来意之前,还是不让他们知道你的行踪比较好。”
上官相道:“事不迟疑,依依你去改扮一下,再取两套庄丁的服装来,另外要他们挑八个人在外面伺候。”
方依依答应一声,返身走出。
上官相伸着手从衣袋中,取出二张人皮面具来,递铪了卓玉祥、慕容贞二人,一面说道:
“卓老弟二位请把面具戴上,就不怕有人认出本来面目来了。”
卓玉祥、慕容贞依言戴上了面具;
不多一回,只见方依依换了一身劲装走入,手中捧着两套灰衣,口中说道:
“乾爹,都准备好了。”
上官相朝卓玉祥一指,说道:
“你把这两套衣衫交给卓老弟二位换了。”
一面朝卓玉祥道:“为了不使外人知道卓老弟身份,咱们出发之时,老弟二位,都得暂时委屈扮作庄丁,可随我身后伺候。”
卓玉祥虽然心中颇不以为然,但依然和慕容贞两人,一起把灰衣劲装,穿在自己的衣衫外面。
上官相道:“依依,你和卜元庆动过手,也得戴上面具才行。”
方依依嫣然一笑道:
“女儿早就准备好了。”说罢,果然从身连革囊中取出一张面具,覆到脸上。
上官相回顾了三人一眼,看看已无破绽,这才点头道:
“好了,大家随我出去。”说罢,当先掀帘走出。
卓玉祥、慕容贞、方依依随着他身后,走出密室。
上官相举手在壁间轻轻一按,立时裂开了一道门户,大家举步走出,门户便自动闭起来。
原来已在上官相书房之中。
上官相回头朝卓玉祥、慕容贞二人叮嘱道:
“出了书房,二位就跟在老夫身后而行。”
卓玉祥点头道:“晚辈省得。”
上官相朝方依依摆了摆了,方依依立即走在前面。
上宫相履声橐橐,缓步跨出书房,他是一庄之主,自然有他的身份。
卓玉祥、慕容贞紧随他身后而行。穿行长廊,转到前厅。
但见前阶下,一排站着八名跨单刀的灰衣劲装大汉子。此时看到庄主走出,一齐躬身为礼。上官相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当先朝外行去。八名劲装汉子不待吩咐,跟在四人身后走出!
出了紫气山庄,但见四外夜如墨,远山空寂,差不多已是三更光景!
上官相青袍飘忽,脚下渐渐加快。他身后的人,也跟着他展开脚程。卓玉祥、慕容贞、方依依三人还能保持原来的步法。八个灰衣劲装汉子已是要提气奔行,才能跟得上了。
这样足足奔行了半个时辰,前面山麓间,正好有一片黑的松林。
上官相忽然足下一停,伸手指指松林,说道:
“咱们就在林前稍事休息再走吧!”
一面却低声音朝卓玉祥道:“此地离西天目香炉峰,不过十来里路了,咱们到了林下,老弟和慕容姑娘可趁机进入林中,去敝庄衣衫,放置树下,老夫只能送到这里为止,恕不远送了,卓老弟最好能在幻住庵耽上一二,等老夫一有确实消息,自会要依依前去和你;联络。”
卓玉祥道:“多谢前辈。”说话之时,已经走近山麓前一片。
上官相低低的道:
“你们去吧!”
卓玉祥、慕容贞一下闪身入林,匆匆下外面的灰色劲装。
方依依已经悄悄跟了进来,低声道:
“慕容姐姐,你认识路吧?”
慕容贞点点头道:“这里我认识。”
方依依道:“那就快些走吧,我义父说,这一路行来,不见一点动静,并不表示他们放弃追踪,因此要我进来,告诉卓相公,二位一路须多加小心。”
卓玉祥道:“就请姑娘代为向令义父致谢,在下告辞了。”
慕容贞低低的道:
“卓大哥朝这里来。”
两条人影朝树林中闪去。方依依目送两人远去,才把两套灰色劲装卷成一包,提在手中,返身出来。
再说慕容贞、卓玉祥一前一后,穿过一片松林,已经到了山。
这一带的地形,慕容贞自然极。
两人走的是登山捷径,十来里路,不消顿饭工夫,就赶到了幻住庵前。
卓玉祥道:“贞儿,还是你去敲门吧!”
慕容贞道:“不用敲了,雷姑婆已经睡了,我们从墙上进去吧!”
卓玉祥道:“这个只怕不好吧?”
慕容贞道:“不要紧,你随我来。”
说完,双足一点,人如飞燕,一下越过墙头,朝里落去。
卓玉祥看她这么说了,只得跟着越墙而入。
慕容贞举手从脸上揭下面具,理理鬓发,嫣然笑道:
“你在这里等一等,我进去禀明师父,再来叫你。”
卓玉祥也从脸上取下了面具,点头道:“好。”
慕容贞回头瞧了他一眼,才急步朝后进奔去。
小庭深夜,自然一片清静!
卓玉祥负手站在阶下,等了一阵,慕容贞还没出来,他只好耐必等着。那知左等右等,一直不见慕容贞出来。
卓玉样等的已经大是不耐,但幻住庵清音师太脾气怪僻,是出了名的。
试想她既要徒弟和自己同行,又不准自己和卓玉祥在路上说话,即此一点,可见她是如何一个古怪的人了。慕容贞没有出来招呼,他自然不敢进去。
这样又足足过了一刻工夫之久,卓玉祥渐渐有些按捺不住,心想:
“你就是不愿见我,也总该要慕容贞出来说一句,难道我还会赖在你庵里,求你庇护不成?”心念一动,忍不住举步朝后进走去。
他心中虽然感到十分气愤,但因清音师太究是前辈高人,他还是不敢冒昧,缓步走去,神色之间,仍在十分恭谨。
穿过佛殿,就是后进。一片花圃,三间舍,却不见一点灯火!黯淡的星月,愈显得夜离,沉寂如死!
卓玉祥走是走进来了,但想到清音师太难出名,她没叫自己进来,自己却闯了进来,会不会触怒了她?就算触怒了她,自己也未必怕事,但贞儿是她徒儿,岂不给贞儿多添麻烦?
他想到贞儿,脚下不觉停了下来,凝目望去之际,佛堂里既没点灯,也听不到一点人声。
贞儿已经进去了一回,她纵然不愿见自己,也总该有一句回话。
卓玉祥轻咳一声,欠欠身道:“华山门下卓玉祥求见老师太。”
这回里面终于有声音了!
那是有人重重的“哼”了一声,接着低沉的道:
“进来。”
卓玉祥恭敬的应了个“是”急步穿过花径,跨进佛堂。
佛堂垦没有燃灯,自然甚是黝黑。
卓玉祥凝足目力,才依稀看清楚蒲园上坐着一个缁衣老尼。
慕容贞并不在屋中,那一定是固执的老师太不准她和自己见面了。
慕容贞看到她,老远就恭敬的躬身行了一礼,说道:
“晚辈见过老师太。”
清音师太沉声道:
“你过来。”
清音师太,卓玉祥只见过一次,她声音之冷厉,口气之峻峭,听的使人会从脊背里直冒凉气!一个刚腹孤傲的人,说话决不会低沉,但这缁衣老尼只是话声低沉,却并不冷。
卓玉祥心头突然一动,忖道:
“这人莫非不是清音师太?”
屋里实在太暗了,暗的无法看清对方面貌。
卓玉祥心头起了怀疑,脚下自然站停下来,只是躬躬身道:
“晚辈是和慕容姑娘一起回来,详细情形,慕容姑娘想已跟老师父禀报过了?”
清音师太沉“唔”了一声。
卓玉祥又道:“晚辈深夜赶来,想请老师太指点。”
“唔。”清音师太依然低沉的道:
“你过来。”说话的简短,但口气依然不够冷。
卓玉祥这回听出来了!不!他已可确定眼前的缁衣老尼;决非清音师太。但他不懂,清音师太不肯和自己见面,何以要别人假冒她?这当然不是事先安排的。清音师太不会知道自己和慕容贞两人,会深夜赶回庵来。
哦!自己听慕容贞说过,幻住庵除了她师徒和雷姑婆,没有第四个人!那么这人会是谁呢?
就在他心念转动,趔趄不前之际,清音师太突然沉喝一声:
“小子,我说的话,你没听见么?”
这一声沉喝,声音尖脆,当然更不像是清音师太的口气了!
就在她喝声甫起,盘膝坐在蒲团上的人,突然一跃而起,扬手撒出一蓬黄烟。
卓玉祥发现这缁衣老尼不是清音师太,早已有了戒心,她这一突然跃起,他早就迅快的向旁闪出。他闪出之际,他身边忽然起了一阵轻风,居然把黄烟一下吹散了!
卓玉祥自然并不知道,他向旁闪出,立即大声喝道:
“你不是老师太,你是什么人?”
缁衣老尼沉喝道:
“好小子,你管我是谁?”双手箕张,朝卓玉祥扑来。
卓玉祥不愿在幻住庵和人动手,急急往门口退去。
就在此时,一柄森寒的长剑,突然无声无息,闪电般从门帘外穿出,直刺卓玉祥后心窝。
这一剑来的好快,好毒!闪着寒芒的剑尖,自然一下就接触到卓玉祥背后的衣衫。
衣衫当然挡不住锋利的剑尖,卓玉祥此时纵然及时警觉,也已经没有容他闪避的机会了!
这真是千钧一发!但就在此时,突听“叮”的一听轻响,刺来的长剑,忽然齐中折断!
卓玉样的反应,自然极快,他在长剑折断的一刹那间,回身拍出一掌,把挂在门上的一幅棉帘,往外震飞出去,人也跟着冲出佛堂。
佛堂外面,正是一片小花圃。此时在月光黯淡之下,一正有几个幢幢人影,各占一方,静静的站在那里。
一共四个人,面对佛堂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紫脸虬髯,貌相威武。
左边一个中等身材,穿着一身白衣,手摇摺扇,脸色白中带青。右边是一个瘦高个子,短眉、尖鼻、一张脸狭长得有如一段木头,穿了一件长衫,整个人就像竹竿一般,还有一个就是方才刺出一剑,剑身忽然中折,匆匆倒跃出去的那人。这人不过四十来岁,白面无须,身上穿一件锦袍,修饰整洁,只是有些油头粉脸的模样!
卓玉祥退出佛堂,佛堂中的缁衣老尼也跟着追了出来。
她迅快下了身上宽大缁衣,伸手拢拢披肩黑发,尖声道:
“为了你这小子,害得奴家坐在蒲团上,乾耗了半个多时辰,你还逃得了么?”
她这一下缁衣,就出一身翠绿紧身衣绔,曲线玲珑,好一个苗条的身材!
这女人说也有三十开外。但依然眉目如画,说起话来,眼波转,哆声哆气,风人骨。
当真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套一句孔老夫子的话,那就是:“不知老之将至云耳!”
卓玉祥愤然道:
“在下和诸位素不相识,无怨无仇,诸位一路跟踪,究是为了什么?”
紫脸虬髯老者洪笑一声道:
“小兄弟可是姓卓么?”
卓玉祥道:“在下正是卓玉祥。”
左边白衣文士道:“你是君子剑卓大侠的公子?”
卓玉祥道:“不错,朋友说的正是先父。”
右边瘦高个子道:“这不就结了?”
卓玉祥道:“先父和诸位有仇?”
紫脸虬髯老者道:“没有。”
卓玉祥大声道:
“有怨?”
紫脸虬髯老者道:“也没有。”
卓玉祥心头不有气,冷冷道:“那么诸位究竟要做什么?”
翠衣妇人咯的笑道:
“你用不着多问,只要乖乖的跟我们走就是了!”
卓玉祥剑眉挑动,冷声道:
“在下凭什么要跟你们走?”
翠衣妇人风情万千的瞟着院中几人,娇声道:
“就凭我们这几个,还不够么?”
卓玉祥道:“恕在下眼拙,不知诸位如何称呼?”
翠衣妇人道:“你下山的时候,师父有没有告诉过你,江湖上八大使者之名?”
“八大使者”卓玉祥曾听东煞上官相说过。
此时听翠衣妇人说出“八大使者”之名,心中不觉一动,暗道:
“他们敢情也是奉了那个叫‘龙头’的人之命,追踪自己来的了。”
心念闪电一动,冷冷笑道:
“在下没有听说过。”
翠衣妇人咯的笑道:
“果然是个初出茅庐的雏儿,连咱们八大使者都没听说过,告诉你,这是我们老大紫面阎罗盖世豪。”她指了指紫脸虬髯老者,然后又逐个的指着:
“左边白衣汉子是白衣秀才文成章,右边瘦高个子是神行太保王不留行,手中执着半截断剑的锦袍汉子是花花太岁花见笑。”最后才伸出一玉管般的纤指,指着她鼓腾腾的口,嗲声道:
“奴家人称消魂妃子苏飞娘的便是。”
只要听她报出来的名号,便可知道他们没有一个是正派中人。
“八大使者”只是他们自己脸上贴金的称呼,江湖上却叫他们八大凶人。
卓玉祥冷傲的点点头道:“在下知道了。”
消魂妃子苏飞娘咯咯笑道:
“你知道就好,那就可以跟我们走了。”
卓玉祥道:“在下自然要会会你们‘龙头’,但不是今天。”
消魂妃子惊奇的道:
“你知道我们龙头?”
卓玉祥冷哂道:“在下自然知道,你们是奉‘龙头’差遣,来找我的。”
紫面阎罗盖世豪洪声道:
“小哥既知道咱们‘龙头’之名,当知‘龙头’传下来的谕令,无人能够违抗,小哥今晚非随咱们走不可。”
卓玉祥道:“在下说过迟早要去会会你们龙头,自然非去不可,但今晚我还有事,诸位岂能相强?”
白衣秀才文成章摇着摺扇,阴沉一笑道:
“今晚之事,只怕由不得小哥。”
卓玉祥冷哼道:“也未必由得了诸位。”
花花太岁花见笑把断剑朝地上一掷,怪笑道:
“好小于,你真够狂的了,方才花太爷只是不小心,被你震断长剑,你以为‘八大使者’都是豆腐做的?来,来,多言无益,让花太爷先掂掂你有多少斤两?敢在八大使者面前,这般倔法?”
卓玉祥心知今晚之局,已非动手不可。只是他心中暗暗奇怪,幻住庵是清音师太修真之所,她立有规矩,凡是江湖上人,不准进人幻住庵半里之内。
今晚,这些人居然闯入庭中后院,而且那个自称消魂妃子的还穿上缁衣,假扮清音师太。
这些人敢在幻住庵如此胆大妄为,莫非清音师太不在底中!
他想到清音师太可能离庵外出,不想到了先自己进来的慕容贞!贞儿莫非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不成?一念及此,不觉剑眉微轩,朗声道:
“阁下划下道来,在下自当奉陪,只是在下先请教一事。”
花见笑道:
“你要问什么?”
卓玉样道:“清音师太门下慕容姑娘,你们把她怎样了?”
消魂妃子“噫”了一声,道:“她是你什么人?你这样惦记着她?”
卓玉祥脸上微微一红,说道:
“在下和慕姑娘同来,如今不见她的人,自然要问了。”
花见笑大笑道:
“阁下不用耽心,只要胜得花太爷,我保证不伤那小姑娘一毫发。”
卓玉祥朗的道:
“好,阁下要如何动手,在下无不奉陪。”
花见笑大笑道:
“花太爷就先伸量伸量你的拳掌功夫!”随着话声,双手扬处,便已摆开了门户!那是两手握拳,食中二指勾曲似钩,显示他擅指上功夫。
卓玉祥自然不敢怠慢,身形斜退半步,左手化掌,右手捏的是剑诀。他父亲君子剑卓立方,一生练剑,家传武学,自然以剑为主,华山派更是四大剑派之一,以剑术驰誉武林。
因此两家的拳掌功夫,可以说全是从剑招中变化演绎而来。他右手捏的剑诀,正是他的看家本领,以指代剑。
花见笑成名多年,自然一看即知,口中轻喝一声:“小子,你小心了。”右肩一抬,左手二指虚空点出。
这是一记虚招,遥领对方眼神。身形一晃之间,已如穿花蝴蝶,倏地朝左欺进,左手勾曲两指,闪电般朝卓玉祥左胁点到。
此人出手之快,心思之毒,和方才那一剑有异曲同功之妙。
卓玉祥沉喝一声:“来得好。”左手五指上扬,隔中带切,疾划对方左腕脉门。
花见笑左腕一缩,卓玉祥上身跟着右旋,右手剑诀,直劈花见笑前。
花见笑右手勾曲的二指,飞快朝卓玉祥“臂儒”、“曲池”
二扣去。
这二招,卓玉祥使的是剑招中的“刘备劈石”指风飘然,去势凌厉。
花见笑使的是擒拿法中的“探分经”同样是一记力搏的招术。
这下如果各不相让,花见笑前,就卖给了卓玉祥,卓玉祥一条右臂,也同样卖给了花见笑。
除非花见笑练成“金钟罩”“铁布衫”一类横练功夫,可以硬挨对方一记。也除非卓玉祥生得条铁臂膀,不惧对方分筋制的擒拿手法。否则谁也不愿在动手之初,就硬拼硬搏。
花见笑外号花花太岁,当真是从花丛中打滚出来的人,身法轻灵,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左肩一偏,翩然向左闪了出去。
卓玉祥直劈的这一记“刘备劈石”自然也落了空!
两人身形,一错而过。但就在此时,花花太岁花见笑向左闪开出去的人,忽然闷哼一声,仰天就倒。
这一下,直看得紫面阎罗盖世豪等,莫不耸然变!
花花太岁花见笑在“八大使者”之中,虽然名列第五,但他至少成名多年,一身武功,有他独到之处,并不见得低于其他七人。
他和卓玉祥动手,居然在第二招上,就被对方击败,而且双方明明已经错开,在场之人根本连卓玉祥如何伤了花见笑,都没看得清楚!
就是卓玉祥也同样感到惊奇不止!方才花见笑说自己震断他长剑,当时老实说自己几乎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没有,那有震断他长剑之能?
这回,自己劈出的指风,他明明已经闪开,根本没有击中什么地方,但他却居然仰跌出去,白衣秀才文成章闪身掠到花见笑身边蹲下身去,伸手连拍了他几处大。
他以一柄摺扇,纵横江湖,原是打名家,但他连拍带推,推拿了一阵,花见笑闭过气去的人,依然双目紧闭,一动不动,那想解得开道?
紫面阎罗脸色阴沉,问道:
“文老三,他伤在那里?”
文成章皱皱眉道:“奇怪,花老五只是闭过气去,兄弟居然会解不开他的道。”
紫面阎罗沉声道:
“不死就好,解不开道,暂时且由他去。”
他们说话之时,那个瘦得像青竹竿的神行太保王不留行已经一步欺到了卓玉祥面前,厉笑道:
“小子,接招。”
他根本不容卓玉祥开口,挥手就是一掌,直击过来。
卓玉祥根本没有解释的机会,他也无法解释他没有伤人,只是身形轻挪,让开了对方的掌势,气愤的道:
“你们讲不讲理?”
王不留行一掌击空,另一掌又是接着劈击过来,口中大声喝道:
“和你这小子,还有什么理好讲的!”
卓玉祥又闪身避开,怒声道:
“阁下这般相,难道在下怕了你不成?”
王不留行道:“你不怕最好。”又是一掌面劈来。
那知他掌势堪堪劈出,忽然觉得脚上被人绊了一下,一个人再也站立不住,上身往前一冲,摔了出去。
神行太保一身轻功,却也了得,摔下去的人,翻了一个筋斗,就一跃而起!
他那长得像一段木头的脸上,双目炯炯发光,盯住着卓玉祥,厉笑道:
“很好!小子!”
“唰”的一声,从身边出一柄长缅刀,随手一抖,喝道:
“小子,你亮剑!”
口中喝着要卓玉祥亮剑,人却欺身直上,没让卓玉祥有拔剑的机会,振腕划起一片刀风,直攻过来。他这柄狭长缅刀,足有三尺六七寸长短,随手一挥,就有一道银虹,寒光如雪,闪电卷来。
卓玉祥不敢轻敌,一气,往后疾退三步,右手抬处,迅快的掣剑在手。
王不留行果然不愧神行太保之名,口中大笑一声,竹竿般的身形,一晃而至,手中狭长缅刀,陡然卷出一片刀花,刀光错落,分袭卓玉祥几处要害。
卓玉祥看他着着进,心头大是怒恼,大喝一声,剑光乍展,剑使“拨反正”朝前封出。但听一阵“铮”“铮”
金铁鸣,把王不留行的一片刀光,悉数封开。
这一招,他凝足了腕力发出,对方攻来的刀招,虽被自己据诸门外,但一条右臂,却也震得隐隐发麻!手腕被震得发麻的,当然不止是卓玉祥。王不留行被他一记“拨反正”封开刀招,手腕同样感到一阵酸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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