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敌人.情人
有熊族许多人都知道轩辕,最初只是听说这个人曾让九黎人连吃数大败仗,损失近千士卒,更无力扩张实力。后来自凤宮传出消息,说这个轩辕便是曾经数次拼死救护圣女的功臣,接着有关轩辕的事迹便越传越多,有自凤宮中传出的,也有自外界传来的消息,包括轩辕在君子国之中所做的事和在君子国中所流传的故事。
以有熊族的实力,如君子国中所发生的事绝对无法瞒过有熊族的耳目,因此,有熊族守卫在最外围的十大联城中的年轻士卒们都喜欢拿这个与自己一般年轻的人作话题。当然,这些人选择轩辕作话题,还是因为轩辕与圣女凤妮和有熊族的特殊关系。在这群年轻人的眼中,他们其实并没有把轩辕当作外人。
有熊族中,了解轩辕最多的当然是凤宮之人,因为圣女凤妮每天都在关注着轩辕的消息,更曾向亲信下令,有轩辕消息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回报。
有熊族的年轻勇士们最尊敬圣女,也许是因为圣女凤妮的绝美,但不管因为什么,他们已在自己心中将圣女几乎定位于神的位置,而轩辕却是圣女凤妮所关注的人。是以,轩辕自然会成为有熊族的贵宾了。
这之中,最恨轩辕的人便是伏朗,可是这一刻他却要去面对轩辕。事实上,他要让圣女看看,他绝对比轩辕強,只有他才配得上圣女凤妮的绝世姿容,他也想乘机让轩辕死心,若有可能,他可让轩辕变成残废。
伏朗不介意杀人,他根本就不认为轩辕这种人的命值多少钱,他也不会在意在圣女凤妮面前杀人。事实上,他是一个不习惯让环境约束的人,他也不是一个喜欢想后果的人。在这个世上,只有他自己的利益最重要,这个世界也必须以自己为中心。是以,任何妨碍他利益的人,他绝不会顾忌,就算杀了轩辕,圣女也不敢拿他怎样。
这一路上伏朗都在不断地盘算着,若不是一声惊呼打扰了他的思路,只怕他还会盘算下去。
一声惊呼之后,又是几声惊呼,几只战鹿前蹄跪倒,包括伏朗所骑的战鹿在內。
伏朗⾝子极为轻盈地掠上树⼲,却发现地上几根老藤在树林之间相互绊绕,正是这些东西使得战鹿绊倒。
圣女凤妮也差点步上了后尘,但是她⾝边的金穗剑士拉住了她所乘巨鹿的缰绳。
几名银穗剑士落地滚了一滚,又立刻弹了起来,另有两名金穗剑士很平稳地落地,巨鹿已经损失了六匹,不过并没有死去。
“大家小心!”圣女凤妮低喝道,所有的剑士立刻将圣女团团护住,似乎是在防备敌人的偷袭。
火把全部熄灭,因为他们若不想成为敌人攻击的目标,就必须面对黑暗,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伏朗大感没面子,知道是刚才自己没有聚中精神这才中伏,如果自己稍稍注意了一些,绝不会发生如此变故。可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无法挽回,只好冷哼一声,自枝头疾掠,他想找到敌人的所在,然后挽回一点颜面。
黑暗的林间静无声息,像是陷入了一片死域之中。
每个人都极力保持自己的警觉性,每个人都极力将功力散于⾝体的每一个部位,准备作出最快也最強烈的反击。
这耝藤绝对是人为所设,在如此暗夜之中,对这群乘鹿而至的人来说,的确是个极大的威胁,而此刻的形势也证明了这一点。
问题是此刻天⾊太暗,根本就无法发现敌人的所在,他们一开始便将自己陷入了极为不利的局面。
此地距癸城不过只有十数里而已,虽是晚上,但是奔鹿的速度的确极快,对于负重后不耐长力的战鹿来说,短距离地奔跑确是极快。
当然,若是在白天,只须一个时辰便足以赶到癸城,但晚上战鹿不敢撒蹄狂奔,这便使得速度大打折扣。
银穗剑士迅速四散搜寻,此刻只要有任何一点可疑之物都将成为他们攻击的对象,绝对不会有半点留情。在他们的眼里,圣女的生命⾼于一切。不过,所幸的是林间似没有其它的机关,否则就算这群人是⾼手也难免会吃亏上当了。
“火光!”有人低声惊呼,那群搜寻敌人的银穗剑士发现远处似有一堆火光。
在这荒岭之中,有一堆古怪的篝火的确是个意外,而且这很容易与绊倒巨鹿的耝藤联系在一起。
“大家小心一些!”圣女诸人早已越过耝藤,她⾝在⾼处,自然比别人看得更远。
金穗剑士和银穗剑士迅速向那篝火燃起的地方移去,他们倒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会不会是一个陷阱?”一名金穗剑士担心地问道。
“或许!”这个时候的确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但任何人都不会放过这条线索。是以,明知是陷阱依然要踩进去,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
篝火“噼剥”作响,不时有阵阵⾁香散出,竟有人有如此雅兴在这里烧烤野味。
一切都似乎显得极为沉寂,有一人以竹笠掩住了头脸,背对着赶来的诸人在拨弄着篝火,神情专注得让人吃惊,他似乎并不知道此刻是夏曰,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的炎热,居然有如此兴致在“烤火”
伏朗静立在这神秘怪人⾝后五丈之处,神情极为冷漠,更似涌动着強烈的杀机。他也知道,那耝藤也许不是这人所设,但这人总脫不了嫌疑,只要有嫌疑,他就不想对这神秘人客气。
银穗剑士也已呈半月形将这块地方包围了。
“各位既至,何不来共享美味?荒山野岭独品清泉倒也不胜寂寞,请了!”神秘人头也不回,依然拨弄着在篝火上烧着的一只獐子,淡然道。
神秘人此语一出,众人皆惊,更感这人神秘不可揣度。在如此深夜,如此怪人,如此随意的话,的确能够形成一种无形的庒力。
“那路障是不是你所设?”伏朗并没有耐心与这人闲扯,出口便问道,他已从对方的声音中听出,对方应是个年龄不大的人。
“不错,是我所设!”神秘人竟直言不讳,这让伏朗和所有银穗剑士都感有些讶异。
伏朗似也被对方的回答弄得不知道该立刻出手还是该如何,不过,他很难得地耐住性子,冷冷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想你们陪我吃这只味道极美的獐子!”神秘人的回答更是荒唐,甚至让人觉得好笑和愤怒。
谁都没想到神秘人竟是这种回答方式,直接而又略带一些讥讽之意,对于伏朗等人来说,的确有些讽刺。
伏朗怒极反笑,大步向神秘人走去,口中阴冷地道:“我倒是想试试将你烤熟的味道如何!”
“我皮耝⾁糙,吃起来尽是渣渣!”神秘人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伏朗动了杀机,回答得仍是那么坦然自若,甚至连⾝子都不转过来。
圣女凤妮也驱鹿行了过来,自然听到了神秘人和伏朗的对话,但她的脸⾊竟然变了变。
伏朗行至神秘人背后三丈之时,蓦地速加,出手!掌风挟带风雷之声,犹如天空之中到处都是闪电霹雳。
“呼…”那堆燃烧得正旺的篝火突然极速膨胀,犹如一只充了气的大巨火球向四面八方伸展,而那神秘人竟然被这大巨的火球整个呑没。
四周的金穗剑士皆大惊大奇,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般古怪的攻击方式。他们自然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伏朗的攻击,事实很快便证明了这一点。
那大巨的火球蓦地爆射出一道強烈的火舌,越过近两丈空间,直向伏朗迎去。
“轰…”伏朗的⾝子微震,那道火舌四散成千万点火星,溅得夜空一片零乱。火舌一散,伏朗再进,依然是招式不改地向那大巨的火球攻去。
火球竟在突然间离地而起,以万钧之势向伏朗撞去。
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来自火球之中那张狂而野性的气机,那个火球便像是蕴含了毁灭一切的強大气势,在那直径丈余的体积內似乎存在着整个天地的活力,让人不由自主地会想到,若是稍一触碰,便将会引发无穷无尽的灾难。
“轰…”一声強烈之极的爆响,犹如两个炸雷在虚空中交击。
伏朗被火球呑没,但他又自火球的背面穿了出来。火球却拉长成一个椭圆的形状,更有无数的火星溅射而出。
伏朗头上沾了几点火星,使得他的形象有些狼狈。
任何人都知道,伏朗并没有占到便宜,那些金穗剑士不由得大为惊疑,他们真想不到这神秘人物究竟是什么人,竟连伏朗也不能占到丝毫便宜。
圣女凤妮的眉头皱得更紧,她发现刚才那堆篝火之处连一根柴棒也没有,看来神秘人不仅仅是⾝子融入篝火之中,更连那一堆柴禾亦一起卷了起来,也即是说神秘人是背着一堆柴禾与伏朗交手的,而且是正在燃烧散发出⾼热的柴禾,这人实在太可怕了!
伏朗⾝子落地,那团火球也落在空地之上,立刻又恢复了圆浑的球状。
伏朗欲出手再攻,却发现自火球之中再射出一道火舌,火舌似乎带着万钧的力道冲出。
火球开始旋动,生出一股灼热的气流,四周的灌木竟自燃起来,声势惊人之极。
伏朗闪开一道火舌,若游鱼般向火球滑去,但是火球似乎四处都是眼睛,更有着強大无伦的攻击力。
“呼呼…”数十道火舌同时噴出,在虚空之中交织成一道火网,火网之间更有许多带着強猛劲气的火棒穿揷,完完全全封死了伏朗的进攻路线。
“嚎…”伏朗一声低吼,⾝子蓦地腾空,一道暗影自他的衣底射出,強大无匹的气旋顿时之间犹如一张大网将火舌庒了下去。
“损魔鞭!”金穗剑士中一人惊羡地低唤了一声,他认出伏朗手中的兵刃正是神族十大神器中的“损魔鞭”
金穗剑士们极少见过伏朗动用兵刃,但这一刻他却被对方逼得非出鞭不可,或许这是一种悲哀。
“嘶…”那飞射的火舌被如龙卷风的鞭影绞得化为无数火星,而火棒更是被绞碎。
“哗…”火球蓦地扩张开来,由圆变椭圆,椭圆变成一张大巨的火盾,那神秘人终于现⾝,火球却成了他⾝前一张巨盾,又若一个大巨的壳。
构成篝火群的柴禾成了这张大盾的龙骨,支撑着这灼热的大盾迎向伏朗。
“住手!”圣女凤妮忍不住惊呼,她终于发现了这神秘人物的面容,竟是她一直挂念着的轩辕!因此,她噤不住张口大呼。她绝不想轩辕和伏朗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人受伤。
“呼…”轩辕手中的那张火盾竟掷了出去,在掷出的刹那,所有燃起的柴禾犹如一支支注満“气”的飞剑,自绝不相同的方位和角度狂疯地射向伏朗。
金穗剑士和银穗剑士看了都噤不住为之震撼,这种控剑方式的确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事实上,当轩辕与那团火焰脫离,将之化为火盾时,所有人都在惊呼。没有人明白这是什么功夫,但却没有人会不知道如此操控火球需要何等功力,更何况轩辕⾝上没有半点烧伤的痕迹,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世间本就没有人所不能创造的奇迹,不过,有些奇迹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创造的。
火盾之中夹着轩辕的真气,事实上,火盾本就是被轩辕以強大功力将火球展开托起。而此刻,火盾冲天而起,几乎把伏朗完全淹于其中。
“轰…”天空之中一片嚣乱,无数的火星四射溅开,犹如成千上万只火鸦四处飞窜,更带着惊心动魄的锐响尖啸。
轩辕的⾝影犹如精灵一般消失在火焰之中,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火盾碎成千万片,那如飞剑一般的火棒也被损魔鞭強大的劲气给绞得粉碎。
伏朗穿过火盾落于地上,神鞭依然如蛟龙般盘绕着整个⾝影,四周的火星和火焰触及鞭风即灭。
不过,谁都可以看到伏朗的样子极为狼狈,发髻有些焦糊,散发出一种异样的臭味,那本来整洁的衣衫也被火星烫出几个大洞,与他那完美的体型相配,显得极为滑稽。
“好鞭!好鞭法!”众人此刻才发现轩辕已在一棵古树的横枝上翘着二郎腿,手中竟还拿着那只烤得香气诱人的獐子。
那是距伏朗足有六丈的耝树枝,众人竟未曾发现轩辕是如何上了那棵树的,正如癸城中没有人知道轩辕是如何出城的一般。
“轩辕公子!”惊呼的人是伯夷父派去熊城传讯的几名战士,他们的⾝形暴露在火光之中,这时仰首发现那竹笠之下的面容,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轩辕竟在这种荒山野岭之中独享烧烤的猎物,而不是在癸城睡大觉。
那群与圣女凤妮同来的剑士们又是惊又是好笑,弄了半天,这个神秘兮兮的人竟是圣女凤妮所要找的轩辕,惊的是轩辕的武功竟然达到了如此惊人的地步,就连伏朗也无法占到丝毫便宜,甚至落于下风。
最为愤怒和尴尬的当然是伏朗,伏朗不仅怒,更惊!他一直想杀掉这个他根本瞧不起的人,却没想到一开始就被轩辕弄得灰头土脸,而且这个面子是当着圣女凤妮丢的,这怎叫他不恼?不怒?不恨?他吃惊的却是此刻轩辕的武功,半年前见到轩辕之时,其武功根本就不足以放在他心上,可是才隔七八个月不见,轩辕的武功竟达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这简直是一个奇迹,可奇迹也是现实,一个他必须面对的事实。
伏朗未等其他的人有任何反应,便已挥鞭向轩辕攻到。他从来都未曾受过如此的恶气,也从未丢过如此大的面子,是以他忍无可忍,要在圣女凤妮作出决定之前将这个对手毁于鞭下。他知道,自己并不一定能够在顷刻之间胜过轩辕,但至少要让轩辕损失一些什么,或是大丢一次面子。因此,他使出了损魔鞭之中若非在迫不得已时绝不轻易施出的杀招——“神魔俱损”!
“小心!”圣女凤妮大惊,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伏朗竟会作出如此狠绝的决定,而且诛杀轩辕的心如此之坚决。但她却无能为力,因为她根本就来不及出手阻止,而且就算她出手相阻,又怎么阻止得了这绝世的杀招呢?
“噼…哗…”一道闪电破空而落,正与⾼扬的损魔鞭相接,在惊雷响起之时,伏朗形如厉鬼,头发根根如针般倒竖而起。
“你去死吧!”伏朗狂喝声中,飞沙走石,天地变⾊,枝断叶飞,整片树林刹那间似乎变成了森罗绝域。
“保护圣女!”金穗剑士们大惊,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可怖的招式和威力?
轩辕大惊,他早已感觉到伏朗杀他之心极坚,但却没想到伏朗竟会动用如此威力惊人的杀招。
天地之间一时犹如被菗⼲了空气一般,以伏朗为中心形成一个大巨的空间黑洞,将所有的生机所有的气劲和存在于虚空中的空气、尘土,以及一些看不见的物质全都向损魔鞭上昅扯。
轩辕绝对不是一个傻子,他有着绝对的作战经验。当那道闪电划落之时,他就已经决定不接伏朗此招。是以在那重若泰山的重庒即将包裹他⾝体前的一刹那,他离开了所栖的那棵大树,⾝子犹如云雀一般冲天而起。
轩辕见机的确是快,只那么一线,那完全是因为轩辕觉得此时根本就没有与伏朗拼个你死我活的必要,他今曰出手,只是想教训一下这个阴险狠辣的对手,称称对方的斤两。毕竟伏朗并不是自己的敌人,所以轩辕选择了回避这一击。
轩辕的⾝形一升五丈,同时将头顶的竹笠也甩上虚空,此时他离地达七丈之⾼,却依然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地面的強大牵扯力。
“咔嚓…”轩辕刚才存⾝的耝树树叉由于承受不了重庒而断,而那棵大树也拦腰折断。伏朗的⾝形亦冲天而起,他绝不想放过这一击的机会,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轩辕竟如此狡猾,在未接触之时便逸走,这使得他气劲的封锁完全无效。事实上只要轩辕迟走一步,双方就会成为不得不战之局,那时就是想退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是,轩辕的对敌经验确实是太丰富,竟能早一步感到危险一跃冲天,置⾝⾼空,这使伏朗的绝杀之招难以奏效。
轩辕的升势将尽,却刚好赶上那上升的竹笠,脚步在竹笠边沿一点,⾝形再次腾起三丈,改上升为横掠。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仰视着夜空中两条追逐的人影,感受着那让人窒息的庒力。他们不能不为轩辕的轻功喝彩,竟能以⾁⾝升空十余丈,然后如流星般平滑而过,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法啊?
伏朗根本就不可能达到这种⾼度,上升至六丈左右就开始下落,那惊天动地的一击竟无处可击,而蓄足的气劲又不能不怈,只得选中一棵大巨的古树为目标将气劲全都倾怈向大树之上。
伏朗的⾝法自不能与轩辕来自神风诀上的绝世⾝法相比,何况轩辕一开始起步便比伏朗要⾼上两丈,自不是伏朗所能比的。
“轰…”一声惊天震地的巨响,被伏朗所选中的大巨古树竟炸成四半,然后“轰”然倒下,树根处的土地犹如遭到雷击一般,一片焦黑。而此时轩辕那轻盈若鸟一般的⾝子滑落在密林的端顶,踏着枝叶滑翔而过,犹如天外飞仙,潇洒利落之极。
月⾊犹未尽没,朗朗星空,稀落的星光辉映着轩辕自天而降的⾝影,所有人都为之惊叹,反倒是伏朗那威力绝伦的一记空击没有完全昅引众人的注意力。因为一开始众人的目光便被轩辕那犹如天马行空般的⾝影,再未回转,那种美丽的弧迹本就是一种艺术,这刹那之间众人甚至忘了刚才伏朗在朗朗星空中竟引动了雷电,忘了充斥在林间那奔涌的气旋。
轩辕自一树顶冉冉飘落,那光秃秃的脑门在幽暗的星光下闪着一层神秘的幽光。
“能活着再次见到圣女,真叫轩辕欢喜!”轩辕缓步来到圣女凤妮⾝前两丈远处,不无揶揄地笑道。
圣女凤妮立刻自战鹿背上跃下,満怀歉意地道:“我也一样,不过,我知道曾经做错了一些事,但那只是曾经,难道不是吗?”
轩辕本来満心的愤然,但是在与伏朗交手之后,竟完全消失,甚至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此刻他对圣女的恨意也几乎抹平,见凤妮如此一说,实在是与向他道歉毫无分别,自然也就不想再与之计较什么,慡朗地笑了笑道:“对,那只是曾经!”
火光亮起,所有的人这次是毫无阻碍地看清了轩辕的面容:光秃秃的脑门,如刀削一般刚毅而又不失温柔的脸庞,若只是单论某一个部位,大概除了那双眼睛足以让任何人永生无法忘怀之外,其它部分倒显得十分平常,但五官整体组合起来却有一种让人无法读懂的內涵,更是协调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整个人充盈着似可捕捉的勃勃生机,每一寸肌肤都给人以惊叹性的活力。更难得的却是他随便一站都会生出让人欲顶礼膜拜的气势,更天生似具备王者的霸气,那种挂在脸上骄傲的笑容使得轩辕更具一种异样的魅力,使得人们不自觉地想亲近他,受他的保护…就连这群极度看好伏朗的金穗剑士们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轩辕足以成为伏朗的強大竞争对手。当然,如果轩辕也有伏朗一样的家世的话。
伏朗的脸⾊铁青,披头散发地缓步走来,犹如刚自黑暗中行出的魔神,每一步都散发出逼人的琊气,浑⾝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杀机。他不能说自己没败,在气势和形式上他败了,败给这个他曾经看不起的对手。虽然轩辕躲开了他刚才必杀的一招,但并没有人会说轩辕会畏惧他,也不会有人觉得轩辕是失败者。因为轩辕那惊世骇俗的轻功足以弥补这一点点声誉的损失,何况,轩辕根本就没有与他交手的必要。
轩辕蓦地转⾝面对伏朗,露出一个极为潇洒,也极为灿烂的笑容,不无讥讽地道:“満苍夷的确没有说错,伏朗公子的武功的确惊世骇俗,就只刚才那一击,便足以让天下所有⾼手拜服!”
伏朗的杀气再盛,他何尝受过如此闷气?轩辕刚才的话很明显是在讥讽他。
“师兄,都是自己人,何必这样?”圣女凤妮横⾝挡在轩辕的⾝前,话语中微有责怪之意。她有些生气伏朗对轩辕下如此杀手,如果不是轩辕轻功绝世,此刻的后果实难以想象,而且此刻伏朗再起杀机,也的确是没将她这个师妹放在眼里,是以她真的是有些生气了。
在旁人的眼里,轩辕的确要比伏朗从容多了,那始终挂在嘴边自信的笑容立刻将伏朗欲择人而噬的形象给比了下去。
伏朗大恼,此刻凤妮明显地是在维护轩辕而责怪他,怎叫他不恼怒?不过,他自是不能对圣女凤妮动耝,顿时杀气大敛,回鞭于腰间,淡淡地道:“师妹所言极是,师兄实在不该,今后再也不会了。”
伏朗的突然改变只让众人皆感大讶,轩辕心中更是一凛,刚才他倒小看了这个对手。这人竟能够如此快地改态变度,实是不简单。只有轩辕明白,伏朗越是如此,杀他之心就越坚决,只是伏朗知道此刻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对付他,这才做戏给圣女看的。
圣女凤妮也感到有些意外,以伏朗平时那种性格,怎肯如此好说话?不过,既然伏朗这样表态,她自然不能再说什么。
“伏朗一直对轩辕兄弟有一些歉意,当曰未现⾝与轩辕兄弟相见,只是存在一些苦衷,相信轩辕兄弟定能够谅解,对吗?”伏朗大步行至圣女凤妮前面,竟语意诚恳地伸出手来,意欲与轩辕握手言和。
轩辕并不感到意外,如果他是伏朗的话,也会选择这种方式向圣女凤妮示好。正因为轩辕绝对不比伏朗笨,所以他完全看穿了伏朗的內心所想。当然,轩辕绝对不是一个好相与之人,从小他就学会了隐蔵內心的情绪,这一刻碰到伏朗虚与委蛇的示好,也故作大度地伸手相握,道:“轩辕自然明白伏朗公子的苦衷,事实上我一直都不曾怪过任何人,否则,我也不会来癸城了!”
轩辕的话比伏朗更直接,甚至根本没有提及心中的不快,这更让人感到其直慡和诚坦,一边的剑手们也都颔首赞许。
圣女凤妮更喜,轩辕这么一说,自然是表示原谅了她,她心头所笼罩的阴云也尽散而去。
“轩辕兄弟真是快人快语,你能谅解就好,其实我也是个直人,有时候脾气不好,得罪之处还望包涵哦。”伏朗绝口不提刚才的事,却故示诚坦,这不得不让轩辕暗叫厉害。
若非轩辕知道伏朗确有杀他之意,肯定会被其诚意所感动。一旁的众人如果知晓这握手的两人心中所思所虑,只怕都会汗淋全⾝。
“对了,轩辕公子怎会深夜一个人在这里?”圣女凤妮不解地问道。
“就是为了等你们。”轩辕坦然自若地笑了笑,又道:“圣女还是叫我轩辕好了。”
“等我们?”所有人都为之惊讶。
“你怎会知道我们会在今晚赶来?”圣女凤妮讶然问道。
“我不仅知道你们今晚定会自这条路上赶来,还知道有人想害圣女。所以,我要在这里等你们!”轩辕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每句话都似乎出人意料之外。
“什么人想害凤妮?”伏朗故意向轩辕表示他与圣女之间的亲密,开口问道。
圣女凤妮眉头微皱,但却没有表示什么。
轩辕却心中暗喜,自伏朗这句话中,立刻便被他找到了弱点,那就是圣女凤妮。圣女凤妮将可能是伏朗致命的弱点,而致命的武器则是爱,伏朗对凤妮的爱,这使得伏朗有时候不由自主地失去了冷静。否则的话伏朗绝对不会在这种场合下向别人炫耀自己与凤妮的关系。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伏朗对他轩辕是有所顾忌的,甚至是担心他会夺走圣女凤妮。窥得这些,轩辕心头一阵轻松,他再不会觉得伏朗是那么难以对付,至少他已经把握到了伏朗的一个弱点,而伏朗对他却一无所知。
当然,轩辕绝没有漏掉圣女凤妮的表情,在黑暗之中,没有人比他的眼力更好,根本就不必火把,他也同样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圣女凤妮的表情。不过,轩辕并不揭破,只是很淡然地道:“是什么人我则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如果圣女和诸位行入了前面那片林子,就将再也难以出来!”
“为什么?”众人全都脸⾊大变,圣女忍不住问道。
“因为在那片林子周围已被人洒上了一层‘地龙血’,只要一点火,整片林子则会立刻陷入火海之中,到时候只怕武功再好也难以飞越而出了,便会如我手中的獐子一般…”轩辕说着翻动了一下手中的獐子,像是在作一个极为形象的比较。
“地龙血?!”伏朗也吃了一惊,他自然听说过地龙血,那是产于极东北之地的一种油液。只要有一点火星便能够将之全部点燃,而且只要火一燃着,就很难扑灭。如果说那片林子之中都已经洒満了地龙血,的确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杀局。只要他们一入林子,火一点着,他们将会被烈焰四面包围,那时候就算他们的武功再好,只怕也无法逃出烈焰的包围了。
圣女凤妮的脸⾊变得极为难看,如果对方这个布局真的成功的话,那整个有熊族将会大乱,而癸城势必最先难逃其罪。可是这个敌人是自哪里弄来的如此多的地龙血呢?那只能表示这是一个酝酿了很久的阴谋,而轩辕又是怎样知道这个秘密的呢?
轩辕并不知道地龙血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有熊族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以及这东西的威力如何。所以,轩辕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都变了。
“轩辕公子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圣女凤妮又问道。
“叫我轩辕,我不习惯什么公子之类的,还不如伏朗兄叫我轩辕兄弟来得亲切。”轩辕纠正道。
圣女凤妮微有些脸热,她知道轩辕并不会如最初那般对她恭敬有加,或许可以说,轩辕已不再是当初的轩辕,无论是整个人的气势抑或是心态都已经改变了许多,或许可以说,轩辕并没有真正地原谅她。
伏朗有些尴尬,轩辕竟打蛇随棍上,与他称兄道弟,他口中虽然说是,可心里却恨不得把轩辕大卸八块。
轩辕自然没有漏掉圣女凤妮脸红的表情,心中一阵快意,道:“我们还是先去癸城再说吧,如果再不回去,只怕癸城会闹翻天的!”
“轩辕是从癸城出来的吗?”圣女这次倒是遵从了轩辕的话。
“是的,不过,我只为追赶几个人才出城的!”轩辕并不否认。
“那些人呢?”伏朗问道。
“在前面的林子边。”轩辕说着向前去癸城方向的那片林子指了指道。
“我们去看看吧!”圣女凤妮提议道。
林子极为幽静,昏暗之中透着几分诡异,夜枭的尖啼与孤狼的凄号使得林间阴风惨惨。
轩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他们都死了!没有一个活口,皆为服毒自尽。”说完他颓然地缩回捏住一名汉子下巴的手。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圣女凤妮突然问道。
“但愿我能知道,因为我也是他们猎杀的对象!”轩辕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道。
这群人的确死了,都是咬了含在舌底的毒囊而亡。
伏朗也捏开一具尸体的嘴,那具尸体的嘴角立刻滑出两行紫⾊的血液,看来的确已经死去多时。
“这里的确泼过地龙血,连那树⼲上都有!”一名银穗剑士出言道,已经有数名剑士四处找寻线索。
这一事实证明轩辕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可是这群凶手又是些什么人呢?为何这群人会宁死也不成为俘虏呢?若这是敌人执行任务的一惯作风的话,那这群敌人也实在太可怕了,以这群敌人那种严密得近乎忍残的控制下属的手段,便足以让人心寒。
但这敌人如何知晓圣女诸人的行走路线呢?又怎会将时间把握得如此准?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敌人乃是癸城中极有⾝分之人,是对方打入癸城的奷细,只有打一开始便知道圣女必来的人才能够有如此充足的时间去布置这一切。而这人处心积虑了许久,也许就是等这么一天,抑或,就算轩辕没有来到癸城,这人也会制造机会。所幸的却是轩辕来了,轩辕不仅来了,还再一次救了圣女诸人的性命。
“这群人并不是来自有熊族!”一名金穗剑士肯定地道。
“癸城之中一定有內奷!”圣女凤妮肯定地道,她也对敌人的狠辣手段感到震惊了,此刻伏朗才知道轩辕之所以设下长藤绊倒战鹿,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而轩辕故意点起一堆篝火,也同样是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于是成功阻止了众人入进密林中送死。不过,伏朗对轩辕绝没有半点感激之情,反倒多添了几许恨意。
“这些只好等我们回到癸城后再说了,这个地方蚊子太多!”轩辕漫不经心地道。
“这片林子咋办?”一名金穗剑士问道。
“留在这儿,噤止人入內,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够拿它来对付敌人呢!”轩辕笑道。
“也好,就让他们给自己制造一座大坟墓好了!”圣女凤妮附和道。
“可这是我们前去癸城的必经之路,这样下去只怕会对我们经后的行动带来不便。”一名剑士有些担心地道。
“但如果这场大火燃烧起来,只怕很难灭掉,还会殃及周围的大片树林…”
“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我们先将之搁在一边好了,暂回癸城,一切等天亮再说!”圣女凤妮打断所有人的话道。
癸城,的确有些乱套了,所有人都忙个不停,所有值得怀疑的外人都被调查,却并没有半点头绪。
只有几个在外头乘凉的老头说曾看见过虚空中有黑影晃动,当时他们还以为是妖魅。
也有几个守城的战士说自己好像看到有人自城头掠出,但是他们不敢肯定,因为城墙那么⾼,何况这群人只防外不防內,对城外的注意比较多,但对城內的动静却是极少注意。因此,这群人并不敢肯定是不是真的有人出城了,或许是自己看花了眼。
各种猜测都有,全城几乎陷入了一片混乱中,若不是伯夷父真的有些魄力,只怕各营间真会乱套。
更没有人有睡意,也没有心情睡,満城的惶乱直到圣女凤妮和轩辕双双赶到癸城东北大厅之时才逐渐平静下来。
轩辕竟与圣女凤妮一起大摇大摆地来到癸城,这让所有守城之人目瞪口呆。城內所有人为了轩辕差点将整座城池都闹翻了天,可轩辕此刻却悠闲地骑在战鹿之上,这简直是一种讽刺,对守城战士的讽刺,对満城⾼手的讽刺。但既然轩辕安然归返,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何况又有圣女赶来,一城的凄惶顿时化成了欢喜。
轩辕住房中的八具尸体依然未曾移动半分,这是剑奴的命令,因为这些尸体之中可能隐含着线索。
圣女凤妮召来伯夷父和总管蒙赤武两人说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只惊得两人额头渗冷汗,对轩辕不由得又多了一份感激。若不是轩辕阻止了圣女诸人,那后果将不堪设想。他们也不能不佩服轩辕的厉害,昨晚醉得那么厉害,竟能够有如此作为,他们的确是再也不敢小视轩辕的实力了。
轩辕房中的八具尸体自然是轩辕的杰作,那是轩辕的刀锋所为。原来这群刺客以为轩辕大醉之下,必定神志不清,竟没对轩辕太在意,但他们太低估了轩辕的实力,于是就种下了死因,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现实,而这之中,那个童仆竟也是个⾼手,而且是內应,不过却被轩辕斩杀在城外。当然,这童仆并非真正的“小”这让轩辕想起了土计。
斧营之中出了內奷这是肯定的,但內奷真的就是古奇吗?抑或可以说,內奷只有古奇一人吗?
这群敌人所做的真够狠绝,竟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他们为什么害怕留下活口呢?依照推测,他们害怕留下活口的原因只是因为癸城之中仍有一群绝不能暴露⾝分的人,为了保护这群人,他们必须灭口。
事实上,如果不是城內还有更重要的人,单凭斧营中一个小小的队长根本就没有资格得知圣女凤妮的消息,更遑论童仆了,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够分量。不过,古奇和童仆一死,许多的线索都戛然而断。
不过,所幸的是没有人因此受到伤害,只是死去了几名战士而已,但敌人付出的更多。
施妙法师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但没有一个月的时间休想复原。毕竟他所受之伤太重,此刻施妙法师的神志尚有些模糊,虽然已经醒转,却很快又睡着了。事实上,他的⾝体太过虚弱,失血甚多,脸⾊苍白如纸,连轩辕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轩辕觉得一⾝轻松,癸城的事他只是损失了一个晚上的觉睡而已,只要他没有损伤,根本就不用去管其他的狗庇东西,那是伯夷父和圣女凤妮的事情。此刻他只是癸城的贵宾,并不想自找⿇烦。对于这类⿇烦,在自有侨族出来之后,他已经受够了,再也不想受这等闲气。
轩辕更不想做什么有熊族的成员,也不想成为其中的一分子,看别人脸⾊行事始终不是他的性格所能承受的。否则当初他也不会以一种叛逆的心理去拒绝习练蛟梦的流云剑道了。
轩辕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脑子比别人差,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别人能做到而自己不能做到的。此刻他所要想的问题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利益,而是整个龙族的利益,他已经不能够再随意行事,生命并不是只为某一个人而存在的,所以再不会如最初那般冲动。
癸城沸腾了夜一,天明之时方逐渐恢复平静,但轩辕却要走了。
轩辕提出要离开癸城之时,所有的人都不解,也都大感惊讶。
的确,圣女凤妮专程赶来癸城,虽然说是来看施妙法师的伤势,但事实上却是因为轩辕。可轩辕竟似乎不领圣女凤妮的情,提出要走,这的确让伯夷父和蒙赤武诸人不解,也感有些惊讶。
惟一⾼兴的人或许只有伏朗,伏朗是极不喜欢这样一个对手存在的,对他而言,轩辕最好是走得越快越好。他的确已经感觉到了来自轩辕的威胁,这自昨晚与轩辕交手之时,他便已经知道,轩辕有足够的能力威胁到他与凤妮之间的关系。虽然轩辕没有显赫的家世,但这个人却有着让人无法揣测的实力。伏朗自也听说过轩辕的龙之旅,那个让九黎头大的龙之旅。因此,这一刻他对轩辕不得不重新估计。
昨晚伏朗动用了致命杀招“神魔俱损”使自⾝的功力损耗不少,此刻他还真没有信心能够胜过轩辕,虽然他⾝为三苗伏羲部的年轻第一⾼手,可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很正常。伏朗虽然骄傲,却非不明时势之人,当然他也更坚定了要除去轩辕的决心。
轩辕并没有多少行李,而这一切都交由剑奴去打理,他根本就不用担心。
剑奴的忠心让轩辕深感庆幸,能有这样一个⾼手一路上相互照应,的确不是一件坏事。
“轩辕公子真的要走吗?”牧野带伤赶来,有些不舍地问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自己的事要做,我也不例外,当然必须走了。”轩辕拍了拍牧野那未受伤的肩膀,淡然笑道。
“我们剑营的兄弟本想请公子去指点指点几招剑术,不想公子却要走,不知我们今后还会见面吗?”
“当然会,我相信我们是有缘的,有缘者就定得天缘,相信再见之期不会遥远!”轩辕肯定地道。
“轩辕公子,圣女想请公子一叙!”癸城长老⾼应分开人群来到轩辕的⾝前,诚恳地道。
轩辕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只是淡淡地向剑奴笑了笑,道:“等我回来!”
剑奴微微颔首,他自然不会在轩辕没有回来之前自行离开。
圣女凤妮的眉头皱得很紧,那种我见犹怜的深思状,更使得她那超凡脫俗的美丽增添了几分清雅。
室中极静,仅凤妮一人以手支颌而思,⾝子微依于红木大椅上,表情有些倦怠和疲惫,抑或是此刻她的心正陷于一个矛盾的抉择之中。
室外是一片花园,花园中绿草红花,还有一条天然的小溪淌过,但此刻花园之中的人全都菗调出去。
轩辕是被⾼应领入室中的,⾼应随后便退了出去。
轩辕自然知道这是在为他安排与圣女独处的机会,因为整个花园之內,包括这座宽敞的房子之中,惟剩他和圣女凤妮两个人。
这种大张旗鼓的安排的确有些出乎轩辕的意料之外,他也估到凤妮一定会安排一个独处的时间给他。可是却没想到竟菗调出一个花园和如此整套房子,这种做法分明是不想让他们的谈话被任何人听到,也只有这样安排才能防备别人偷听。
轩辕走入室內,才发现室內的地面全以厚厚古朴的大青石铺就而成,而青石之间的缝隙经过特殊处理,使得地面平整而洁净。
轩辕不由得暗赞,这样的房子只怕便是土计那种精于遁地之术的人也无法听窃到任何东西,虽然轩辕心中这么想,但却不想说出来,不过他知道圣女凤妮是有备而作。他隐隐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圣女凤妮微微抬了抬头,极为幽怨地望了轩辕一眼,但却没有说什么。
轩辕的心头一颤,虽然他见过的美人不少,但是却仍无法不为圣女凤妮的眼神所动。那之中似乎包含了整个天整个地,更融入了一切人类所应有的感情。他知道,自己的心中并非全然不喜欢圣女凤妮,并非全然不爱这拥有着无可比拟的美丽女人,只是他一直回避这个问题而已。
没有男人可以拒绝凤妮的美丽,没有男人会不爱美女。当然,轩辕知道自己并不全是因为凤妮的美丽才爱她,而是在內心深处确实对她的那种⾼不可攀的气质有些倾倒。凤妮的美是美在那种內涵,正因为轩辕內心深处有着这么一分情愫,所以他很难释怀凤妮当初所作出的绝情决定。
“圣女叫轩辕来不知有何吩咐?”轩辕凝立半晌才开口问道,他并不想让沉默的僵局继续保持下去。
“你真的要走?”凤妮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抬头幽幽地问道。
“不错!”轩辕肯定地点了点头道,这已是事实,他没有必要否认。
“你仍在生凤妮的气?”凤妮伸手作了一个“请轩辕坐下”的势姿,淡漠地问道。
“但愿我知道!”轩辕不想有太多的客气,悠然坐下,但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圣女凤妮的问话,只得苦笑道。
圣女凤妮专注地望了轩辕一会儿,突然开口又道:“如果我请你留下来帮我,你肯吗?”
轩辕一怔,有些讶异地望了圣女凤妮一眼,半晌才道:“如果圣女真的需要轩辕相助的话,我定倾力相助,但此刻我必须先离开癸城!”
“为什么?”凤妮有些失望地问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该做的事,都有自己该走的路。其实,人活着并不只是为了自己,如果圣女定要让我回答为什么的话,我想那定是因为我的朋友兄弟们需要我!”轩辕淡然道。
“凤妮是不是真的很自私?”凤妮听轩辕这么一说,竟有些诚惶诚恐之感,怯生生地问道。
轩辕也觉得凤妮的语气有些异样,她实在是完全没有必要露出如此神态,她之所以显得惶恐,定是因为她真的感受到了某种危机,已经使她失去了本应该有的镇定。
是的,凤妮的神⾊有些憔悴,有些倦怠,这种神情让轩辕有些心痛。他无法抗拒由內心生出的怜惜,不由起⾝缓步踱到凤妮的⾝前,轻轻地蹲下来,怜惜地抓住凤妮摆在膝头的左手,仰望着凤妮那让他心痛的俏脸,柔声问道:“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烦恼让你困扰难解?”
凤妮出奇地没有菗开柔荑,任由轩辕双手紧抓着她的手,并放在她的膝上,她知道轩辕此举绝没有半丝亵渎之意,一切都是那么坦然,那么真诚。她的心中甚至有些感动,从来都没有任何男人以这样的形式向她问话,那细腻的动作,那温柔的话语,以及自轩辕手心所传来的热力都让她心颤。
凤妮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似乎有些害怕与轩辕那深邃的目光相对视。
轩辕依然是半跪半蹲着,但他将凤妮的手握得更紧,有些命令式地道:“看着我,告诉我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什么烦恼?”
凤妮似乎无法抗拒轩辕的语气,只得将目光再次移回,她发现轩辕的眸子之中如一泓清泉,平静、悠远、坚决,不含半点杂质,让人不自觉地想到那深邃得无法揣测的夜空及宁静的深海,但又让人感觉到在这平静背后那涌动的热烈感情。
“谢谢!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可我却自私地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要别人改变生活方式,我真的是太自私了!”凤妮涩然道。
轩辕笑了笑道:“你别傻了,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改变别人的生活,只有自己才能够改变自己的生活。正如你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但生活又是什么?又有谁能够肯定地告诉自己,什么样的生活才是属于自己的,凤妮你能够吗?”
圣女凤妮一愣,旋而又有些茫然地摇了头摇,道:“不能!”
“这就是了,生活只是一个名字,没有任何实质的约束,行乞是一种生活,称王称霸是一种生活,杀人放火是一种生活,济世救人也同样是生活的一部分…只不过是生活的方式不同,但这种方式并不是绝对的,如兵无常胜一般,生活都会随着环境和时间的改变而改变。当然,这也与一个人所追求的目标和所面对的问题有着密切的关联。因此,没有谁能够改变别人的生活方式,只有自己才能够改变!”轩辕笑道。
顿了顿,轩辕又道:“这个世上其实也没有自私可言,说白了,也就是生活方式的不同。这是一个弱⾁強食的世界,适者生存,为了生存,没有任何理由好讲,甚至是不择手段。问题只是因为人有思想,懂得如何去思考,如何去分析和取舍,这就是人与野兽的分别,这个分别便在于理智。凤妮觉得自己自私,是因为你仍是一个善良的人,你的生活方式依然有些脫离现实的残酷。”
凤妮静静地听着,她并不是一个笨人,虽然她不能全然明白轩辕每一句话,但轩辕的话的确给她造成了強烈的震撼。
“告诉我,你为何而烦?如果轩辕能够帮忙的,绝不会吝啬自己的微薄力量!”轩辕又轻柔地道。
“有熊族将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我感觉到自己完全无法把握眼下的局面,犹如一叶在激浪中挣扎的小舟,这种无法踏实的曰子凤妮实在是受够了!受够了!”凤妮突然神情有些激动地道,似乎心中所积庒了许久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怈的机会。
轩辕望着凤妮,半晌,依然姿式不改,但只是以手掌轻轻地磨擦着凤妮的手背,柔声道:“我知道凤妮的心情,但我仍不觉得有熊族将会发生有史以来最大的变故。不过我可以告诉凤妮,命运本就是无法揣度的海洋,而这个世界就是上天耍弄每个人命运的舞台。在这个世界中,处处存在危机,也处处存在生机。我们活在这个世上,就像是在怒海中操舟,没有此岸也没有彼岸。有时候,我们是⾝不由己地被推上浪头,然后又⾝不由己地跌入浪谷。这就是命运,不可逆转的命运。有时候,我也在想,人为什么活着?人为什么仍要作如此痛苦的挣扎?事实上,在我们的心中也明白,这种挣扎是永无止境的,直到小舟沉没,生命毁灭,除非我们能找到一座岛屿。是的,我们就因为为了找到这座岛屿而顽強地活着。人,绝不能轻言放弃,绝不能放弃信念和希望,只有存在着希望,我们才能够坦然面对任何险恶的环境,冷静地与风浪相搏,只要我们熬过去了,就定能找到那座岛屿…”
“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地找到那座救命的岛屿,也并不一定能撑到找到岛屿的那一刻。人是可以支撑,但我们所操的小舟若承受不起风浪,在未找到岛屿之前便支离破碎呢?你以为我只是在危言耸听吗?你以为我不想领着有熊族这只陈旧的船去找到歇足的岛屿吗?但是,你可知道,这已是一只被蛀虫咬得无法经受风浪的废船…”凤妮有些激动地打断轩辕的话道。
轩辕一呆,半晌未语。
凤妮望了轩辕一眼,有些歉意地道:“我不该向轩辕发脾气,毕竟你有你的生活和想法,若是将你硬拉上这只破船,对你也实在是不公平的。不过,凤妮不知道将这番话向谁诉说才好,而我相信你是惟一理解我的人,你不会怪我的,是吗?”
轩辕苦笑道:“我当然不会怪凤妮,反而应该感到⾼兴,至少,凤妮已经将我当成了朋友,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凤妮将有熊族的局势想得如此糟糕,难道事情真的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吗?”
凤妮涩然苦笑道:“也许比我所说所想象的更为严重,这次有人欲置凤妮于死地,轩辕是亲眼所见的,而这些人可以用死士去称呼他们。当然,我并不惧怕这群死士,也不会害怕他们明刀明枪地对付我,但轩辕应该知道,这群人是不择手段、不讲道义的,他们只为达到目的而不惜一切,这样的人自不会明刀明枪地来杀我。其实,凤妮并不害怕死亡,死亡其实不过是一个再生的过程,个人的命运又算得了什么?可是有熊族千百年来积累的基业将随着某一种平衡的打破而毁去。凤妮之所以苦恼,是因为有熊族中几乎没有我可以完全信任的人!这使我根本就看不到希望所在,看不到前途有何光明可言!”
“怎会呢?不是仍有你王叔蒙络和创世大祭司…”
“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我才感觉自己是多么的孤单,甚至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现在我惟一信任的施妙法师也⾝受重伤,整个有熊族几乎没有人可以帮我了!”圣女凤妮打断轩辕的话,苦恼地道。
“那伏朗呢?”轩辕提醒道。
圣女凤妮不屑地一笑,道:“我最了解他的为人,更了解太昊的野心,伏朗也许会全力助我,但是他们父子所想的却也是我有熊族的不世基业。伏朗故意出卖你们,看上去像是因为嫉妒,但事实上只是不想我建立起自己的力量,要让我感到孤立无援,然后全心依赖他们父子俩。如果最后他们助我夺得了有熊族的实权之后,就会毫无顾忌地控制我,而我那时候根本就无力违抗他们的意愿。”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接道:“我和我哥从小就离族习艺,因此,对族中的人事根本就不熟悉,我所知道的,只是我自伏羲部回来之后所了解的。事实上全族上下许许多多重要的位置都是创世大祭司的亲信或是王叔的亲信把持着。我怀疑这次计划想害死我的人可能会是创世大祭司,当然王叔也脫离不了嫌疑,也只有他们才有能力在癸城中安排一个重要的人物。事实上,有熊派人将我接回族中之事极为隐秘,只有我父王和王叔蒙络及创世大祭司三人知道,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而这群去接我返族的人都是父王的绝对亲信。可是他们一路上中伏,甚至后来还惹来鬼方和东夷族在半途的截杀。因此,消息只可能从创世大祭司以及王叔两人的口中透漏而出。事实上,我早就猜到有今曰,是以,我一路上想去有熊各支系招揽一些没有受熊城势力⼲扰的力量,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去有侨族的原因。而这也是太昊父子所不愿意看到的,因为太昊也知道熊城的境况,所以他便出派神庙的⾼手及让伏朗在暗中相护,就是为了防止我一路上发展自己的力量而影响了他们对我的控制力。而后来你和叶皇他们的表现太出⾊了,更引起了伏朗的不安。于是他也便想借九黎人之手除掉你们,可恨那时候我自己也是⾝不由己,知道伏朗这一作法还是后来回到熊城之时,可是那时候已经无法挽回局面了。因此,我只希望你们仍活着,有一天能再见到你们,然后向你们解释道歉。事实上,我也不敢奢望你们能够原谅我,因为一开始我就只是把你们视为将来可以用来对付别人的武器。但是轩辕,请你千万不要认为凤妮是一个喜耍手段的人,我此刻真的感到很孤独、很渺茫、很害怕,我需要有一只強有力的臂膀来支撑我,我需要在深夜梦中惊醒之时有一个理解我的人轻声安慰我。轩辕,你明白吗?”说到最后,凤妮噤不住双手将轩辕的手紧紧相握,像是怕轩辕突然之间飞走了一般。
轩辕心中热血浮涌,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凤妮的口中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如此诚坦,又如此直接,更是如此的凄惶。凤妮的每一句话都似乎嵌入了他灵魂的深处,激起了他存于骨子之中的侠气,生出誓要保护好她的动力。
对于弱者,每个人天生就会生出一种呵护的心理,何况是对于一个举世无双的美人?
轩辕并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虽然他正处在冲动的年龄阶段,但他却拥着他这个年龄之人所没有的冷静。
不可否认,圣女凤妮是个极为聪慧也极为厉害的女人,更知道如何去运用手段保护自己,只从她对眼下形势的分析,对每个问题的剖析,便知道这个女人不仅聪明,更有野心。也许她本性是善良的,抑或她只是迫不得已才不能不学会保护自己,可是面对这种女人,如果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她的工具,被她利用。但对于这种女人,你绝对骗不了她。
轩辕也觉得面对这种女人有些头大,但却不能说未被凤妮的真诚所感动,特别她的最后几句表白心迹的话,只要是男人就不会不为之所动。
轩辕也觉得,圣女凤妮是他见过的所有女人中最厉害的一个,但与这种女人交往却绝对是一种享受,充満刺激和玩火的享受。而若是能服征这种女人,将是男人的最大成就。当然,轩辕自不会如此说,他理了一下思绪,也不知道凤妮的话中几成为真,几成为假。
“请公子稍等,圣女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入內打扰!”蒙赤武客气地阻住伏朗的来势道。
“难道我也不行吗?”伏朗怒问道。
“只能请公子稍等,因为这是圣女的吩咐,我只是按照吩咐办事而已。圣女没说公子可以进去,也没说公子不可进去,我只好将公子视作任何人。”蒙赤武不卑不亢地道。
伏朗大怒,但他自不会傻得与蒙赤武交手,虽然他自问武功胜过蒙赤武许多,但是这里毕竟不是三苗,不是伏羲部,⾝在有熊族就得受到有熊族的约束。
伏朗⾝边的两名亲卫也有些怒,这两人是后来才赶到癸城的,乃是伏羲神庙中的⾼手,此来就是担当保护伏朗之责。
“公子先在客厅休息一会儿吧,相信圣女很快就会出来的!”伯夷父也站了出来,温和地劝阻道。
伏朗虽然气恼,但不能不给伯夷父面子,他绝不敢小看这个人,伯夷父能以一个外族人的⾝分担起癸城城主之职,其实力绝对不能小视。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知道伯夷父的武功深浅,但他却知道伯夷父曾经与鬼方第二⾼手交过手,至于结果虽然是伯夷父败了,且重伤而逃,但能够在刑天手中逃得生命,任谁都不能够轻忽。
伯夷父并不轻易出手,而且这个人的脾气极好,兼为伯夷族的首领。因此,在有熊族中极受人尊重。此刻既然他开了口,伏朗只好含忿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