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有一天晚上,陈清突然非常想抽烟。你看他心神不宁的样子,并没在意。这是第二次了,比第一次更强烈,陈清急切地渴望手指间夹个东西,以驱赶那水般越来越迫近的孤独。他又对你撒了个谎,说要买瓶风油。然后他下了楼,坐公共车来到很远的江堤,买了一包红塔山,第一口时呛了一下,有点头晕,第二口就极其畅快舒服了。一支烟完后,风大起来,陈清着风慢慢蹲下来,流泪了。
回三明后陈清去看了一回医生。医生检查了一番后说,你没有什么问题。陈清问,那为什么我不行呢?医生说,你再回去试试。陈清说,不要试了,我知道不行,从年初就开始了,后来越来越厉害,最后完全不行了。医生看着陈清,说,这种病有两种,功能障碍和器质障碍,器质的比较麻烦,不好恢复,你不是那种,你是功能的,有时是一次的,后来就好了。心理上不要有压力,有时太爱对方,以致对女方过于崇敬,也会造成失败。
过于崇敬?陈清说。
还有嘛,就是选择痿,在老婆身上不行,一到别的女人那里,不治自愈。医生笑起来了:不要问太多,小伙子,没事的,回去吧。
从医院出来,陈清头脑里浮着一个词:选择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望着慢慢沉郁的夜,心里仿佛被黑暗逐渐填,以至于他失去了方向,不知该往何处去。回单位只有独守空房,抽烟;去轧钢厂开下玩笑,让他痛苦。其实他最想见到的还是你,但他不知道去到你那里,他到底能干什么,话不敢讲,做又不行,还算个丈夫吗?还算个爱人吗?陈清想到这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他呻道:做一个好人太难了!我现在越来越糟了,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陈清了,我已经浑浊了,周渔,我真想跪在你面前痛哭涕,说我错了,我有罪,我担当不起那爱情楷模的名声,我承认我彻底失败了,我太普通了,我根本当不了爱情王子,我这种人哪还配做你的丈夫、爱人,我一无是处,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你看我抽烟酗酒说下话赌博,像我这种人还编了个爱情神话,真是越描越黑!周渔,你能做到,可是我不行,可我最初真的是爱你的,不知怎么就坚持不下去了,我用尽了力量来克制自己,可是一点用也没有。周渔,你一定有一套办法,可是我做不到。亲爱的,我真想抱着你痛哭一场,把什么都告诉你,然后你就唾弃我吧!
周渔,我还是爱你!只是感到恐惧。帮帮我。
这时,一个挎着红色小包的小姐走过他身旁。陈清知道她是什么人。他问都没问就跟她走了。
这一次他没有痿,果然如医生所言,他患的是选择痿。
干完事出来,陈清并没有感到有多大罪恶感的折磨,风呼呼地吹着他的嘴,他只是感觉自己的头很坚硬,心很淡漠。此后,他的口对你永远紧紧地闭上了。
他觉得他说出来的结果是,死。
陈清没想到自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平时斯斯文文,一犯就犯个大罪。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但当他走进牛角咖啡馆想来个第二次的时候,他遇见了李兰。
很快,他就和李兰同居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秘密的。李兰根本不在乎陈清有老婆,她说她相信的是真正的爱情,不是那张破纸。她也从来不问陈清爱不爱她,她觉得爱一个人自然会想和她在一起,没有爱情问了也没用。陈清很奇怪她的这种性格,有点不相信地问她:你真的什么也不在乎?李兰说,不是不在乎,而是在乎也没有用。陈清突然感到了卸去重负之后的彻底自由,他对李兰说,这好像就是幸福吧?李兰不答。
陈清想抽烟,李兰就买烟;他想喝酒,李兰就买酒。不过她自己却不再吸烟了。有一天,陈清对李兰说,我不想抽烟,也不想喝酒了。
随后,陈清也不去轧钢厂吹牛了,更没有找过别的女人。倒是去钓过几次鱼。他有一天突然对李兰说,我背叛了周渔,不过,背叛得可真专一,跟你过起家庭生活来了。
李兰说,这难道不是个家吗?
陈清说,那周渔怎么办?
李兰笑了:没有怎么办,她还是你的子嘛,你也还是她的丈夫。现在,你不抽烟了,不酗酒了,不撒谎了,不找女人了,也不害怕了,好了,这就足够了。我足了,陈清,我非常足。
陈清呆呆地看着李兰。
李兰说,我知道你过上了这日子,又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爱情,没关系。我知道你还不能保证你爱我,但我可以肯定,我爱你,陈清,我非常爱你。
陈清,我现在相信这个世界有真正的爱情了,惊天动地的爱情。在这块土地上什么浪漫的事都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