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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场虚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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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于美人几乎翻脸。

  我们是在离黄各庄几十公里一个名叫莫名的偏远小镇去度周末。莫名镇隶属邻省,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小地方。这里四面青山环绕,山下一湾绿水,名叫快活湾。湾子周围依山势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吊脚楼,楼房周围茂林修竹青翠滴,人称世外桃源。据说莫名镇正在招商引资,开发旅游资源。

  我们将车停靠在一个不惹人注意的地方,然后住进了一家简陋的小旅馆。我和于美人一进屋,我就迅速地将门关上,将她一把抱离了地面,将她放倒上。她脸色绯红,目光离,将头凑上来,用漉漉的嘴轻轻亲吻着我。也许我们压抑得太久,所以都非常冲动,来不及讲究过程了。

  事后,我和她并排仰靠在头,好一阵没有开腔。过了一会,我侧过头去望她,见她大睁着眼睛,泪花扑簌簌滚豆子一般沿着脸颊朝下滚落。我大吃一惊,用手将她脸上的泪花拭去。我不知道又是哪河水发,心里忐忑,柔声问道:乖,怎么了?

  她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是我得罪你了?

  没。

  那你还哭?

  不知道,我就是想哭。

  小怪物,不会是因为工作吧?我看你也太要强,明知道王子和他们做好圈套来笼我们,偏偏伸着脑袋朝笼子里钻。你看,这不是自寻烦恼?

  吴正,你也是员干部,怎么总说这种丧气话?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拿得起放得下,畏首畏尾还干什么工作?她赌气地将身子转过去,用白光光脊背对着我。

  我叹了一口气。这个小妖怪,总是这样任,有什么办法?我尽量着火气,柔声细气地说:我承认怕担风险,但我也是为你着想。修公路历来就容易出拐,水深火热啊,别人躲还来不及,你干吗朝火坑里跳?

  我知道你要说我傻,我就是傻怎么了?我要不傻,能跟你来这里?

  我自知不是她的对手,可是该说的话不能总咽在肚子里啊。此刻我眼前浮现出一方绚丽的白,还看见无数双狼一般贪婪的眼睛。我说:于超美同志,我看你是一个权利!其实,一个混迹官场的女,问鼎权利无可非议,可总得洁身自好,哪里能用自己的身体条件到处显摆——这与那些卖身女人有什么区别?我鼓足勇气,将自己压抑了很久的话痛痛快快说了出来。不过说完之后我又虚火了,我自己不久前还觊觎着黄玲玲来着,我有什么资格指责她?

  我以为她一定会恼怒,甚至会歇斯底里大骂。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是一个男人,一个年轻气盛的男人,我绝对不能眼看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为一只花瓶,一个围绕权利搔首姿的女妖

  她却没有任何反应,连身体也没有动弹一下。好半天,她才冷冷地问道:你发完了?

  我被她这种无动于衷的神态给怒了。我赌气地说:我想说的还很多。于超美同志,请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其实我也知道你是为了工作,但即使为了工作,也不用那么下,那么不顾廉。你自己认真想一想,是不是这样?

  她翻过身,将身子对着我。这时我惊异地发现,她根本没哭,岂但没哭,脸上还挂着笑。她的眸子晶亮,里面似乎有火苗在燃烧。

  她哼了一声,用巾被将自己包粽子一般裹住,那悲怆的神色早已不见,接我的仍然是那冷笑,冰雪一般的冷笑。吴镇长,你好奇怪,既然我那么烂,你何苦还要勾搭我?在官场这么久,我也悟出一个道理,一个生活中缺乏情趣的人,在官场上也注定痿,你相信这句话吗?她直端端地注视着我,眸子里是讥讽,是嘲

  我感觉一盆冰雪水兜头浇来,突然萎缩了。我浑身发冷,上牙打着下牙,赶紧用被子将自己掩住,遮挡着自己的窘态。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一个不寻常的女人。我真不知道,她为何有那么大的克制力,那么大的定力。

  你表演完了?她的目光对准了我,冷冷地问道。

  表演,难道我所说的不是事实?我没有开腔。她朝卫生间走去。

  陡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破裂声!我头皮发炸,眼睁睁看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手持警破门而入。为首一个中年警察大声吼道:站住!不准动!我们是警察!我来不及多想,转身就朝白花花的于美人冲过去,一把将她搂上,用被子将她遮挡住。于美人尽管平素足智多谋活像女丈夫,此刻也已浑身颤抖,花容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望了望那几个威风凛凛的警察,从面相看显然不是氓敲诈。好,只要是真警察就好办,一瞬时我知道他们的来头了。好哇,这可真是树静而风不止。我故意将赤的身子朝他们开放着,慢地将自己的衣服子穿上。

  丑陋!渣滓!烂嫖客还神气什么!中年警察很生气,狠狠一脚朝我腿弯踢来,我面朝于美人跪在地面。

  于美人突然尖声尖气地笑起来。此刻她已将衣服穿好,下了。她的眸子严霜一般冷冽,娇好的面容挂笑容,那洁白细腻旗帜一般张扬的酥弹簧一般晃动。她鼻孔里哼了哼:请问,几位既然是警察,基本的法律法规还是应该知道吧?重证据,重犯罪事实,应该是公安搜捕抓人的起码要求吧?你们有什么证据,认定我们在卖嫖娼?

  望着于美人那凛然的神态以及的酥,那中年警察的眼睛都绿了。我气愤地望着他,生气地跺跺脚。他对我呵斥了一句老实点!后呵呵地笑了。他说:我们当然做了调查研究,你们不是黄各庄镇的吗,为什么舍近求远到省外来?哈,自然是谈好了价钱,在当地不方便吗。臭婆娘,你老实一点,告诉你,莫名镇不是藏污纳垢的场所!还狡辩什么,赶快跟我们到派出所,有你们说话的时候。

  中年警察显然是个头儿,他俯身看了看垃圾篓将它踢了踢,对一个下属道:捡起来装好,看他们狡辩,证据不是已经很充分了吗?垃圾篓里,在一堆黏糊腻的手纸上,赫然躺着一只我刚才用过的塑料小草帽。哈,这居然也成为我们犯罪的证据,我哭笑不得。

  我们所有口袋都被搜空,包括手机、钥匙、纸巾无一例外都被他们用塑料口袋装了,放在一只大挎包里。望着猎犬般四处搜索的警察,我突然感觉好笑。哈哈,真是好滑稽,堂堂政府官员,一个镇长一个副镇长,居然被当作嫖客和女给抓了起来,而且还是在临近的省外,这事情要是传到黄各庄镇和市里,不叫人笑掉牙齿才有怪!

  我们鱼贯着走出小旅馆。我牵着于美人漉漉的手,真的好想哭。心里想,我的好美人,你的正哥哥真的好无能,让你蒙受这奇大辱。真的好冤枉,我们热恋中的男女,无非没扯结婚证,提前行夫之事,此事早已司空见惯,不被当一回事,为什么我们却被当作罪犯让警察给押解?

  一阵风扑簌簌掠了过来,路旁的行道树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是夹竹桃,灯光下,一蓬蓬深黑,好像一只只蹲伏着的小野兽。于美人小鸟依人一般依偎着我,没有说一句话。此刻她显得好温馨好可爱。

  风呜咽着滚过来,路旁的夹竹桃林被吹得东摇西晃。突然噼啪响起一个惊雷,天地之间有一把利剑一般的火闪直云端。雷阵雨来得好快啊,我们躲避不及,被兜头而至的瓢泼大雨淋得如落汤

  大雨来得快也去得快,我们在警察的押解下刚走到派出所,大雨就停了。我们被带进一个办公室,那中年警察用巾擦拭着头上身上的雨水,让我们双手抱头,蹲在墙。我歪拧着脑袋,不地嘀咕了一声:吃百姓吃肚了,整天不捉坏蛋,专抓良民。

  中年警察然大怒,一脚踢来,我在空中鸟儿一般飞翔,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你们怎么打人,太过分了…于美人嘶号着,将我搀扶起来。她小心翼翼地让我坐在凳子上,见中年警察身子朝门对外面人吩咐什么,她闪电一般扑向桌子上那只红色的电话机,她仅仅只来得及对电话听筒说了几句话,就被中年警察拽倒在地。中年警察恶狠狠地骂道:烂娼妇,胆子好大,还想给什么人通风报信,告诉你办不到!哈,你不是厉害吗,母狗,现在我要你我脚上这只皮鞋。你啊。说罢,他将腿抬起来,将皮鞋伸到于美人的鼻子下面。

  于美人望着他,没有开腔。那中年警察刚要冒火,突然门口传来一声低沉的呵斥:黄副所长,别来,你怎么抓人?黄副所长就是那中年警察,他一看来人,即刻脸是笑地上前:万书记,是您老人家啊!这么晚了,您还亲自来检查工作?

  来人是一个干瘪老头子,他神态和蔼谦和。我恍惚认识这个人,哦,想起来了,这人开两省边区协调会我见过,他不就是这个乡的委万书记?万书记走过来,一手握着于美人的手,一手抓着我的手,连连道歉:吴镇长,于镇长,不知道两位大驾光临,冒犯了。哎呀,都是我们平素教育不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怪我,都怪我。要没有接到于镇长的电话,你们不定要受多少委屈呢。哈,不知者不怪罪,我们黄副所长才上任,工作经验不足,真该死。哎呀,大水冲了龙王庙,真的是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两位镇长,我准备了一桌酒席给你们惊,走,走,我们酒席上谈。说罢,拽着我们的手就朝外走。

  我好气愤,平白无故把人抓了,这样就算了?我刚嗯了一声,却被于美人狠狠地踹了一下。于美人笑眯眯地对万书记说:万老大,我们怕了,可不敢赴你那鸿门宴。这样好了,黄副所长和兄弟们也辛苦了,哪天去我们那里,我给你们接风洗尘。

  万书记看来也不是安心请客,他呵呵一笑:这样也好,现在这样晚了,就留待以后一并请。一旁的黄副所长尴尬地笑说:两位镇长,一切可要多多包涵。于美人冷冷地说道:哦,忘记告诉万书记黄副所长了,我和吴镇长已经订婚。黄副所长,我们法律法规不,在我们国家,订婚是不是好像只是婚姻当事人双方承诺,不需要履行法律程序?黄副所长嗯啊嗯啊地哼哼着,半天没说什么。

  于美人响亮地打了一个哈欠:哎,不好意思,瞌睡真的来了。原本以为能在这清净地儿睡个好觉,没有想到却难难难。黄副所长,我们还得去刚才地方睡回笼觉,没有什么问题吧?

  黄副所长打着哈哈:哪里哪里,惊扰了两位的美梦实在不好意思,哪里还会出现这样的事?要不,我专门给两位派设两个门岗?

  于美人咯咯地笑了,那活泼的笑声如小鸟一样四下翻飞,清脆极了。她指着黄副所长:黄哥,看来你心里有鬼呀!说罢,也不待黄副所长回答,拽着我就朝小旅馆走。

  到了旅馆,我刚将有些漉的衣服下,她转身就扑进我的怀里。她呜咽着说:我的好正哥,谢谢你。你好勇敢,不然…

  我知道她指的是我将她抱回上的事情。我好无奈,居然为她,我最心爱的女人只做了这么一件小事,却会受到如此称赞。我是她什么人,我是她的爱人,最值得信赖的亲人啊!

  她陡然提高声音诅咒般骂了一声:王子和,你也太损了!

  我赶紧将她嘴巴捂上:美美,小心隔墙有耳。

  她从我的身子里鱼一般挣扎出来:氓兔,你还算个男人?人家把屎盆子都扣在脑门子上了,你却心安理得好像享用着美味佳肴。你难道真没有一点男人血

  我脸色然变了。我已多次被她伤害,此刻我的心又被扎了几道血淋淋的大口子,正汩汩地淌着殷红的血。我竭力着火气对她说:美美,其实你完全可以不来趟黄各庄镇官场这堂混水,没有这个必要嘛!你有知识有文化,做什么不行,为什么总想着抛头面?

  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内冲盈着珠光,上翘的嘴角和脸色却是讥诮:朋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最好你别说,不然你的光辉形象在我心里又要大打折扣。你不放心我,怕我变心?吴正,你也许不知道,为了当上这个小官,我费了多少神。我不会放弃,也绝不会离开黄各庄镇。我要在这里办事,办很大很大的事,也许是我一辈子梦寐以求的事。你要是真汉子,你就离开我,免得——

  我生硬地打断她:你为什么这样倔?你成天混在男人堆里,就不考虑我的感受?你是故意气我还是另有企图?你说我不是汉子,我也觉得自己真窝囊。于超美同志,你千万别我,不然我也许会铤而走险哟!

  她咂咂嘴:哟嗬,要是我们小吴子还有那血,我真觉得烧高香了。你有吗?

  我赌气地对她说:当然!我吴正不但有血,我的热情甚至比天还高!你睁大眼睛瞧吧,总有一天,我要让你重新认识我。

  她笑了,笑得意味深长:好,我情愿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我会擦亮眼,等着看你上演的一出好戏。不过,那是哪一天哪一年呢?

  我望着她那殷红的嘴和雪亮的白牙,真想打她一个稀里哗啦,真的好想啊!但只能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呜咽着吼了一声:于超美,我恨你!

  她又嘻嘻地笑了:吴正,我知道你从来也没有喜欢过我。虽然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但是我知道,那都是你在做假。哈,现在麒麟下终于现出马脚来了。好,好呀,多么酣畅淋漓,多么义正词严!你说为百姓办实事是卖,要是都不卖,百姓还有什么企盼?

  我抓过衣服穿起来。她默默地看着我穿,也不再说什么。等我穿好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将手伸出来:朋友,临别之际,连手也不愿意同我握?哦,是怕我玷污了你?

  我还是没有开腔,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递给她。

  那是几封揭发信。揭发者没署真名,分别以正义、知情者的名义,控告黄各庄镇副镇长于超美与镇长吴正关系暧昧苟且,互相勾结,狼狈为,一手遮天,将黄各庄镇当作了独立王国。一是侵修路公款,二是故意拖欠职工工资,影响稳定和安定团结,三是官报私仇,打击迫地方民营企业,并要求上级政府严肃查办云云。

  我笑眯眯地望着她:于副镇长,这可是真正的礼物。你老人家看了以后,有什么感想?

  她冷冷地问:这些劳什子从何而来?

  当然来自市里。这些检举材料是王子和转交给我的。王子和亲热地拍我肩头,说他知道我们是干净的。还让我转告你,要干工作总会有人说长道短,关键的关键,自己要有良好心态,你是明白人,知道委的意思吗?

  这个王子和,当面如笑面虎,背后给人使绊子。我当然知道他的真实用心,我甚至相信,这些检举材料是他幕后操纵人写的。

  于美人看得很仔细,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看完她将材料叠好,还给了我。她没有说话,还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我问:于超美同志,我违反纪律将材料给当事人看,你看了难道没有一点想法?

  她非常沉稳,波澜不惊的样子说:说实话,我非常失望。我以为他王子和有什么钢鞭呢,结果是这么一堆牛屎巴。说罢还瘪了瘪嘴。

  我好生气:这还不够?美女你是官场中人,难道连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在官场上要搞整一个人,造谣诬陷虽然整不倒政治对手,但是却能让对手名誉扫地。王子和的意思,你真不明白?

  她说:我生在黄各长在黄各,我还不清楚他王子和?他无非就是下战书来了,不过这种手段并不高明啊!

  不管他高不高明我们都得防备。所以,修公路我们得把唐黄拉进来,或者干脆招标给工程队。我们陷在里面,分明就是拿把柄给人家捏呀!我说得很沉重。

  哈,吴镇长,用得着这么苦口婆心?告诉你,修公路这事我既然接手,就不会轻易言退。我倒要看看,他王子和到底还要耍些什么花样。

  我瞪她一眼:美美你认真想一想,这是赌气的时候吗?

  她站了起来,脸色冷峻,那面旗帜一般张扬的酥好白,晃得我眼睛也花了:吴正,你还算男人吗?没有个性,没有骨头,一味苟且,还怎么为百姓办事?

  我说:美美,我是没有个性没有骨气。但是,我却知道应该怎样保护自己。

  百无一用是庸官,难道为了自己,就只能狗一样夹着沟子?于美人说着自嘲地一笑,现在…

  我是庸官?我是狗?我浑身发抖,对她说:于超美同志,既然你把我看作一条狗,我还能同你交流什么?我的态度非常明确,请你再认真思考一下。我先走了。与她象征地握了握手,逃一般离开了那里。

  外面灯光离,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路面漉漉的。我踉跄着,好像没有魂魄的孤魂野鬼,静悄悄地在街道游。我的手机发出一串好听的乐音,短信息,周玲玲发的。哈,这女人,总在我尴尬难堪的时刻打搅我。我打开手机,上写:我想你了!

  这个妖十八怪的女人,真是发!我将手机关掉,现在,我可不想理她,大爷对你可没有兴趣!

  前方有一个夜市,我到一个小摊坐下要了一瓶老酒,几碟小菜。我眼前,浮动着于美人那张脸以及那轻蔑的眼神。我喝一大口酒,嘴里恶狠狠地骂于美人一句。

  一瓶酒不知不觉喝光,我跌跌撞撞起身,让老板给我叫了一辆面的,回到黄各庄镇。我瞪瞪走进院子,开门之前我感觉急,掏出家伙对着墙壁扫。掏出钥匙,我怎么也对不准暗锁孔。我呼呼息,耳膜轰隆轰隆炸响,心脏像要出心窝。这个鬼门,也同那烂娼妇沆瀣一气欺负老子。我骂了一声,狠狠地踹了几下门。门无声地开,我躲闪不及撞了进去,却撞着一个软软的东西,接着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被轻轻的啜泣声惊醒。睁眼看,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素帐帘,嘶嘶发响的光灯,一张脸,一张苍白如纸的脸。那脸对着我,有一双美丽而忧伤的眼睛正望着我。屋里空气污浊,有一股浓浓的酒味令人作呕。我脸上遭遇了滚烫的水珠,一滴又一滴。

  我知道她是谁了!猛地挣起,却发觉自己浑身赤一丝不挂。我低沉地咆哮道:周玲玲,你搞什么鬼名堂?

  周玲玲一下子慌神了,她惊恐地望着我,将手伸出想要捂住我的嘴巴,却又缩了回去。不,吴镇长,我不是捉弄——昨晚你喝了好多酒,醉了。你吐了好多,你看。她指着地板上那一大堆衣服对我道。

  现在,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天,我怎么这样浑,竟然不顾廉,睡到人家独身女人铺上?我无地自容,浑身虚地将眼睛闭上。

  好人,你放心,我…打死也不会说出去。她轻轻抚摸着我的肌肤,这真是一只神奇的手,所到之处冰冷僵硬的肌肤就被唤醒,发出汩汩朝气。

  好人哟…她呜咽着,将我的手捉住,按在她那山峦般的口上。

  我闭上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将这事前前后后过了一遍。这个女人脑袋一点也不比于美人差劲,甚至还有更绝更妙的地方,也许她也是做好了套,等待我这蠢獐子入毂?我太让女人着了,谁让我长了这玉树临风一般个头,油小生模样。哈,我无非是一个不入的小官员,这两个女人就挖空心思设计赚取。

  我周身布皮疙瘩。

  好人,衣服我一会儿洗,等干了我就给你送回。趁现在天还没亮,你得赶紧回屋——放心,我喜欢你绝不会占有你。我知道,自己不过残花败柳,哪里敢存这奢望?有了这一次,我已心满意足。好人,谢谢你。她靠在我口上,喃喃地道。

  望着那娇羞如满月般的面庞,望着那真诚的毫不躲避我的眼睛,我相信她不会说谎。我好感激她,但理智却告诉我不能对她有任何承诺,否则我没有好下场。这时,我面前游着一方凝脂般的酥白,一双深潭一般的眼睛,那是于美人,鬼魅一般与我如影相随。

  我应付地吻了吻周玲玲:谢谢。然后用一条巾遮盖住自己,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是周一。当黄家康推门进来,问要不要通知开例会,我没有好气地说:黄主任,你到领导办公室该先敲门,这是尊重别人,是一个干部的基本素质,知道不?

  黄家康脸色一下黑了,悻悻地退了出去。

  我打开一份公文刚看了几页,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我打开门走出去,只见一位着黑色银边连衣裙的高个女人,带着几个人,抬着几只大箱子正往隔壁一个办公室走。那女人颀长、白皙、高贵,她就是玫瑰集团老总,红星煤矿新主人黄玫瑰。黄玫瑰见了我脸是笑,招呼道:哎呀我的镇长老弟,找你汇报工作呢,你倒关上门,躲在密室参禅悟道哩。说罢,指挥一个人抱着一只箱子走过来。我急忙将门口堵住,笑眯眯地问道:黄总,这是什么意思?

  黄玫瑰软软的身躯靠过来:哎呀我的镇长老弟,无非就是一箱黄桃,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应该不是行贿吧?我好感谢你,这么短的时间就把煤矿转让手续给办好。她不错眼珠凝视着我,眼睛发亮。

  我被这双眸子给盯得发,赶紧将视线挪开,讪讪地道:黄总你说哪儿的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嘛。

  我心里有数。镇长老弟,我还得求你一件事,我的鞭炮厂得扩大规模,这里路修好就方便了,我决定在这里办个分厂,麻烦你在镇子周围给我批一块地好吗?说罢,将一份报告递给我。

  果然是有求于我。黄总,这事我记住了,不过征地是大事,得班子集体研究。

  黄玫瑰微微一笑:哈,有那么严重?你是一镇之长,还不是你一句话。她递给我一张名片,吴镇,有了结果你及时通知我。她看那人将箱子放好,意味深长地对我笑一笑,走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怎么想起周先文,这个女人也不简单啊!

  我转身回到办公室,将纸箱胶带撕开。箱子里是纸包裹着的黄桃,我顺手拿起一只剥开皮,送进嘴里,果然不错,酥脆,清香。我俯身又拿一只,却发现那只桃下有一个鼓囊囊的信封。我心里咯噔一下,将信封随手放进抽屉,然后将门关上。回到办公桌我打开抽屉,将信封里面那花花绿绿的钱取出一数,整整5000元!

  这个妖媚女人,果然心存不轨,居然用这样拙劣的手段行贿。她到底想干什么?我赶紧给她打电话:黄总,刚才你东西忘记带走了。

  她扑哧一笑:小吴子,你是明白人,放心,我会在老爷子面前为你说话的。

  老爷子?难道是周先文?这个狐狸,太欺侮人了,居然敢明目张胆将周先文抬出来!我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坏,对着手机喊道:黄总经理,我们就事说事,别把其他人牵扯进来好不好?

  好啊好啊,事情摆在这里特明白。你不费任何周折引进了一家企业,增加了政府财政收入,为当地百姓增添了就业渠道,何乐不为?

  哈,她还蛮有理。我当然知道她说的那些道理,可是鞭炮厂属易燃爆炸品,虽然利润高可风险也大,把厂子建在镇上,我们岂不是整天坐在火山口?我低声音道:黄总,东西你一定得拿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请你尊重我做人的原则。至于你要征地,我也不是不同意,不过得班子讨论。我建议你最好把厂子建到大栗山下,这样我才好为你说话啊。

  她在那头嘻嘻笑起来,说:那不行啊我的吴大镇长。厂子建在那山旮旯里,运输首先就是大问题,没有公路靠人力运,那得花费多少成本?哈,你们硬是使坏心来整治我这傻女人?

  我软中带硬地说:黄总,你这样说就不友好了。为你接手红星煤矿,我们都得罪明星实业的于大老板了。煤矿利润大家都知道,鞭炮厂即使暂时多投入一点也值得嘛。再说,你可以从大栗山修一条路,交通问题不就解决了?

  对方电话突然咯噔一下收线了。我真的好气,这个女人以为自己攀上高枝,就可以为所为?我就不信这个

  办公室门轻轻被推开,一个白皙颀长的身影飘了进来。是黄玫瑰,她笑的,右手还握着手机。她望着我,斜斜的眉梢朝上抖了两抖,嘴角挂着几丝讥诮的笑。吴大镇长,看来,你对我黄玫瑰意见很大啊!

  我心里一沉,赶紧赔着笑脸道:哪里哪里,我还来不及,哪里能有意见。

  她倨傲地将脑袋朝后一仰,扫我一眼:吴正我可给你讲清楚了,一,鞭炮厂一定得建在镇上;二,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月。

  这分明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一股怒火从我心里涌而出,我冲动地站起来,视着她的咄咄目光,好不容易才将我捏紧的拳头松开。我呵呵笑了,我笑得很认真很投入,连眼泪也笑出来了。这个鬼魅一般的女人,真的以为她能左右我,一个地方行政长官?我从抽屉里将那鼓囊囊的信封拿出,在她手中:黄总,这东西很好,对你用处很大,起码可以减少一点鞭炮厂的投入,你说是不是?

  她清冽的目光直端端地望着我,抿着红的嘴说:谢谢你帮我支了这么好的招儿,吴正,看不出来你很有个性啊!嘻嘻,你这样儿,真惹人喜欢。她走过来,突然将我搂住,漉漉的嘴在我脸上啄了一口,然后嘻嘻一笑,飘然而去。

  我完全没有想到这女人会这样胆大,这样疯狂!抚摸着被她亲吻过的那团肌肤,我感觉那里好像被烙铁烙过样火辣辣的。

  电话又响起来,我恼怒地将听筒抓起,刚喂了一声,里面又是扑哧一笑。是黄玫瑰,这个女人还真的搅上我了。她用了甜蜜的口吻:吴大镇长,你发火了?呵呵那可显得没有气度了,对不对?其实,你前程真的远大,虽然在商言商,但官场游戏规则我却还略知一二。你文化高,年纪轻,现在又有了基层工作经验,想不上进都难哪。我比你年长,算是你大姐吧,只要你把我的事情办好,我不会忘记你,知道不?

  我赌气地说: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

  她又咯咯地婆子一般笑起来:小吴子,知道你领导给你下的评语吗?他是这样说的,此人有能力,可用,但不能重用。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一时无语,脑袋里却飞快地转动着。显然,她说的并非空来风,不然为什么市里沸沸扬扬传言我要到某局任职,而最终我却被贬斥到这穷旮旯?

  小兄弟,在官场混啊,得该硬就硬该软就软,你还是了。我真替你惋惜啊,这么年轻,脑子这么灵光,还有可依靠的大树。你啊你,连你的副手也比不上,枉自在大机关待过。怎么样,哪天我们单独找个时间聊聊,有这个兴趣吗?

  我唔唔了两声,在她飞跃扬的笑声中,将电话收了。

  这个不简单的女人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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