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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天下之乱在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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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的确是个很长的故事,少女从她爹爹是谁说到爹娘见面,就已耗去了小半个时辰。

  就在这段时间里,城南一带,小子已经起一城大

  最初的源头还是那个本被指派去跟潘寡妇马车的蕃人,他挥刀而下,那个口蕃狗的家丁脸面被劈作两瓣,当街大哗。“一个羌蕃当街杀人了!”

  相隔不远处,追着那辆黑厢红帘马车的两个蕃人本只是随口一提的小话题,隔街的混乱传过来,与这两个蕃人映照,传言就此扩散:“几十号蕃人见人就杀!”而在万里桥门,十多个蕃人气势汹汹地策马接连闯过内城门、瓮城和外城门,门兵畏缩在在一边,待得只留下一彪烟尘了,才奔出来破口大骂。这事传开,又在火之上浇了一瓢油:“大群蛮子正在成都杀进杀出!”

  当这群蕃人策马奔过城南外南厢的街道,朝更南面奔去时,这般传言几乎是追着马尾而来,终于变质为:“上万晏州蛮杀进成都了!”

  谣言的力量是强大的。成都人本就惴惴不安,这谣言一起,就如火把入柴堆,急速向全城蔓延。

  尽管不少亲见者很清楚那是羌蕃,不是晏州蛮,也清楚只有一个、两个或者十来个而已。可即便是九百年后文盲率已不超过个位数的时代,板蓝包治百病这种事都能成为真理,极少数知真相者要澄清谣言,根本就是螳臂挡车。

  谣言之外。不乏任何时代都不缺的唯恐天下不者,趁起哄道:“晏州蛮杀败了官兵”“城里已经失陷了”一条条街道炸窝,再成为泼皮游手的自由乐园。而后再出现披着破烂皮毡。脸上胡乱抹着灶灰的“晏州蛮”四下劫掠商铺行人,甚至掳掠妇女,已无一个官差铺兵现身阻拦,全都吓跑了。

  海棠渡道庵里,当王冲听到十八年前,李银月的母亲去永康军二王庙游赏清明放水节,不慎落水时,却不知小半个成都已被谣言淹没。

  将近酉时。谣言已在城内厢坊传扬,王仲修等士绅齐聚府衙,许光凝、赵梓等在谣言中被杀得干干净净的官员也到齐了,个个都愁眉不展。

  王仲修等人急切地道:“大府,赶紧调动兵马,弹状!”

  子主要在赵梓的地盘上,他身而出,坚决地道:“不可!当务之急,是紧闭城门。不让相波及城中!”

  陪同王仲修的王昂惊讶莫名:“眼下这子,绝不是晏州蛮所为,就是谣言而已。为何官府不出面澄清,平复人心?”

  赵梓凛然道:“我等也知。事由多半出自羌蕃,可人心如此,一时哪能平定?真要出动兵马。民匪混杂,抓人杀人。岂不更!?”

  他向许光凝拱手道:“大府,也难保不会有晏州蛮正趁待变。在城中搅起更大风波。唯今之计,是先保城池,切不可因小失大!”

  众人几乎被气炸了,都纷纷看向许光凝,希望他驳斥赵梓这种缩头之策。

  却不料许光凝点头道:“此是上策…”

  他看向众人,无奈地道:“官府自要出面澄清,可城外人纷杂,势而为,真有可能上加。你等且暂避城中,遣人回家中庄院,知会家人闭门紧守。本府也会晓谕城外民户闭户自守。”

  士绅们嗡嗡声不止,哪有这样处置民变的?

  许光凝再叹道:“实非本府不愿,而是不能,府县皂隶也就只能护住官府仓曹…”

  王仲修问:“城北城东就有四个指挥的军,为何不能动?”

  许光凝与官员们对视一眼,犹豫片刻才道:“二月时就调了军去泸州,三月之变,这些军也惊骇至极,回来后将消息传遍所有指挥,军将卒都是闻蛮变。此时调他们出来,就不是民,而是兵了。我已派副钤辖、都监等人分赴军营,约束将卒,军不,便是大幸。”

  众人纷纷嘿声,尽管许光凝和赵梓各有立场,但在这事上看法却是空前一致。原来不止是立场的问题,还是力量的问题。真是想不到,繁华若锦的成都,竟然是这么羸弱不堪,连一场民变都束手无策。

  赵梓再道:“本县会出城平,但也是先护住官仓官产,确保大道通畅。至于民户之事,唯有…”

  他叹道:“结户自保,待今过后,人心稍定,再作处置。”

  许光凝点头:“此是正道,本府也…”

  他正要说成都府也会支援人手,堂外却猛然大哗,片刻后,下人报说祺州刺史董舜咨、亨州刺史董彦博遣人入告。文林郎董守信宅遭强人袭击,董守信被杀,家中二十多人同时遇难。两人怕再成为强人目标,求府衙派兵守护。

  堂上再度大哗,许光凝脸色大变,对赵梓道:“子多在贵县治下,便仰赖贵县处置了。”

  “这是羌蕃趁而为!与晏州蛮无关!”

  后堂里,王仲修还在劝许光凝出兵。

  许光凝苦笑道:“我也知是如此,可子已起,人也死了,东西也抢了,再强自为之,子更大。不如保住城中,镇之以静,如此其必当自平。”

  其自平!?

  一侧伺立的王昂张嘴想说,那不知又要死难多少百姓,毁损多少民财?

  却听王仲修也深深叹道:“民愚至此,徒唤奈何…”

  一瞬间,王昂想到了很多,其中一个想法最清晰,若是王守正在此,怕会暗自冷笑吧。

  许光凝也摇头遗憾地道:“早前对江楼就报说有蕃人为难,之后月绣坊也在求告,若是她们安抚住蕃人。哪会搞出这班子?”

  王仲修唉声长叹,语气异常沉痛:“天下者。唯女子与小人也!”

  海棠渡,李银月已说得泪眼滂沱:“姥爷说我娘已经失节。把娘赶出了家门…”

  这还只是开始,更早的开始里,李银月的父亲,蕃医李木青救了落水的汉家娘子,两人一见钟情,而后一发不可收拾,搞出了人命。

  李银月母亲出身成都一户书香门第,虽不显贵,也非小户人家。女儿渐渐显怀。与李木青的情被摆上台面,即便父亲怎么疼爱女儿,也挡不住族人四邻非议,不得不将李银月的母亲赶出家门。谁让李银月的母亲未婚先孕,谁让李银月的父亲是个蕃人…

  几年后,李银月的姥爷病故,她母亲挡不住思念之心,带着还牙牙学语的女儿回家奔丧,却一脚踏入灾难深渊。家人再论旧事。甚至认为是李银月的母亲害死了姥爷,心中各有怨气的四邻也都将厄事归到这个女子身上,群情愤中,李银月的母亲便被行了私刑。

  小小的李银月也被定了命运:卖到娼窑去。万幸李木青不放心女,虽不敢公然面,却还在附近守候。但他只来得及救出女儿。子却已相隔。

  “汉人皆可杀!”那个月光明亮得如银光挥洒的夜晚,李木青带着女儿在乡野中奔逃。不仅给女儿取了“银月”一名,也立下了这个誓言。

  李银月的故事悲凉凄婉。以王冲的理解,却有许多细节值得商榷。比如她父母的“一见钟情”说不定更多是李木青用强,或者是施救时,动了李银月母亲的身体,她母亲不得不以身相许。而家人将其李银月姥爷的死归咎于她母亲,也不过是托辞,更多是怕她母亲分家产。至于那私刑,怕也不会是浸猪笼,更不可能是骑木驴,不过是李木青灌输给女儿的仇恨,真相可能是杖打失手而死。

  不过这些细节却不影响故事的真实,王冲甚至猜测,李木青就是个“杂蕃”“蕃医”就是蕃人里的汉医,自然大多有汉人血统。而李木青的母亲,李银月的祖母,说不定与李银月的母亲有相似遭遇,才会得李木青立下那般怨毒的誓言。

  “我说完了…你是不是还想问,到底是谁要杀你,我也可以说。是何广林介绍一个大官人的管家来找我爹的,何广林是华王相公家的干人。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要问那个管家是哪家的,就靠你自己了。”

  李银月讲完故事,还确定了王冲的一个猜测,她背转过身,大口大口气,硬着嗓子道:“这个消息,能不能换得你下手快一些,捅我的背心或者眼,别在正面留下伤口…”

  听得出来,她不想死,即便自小背负着仇恨,即便自小就在山林中猎杀猛兽,可一个如此在意自己的容颜,面对将死之人,也要比比美的少女,怎会这般容易舍弃生命?

  王冲自不舍得杀她,这个故事只是铺垫,谁要杀他,也不必非要靠少女才知道。他更想搞明白,跟踪潘寡妇的那股蕃人是什么来历。

  正要问时,有人在道庵里慌张地喊道:“二郎!有蕃人冲进了潘家园子要抢人,好多,咱们快挡不住了!”

  王冲霍然起身,然后哎哟一声捂裆呼痛。

  着凉气,他一边呼唤八难,一边叫来人去快活林找孙舟。

  “是你爹爹吧?你爹爹让你来杀我,自己却去抢女人…”

  王冲冷笑着对李银月道,此人绝非她口中所说的重情重义之辈,说不定是潘家人找来的杀手,要将自己和潘寡妇一网打尽。或者是邓孝安,李银月所说的大官人的管家,恐怕就是邓家的人。

  王冲自不清楚,他靠着错误的推论,却得到了正确的答案。但这答案只是部分正确,离完整答案还有很大差距。

  李银月下意识地维护父亲:“不是我爹爹!我爹爹这辈子就只念着我娘!来的人定是董允!”

  “董允是谁?罢了,不管是谁,总之你认识对吧…”

  王冲深呼吸,强忍着疼痛举步,对八难道:“把她带上。”

  八难点头,将少女挟在腋下,再看看走路如小脚妇人的王冲,摇头道:“看来也得把你带上。”

  潘家新园里,呼喝声一片,王世义轮着壮的哨,组织着壮丁与蕃人战作一团。可不断有壮丁抱头奔逃,王世义也额头生汗,暗自叫苦。

  “这汉子真蛮!围起来别让他碍事!抓住那几个女人!”

  董允指挥着部下隔开悍勇的王世义,自己则带着部下直奔潘寡妇等人而去。此时就一个中年儒生挡在前面,手里那不知是刀是剑的武器还没出鞘,腿抖得大袖长衫都在哆嗦,在董允的眼里,这高个儒生就跟蚂蚁没什么区别。

  “孽畜!休要作歹!”

  挥着蕃刀的蛮夷近在眼前,王彦中腿也不抖了,直了,心中就一个念头,自己是大丈夫,定要护住身后的小女子!

  他猛一咬牙,握住刀柄的手青筋毕,呲目一声大喝…(。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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