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野炊
明媚的光倾洒而下,远处空旷干枯的草地仿若是一副水墨画的陪衬。主角是站在中间披着狐狸裘袍的英俊男子。他换了身衣服,穿上雪白色的裘衣,一对剑眉,犹如刀刻,细长的凤眼,镶着细长的睫,那上面仿若沾染着空气里的寒气,凝成明亮的珠垂在眼底,仿若玛瑙般清澈耀眼。
其实欧穆若是肯出笑脸,还是极其潇洒帅气的。但是,这又同她有什么关系呢?
梁希宜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欧穆,然后低下头,若无其事的划掉了地面上原本的痕迹。
欧穆饶有兴趣的低下头寻找梁希宜画画的痕迹。
却见梁希宜毫不客气的戳一片,将原本的图案的不再清晰,然后扔掉了树枝,转身离开。
他无语的望着梁希宜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感觉怪怪的,对于定国公府三姑娘,他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原本不应该关注什么,却好几次莫名的就将目光转了过去。
梁希宜不喜欢欧穆,不是因为几次倒霉的事情,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直觉。见到他第一眼就觉得讨厌,浑身不舒服,想要迅速的离开。
白若兰听说欧穆已经到了,一颗心早早的就飞了出去。她对着镜子重新抹上胭脂,又怕了头饰,居然令人抬着小轿子将她送了过来。梁希宜走到一半正巧碰到了她的车碾,不由得十分无语。
“希宜,欧大哥已经到啦!”白若兰嘟着一张鲜红色的樱,迫切道。
梁希宜不好意思打击她,点了下头,犹豫的说:“阿兰,你的胭脂上的太多了吧。”
“有吗?真的吗?哎呀,那怎么办,怎么办…”
梁希宜郁闷的爬上车碾,帮她重新收拾了一下方能让人入眼。
她举着铜镜在白若兰的眼前,道:“其实你不化妆可爱的,干嘛把自个涂抹成这副样子。”
白若兰一副忧伤的样子,目光望着窗外幽幽道:“我的堂姐也在,她可是大表哥的青梅竹马,据说小时候同大表哥关系可好了,我不想被她比下去。”
梁希宜一怔,惊讶道:“你说的是白若羽吗?”
白若兰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说:“同若羽姐姐比美,希宜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太不自量力。”
梁希宜宽慰的拍了下她的肩膀,道:“我相信这世上每个女人都会遇到,特别欣赏她的男人,所以总有一天,你会遇到真正属于你的那个人。没必要同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纠吧。”
梁希宜可不认为欧穆会因为被纠就变得妥协,否则就不会拒绝欧家同骆家的婚事。最蹊跷的是这件事情被传扬的到处都是,到底是谁在煽风点火,骆家嫡长女名声不要了吗!
白若兰叹了口气,认真的望着她说:“希宜姐姐,你就没有特别喜欢过的人吗?”
梁希宜愣了一会,忽然觉得这两个字离她好远,很陌生的感觉。
似乎在上一世,她也曾和自己的表哥玩的极好,想过会嫁给他,但是然后呢,婚姻大事岂能自己做主,更何况他爹位高权重,早已经身不由己。
她不清楚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因为还没清楚感情二字,就嫁为人妇,生儿育女,被小妾外室的糟心事围绕的团团转,好不容易都拿捏妥当后又遭遇数次抄家,开始了比糟心更苦闷的贫困生活,直至最后被姨娘气的吐血而亡。
所以她重生后,从未想过是否会喜欢未来的夫君。而是要找个不被抄家的亲家,一辈子小富即安便可以了。对于经历过困苦日子的她来说,像现在这般衣食不愁就已经很幸福了。谈论喜欢与否这种奢侈的玩意,果然是白若兰这种人才会去思考的。
“哎,其实我也知道大表哥就算会娶若羽姐姐,也不会看上我的。”
梁希宜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那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因为他很有耐心,很善良。”白若兰眨了眨眼睛,轻轻的说。
梁希宜不置信的撇了下嘴角,耐心和善良这两个字绝对和欧穆没有关系好不好!
“小时候我很胖,大家都不爱和我玩,还嘲笑我,但是大表哥却不嫌弃我。在他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就不嫌弃我,我感觉的出来他的善意,他还抱过我呢,那时候我都八岁啦。他好耐心的抱着我,给我把树上的风筝摘了下来,还斥责那些欺负我的人。可是后来不知道谁说姑姑想从白家给他选个媳妇,他就再也不理我了!”
真是个简单暴的故事,梁希宜一时无言以对。八岁的白若兰…
梁希宜捏了捏白若兰婴儿肥似的脸蛋,不由得想起八岁时候的桓姐儿,也是特别的胖,却又刚刚有爱美之心,整里唠叨着要节食减肥,却管不住嘴巴吃甜食,所以每在纠结懊恼中度过。
片刻后,两个人抵达野炊的地点,此时草堆的火已经被点燃了,欧穆掉了裘袍,坐在火堆面前往里面时不时放入柴火,右手边是欧灿刚刚宰好的羊,血淋淋的模样,梁希宜一阵反胃。
她捂着口,坐在了欧穆的正对面,火苗随着柴火的堆高越来越高,跳动的黄火焰,映衬着欧穆那张肃穆的脸庞,仿佛带着几分属于冬季里的悲伤。
白若兰坐在欧穆的右手边,她拖着腮帮子偷偷瞄着欧穆,反正只要欧大哥不凶她,任由她老实痴的看着他,她就觉得很开心啦。不知道何时,白若羽也走了过来,她穿了条粉长裙,脑后梳起了弯弯的月牙髻,明媚端庄,俏皮靓丽。
“欧大哥。”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双手放在身子前面互相扣着。
欧穆连头都没有抬起,不过是敷衍道:“嗯。”白若羽言又止,最终坐在了侧面,梁希宜同欧穆的中间。这样欧灿就可以坐在白若兰同梁希宜中间的空位了。梁希宜感到气氛很压抑,她发现白若兰同白若羽不愧是堂姐妹,目光都同时凝望着低下头盯着火堆的欧穆。
梁希宜无比佩服欧穆的定力,可以对两个女人毫不遮掩的爱慕目光,视若无睹,淡定自如!
相较之下,她这个重生女实在是弱爆了!
欧灿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他洗干净手,坐在了梁希宜旁边,递过来一个杯子,说:“尝一尝,新鲜的羊。”
梁希宜道了一声谢谢,接过杯子,小小的抿了一口:“嗯,味道还不错。”
欧灿笑了一下,目光在白若羽,白若兰还有大哥身上转来转去,忽的有些明白了似的又看了一眼梁希宜,道:“你…”“嗯?”梁希宜将羊一饮而尽,了角意犹未尽。
欧灿微微一震,望着眼前明明仿佛风一吹就会倒掉,却总是带着几分倔强刚强的三丫,欧灿忽的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莫非同肥若兰患上了同样的病症。
他,他,是不是喜欢上梁希宜了,他,居然喜欢上了梁希宜…
这便是喜欢的感觉吗?他捂着跳动过快的口,镇定的咳嗽了一声,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似的,平静的给梁希宜再续上一杯鲜,似乎当真认清楚这样一个现实,他却没最初那么紧张了。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白若羽豁出去了似的率先站了出来,主动道:“欧大哥,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玩过的行酒令吗?”
欧穆一怔,墨黑色的瞳孔始终是那么的平静,摇了摇头,说:“忘了。”
…
白若羽神色忽的暗淡下来,自个干了一杯酒。梁希宜略带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同时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下,原来欧穆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样子的。当今世家女子都好酒,梁希宜前世不能免俗,不过她主要喝的是专门面向女子兜售的清酒。
面对眼前这西北酒,她有些眼馋,就让欧灿帮她倒了一大杯,嘴巴轻轻沾了下,觉得有点辣,又有点甜,还特别的香,很是人。
“都喝了,会感觉好喝。”欧穆忽然启口,目光灼灼的看着梁希宜。
梁希宜一怔,腼腆的笑了下,说:“真的假的?”
白若兰愣了片刻,看了一眼大表哥,毫不犹豫的点着头:“嗯!”欧灿的眼底始终带着浓浓的笑意,忽悠她道:“西北酒,喝的时候没感觉,你可以试一试。”
梁希宜本身是个爽快人,于是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顿时情不自的咳嗽起来。一大杯酒下肚,她的嗓子眼都快冒烟了,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鼻涕眼泪不由得就了出来。
她委屈的瞪了一眼欧穆,不敢得罪他,只好冲欧灿发怒,吼道:“骗子,一点都不好喝!”
梁希宜的脸颊娇红,声音轻盈柔和,欧灿一点都不会觉得懊恼,反而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的有些痴了。
夕阳西下,温暖人心的浅红色将梁希宜背后空旷的地面渲染的仿若仙境。
跳动的火苗,忽明忽暗脸颊,仿若秋水般的目光,娇滴的嘴,粉腮微红,纤细的手指不经意间擦拭嘴角,温婉中透着几分妩媚动人。
相较之下,一旁同样美丽的白若羽,就少了几分梁希宜偶尔透出的孩子气般的直和灵动。
欧穆眼底带笑的望着他们,默不作声。
酒水似乎顺着喉咙下到了胃里,最初辣味反而没有了,口腔里充斥着一股回味的香甜。
梁希宜的思绪有些飘,她看着欧穆心情似乎不错,想到连来没少从他那里吃亏,存心作他就起头,道:“欧穆,我敬你一杯!”
欧穆一怔,目光犀利的投过来,又带着一抹浓浓的探究。古铜色的肌肤在黄昏的映衬下,越发光泽透亮,感人。白若羽见梁希宜如此,也举起杯子要敬他一杯。
梁希宜笑着冲她点了下头,很顺手的拉上了白若兰,说:“我们三个女子敬你一杯,我们一人一杯,你一人三杯可好?”
欧穆挑眉,幽深的目光泛着点点亮光,他想了一会点了下头,大家聚在一起玩闹,喝酒无伤大雅,他还不至于故意破坏气氛。
梁希宜见欧穆同意了,兴奋的站起来召唤人手,寻来了三个小酒桶放在面前,让丫鬟们斟。
欧穆愣住,望着她小人得志的得意,不由得失笑出声。
其实他酒量极好,这样也未必能灌醉了他,可是梁希宜如此小孩心倒是让他有些侧目,他刚刚从伯母那里知晓,梁希宜进京没多久就同欧灿闹上了,还误打误撞的把三公主打了,获得了拼命三娘的称号。即便那他差点结果了她,她也表现的临危不惧,淡定自如。后来通过调查,他发现定国公府根本没人知晓梁希宜是被他带走了的,也就是说,那一天梁希宜骗了他,而且他还被骗成功了。
这样的女人,应该是心机颇深,眦睚必报的子,但是他在她的目光里寻不到真正的怨恨,更多是的无所谓和隐忍,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淡然。即便白里他故意当众扫了她的脸面,她也没有真正发怒,更没有自哀自怜的下一滴眼泪,反而愈战越勇,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把骑马学会了。这种毅力和坚持,别说是普通的大家闺秀,就是成年男子都未必做得到吧。
欧穆叹了口气,梁希宜要是个男人那该有多好。
他相信他们会成为一生的朋友。>O<
梁希宜目瞪口呆的盯着喝完三桶酒后依然面不改的欧穆,顿时感觉很没有成就感。
或许是因为酒作用,大家言语间变得随意,欧穆也不再是一副面瘫的样子,同他们一起玩起了接句子游戏。梁希宜在这方面是常胜将军,她认为欧穆出自军队,文采应该比较次才对,故意找茬调侃他,没想到欧穆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完全被反调侃了。
梁希宜脸红之余,喝了不少的酒水,最终大家极其尽兴的一直熬到了落才在世子妃的催促下,回到别院。欧穆和欧灿还可以骑马,女孩子们却只能做轿子了。
梁希宜下轿后走路有些脚下没跟,她下午本身骑马就已经的脚软了,这回又喝多了大脑晕晕乎乎,她扶着拱门处的墙壁,右手被夏墨搀扶着,一阵翻江倒胃,仿佛有什么直接涌了上来,无法顾及形象弯着身吐了起来。
欧穆刚要转身离开,就看到梁希宜娃娃的大吐,犹豫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院子里大多数都是梁希宜自己的丫鬟,因为对别院不熟悉,白若兰和白若羽也醉了本身就需要人手干活,梁希宜身边除了夏墨,大多数丫鬟干起事情有一种无头苍蝇的感觉。
白若羽似乎也吐了,别院的丫鬟们忙着去外院叫水,夏墨就派人跟着一起去,七八糟的模样。丫鬟们跑来跑去,一会找搬东西的婆子,一会找给主子们沐浴的木桶,他们跑到了外面,小院子反倒安静下来,梁希宜扶着墙壁,任由夏墨擦着她的脸颊。
梁希宜长呼口气,没想到一转身居然看到了欧穆,微微怔了片刻,淡定的转回过身,过了一会又转回来,还是可以看到欧穆。
她有些尴尬,脸颊微红。因为把酒水吐了出来,所以大脑就清醒了,夜晚的凉风吹起了梁希宜额头的发丝,明亮的眼眸在月光下分外耀眼。
“嗯…”她犹豫的打了个招呼立刻回到屋子,还是…
“你上次丢了个手帕。”欧穆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提及。
梁希宜一怔,努力回想了一会,道:“哦,那…你还给我就是了。”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并不是十分在意,目光清澈。
“你的手帕…”欧穆反倒是不知道该如何问了,顿了片刻,说:“收针手法很特别。”他盯着她,深邃的瞳孔忽明忽暗。
梁希宜瞬间清醒,愣了一下,笑道:“在山里的时候曾经收留过一个很特别的女人,她说自己是个绣娘,我当时又着实没有这方面的老师,就同她学了几年绣法。后来她的亲人前来寻她,我便放她离开。曾以为她教我的这种收针手法很常见,后来才发现似乎不是。欧公子不亏是侯府世家,虽然是男子都可以一眼看出来,着实让人吃惊,若是知道来历烦请提点一二,她终是我的老师,若是有机会还想再见一面。”
欧穆仔细的望着她说话的神情,时而幽怨,时而惋惜,滴水不漏,看不出一点不妥。
他也是奇怪,问她这个干什么。定国公府底蕴颇深,历史渊源比欧世族要长,难免可以供养可能会这种收针手法的绣娘。他,这是怎么了。
“姑娘,热水安排好了。”夏墨在一旁小声提示。
梁希宜急忙和欧穆见礼,匆匆离开。
那种特殊的收针手法出自她外祖母家,在她成亲那年外祖母偷偷告诉她的,这一世的陈诺曦不晓得同外祖母关系好不好,若是不好外祖母都不会偷偷传给她。
可是欧穆怎么会知道的呢?不过这收针手法虽然特别,却不是她外祖母家独有之物,靖远侯府那么大的门面,可能会供养会这种收针手法的绣娘吧,梁希宜暗自猜测着。
梁希宜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刚刚躺在上就睡着了。一觉睡到自然醒,耳边传来的鸟儿鸣叫声音,仿若天籁般动听。她起了身,浑身酸痛,这就是平时缺少活动的后果!
她强迫自己站直身子,活动筋骨,伸伸手,踹踹腿,还不忘记吃干净丰盛的早餐。
白若兰恋恋不舍的过来送她,虽然梁希宜也想多玩几,但是这次只同家里只说了一,女孩子不好随意留宿在外面,祖父和娘亲也会担心她的。
梁希宜见白若兰面容失落,不由得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抚道:“我会去白府找你玩的。”
白若兰狠狠的点了下头,冲着门外唤道:“小表哥来啦。”
欧灿身着淡蓝色衣衫,深黑色马和棕色马靴,他的右手拎着一个小笼子走了进来,大声道:“梁希宜,这个我都给你装好了,记得带回去好好养哦。”
梁希宜怔了一会,柔软的手指伸进笼子里触摸肥兔子的鼻尖,笑着说:“谢谢你,我会好好照顾它的,不如取个名字吧,嗯,就叫桓桓吧。”她决定把胖兔兔当闺女养了。
“桓桓,嗯,那就桓桓。”反正只要梁希宜高兴便好。
欧灿盯着她扬起的笑颜,脸颊微红,故作镇定道:“回去后好好休息身体,骑马后几都会很不舒服,何况你从来没做过这种运动。没几就是年口,进宫我罩着你,不用怕三公主的。”
梁希宜一怔,方想起来这次回去后就是正月,怕是下次见面真没准是在皇宫里。
欧穆提前回京了,所以梁希宜并没有遇到他,她也不会认为欧穆会热心的顺道送她回京,所以跟随部分靖远侯进京的车队一起上路。
抵达定国公府后大伯母又热心过来问候,间接提及靖远侯府小公子欧灿,被梁希宜敷衍过去。没过几就是正月,京中官员四品以上的女眷都要进宫觐见太后,太妃和皇后娘娘等众位贵人。
有亲戚是在位者的还可以获得单独留饭的机会,梁希宜这种只剩下空壳子的定国公府女眷,不出意外,就是去皇宫随大走马观花一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