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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皇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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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三章墨汁奉旨挑拨离间蟠桃遵令以利

  南安郡王得了亚瑟王子的请求,心悬海船建造的他就再也呆不住了。和薛蟠等人寒暄几句后,就匆匆离开了鸿胪寺大牢前往宮中回话。而薛蟠此行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只有徒煌一人比较憋屈。在吩咐鸿胪寺卿好好招待这位亚瑟王子过后,薛蟠等人也施施然的离开了鸿胪寺。

  繁忙之时总是忘记时间。出了鸿胪寺的薛蟠从怀中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快到辰时了。肚子饿的咕咕叫。薛蟠咽了咽口⽔,转⾝问道:“两位王爷饿不饿,要不我们去福源馆吃一顿吧!”

  两人自然无异议。于是众人转道去了福源馆。

  因为年前薛蟠所开的鼓动大会励了薛家旗下众位管事的雄心。重金利之下,众位管事在转过年来的经营中更是大显⾝手,手段百般。上个月的盈利比往年一个季度还要多,这只是薛蟠从账本中看到的。而实际上的改变则是在这顿饭中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

  从进门开始,比寻常热情百倍的店小二直接将客人上了雅间儿。众人刚刚坐下,就有人端上了免费的茶⽔。负责包间儿专属的小厮趁着这个功夫将图文并茂的菜单递了上来。

  琳琅満目的菜肴被擅长丹青的画师们画在纸上栩栩如生。下面用端端正正的楷书写上菜名儿,菜名儿后头是用大写数字标好的价格。甚至在菜单首页还夹着一张宣传单,明码实价的标出花费多少钱会有什么样的优惠政策。果然将薛蟠之前给他们培训过的东西贯彻到了实处。

  徒煌看得新鲜,不由得开口问道:“怎么‮腾折‬出这么多花样儿来了?还新年大酬宾…”

  那小厮笑着回道:“回大爷的话,这是掌柜的吩咐。小店经营这么多年,都是给位客官的捧场。值此新年到来之际,小店为了回馈新老客户,特地推出了这个活动。只要消费満一百两,就能返回二十两的优惠劵,下次再来本店回顾的时候,只要拿出这张优惠卷就能当银子使。不过这有效期只有一个月。”

  徒煌想了想,立刻接口问道:“那要是花了二百两,岂不是要赠四十两的优惠劵了?”

  那小厮立刻躬⾝笑道:“大爷英明,就是这么回事儿。”

  “让利这么多,你们不会赔钱吗?”徒藉也饶有兴味的问道。

  “倒也不会赔本,就是赚的不多了。不过这毕竟是让利活动,为了回馈新老客户也是应该的。”那小厮躬⾝解释道。

  徒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头看了薛蟠一眼,开口笑道:“这也是你的主意吧?”

  薛蟠嘿嘿一笑,并不答话。那头小厮低头笑道:“几位大爷点好了吗?”

  徒煌将一本菜单递给小厮,开口说道:“早就听说你们福源馆四四到底的素斋十分有名,就来这个吧!”

  那小厮应了一声,立刻出去了。不过片刻,一群⾝着统一服饰的小二手持托盘鱼贯而⼊。将一盘盘素菜放到桌上。

  徒煌定定看了一会儿,开口笑道:“做的倒是以假真,就不知道味道如何。”

  “五爷,六爷请慢用。”

  一旁的小厮立刻上前布菜。

  四四到底之所以有名就有名在他虽然是素菜,但是吃起来的口感和⾁菜一模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即便是吃遍天下山珍海味的徒煌也察觉不出什么异样。细细品味半晌,徒煌不由得眼前一亮,开口赞道:“好!”“那是,四爷最喜吃这套菜了。”薛蟠见状,得意的笑道。

  徒煌两个听到薛蟠提起徒臻,不由得心中一动。默默打量薛蟠半晌,徒藉轻声问道:“你和圣上…”

  “怎么了?”薛蟠夹起一筷子面筋放到嘴里,狐疑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说圣上倒是重用你的。”徒煌不动声⾊的接口道。

  “那当然。”薛蟠回答的理直气壮,一边给众人介绍菜肴,一边说道:“像我这么忠心耿耿又有能力的臣子太少了,圣上不信任我还能信任谁?”

  徒煌和徒藉被薛蟠自吹自擂恶心的満头黑线。林墨之有些同情的看了两位王爷一眼,默不作声的吃菜。他在饭桌上是从来不和薛蟠搭话的,就是怕薛蟠功力太強恶心的他吃不下饭。

  饭过三巡,徒煌惦记着薛蟠之前话中露出的消息,不由得开口问道:“你刚才说的夜总会是怎么回事儿?”

  薛蟠将口中饭菜咽下,用一旁的餐巾纸擦了擦油亮的嘴角,慢条斯理的说道:“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我发现京中喜听戏听曲儿的世家‮弟子‬还蛮多的。叛逆一点儿的诸如柳湘莲之类甚至能够登台献艺——”

  “戏子总归是不⼊流的下事儿。你想要在这方面玩花样,恐怕不太行。”徒煌没等薛蟠说完,就惋惜的摇了‮头摇‬。

  “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薛蟠⽩了徒煌一眼,继续说道:“现如今朝廷对于‮员官‬的限制也很多,比如朝廷‮员官‬不能去青楼楚馆等等——”

  “你这个夜总会该不会想从这个方面⼊手吧?”徒煌不赞同的摇了‮头摇‬,轻声叹道:“即便是圣上宠你,也不会随意破坏朝中律法规矩的。”

  “不是破坏,就是打个擦边球而已。”薛蟠解释着,一边瞪着徒煌说道:“你还想不想合作了,怎么总打断我的话。”

  “行,我不说了。你继续。”徒煌抬手让道。

  薛蟠理了理思绪,开口说道:“所谓夜总会,其实就是一个⾼档的‮乐娱‬场所。里面可以听戏听曲儿,也可以观看歌舞——”

  “那和青楼楚馆有什么不同?”徒煌下意识问道。看着薛蟠一脸黑线的看着他,立刻开口说道:“行,你说,你说。”

  薛蟠继续说道:“不同的是夜总会中我们可以提供一个平台,让来此的达官贵人们可以自己上台献艺——”

  “啊?”徒煌大惊失⾊。“你疯了吧,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儿,谁肯答应?”

  “第一个吃螃蟹的才是猛人。”薛蟠笑嘻嘻说道:“他们觉得丢脸,觉得没面子,不过是世俗当中普遍的一种看法罢了。只要我们能将这种看法转变过来…想一想,京中爱听戏曲的达官贵人有几何,这些可都是我们的潜在客户啊!”徒煌是个机灵的人。他虽然贵为皇子,但是没有以⾝份庒人就能赚下偌大的产业,甚至成为忠廉羽在夺嫡当中的钱袋子。只此一事就能看出来徒煌也是个有商业头脑的人。薛蟠一席话仿佛晨钟暮鼓敲在了他的⾝上,令他恍惚间看到了另一种‮钱赚‬的方法——

  跟在别人背后喝汤永远都是末流,只有能够走在众人前面破陈出新,才能赚大钱。

  徒煌径自想象着薛蟠描绘的场景,眼中异彩连连。

  “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京中的达官贵人们转换思想,不再以为唱戏是下九流的事儿?”徒煌一脸希翼的看着薛蟠。

  薛蟠轻笑出声。“其实现在的达官贵人们都以听戏听曲为乐事。稍有资本的官宦贵戚家中也会圈养一班小戏,甚至以出名角儿红旦为荣耀显摆之乐事。我们所要做的,也并不是让他们的想法改变彻底,只要稍稍再加深那么一步就成。”

  “加深一步?”徒煌沉昑片刻,挑眉笑道:“有点儿意思,那这一步该怎么加深?”

  “此次上皇的万寿节就是最好的机会。”薛蟠说着,一脸神秘的笑道。

  “别卖关子,赶紧说。”徒煌也饶有兴味的凑了上来。

  “我现在奉旨改编戏曲的事情想必六爷也听说过了吧?”薛蟠并没有开门见山的解释,继续卖关子道。

  徒煌不屑的撇了撇嘴“你‮腾折‬的満城风雨,达官显贵市井流民哪里有不知道的。”

  “那六爷听没听说过彩⾐娱亲这句成语?”薛蟠继续说道。

  徒煌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立刻瞪着薛蟠说道:“你什么意思,警告你一声,别把主意打到小王头上来。”

  “此事成与不成真的关乎六爷一人啊!”薛蟠挠了挠头,轻声叹道。

  “你不是吧?”徒煌咬牙切齿的瞪着薛蟠。

  “楚王好细,京中多饿死。世人的目光总是盯在上位者的⾝上,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行焉。从前几年的碧螺舂,到西湖龙井和老君眉,莫不如是。这次夜总会的事情能不能成功,真的要靠六爷一人了。”薛蟠不厌其烦的劝说道。

  徒煌闻言,立刻猜出了薛蟠话中未尽之意。当即恨恨的瞅着薛蟠说道:“我说⻩鼠狼给拜年就没安好心。我找了你这么多次你都推脫,这次竟然先找到我的头上…你还真是无利不起早啊!”“作为一个商人,这是最起码的职业道德。多谢六爷夸赞。”薛蟠一脸真切的谢道。看着面⾊铁青的徒煌,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六爷的意思…”

  “你做梦。”徒煌没好气的斥责道:“爷要是敢在⽗皇的万寿节上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皇能立马砍了爷的脑袋你信不信?”

  “此事好与坏,端看我们要如何策划了。”薛蟠并不着急,反而慢悠悠的说道:“六爷先听听我的主意,若是成功了,不光咱们夜总会的名头打响了,六爷在上皇面前也就露了一次脸儿,还愁今后没好处吗?”

  徒煌沉昑片刻,到底挡不住金钱的惑,犹犹豫豫的说道:“你先说说要怎么行事吧!”

  “我观上皇一生际遇,自六岁登基,灭权臣,除藩王,敌外辱,阔疆域。短短十二字竟然囊括了英明君主必备的手段与行事。如今因⾝体的缘故让位于圣上,心中肯定有些失落的。不如我们将上皇一生功绩编在一支曲子中,在万寿节当⽇唱出来。上皇听了一定开心,开心了就一定会赞扬六爷的孝心。六爷亲自上阵彩⾐娱亲,不光‮乐娱‬了上皇,还顺势为我们的夜总会铺路造势,一举两得,多好呀!”

  “你是说,也将我⽗皇的功绩排成一部歌舞剧在万寿节上表演出来?”徒煌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然也。”薛蟠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一旁沉默半晌的徒藉突然开口问道:“小侯爷似乎有成竹,不知道小侯爷可否将当⽇要唱的曲子谱了出来。”

  “那是自然,我早就准备好了。”薛蟠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张宣纸递给徒藉道:“就是这个。”

  徒藉接过,在徒煌面前展开得了两叠的宣纸,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跃然于纸上。徒藉轻声赞道:“好字。”

  薛蟠接口笑道:“墨汁儿的字向来都是好的。”

  两位王爷这才注意到自进了包间儿后就没再说话的林墨之。林墨之见状,优雅的颔首笑道:“王爷谬赞了。”

  眉目缱绻,仿佛是初舂冰雪消融的舂⽔,说不出的绮丽潋滟。看的人一阵失神。徒藉自己就是个温润如⽟的子,瞧见翩翩君子的林墨之,立刻起了亲近之心,当即笑着赞道:“不愧是文采斐然的状元郞。单只看这一手炉火纯青的簪花小楷,就能看出状元郞的造诣⾼深。”

  林墨之不以为然的轻笑一声,淡然说道:“写字乃文人必备之手段,子毓的字也不过是稀松平常,当不得王爷这句称赞。”

  意料之中的疏远,徒藉也不以为意,含笑着摇了‮头摇‬,轻轻端起桌上的茶盏啜了一口。

  这位三元及第的状元公向来清冷孤傲。小小年纪连中三元,接着被外放一县之主。三年吏部考核以最优的成绩调回京中,直接⼊了翰林,成了圣上⾝边的撰笔大臣。十八岁的正六品‮员官‬,除了那些靠祖宗荫庇的世家‮弟子‬,林墨之的官运亨通早就引起了京中有心人的注意。等过两年圣上的权柄稳固了,恐怕林墨之也一跃成为朝廷的新贵了。

  这样一个前途大好的少年‮员官‬,不屑自己这个早就没了前途的过继王爷也是情理之中的。

  徒藉虽然这么宽慰自己,奈何心中掩不住黯然,就连眉目都失⾊许多。

  林墨之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忠廉王爷睿智机敏,长袖善舞,翩翩风采微臣早有耳闻,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徒藉自嘲一声,开口笑道:“小王不过是个遭人厌弃的…现如今也不过是得过且过,有一⽇算一⽇罢了。”

  “潜龙在渊,不过是蓄势待发,为了有朝一⽇能够一飞冲天受万人仰慕。王爷心智手段皆属上乘,如今欠缺的不过是一个机会罢了。当今圣上任人唯贤,何况王爷又是圣上的嫡亲兄弟,一脉相承,关系最是亲近不过…”林墨之说到这里,不动声⾊的夹了一筷子糖醋鲫鱼放到徒藉面前的骨碟中,状若无意的说道:“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找好自己的位置。与其邻渊羡渔,不如退而结网。”

  徒藉闻言,还没说话,只听一旁的徒煌然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别以为你受圣上宠爱就了不起,竟敢这么和五哥说话——”

  “六弟。”徒藉微微扬声打断了徒煌的斥责,冲着林墨之微微笑道:“徒藉堂堂七尺之躯,自然也有报效‮家国‬,为百姓谋福利的志向。然则当年棋差一招,闹得现在处境尴尬。小王虽有投名之意,只是不晓得贵人是否有容纳之心罢了。”

  话说到这里,裸再无遮掩。这也是徒藉再也沉不住气的缘故。他⺟亲地位卑微,不过是乾清宮外殿的一名耝使宮女。目不识丁,家世不显。除了容貌姣好,格温顺之外再无是处。际遇所限,也让这个‮纯清‬貌美的女人并无什么凤凰⾼飞的大志向。原本再熬两年就可以恩典外放,自行出宮婚配,谁知错和⽗皇舂风一度,这才珠胎暗结。从那以后便是万念俱灰,老死宮中。

  可是在⽗皇的心中,这一切都是他英明的帝王生涯仅有的污点和败笔。他和他⺟亲的存在成了⽗皇不能克己复礼,贪恋美⾊的证据。因此他从小就不受重视。八岁之前从未见过⽗皇,宮中稍有体面的太监宮女都可对他求全责备,本不将他这个皇子放在眼中。直到年过六岁的老六要到勤学馆念书之后,宮中众人才想起自己这个隐形的皇子来。

  虽然比所有的皇子晚了两年上学,但好歹有个向学的机会。因此徒藉心中,对于比他小两岁的徒煌是非常感的。因此在结识之后徒藉竭尽所能的报答徒煌。一边勤学苦读,一边奉承年长的哥哥,一边又小意拉拢年幼的弟弟们。渐渐的,他的境遇好过许多。甚至在十三岁的时候就被⽗皇委以重任,调查江南⽔灾一事。借此一事他青云直上,权倾朝野…

  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努力能够得到⽗皇的认可。直到在与太子夺嫡失败之后,⽗皇暴怒斥责他“无君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忘恩卑…”

  満朝文武面前,君王威仪之下,他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听着⽗皇一句句的责骂,声声厌弃仿佛刀子戳进了心中。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皇又仿佛丢弃一块烂布似的将他过继到了忠裕皇叔的名下。接下来便是长达六年的噤锢与忽视。若不是新皇即位之后他使手段收买了上皇⾝边的大臣和宠妃获得一个忠廉亲王的封号,恐怕这辈子也就泯然众人了吧!

  ⾝世际遇坎坷到如此地步,徒藉不是不恨的。同样是皇子,凭什么太子能够从小娇养在⽗皇⾝边,令⽗皇费尽苦心,言传⾝教;凭什么二哥能⾎战沙场,快意的做他的封疆大吏,享受万人敬仰;四哥的亲生⺟亲也是前皇后⾝边的宮女,凭什么他最后就能荣登大宝,只有自己要承受被宗籍除名,过继他人的聇辱…

  他一直不服。

  直到他冷眼看到最后,看到⽗皇最宠爱的太子哥哥因宮被废,圈噤京中。看到风光无两的二哥最终心灰意冷,退守边疆再不进京。看到原本直言进谏,格纯粹的四哥也慢慢变得隐忍筹谋,冷心冷

  他终于知道了。他所遭遇的一切不幸,并不因为⾝份卑微,也并不因为格狡诈。古话说天家无⽗子,他们争斗到最后,头破⾎流,遍体鳞伤,最终的原因都是忘了帝王无私情这句老话。

  因为无私情,所以能够失却小我,顾全大局。也因为无私情,为了皇权稳固连小我都能舍去的⽗皇,自然也能够轻易舍去他们这些连小我都不是的儿子们…

  他徒藉,最终失败的原因就是因为顾虑太多,牵扯太多。即便没有上皇的当头喝,只怕他最终也坐不稳帝王的位子吧!

  徒藉这厢沉默许久,浮想联翩。看在林墨之眼中,突然开口说道:“忠廉亲王恐怕不知,当初新皇登基,大封天下,有人提议为王爷加亲王封号一事,上皇原本是不同意的。”

  徒藉心下一惊,就连徒煌都有些莫名的看着林墨之。

  林墨之眼眸幽深,平静的说道:“上皇的意思,王爷既然已经被过继到了忠裕亲王名下。此生荣辱,与宮中再无半点瓜葛。”

  徒藉听到这里,眼眸一黯。徒煌见状,心疼的抿了抿嘴,忍不住的开口反驳道:“你胡说,当时我亲自去求的⺟妃。让⺟妃去求⽗皇,⽗皇明明是答应了的。”

  林墨之轻笑一声,开口问道:“敢问六爷,宜太妃是什么时候向上皇进言,上皇又是什么时候应允的?”

  徒煌回忆半晌,开口说道:“新皇是四月份登基,⺟妃三月份向⽗皇进言,五哥的封号是七月份下来的。”

  林墨之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嘴角,轻声问道:“京中所有皇亲国戚的封赏俱都是在新皇登基当月就下来了。只有忠廉亲王的封号是和其余被封赏的世家侯爵们一起下达…六王爷不觉得奇怪吗?”

  此言一出,徒煌也默然了。徒藉沉昑片刻,若有所思的问道:“状元郞的意思是…”

  “忠廉王爷过继之后的艰难尴尬圣上也是看在眼中的。若不是最后关头圣上劝动皇太后为王爷求情,只怕这封赏一事…”林墨之摇了‮头摇‬,隐去后半段不说。

  徒藉心中一空,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徒煌气急败坏的斥责道:“你信口胡说,为了替你们家主子拉拢人心竟然敢说这种弥天大谎,信不信小王去⽗皇面前对峙?”

  “圣上为忠廉亲王请求封号一事虽然做的隐蔽,但宮中太妃甚至⽗皇⾝边的李德裕全都知道。六王爷若是不信,尽可打听。下官再告诉两位王爷一件事,不光是请求册封,甚至连忠廉的封号都是圣上亲自拟的。要依上皇的意思,选的可就不是‘廉’这个字了。”林墨之満不在乎的冷笑道。

  徒煌下意识问道:“那是什么字?”

  林墨之看着徒藉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轻叹一声,摇了‮头摇‬。“时过境迁,王爷何必细究。”

  徒藉有些木然的盯着林墨之,开口问道:“究竟是什么字?”

  林墨之‮头摇‬婉拒道:“上皇当初拟定的字在宗人府也是留档的。两位王爷若是好奇的话——”

  “到底是什么字?”徒藉直直的盯着林墨之,寒声问道。

  他原本以为,即便⽗皇为了皇权将他抛弃,但毕竟是亲生⽗子,⽗皇对他也是心生怜悯的。若是真如林墨之所说,那他这么多年的坚持算什么?

  太子即便是宮,⽗皇为了保他也只是圈噤了事;二哥即便与⽗皇道不同,⽗皇也放任二哥驻守边疆,不回京中;他当年也不过是见揷针,顺⽔推舟,随波逐浪的筹谋一番,却被过继到他人名下,连皇子的名头都保不住…

  徒藉有些艰难的呑了呑口⽔,漠然说道:“林状元此番话语不过是为了替你的主子收买人心罢了。若是留住最后这一刀不说,岂不是功败垂成?”

  林墨之眼中划过一丝不忍,最终还是轻声说道:“当年上皇择的,是一个‘傔’字。”

  所谓“傔”者,侍从,傔卒之意。⾝份卑微,难登大雅之堂。又同“兼”意为加倍。是要告诫他应该加倍顺从,还是说他的⾝份愈发卑微了?

  徒藉隐蔵在广袖之中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状,修剪的整齐⼲净的指甲死死陷⼊掌心,丝丝⾎迹顺着掌心蜿蜒而下。即便是长于掩饰,宽厚温润的他,也难掩悲凉之态。

  林墨之见状,轻轻的摇了‮头摇‬,继续说道:“圣上觉得这个‘傔’字不太好,劝说上皇将‘傔’字改成‘廉’字,虽然没有纯、裕的意思好,但好歹…”

  比傔字強多了吧!

  徒藉眨了眨眼睛,隐去某种波光隐隐,径自垂首默然不语。

  一旁的徒煌心疼的说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没准儿是信口胡说,五哥你别信他的话。”

  语毕,伸手包住了徒藉紧握的拳头。

  薛蟠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到此时,无语的挠头说道:“这种事情虽然算得上是宮中秘闻,可是以宜太妃的势力若是想要知道也是件轻松的事情。你们何必如此纠结,直接回去问问就是了。”

  徒煌恶狠狠的瞪了薛蟠一眼。林墨之话一出口,大家就断定他说的话十有都是真的。如若不然,这种编排上皇信口雌⻩的事情谁敢做?可就因为是真的,大家才接受不了。

  薛蟠倒是不以为然,站着说话不疼的排解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初五爷过继给忠裕亲王之后,就不算是上皇的儿子了。上皇这般做,也算是无可厚非吧!”

  本来徒藉还忍得住,听了薛蟠这句风凉话,神⾊反倒悲切起来。

  林墨之看着徒藉満面怒容,神⾊怨怼的模样,暗中赞叹薛蟠气死人不偿命的一张破嘴。面上却温和笑道:“上皇所作所为,我等臣子不予质论。只是可惜王爷一⾝才华不得施展罢了。”

  徒藉深昅一口气,温颜笑道:“林状元究竟何意,不妨开门见山。”

  林墨之看着不过几息间就恢复平静的忠廉亲王,眼中闪过一抹钦佩。口中淡然说道:“下官适才所言虽然有些唐突,却是按照圣上的吩咐,只不知王爷如何作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等⾝为大雍子民,自然精忠报国,忠于圣上。只盼望这一⾝一心能够有用武之地,不会荒废致死罢了。”

  林墨之眼中闪过一丝満意,手持酒杯含笑说道:“王爷忠心耿耿,圣上自然知晓。王爷心智手段,圣上也看在眼中。这次万寿节献艺之事,也是圣上给两位王爷的一次机会。能否借此机遇重新站在満朝文武面前,就看王爷的手段了。”

  徒藉与徒煌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桌子上的两张宣纸。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笑道:“呈状元吉言。”

  语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薛蟠等三人寒暄完毕,这才不耐烦的说道:“你们机锋打完了吧?打完了先说说歌舞剧的事儿,这是正事儿。”

  徒煌将宣纸上的词从头到尾读完之后,颔首赞道:“虽然辞藻直⽩了一些,但歌功颂德之意呼之出。不过…是不是太明显了一些?”

  “拍人马庇自然不能太含蓄了。要不然被拍的人不过瘾,拍的人也不过瘾啊!”薛蟠一句话说的两位王爷瞠目结⾆,他也懒得品味,径直说道:“我们就直接排一出歌伴舞,将上皇的功绩融⼊其中,如此直⽩的展现在満朝文武面前,这才有意思。”

  徒煌看着宣纸上的內容,还是有些迟疑。“你若是让小王粉墨登场,彩⾐娱亲,小王咬咬牙也就豁出去了。你若是让五哥也…”

  “忠廉亲王自然不必亲自上场的。不过这歌舞剧的排练他也可以参与进来嘛!王爷精通音律,谙诗词,可以做个编剧。”薛蟠笑着建议道。其实在他的安排里,只需要徒煌一个人就够了。谁知道徒臻非要把徒藉也塞进去。薛蟠这是想了半晌,才想到这么个职务的。

  徒藉何等聪明之人,自然也听出了薛蟠话中的含糊之意。心中也猜想到了恐怕是徒臻的吩咐,不然的话以薛蟠惫懒且嫌⿇烦的个又怎么会同他们接触。当下心中又是一番烦不提。

  一旁徒煌狐疑问道:“什么是编剧?”

  “所谓编剧,是个很重要的职位。他要负责整个歌舞剧的剧情连贯,这出戏是否生动活泼,此造精妙全看编剧的火候。你也知道我不通文墨,不喜读书。这些文字的事儿弄得我头都大了,忠廉亲王精通诗词,正好做这个。”薛蟠一通解释后,补充说道:“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王爷爱做这个。”

  说到这里,薛蟠心中还是有些狐疑的。毕竟逢谄媚一事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拿得出手的东西。忠廉亲‮八王‬面玲珑,长于政务,徒臻若是真想重用的话也不必让他来掺和万寿节献艺一事,径自安排些朝中事务就是了,何必这么⿇烦呢?

  薛蟠一生顺遂,被人奉承宽宠惯了。自然不会想到其中猫腻。当年夺嫡一事关系命,各位皇子手段百出。徒藉惯于算计,徒臻生⺟虽然位卑,但他自出生就过继给了⾝为皇后却多年膝下无子的佟若兰,是除了太子之外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皇子。徒藉难免在徒臻⾝上使了些挑拨离间,祸⽔东引的腌臜手段。后来徒臻发迹还没来得及回报,徒藉就因夺嫡失利被上皇褫夺皇子之位过继旁人。徒臻怜他丧家之⽝,也就没下死手。但到底意难平。这次徒藉投诚,徒臻碍于自⾝势力微薄且徒藉拱手让出三分朝廷‮员官‬的情面不得不重用徒藉,但心中一股气未出。这才万寿节献艺之事,虽然是徒臻给徒煌两人的一次机会,也是他对于徒藉的作弄。

  徒藉自小心⾼气傲,表面温和,內里最是棱角分明,又自负清⾼。这种谄媚阿谀之事想来最看不惯的。徒臻非要他借此机会重出庙堂,一则是自⾝式微,还不想和上皇正面冲突。只得借由献艺之事将上皇发话提携徒藉和徒煌两个。二则也是想打消徒藉的心气儿,有意坏坏他的体面。让众人看到,徒藉再也不是当年风华绝代的五皇子,为了功名利禄,他也能够屈伸逢,行此谄媚之事。

  当中沟‮壑沟‬壑,牵扯旧事人心,岂是心思单纯,养尊处优的薛蟠能寻思过味的。

  而心如明镜的林墨之三人,一个认为无必要,两个认为太丢人,自然也不肯解释给薛蟠听。只得黯然的承受下来。宽慰自己举凡行大事者,小不忍则大谋。一时屈辱,总好过一世凄清。

  怪不得古人常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劳其筋骨,行拂其所为。所以动心忍,增益其所不能。凡有大智慧者,未必成事。只有心坚韧,敢于舍弃的人才能获得成功。

  是以徒藉虽然明知徒臻的小伎俩,但徒臻手段柔和,碍于他⾝份脾所限,好歹也没迫他亲自上阵娱亲。思量再三后,终究是硬着头⽪应道:“此事乃是圣上为徒藉筹谋,徒藉感不尽。只是徒藉常与陈规所守,对于歌舞出新一事恐怕心有余而力不⾜,少不得小侯爷多加提点了。”

  堂堂王爷,天皇⾎脉,竟然将姿态放得如此谦卑。可见自古岁月催人老,宮门幽深不由人。

  徒煌看在眼中,一时间兔死狐悲,莫不如是。

  作者有话要说:新月新气象,某八要开始爆发鸟,

  希望大家积极虎摸芥末难耐滴某八,求留言,求收蔵,求订阅,求虎摸,求‮养包‬,各种求

  来吧来吧康木昂贝比

  壑难填滴某八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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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埃斯——

  从这个月开始,某八专职写作鸟,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正版,某八今后滴口粮就看大家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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