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祸水
一后可见一大早， 宿舍突然响起了催魂般的机手铃声， 像一把利刃将照进房间的阳光划得支零破碎， 岑景云在床上翻了个⾝，闭着眼睛伸手在枕头附近乱摸， 摸不到机手， 索性把脑袋埋在枕头下， 隔着软绵绵的枕头捂上耳朵继续睡。铃声叫个不停， 其他室友们迷迷糊糊地被吵醒，抄起手边的字典啊枕头啊就往他床上扔，带着起床气大吼“姓岑的，还让不让人觉睡！赶紧把机手按了。”岑景云打了个哈欠， 摸到卡在床和墙壁缝隙的机手， 看都没看屏幕上的姓名接起电话就问“谁啊，一大早的打电话。”室友们只看他了两句猛地坐起，冲着机手惊叫， “表妹？你他…”意识到表妹的年龄， 他生生把后半截话咽下去，憋得自己脸都红了， “你一个人来的羊城？！”“什么？还带上了闺藌？”“原地等着！我马上过来！”“啥？东区体育馆？”羊城，东区体育馆， 上午八点选角活动工作人员陆续到岗， 后勤组的李伸了个懒腰， 在肩上垫块⽑巾，扛着一箱矿泉水往篮球场馆送，今是海选第二场最后一，在体育场外排队等待的人比前几加起来还多，从会场门口排到大马路上，趁还没开工，几位华南赛区评委老师们眼睛眉⽑一阵乱飞，打起了眼⾊。三位评委老师分别是曾扮演过“婴宁”的童女士，在人艺担任讲师、带生学出来见识的魏老师，和华梦公司派来的选角导演——评委组组长冯先生。李把水一瓶瓶放评委桌上，退出去时还听了一耳朵冯先生催促的话语“童老师，魏老师，今儿是海选最后一，咱是不是要对个号？”混迹在乐娱圈甚久，童女士和魏老师心照不宣地一对眼，互相打起官腔。入进复选每个角⾊至多留十人，复选分好几场，最终重要的七个角⾊选两人，其它角⾊选一人，聊斋剧组准备十五个角⾊，也就是总共二十二人能去帝都。这里头的油水可大了去了。帝都电频视道将全程直播总决赛，意味着只要能去帝都，就有机会在电视上展示自己，更别提华梦影视公司全程关注，表现得好的参赛者甚至能直接签入经纪公司，对没有演艺公司和资源的人来绝对是一大诱惑。但如果去不了帝都，这些就都没有了，车费住宿费还得打水漂。作为评委组组长，抹多了啫喱、头发油光发亮的冯先生可谓掌握了参赛者的命门所在，但是他也不能任自己的喜好来，为了保证总决赛质量，他需要知道两位评委老师心目中的“保送人选”表现特别优异的、极有可能提升收视率的参赛者，就算潜不了也得算上。这就是现实。一番你来我往推来推去，见工作人员们识相地退避三舍，魏老师扭开瓶盖咕咚喝了好几口水，拍拍有点圆的肚子，半推半就地吐出几个名字“我看，那个薛如云不错，很有大家闺秀不怒自威的气度，连城这个角⾊适合她，姚甜甜也行，挺娇憨，能演翠，还有两个嘛，我找找…”着他在报名表里一阵乱翻。三个评委面试那么多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有特⾊的才能留下深刻印象，魏老师能将这两个名字脫口而出，足以证明薛如云和姚甜甜的水平，冯先生一边点头笑得跟座弥勒佛似的，一边默默在心里记下，备注为种子选手。年轻时就爱笑，中年长皱纹也改不掉的童女士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魏老师，要娇憨，聊斋里她曾扮演过的角⾊“婴宁”才是真娇憨，魏老师特地避过婴宁提翠，是不想让她旧人见新人难受，可她不是个心眼的“姚甜甜的性子相貌挺可贵的，婴宁组吧。”魏老师意会过来是自己人之心了，隔着冯先生给她陪笑作揖。童女士赏他个白眼，半掩半露地敲定另外两个人选，接着她从面前一沓报名表菗出最上头的三张——显然早已准备好——放在坐在中间冯先生的桌上作为备选选手“起来，”她顿了顿“还有个人。”“哦，”魏老师一拍脑门“你是…”“是吧，”童女士笑得含蓄“你也记得。”冯先生夹在中间，双手抱胸靠着椅背，一副看你们打哑谜到什么时候的表情，看起来特别⾼贵冷艳。“就是年龄嘛，”魏老师摸了摸下巴“了点儿。”冯先生此时竟也仿佛猜到他们的人一样，恍然大悟“哦，她啊，”他翻动着桌上的报名表“她还没来吧。”“现在你知道我们在谁了？”童女士右手半捂着嘴笑，翠绿镯子在舞台灯光下直打晃。“老实，”冯先生半真半假地回答“一张件证照就让我留下如此深刻印象的人，不多见，不多见喽。”而在会场外的草坪边，他们提到的人正低着头接受表哥岑景云的训话，许是马哲思修刚考完的关系，他张嘴就是一串串的“对得起辛勤培育你们的党和民人吗？对得起含辛茹苦养大你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吗？”听得叶如和林声晚偷偷发笑。在他好不容易停下话头之际，林声晚忙给自家表哥送上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他一口气咕噜咕噜喝下大半瓶，扭着瓶盖看两花骨朵站在太阳底下，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得了得了，晚晚啊，你两去树荫底下等着，哥哥我帮你排队，一会儿快排到了…”他左看右看，叶如适时地送上自己的遮阳伞，他満意地点头接过，摸摸两的脑袋“快排到的时候我就摇晃这把伞。”“表哥你真好，”林声晚由衷地感叹道。“得了，别罗里吧嗦的，让人听了多不好意思，”岑景云一挥手“赶紧过去吧。”“对了，我偷偷溜过来的事，可别跟我父⺟呀。”林声晚不放心地叮嘱道。“知道啦，啰嗦！”把两人轰走后，岑景云动作迅捷地掏出机手，熟练地翻出通讯录里林声晚妈妈——也就是他姑姑的人私电话，犹豫半刻，还是退出了页面。表妹好不容易跑到这里，什么事等她参加完后再吧。趁排队这会儿功夫，林声晚争分夺秒地掏出双肩背包里一本历史教材，借着树荫从元谋人开始往后翻，路上打着阳伞的行人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的书，还有个牵着孩的妈妈对自己儿子“看，姐姐在看书，多认真啊，以后也要向姐姐学习，好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