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座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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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教学院的门一直紧闭着,里面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无论是朝廷的重兵围困,还是那位带着圣旨的老太监到来,都没有带来任何变化,始终一片寂静,任谁望向那面厚重的院门,都会认为院门后肯定没有人。
事实上,国教学院的院门后面一直都有人。
院门后种着两株⻩杨树,入秋后树叶已经变得稀疏了很多,清冷的天光穿过枝丫落下,落在一名少女的脸上。
那名少女眉眼清丽,犹然带着稚意,年龄极小,被天光照亮,更显可人,但脸上的焦虑与疲惫,也变得清楚了很多。
叶小涟,南溪斋內门弟子。
苏墨虞站在她的⾝旁。
数十名南溪斋女弟子,站在他们二人的⾝后。
剑,早就已经拨了出来。
清秋的天光能够落到她们的脸上,却无法落到她们的剑上,因为那些剑太锋利,剑光太过明亮。
她们一直守在国教学院的院门后。
南溪斋的剑阵,已经在这里守了三天三夜时间。
现在,南溪斋的女弟子已经很疲惫,在听到院外隐隐传来的声音后,更是微微⾊变。
大周的玄甲重骑举世无敌,如果就这般冲了过来,就算南溪斋的剑阵也无法支撑。
“怎么办?”叶小涟望向苏墨虞,清丽的小脸上写満了紧张的情绪。
苏墨虞转头望向蔵书楼的方向,想着那个从天书陵回来后便始终沉默的家伙,始终无法下决心。
“那可是林老公公!你们还想什么呢?还不赶紧把院门打开接旨!”
一位国教学院的生学看着院门前的人们,満脸惊恐喊道:“难道你们还真准备抗旨不成!我可不想陪着你们去死!”
听着此人的话,国教学院的师生群里出现了轻微的骚动,议论之声渐起,有的人甚至激烈地争吵起来。
苏墨虞看着那名生学,想起是河南路的一名富商弟子,默默把他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叶小涟看着他的视线,以为他有些动摇望向国教学院的师生沉声喝道:“圣女有旨,南溪斋弟子一定会护住陈院长的全安!如果有那些贪生怕死之辈,自己从后门离开便是,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不然莫怪斋剑无情!”
听着这话,那名河南路的富商弟子 生学脸⾊顿变,很是生气,却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便向人群外走去。
紧接着,有十几名国教学院的生学还有数名教习也从人群里离开,看方向都是向着后门去了。
看着这幕画面,留在场间的师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尤其当他们看到南溪斋女弟子们的眼光时,更是觉得好生愧羞。
苏墨虞没有说什么,只是把那些离开的人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叶小涟这才发现他的沉默并不意味着动摇,有些不解问道:“你在想什么?”
苏墨虞平静说道:“我在想,如果国教学院能够保住,我应该用什么方法来报复这些人。”
叶小涟微怔,心想当初离宮附院以守礼矜持著称的苏墨虞,性情何时变了?
她没有说,苏墨虞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看着国教学院里清美的秋景,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思,说道:“这是一个有趣的地方,任何人在这里的时间长了,都会发生一些改变。”
这样有趣的国教学院,如果能够保住,自然是很好的,但,如果向来是最靠不住的一个词。
不然他为何现在便开始提前开始感到悲伤,开始怀念?
…
…
百花巷已经清空,巷对面的建筑甚至被強力地推平,只留下了那幢茶楼。
渐生的烟尘里,那幢曾经观看了数十场诸院演武之战的茶楼,显得很是孤单,那数百骑玄甲重骑的⾝影则是那样的可怕。
国教学院的院门依然紧闭着。
“居然有这样的胆魄,果然不愧是商院长一手打造出来的国教学院,不愧是陛下的师弟啊。”
林老公公忽然笑了起来,笑容里満是感慨。
老年人的声音有些浑浊,有些轻,除了近前的小侍者,没有别人能够听到。
但下一句话,则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林老公公看着国教学院紧闭的院门,敛了笑容缓声说道:“陈院长是孤家寡人,但国教学院里的教习和生学…是有家人的。”
听着这话,国教学院里面终于传出了声音,街上同样是一阵骚动。
无数道目光望向这位苍老的掌印太监。
天海胜雪的脸⾊更加苍白。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位林老公公与传闻里的刚正坚毅完全不同,竟然出手便是这样強硬卑鄙的手段!
…
…
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国教学院的深处好像有声音响起。
然后,整整三天三夜时间都没有开启过的国教学院正门缓缓开了。
迎面而来的是一片寒意逼人的剑光,还有两百余名国教学院师生。
明知不敌,依然严阵,以待。
看着这幕画面,无论是合郡王还是那些玄甲重骑,都脸⾊微变。
林老公公很平静,甚至给人一种感觉,他有些欣慰。
苏墨虞这三天时间就没怎么觉睡,很是疲惫,但眼神与声音一样清明。
他站在石阶上,看着林老公公说道:“宣旨一人就够了。”
圣旨驾到,国教学院没有大开院门,摆香案,跪拜,甚至只让林老公公一人进去,这态度依然极不恭敬。
林老公公没有生气,微笑说道:“如果要杀他,一道旨意,和我一个人也就够了。”
说完这句话,他向国教学院里走去,与苏墨虞擦⾝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叶小涟神情骤凛,握着剑柄的手微紧。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苏墨虞没有噴血倒地而亡。
林老公公只是想要表达对苏墨虞的欣赏与看重。
今次大事,无穷碧与别样红这两位神圣领域強者,尤其是后者,立了大功。
苏墨虞是别样红的侄儿,却在事后留在国教学院不去,在世人看来或者很傻,但在傻了一辈子的林老公公看来,这很了不起。
…
…
蔵书楼的门开着,天光落在滑光的乌黑地板上,一片明亮,可以鉴人。
陈长生坐在窗边,没有看窗外的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老公公静静看着他,看了很长时间。
陈长生没有动,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林老公公忽然明白了,他是在看地板上自己的倒影。
陈长生在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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