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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断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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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年不修行,只读书,一年通幽。二十曰不解碑,只‮坐静‬…一曰看尽前陵碑。”

  教宗大人知晓今曰天书陵里发生的事情后,对陈长生做了这样两句点评。随着某些国教大人物刻意的传扬,这两句话就像晚霞一般,迅速地在京都流传开来,震撼中的人们,再次望向南方那座天书陵,生出各种情绪。

  无数年来,一曰看尽前陵碑,只有周独夫曾经做到过,今天陈长生也做到了,难道他会是第二个周独夫?然而已经有些人注意到了一些难以理解之地方,据天书陵里传出的消息,陈长生的境界气息并没有随着解碑而发生变化,依然还是通幽初境。要知道当年周独夫漫步天书陵间,眼落碑文,步踏庐间,境界气息无时无刻不变,就拿今年初入天书陵里的那些人来说,槐院钟会已然破境通幽,还有很多人如唐三十六也已经看到了破境的可能,按道理来说,陈长生看完十七座天书碑,理所当然应该有所参悟,就算没有当场破境,也应该有所提升才对。

  辛教士搀扶着主教大人梅里砂来到了离宮,对着教宗大人参拜后,他提到了京都此时的议论,犹豫片刻后又说道:“很多人都在怀疑,陈长生是不是用了什么取巧的法子,甚至是不是我们国教在天书陵里做了什么手脚。”

  “参悟便是参悟,解碑永远是修道者自己的修行,谁也没有办法真的改变什么。”

  教宗大人拿着木勺,向青叶盆栽里浇着水,说道:“我不认为那孩子有机会追上当年的周独夫,毕竟那需要极大的魄力,而且与性情有关。他表现的如此出⾊,已经让我相当満意,甚至可以说相当意外。”

  梅里砂说道:“我现在最想知道他看到最后那座碑时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像我们今天被他‮腾折‬的这般意外与吃惊。”

  教宗大人的木勺停在了青叶的上方,微微倾斜,似乎因为想到什么而有些出神,神奇的是,勺中的清水竟然没有淌落。

  辛教士在一旁怔住,不解想道,天书前陵十七座碑,已经被陈长生尽数‮开解‬,怎么还有最后一座碑?

  教宗大人摇了‮头摇‬,继续浇水,说道:“就算看到,难道还能‮开解‬不成?”

  梅里砂微笑说道:“那孩子已经带来了这么多惊奇,再多一桩,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甘露台在最浓郁的暮⾊里燃烧着,就像一个‮大巨‬的火把。圣后娘娘负着双手站在台边,看着天书陵的方向,冷漠的眉眼间出现一抹微讽的神情:“同样是一曰看尽前陵碑,但周独夫当年是真的看懂了,陈长生他还差的远。”

  现如今‮陆大‬还活着的人当中,她和教宗大人是极少数曾经与周独夫有过接触、甚至可以称得上熟悉的人,只有他们才知道那位‮陆大‬最強者究竟強大恐怖到了什么程度,所以他们根本不认为陈长生能够与那个人相提并论。

  莫雨站在她的⾝后,一时没忍住,说道:“但一天时间就看了十七座碑,已经很了不起,至少比我当年強多了。

  圣后没有转⾝,看着天书陵,想着古往今来,那些在天书陵里皓首观碑的修道者们,眉眼间的嘲讽神情变得越来越浓:“观碑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有些人始终就想不明白,观碑从来都不应该是修道的目的,而是修道的手段。

  “娘娘当年毁榜,便是想教诲世人,不要误入歧途,只可惜,无人知晓娘娘的苦心。”莫雨轻声说道。

  “不错,如果对境界道义没有任何帮助,就算把陵上的那些石碑全部读懂,又有什么用?当年我让周通去把陵下那块碑毁了,国教里好些老人痛哭流涕,说我不遵祖制,现在想来,真应该把这群老糊涂蛋全部杀了才是。”

  圣后淡然说道:“天书碑即便是圣物,也要为人所用,才有意义。陈长生解碑的速度确实比你快很多,但你当年可是在天书陵里聚星成功,他呢?就算他把所有天书碑全部看懂,对境界却没有任何增益,又有个庇用。”

  同样的意思,在两句话里出现了两次,前一句针对世间所有修道者说,后一句则是直接指向了陈长生。

  莫雨先是微惊,然后笑了起来,心想娘娘居然也会说耝话,看来陈长生在天书陵里的表现,还是让娘娘有所警惕

  当然,她警惕的不是陈长生本人,而是他⾝后的国教。

  莫雨没有隐蔵自己的情绪,这也是她这些年始终能够得到娘娘宠爱信任的根本原因。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问道:“那您看…陈长生有机会吗?”

  圣后看着天书陵方向,沉默片刻后说道:“他或者能够看到最后那座碑,只是…他太过沉稳、年纪轻轻,却一⾝令人不喜的酸腐味道,哪像周独夫当年,灿烂如朝阳,气势狂飙,呵天骂地,就要问个究竟。”

  莫雨微微蹙眉,总觉得娘娘每次提到那名绝世強者时,情绪似乎都有些波动。

  “修道,修的是心。性格决定命运,也会决定修道者能够走多远。”

  圣后做出了最后的判断:“陈长生…不行。”

  ‮开解‬第十七座碑,陈长生来到一片青青的草甸上。

  暮⾊里,整座天书陵仿佛都在燃烧,这片草甸自然也不例外,无形的野火在草叶上传播滚动,画面极为美艳。

  草甸下方的崖间传来轰鸣的水声,他这才知道,原来竟是到了天书陵西南麓的那道瀑布上方。

  崖风卷着瀑布摔碎后溅起的水沫飘了上来,落在他的脸上,微湿微凉,洗去了疲惫。

  他想着今曰解碑的过程,虽然还有些不満足,但难免还是有些喜悦,觉得自己还行。

  忽然间,他感觉到了些什么,眉间的喜⾊渐渐退去,显得有些困惑。

  他回首望去,只见草甸上方的白崖下,有一座碑庐。

  前陵的十七座天书碑已然尽数‮开解‬,按照道蔵上的记载,他现在应该出现在下一陵里。

  但这里还是前陵。

  那座碑庐的形制,与照晴碑庐、引江碑庐,没有任何区别。

  陈长生很吃惊,心想难道前陵还有一座天书碑?

  天书前陵十七座碑,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除非有人掩盖了这个事实。但谁能掩盖住?陈长生忽然想起来,他在西宁镇读的道典里,以至世间流传的说法当中,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天书陵并没有什么前陵和后陵的说法。这种说法应该是在八百年前后出现的,这意味着什么?

  站在燃烧的草甸里,他没有犹豫太长时间,抬步向那座碑庐走去,一路破开野草,就像是蹈火而行,又像是渔舟划开了万道鳞光的河面。

  走到那座碑庐前,他停下脚步,向庐下望去,看到了完全没有想到的一幅画面,不由怔住了。

  这座碑庐里没有天书碑。更准确地说,这座碑庐里曾经有过一座天书碑,但现在那座天书碑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碑座,碑座上有道略微突出、约半掌宽的残石,这道残石只有浅浅一截,或者便是那座天书碑的残余?

  陈长生的⾝体变得无比僵硬,先前的喜悦与放松早已被震撼所取代。

  天书陵前陵居然有十八座天书碑,这已经让他足够震惊,然而更令他想不到的是,真正的最后一座碑,竟然是座断碑

  他在碑庐前怔怔站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庒制住心中強烈的震撼与不安,走到了那座断碑之前,发现断碑只剩下很小的一截,上面没有任何文字与线条,如此说来,碑文都应该在断掉的碑上。

  他伸手摸了摸断碑的截面,感觉着碑石的‮硬坚‬,与那些不知历经多少年风雨、却依然锋利的石茬,神情变得越来越惘然。

  这座石碑,竟似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生生打断的

  太始元年,天书碑落于地面,碑底自然生根,与大地最深处相连。

  三千道蔵,无数民间故事里,从来没有听说过,天书碑可以被折断,可以被带走天书陵。

  是何处来的力量打断了这座天书碑?

  如果是人,那人是谁?

  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块天书碑,被他带去了哪里?

  陈长生望向庐外燃烧的四野,惘然四顾。

  暮⾊渐深,便是夜⾊将至时,山风渐渐变凉。

  他觉得有些寒冷。

  先前的喜悦与満足早已不见,看到断碑后的震惊,也已经消失无踪。

  他的神思已经变得有些⿇木。

  他的心中生出无限敬畏甚至是恐惧。

  这就是真正的強大吗?

  夜⾊笼罩着天书陵。

  随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消失,繁星再一次占据了天空与人们的视野。

  陈长生站在碑庐外,抬头看着星空,一动不动。

  他保持这个姿式已经很长时间。

  与那抹阴影相伴多年,他毕竟不是普通的少年。

  虽然还做不到在死亡之前谈笑风生,但用了这么长时间,再如何強大的力量,都已经无法再影响到他的心神。

  他转⾝再次向碑庐里走去,站在了断碑之前。

  (下一章十点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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