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除夕夜话
第181章除夕夜话
夜半。
巧云推门而⼊。
若素正靠在绣着忍冬花的大枕上看着医书,听到了动静,她放下书册:“打听到了?”
巧云越过已经睡在脚踏上的巧菊,小声道:“回姐小,忘先生不在后罩房,王璞口风紧的很,奴婢什么也没打听到。”
若素猜的没错,褚辰还是将忘川转移到了别处。
“我知道了,你歇着吧,明个儿就是除夕夜,你明早去⺟亲院里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至于其他我自有法子让褚辰吐出实情。”若素⽟葱一样的指尖翻了翻手上的毒药谱,樱红的角扬起一抹娇美的弧度。
他不是喜中毒么?
那好,她就成全他!
对于忘川,她就算没法让他开口妥协,最起码还可以给他用药,让他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说出有利的报情。
虽然她还未彻底掌握毒学一门的要领,不过只要细心钻研,再找到那几味罕见的药材,也不是没有可能。
巧云讪讪的应了声:“奴婢省得了。”
她皱眉看了看躺在脚踏上的巧菊,心道这都是什么规矩,哪有这样守夜的,也就自家主子⾝子轻盈,要是换做⾝宽体胖的,一脚下来,还不把巧菊给踩扁。
⽩启山的书房內,褚辰正喝着刚泡好的大红袍,他一向气息平稳,不知为何一股力道像是从腹中上涌,他差点一口噴了出来。在⽩启山面前,他不好失礼,硬生生将一个噴嚏忍了下去。
“皇上早就与几位阁老商议过册封⽩虎为承恩侯一事,而如今承恩侯的诏书这才算正式拟定。”⽩启山看着手中的飞鸽传书,对朝中局势大致有了了解,至于褚辰是用什么手段收买了司礼监的太监,他也不过问,这是官场的规矩。
褚辰咽了咽口⽔,声音恢复沉稳:“毕竟他还未曾有过战功。凡爵非社稷军功不得封,封号非特旨不得予。以战功论爵位是从先祖皇帝留下来的规矩,而皇上此举破例,无疑是要收买人心。”
⽩启山对褚辰的分析十分赞同,甚至可以说是欣赏,他连连点头:“你说的很对。”
褚辰又道:“加之,连年灾害,库银不⾜,这时征兵已经来不及,⽩虎的清风寨是对付反贼的最好武器,更何况宣府,大同俨然没有看上去那样太平,皇上太需要⽩虎这样的人存在!”
这要是他计划的其中一步。
二人相续沉默片刻,茶⽔腾出的雾气在屋中萦绕,小炉顶上还冒着⽩烟,煮沸的茶⽔一次又一次溢了出来。
⽩启山摸了摸刚长出的胡子,娶⽩灵那会,他总觉得自己年纪大,怕人家姑娘嫌弃,便剃了胡须,现在倒不适应有胡子的时候了。
他道:“忘先生那里可有进展?我听闻他与素姐儿是相识?这个素姐儿惯是会惹⿇烦,当初在京城就差没上墙揭瓦了。”
褚辰正要说话,⽩启山打住了他:“你也别老是向着她,我自己的女儿我心里有数,哎她亲娘走得早,我是疼惜她自小没了⺟亲,才这般娇惯着的,也不知是对是错?你说,她怎么会与忘川这等街井之流认识?”
⽩启山连连叹气,可眼底流露出的却是无比的欣慰和骄傲,就算她的女儿做了旁人所不能容的事,依旧是他的女儿。
褚辰深刻感受到⽩启山的护犊子之重,端坐之余,捏了捏鼻道:“素素是个好姑娘,⽩大人多虑了,我会看紧她。”
⽩启山喝了口茶,也不知是太烫了,还是怎么了,他忽的呛住了,连续闷咳了几声,看着褚辰时,有种被别人惦记着心爱之物的错觉。
“你哎!我这个女儿太调⽪,好在还未及笄,等回了京城,就找个教习嬷嬷给她讲讲规矩,这样下去定是不行的。”⽩启山有感而发。
二人再度陷⼊片刻沉默,潜意识中⽩启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可他不愿意去相信。
自己好不容易,既当爹又当妈,一手拉扯大的乖乖女孩儿,岂能被人随意就叼走了!
⽩启山去了⽩灵的屋里去睡,新婚头一个月是不能空房的。
他简单的洗漱过后一直没什么睡意,可以说是辗转反侧。
⽩灵用手戳了戳他的肩头:“夫君,您怎么了?可是在想着反贼的事?”
⽩启山转过⾝,与她面对面,问道:“夫人,你觉得褚辰这人如何?”
⽩灵失笑,她没几天前才问过⽩启山这个问题,这会又轮到他来问了。
“您说呢?您上回对他的评价不是还瓦的嘛!”⽩灵接着打马虎眼,褚辰想娶若素一事,还是由⽩启山自己看明⽩吧,她一个做继⺟的,可不好先开这个口。
屋里头只点了两只蜡烛,烧到一小半时,光线忽暗了下来,內室的香炉里还点着香料。
⽩启山不将褚辰和他的女孩儿联系在一起,遂转开了话题:“这香料是夫人买的?”
是自己太久没有与女人相处么?都不太适应这种強烈的花香了,一闻到就想往⽩灵⾝上凑。
他是一个读圣贤书的人,又是个清贫正直惯的,男女之事,一向很谨慎,当然不能让自己太过放纵。
⽩灵笑道:“您是说那个呀,是素姐儿让人送来的,说是有助睡眠,妾⾝用了几⽇,也觉得大好。”
当真有助睡眠?
他怎么越闻,越是睡不着呢!
“夫君,怎么了?您不喜这花香?”⽩灵又问,一只手顺势穿过自己的被窝搭在了男人的上,令得⽩启山⾝子一僵。
算了,都是夫了,再者为了延绵子嗣,这些也是在所难免。
这样想着,⽩启山一把将⽩灵搂进了自己的被窝,整个人庒了上去:“为夫过几⽇就要出远门,这次剿匪起码要花半个月,家中诸事就给夫人了。”
⽩启山眉目森严,十分郑重的代了一句。
⽩灵被他的神态给弄糊涂了,他这样搂着她,却一本正经的说这些话?
到底还要不要
她并没有郁闷多长时间,滚烫的吻落在了脸颊两侧,一只手轻车路的开解了间的细带,有些耝鲁的探了进去。
“夫君那个时辰不早了,明天还要祭祖呢。”⽩灵挡住了他的手,这份鹣鲽情深,是她所期盼的,可夜夜**她都有点受不住了。
“无碍,为夫明早起得来。”⽩启山撇开了⽩灵的手,势必要为了子嗣辛苦一些。
翌⽇一早。
府上仅有的几个丫鬟被指派到各个院子打扫。
若素是在⽩灵屋里用的早膳,一吃完饭,⽩灵就让小丫鬟端了笔墨纸砚出来:“素姐儿,你⽗亲和褚辰都是状元出⾝,这对联还是由他二人写吧。”
大过年的,为何要向褚辰这个外人讨字?
若素美目瞄了一眼⽩灵,见她似乎毫无违和,心中的疑惑就暂时放了下去。
她在想⽩灵大概不知道自己也有临摹的本事,别说是褚辰了,就算是⽗亲的字,她也不在话下。
要不要蔵拙呢?
⽩启山的女儿,⽩若素本顽劣,不用擅长写字才对!
这样想着,若素便拿着门纸去了书房。
⽩启山见女儿来了,忙将书册放在博古架上,一脸儒雅的笑道:“素姐儿今个儿怎么得了空来找爹爹?”
这叫什么话?
是埋怨她平时不怎么来尽孝么?她倒是有的是时间过来,可⽩启山也得有空在府上才是!
若素笑的很甜,两只小手捧着门纸递了过去:“爹爹,⺟亲说让我来给您讨几幅字,她说您是这天下笔墨最好的男子。”
⽩启山一愣,俊朗的眉眼弯了弯,还真是不太习惯女人夸他。
今早刮得⼲⼲净净的脸上起了晕红:“你这嘴⽪子,惯是会糊弄爹爹。”他拿过纸,想了想,执笔,洋洋洒洒的几个大字便跃然纸上。
收笔利落,笔锋強劲,细一看还真比褚辰的字更有文豪大家的风范,只是欠缺了一些精髓一类的东西。
她也说不上是什么,她当初临摹的时候,也总是差点火候。
若素站在一旁,像是很崇拜的瞅了瞅,接着卖力拍马庇:“⽗亲这字当真是翔龙舞凤,依女儿看,比那褚太傅的字好看多了,亏的您还在家中挂了他的字画呢!”
⽩启山一早上,先是被⽩灵夸了,又被若素一夸,心情大好,仰面大笑起来:“褚辰的字可是千金难求,为⽗与他比,还是略逊一筹啊。”这是真心话,他不服也不行。
当初差点成了褚辰的老师,他也是倍感庒力的。
“哪有!明明是爹爹更胜一筹,太傅跟您比,可差的远了。”若素再度坚定自己的立场。
褚辰在府上住了多⽇,又与⽩启山好,进出书房更是随意,而且又是在除夕夜这天,守门的小厮都去帮忙做活去了。
他踏门而⼊时,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俊脸一下子了。
哪个男子不希望在心爱的人眼里是出类拔萃的!?
就算与她⽗亲比,他也得是最出⾊的!
“说曹,曹就到!素姐儿运气好,也能让咱们褚太傅给你写几个字。”⽩启山对褚辰笑了笑,态度有点傲慢。
看吧,我的女孩儿,终归是向着我的。
褚辰走到书案前,垂眸看了一眼若素,瞧着她卷起的睫⽑,小巧的瓣,眯了眯眼:“你不是会么?”
若素心头咯噔一下。
是啊,她怎么忘了,那会子在乔家时,她曾模仿过褚辰的字迹,还利用那次的机会让乔若云下不了台。
这
若素咬了咬,有种被人看破秘密的尴尬,她在⽩启山未怀疑之前,对褚辰道:“小气鬼!不愿意写就罢了,我哪里会写你那手字,你拿本描红让我临摹还差不多。”
“不得无礼!”⽩启山皱眉,斥责了若素一句,不过也只是嘴上斥责,面上却还带着笑的。
褚辰立的五官一派肃重:“既然我的字⼊不了你的眼,不写也罢。”
若素没搭理他,这人太容易生气。
⽩启山又是仰面大笑:“素姐儿年幼不懂事,你可别在意啊。”
褚辰剑眉挑了挑,有力的指尖弹了弹肩头不存在的尘埃,大有不赞同之意:“不小了,再过一两年也该嫁人了。”
顿时,⽩启山和若素皆是僵了僵。
⽩启山也知道皇上对若素的用意,给她找个合适的婆家迫在眉睫,而褚辰确实是个良配,可⽩启山实在不舍,起码得找个若素自己能应对的,年纪相仿的,体制不能如此強健的
三人各怀心事,随意写了几幅对联。
祭过祖后,门外放起了炮竹,年夜饭也要开始了。
褚辰君令在⾝,太子没有回朝一⽇,他也不能回京,故而便名正言顺的留在了⽩府过年。而至于文天佑也是公务在⾝,⽩启山如今又是岭南的地方官,便派人去请了文天佑过来,算是一尽地主之谊。
丫鬟们上了菜后,文天佑才迟迟而来,他终于没有穿着一⾝官服了,而是换了一件月⽩⾊银丝暗纹团花长袍,衬得他⾝形修长淡漠,头上揷了一只⻩杨木的簪子,五官儒雅俊秀,与嗜杀成的指挥使大人的名号实不相符。
他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份贺礼:“大大人,褚太傅,本官来迟了,二位莫怪。”饶是这样的⽇子,他给人的感觉犹是冷冷的。
宴席设在了前院厅堂,若素坐在⽩灵⾝侧,岭南民风没有京城那般严谨,若素和⽩灵并没有回避。
褚辰略显官味儿:“文大人是国之栋梁,稍等一会,实在谈不上怪罪。”
他和文天佑是京城里最有名望的公子哥,却始终无法走到一起去。
谈不上针锋相对,只是注定成不了知己。
文天佑也不反驳他这话,盏杯小酌了一口:“好酒,⽩大人这里原来还蔵了这等好东西。”
⽩启山深知文天佑的狠厉,但也只他的衷心,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他一直视文天佑为同类人:“是素姐儿从京城带过来的,文大人要是喜,下官让人送一坛过去。”
“不必了!”文天佑突兀开口,速度之快超乎了他自己的想象,连旁人也愣了愣。
一顿饭似乎吃的很不太平,又似乎人人都在把酒言。
是真是假,只有他们自个儿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