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秦淮遗珠 2
秦淮河两岸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今晚，衙门的人本就守在歌舞坊周边，维护治安与诸位员官的安危。
葛大人乃一方东道主，此番夜宴既是为了给药王参赛者洗尘，二来也是替褚辰接风，眼下闹出女尸来，着实有失大雅。
遂吩咐了皂吏将尸体打捞，尽量减少风波，夜宴还是要继续下去，已彰显一府之主的地主之谊。
若素看着褚辰，烛火下，他眉目祥和，丝毫不见忧⾊。
他手底下的人死了，况且明眼人也看得出来非自然死亡，歌舞坊被葛大人包了下来，在场除了名门大派的大夫，便就是官府的人，谁会对一个歌姬下手？
想必至裴语于死地的人，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冲着褚辰来的。
若素低着头，面上罩着薄纱，她动了动嘴型，在褚辰⾝侧小声道：“此事，你可早就有预料？”
褚辰的手摁在了若素的手上，被广袖掩盖着，他挲摩着她的指尖：“我并不知情。”
裴语是细作，她知道的太多，早晚都会死，不死在旁人手里，也会死在他手上。
这一次，褚辰对若素扯了慌。
他一度认为，这种谎言，无关紧要。
说了，也只是让她安心。
天佑心中有火，不过裴语的死，却恰好令得他得以纾解。
她该死，死的也正是时候。
葛大人命人将尸体悄然收拾起来，天佑却喝声制止，上前查验一番，来到了宴席处，大有斥责之意：“葛大人，你⾝为应天府府尹，岂能这般草菅人命？此女脖颈处明显有勒痕，既非溺水⾝亡，那便是他杀，试问葛大人就不用查出凶手是谁？依本官看，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天佑眸光横扫，在众人脸上稍顿停留，审查观⾊。
若素与他对视，又是冲着他浅浅一笑，天佑猛然间像被什么定住，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个白若素！又想迷惑我！她定有问题，她一定知情！否则也不会‘无事献殷勤’。
方才，若素的确存了误导他的心思，她也担心天佑会将裴语和褚辰联系在一块。
毕竟，裴语是皇上下令配的军妓，褚辰却堂而皇之的将人安置在金陵，若再深查下去，必会有不可言喻的现。
不过，若素此举实在多余，褚辰从来都不会给旁人留下把柄，裴语在七年前已经‘死’在了大同，如今的裴大家仅仅是金陵名伶，再无其他⾝份。
这厢，葛大人被天佑问责后，面⾊难看，要是换做旁人，他还能置啄几句，可是面对天佑葛大人实在没那个胆子，他曾认识的一个同科进士的官僚，就是被查出了参与科考舞弊且贪墨军饷，被天佑给亲手砍了。
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巡视四方，便是顶着天子的眼睛，他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就算皇上事后隆恩浩荡，也是无济于事，脑袋砍了，怎么也长不上去了。
葛大人深知，不能同天佑讲理，凡是遵循他的意思才是求生之道。
“下官敢问大人有何看法？大人怎知此女是他杀？而非失足溺水而亡？下官愿闻其详。”葛大人态度大变，恭敬无比。
数十位名门大夫，面⾊各异，都想趁机显露伸手，岐⻩者，也可为仵作。
天佑再度落座，品了口酒，才看着仅隔一席之遥的褚辰，问道：“下官不过一己之见，不知褚太傅府对此事有何见地？”
矛头抛了过来，褚辰欣然接受：“本官从，断案缉凶还数大人擅长，既然大人已胸有成竹，想必已有定夺，再者，本官已告假，此事还得有劳大人和葛大人了。”
褚辰目光柔和的看了一眼⾝侧的女子，又道：“本官只想陪着未婚妻游山玩水，诸事不欲参与。”
天佑仰面灌了杯清酒下肚，腹中辣火：明明是死的就是他的人，还装作全然无畏！我倒要看看你能无所谓到什么时候。
不过细一想，梨花宮宮主怎会挑在这个时机杀人？
那歌姬不是他杀的，还能有谁？
他是安稳曰子过的太久了么？杀个人还留下勒痕！
不对差点中计了！
宮主爱护此女，更是疼惜有加，岂会动手杀了她？
天佑猛然醒过神，他懊恼的将杯盏推至一旁，当真是喝酒误事，差点就中了旁人的圈套。
他也想杀了裴语，也好趁机让褚辰现梨花宮所在，叫他们二人鹬蚌相争。
裴语的确死了，却不是死在他手上，天佑一时未能想通。
这一边，葛大人陷入两难，听着褚辰的话，意思是放手不管，而天佑的意思却是要彻查到底。
“这下官会命仵作验查尸⾝，待明曰出了结果，再做定夺可妥？”葛大人向天佑寻求意见。
褚辰虽官至一品，可权利最大的却是天佑，他一个暗号，潜伏在金陵的锦衣卫会尽数出现，各个绝顶⾼手，杀人如宰鸡，毫不留情。
夜宴的气氛已经烟消云散，再耗下去也没有意义，有人想提出散了宴席。
可天佑方才提到，在场的每一个人皆有杀人的可能，便谁也不敢主动请辞。
褚辰道：“命案生在应天府，与本官着实没有太大⼲系，诸位若无旁事，我褚某人要带着未婚妻回府了。”
太傅大人气势強劲，葛大人看了看天佑的脸⾊，他谁也不敢招惹。
天佑嗓音清冷：“太傅大人想走也不是不可，只是事关人命，下官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太傅大人成全，久闻白姑娘大名，医术了得，手段奇特，下官以为明曰验尸就由白姑娘亲自上阵。”
褚辰皱眉，他胸怀可撑船，却有一点不得触及，那便是他的底线，他命里的结，他的素素。
“未婚妻尚且年幼，怕是胆子不足以开膛验尸，大人不如另请⾼明，本官以为衙门里经验老道的仵作比比皆是，在场诸位医师也皆是技艺了得，大人该不会拿一个姑娘家出来说事吧。”褚辰明显不悦。
天佑闻言，嘴角菗了菗，什么叫拿一个小姑娘说事！她白若素哪一点算得上小姑娘的行径！
可他竟一时拿不出合理的说辞了，没错，白若素是个未及笄的小丫头，可她同时也是磨折的自己无法自持的小魔女！她没有胆子？她的胆子都快赶上熊胆了！
有医师⽑遂自荐：“各位大人，小的不才，愿献出拙技。”
“小的也愿！”
天佑方才只觉颜面无存，他会和一个女子斤斤计较？笑话，简直天大的笑话，旁人只是不知这白若素有多可恶罢了。
他顺着台阶便下，说道：“如此也好，那就劳烦几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