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 谜底
第一四七章
大队人马浩浩押着一⼲东厂番子,抬着几名‘村民’的尸首往京城赶,为了杀了宋楠之后可以栽赃嫁祸,罗芳特意从东厂抓获的犯人中带了几名亡命之徒来冒充村民,尽数杀死在破败的屋舍中,造成宋楠缉捕犯人反被格杀的假象。
胡家庄的bǎi xing 本已不多,早在罗芳带人进村之时见机的便已逃离,老弱的也被勒令呆在家中不得外出不准窥伺;bǎi xing 们胆小怕事,番子们刀剑明晃晃的凶神恶煞的摸样早已吓坏了他们,别説看热闹,便是敢趴在门窗户偷听的也没几个,一个个缩在破旧的屋舍內瑟瑟发抖,祈祷祸事莫要上⾝。
罗芳五花大绑垂着头走在串蚱蜢般的队伍最后,⾝后的郑达每走几步便踹一下他的庇股,将罗芳的庇股上踹的全是烂泥印子,罗芳回头怒目而视,换来的是郑达的横眉瞪眼,好几回扬了巴掌要菗他的嘴巴子,被宋楠及时阻止。
“郑 di ,不必辱他,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去前面市集上安排饭菜,中午了, di 们还饿着肚子呢。”
郑达点头称是,带了几个人咋咋呼呼的快步往前赶去。
罗芳趔趄着在泥地上行走,绑住的双手无法维持⾝体的平衡,脚下一滑,落⼊道边的⽔沟里,顿时半边⾝子冰冷透,浑⾝泥⽔淋漓。
宋楠跃下田埂,将他拉上来,笑道:“罗大人,这路可不好走,当心摔倒了爬不起来。”
罗芳冷的上下打着下牙怒道:“谁要你来做好人?落到你手里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你家罗爷説半句怂话便不是爹娘养的。”
宋楠hē hē 笑道:“你还嘴硬,怎么落⼊我手中的怕是都一头雾⽔吧,我要是你,早就没脸説话了。”
罗芳怒道:“你走了屎狗运罢了,也不用得意。”
宋楠道:“运气么?我以为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不知罗大人以为然否?”
罗芳默然,半晌放缓语气道:“宋楠,告诉我你是如何识破的,便是这回我必死无疑,也想死的明⽩,整件事情我自认安排的天⾐无,为何你还是识破了,是不是孟小四反⽔的yuán gu ?”
宋楠微笑道:“你可错怪他了,孟小四卖力的很,也狡猾的很,但可惜他遇到的是我。”
罗芳道:“难道你会未卜先知?”
宋楠心道:未卜先知自己倒确实有zhè gè 本事,起码自己便知道下一个皇帝的年号叫做正德,也知道zhè gè 大明朝将会亡在満清辫子的手里。
“要是真能未卜先知便好了,我也不必吃你洒了毒药的那盘鱼了,差点要了我的命。”
“莫兜圈子,你到底如何识破的?”
“很简单,疑点之一,四海酒楼之中你设了个好局,先是打伤伙计让他们不能上工,然后你便取而代之,不得不説,zhè gè 局设的很完美,我也几乎被你毒杀,但可惜天理不瞑,却没教你得逞。”
罗芳啐了口吐沫骂道:“贼老天不长眼。”
宋楠笑道:“此局未能得逞,你岂肯善罢甘休,你也知道,必将有人怀疑四海酒楼的伙计受伤之事和第二⽇有人下毒之间的关联,事实上我醒来之后便明⽩了其中的联系,你便将计就计,知道我会追查此事,便让参与殴打伙计的孟小四登场亮相,便是要引我上钩。”
罗芳道:“正是如此,但你又怎知这是圈套呢?”
宋楠笑道:“其实并不难,参与毒杀锦⾐卫副千户的大案之后,还敢回头在正南坊晃悠,我只能説这人不是没脑子便是另有谋,事实上孟小四聪明的紧,赌场上手段⾼明的人怎么可能是⽩痴。”
罗芳冷笑道:“这回你可失算了,其实孟小四起初并不知道殴打伙计和毒杀你之间的联系,他只是拿了我给的银子,替我在正南坊露脸昅引你罢了。”
宋楠笑道:“好吧,算我判断错误,但事实上这增加了我的警觉,反而成为你露陷的马脚之一,这可是你的失算。”
罗芳叹道:“没想到这一节,这是我的失误。”
宋楠冷笑道:“这可是要命的失误,一旦我对孟小四产生怀疑,便对他的言行格外的注意,这也是你的计划崩盘的开始;你也倒真的耐得住子,孟小四好几天没出现,我又不知道他在何处混迹,一时间倒也无法下手,甚至以为你已经放弃了zhè gè 计划;可是孟小四终究还是又在鸿运赌坊出现了,我便将计就计抓了他。”
罗芳咬牙道:“若不是催得紧,我岂会…”
宋楠皱眉道:“催的紧?谁催你?催你做什么?”
罗芳嘿嘿笑道:“你休想套我话,真要説出来,怕你招不住。”
宋楠道:“你不説我也知道,咱们心照不宣。”
罗芳转开话题道:“然则抓了孟小四之后,你便借孟小四之口设下此局是么?”
宋楠笑道:“孟小四演技⾼超,却比不过我火眼金睛,拿他的时候,我gu yi 命人鬼鬼祟祟的跟在他⾝后,让他看见有人盯梢,按照正常人的fǎn ying ,他有案在⾝,该立刻遁去才是,但他却去逛院,这摆明是让我们寻机下手,到此时,我也坐实了自己的判断,其中必有诡诈。”
罗芳无语,碰到这么个家伙,真是倒了⾎霉了,当初毒他不死的时候便该长个心眼,该明⽩此人绝不容易dui fu ,应该给自己留个后手才是;但范亨催的实在太紧,这小子又混到了太子侍读的官职,怒了范亨,才下了死命令要自己赶紧除掉他;所以自己才匆忙让孟小四赶快现⾝,计划仓促之下,被这厮看出了破绽。
“院中拿了孟小四之后,他gu yi 装傻,我也假意威他,他便顺势屈服 dài ,但我对他的每一句话都长了心眼,他先説对四海酒楼之事一无所知,后来又説胡大海因此事出京避祸,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既是殴人的小案子,又何必出去避祸?又説他不愿出京避祸,既不愿出京避祸,也该在京中蔵匿蛰伏才对,为何公然在事发之地区域的赌坊大摇大摆出现?种种自相矛盾之处全然不能自圆其説。”
“蠢材,蠢材,我就説事情坏在他的手上,果然如此。”罗芳跺脚叹息。
宋楠笑道:“蠢的是你,你从毒杀我的那一刻起,便是给自己的脖子套上了绳索,每走一步,你便离灭亡进了一步;世人往往都以为自己最聪明,别人都是睁眼瞎,可惜瞎了眼的却正是他自己。”
罗芳道:“之后你便派人盯梢他是么?”
宋楠点头道:“当然,他説要替我打听胡大海在京外的巢⽳所在,我岂能信他,便亲自跟着他盯梢,没想到他饶了一圈之后以为万无一失,竟然回转过来到跃马桥头,那里可是你番子在外城的聚集点,虽然你们警惕甚⾼,我也没敢离得太近,只可惜桥头的两名乞丐都是我的人,你们怕是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两个瘫坐桥头乞讨的乞丐早已是我锦⾐卫衙门的暗椿了吧,他们的任务便是盯着你罗芳罗役长,每⽇看你何时出动,抓了何人,与何人会面,甚至你拉屎撒尿几次都要向我禀报。”
罗芳头摇道:“我不信,你怎会有如此本事。”
宋楠笑道:“不信?你若不怕寒碜我便説一件事给你听。”
罗芳道:“你説説看。”
宋楠嘿嘿一笑低声道:“前⽇中午,有妇人站在桥头看风景,你躲在号房內盯着人家放了个手铳,是么?”
罗芳的脸腾地红了,前⽇午时,自己独坐号房之际,确实见到一名美貌妇人站在桥头,雪肤⽟容看着让罗芳垂涎滴、体下跃跃,实在忍不住掏出家伙来了一管,这等隐秘之事都被人知晓了,还有何隐私可言。
“事后你手都不洗,挨到那妇人⾝边趁人不备尽数抹在人家的红袄上,你还是人么?”宋楠嘿嘿笑道。
罗芳怒道:“别説了,老子…老子…”
宋楠道:“信了么?桥东头的老乞丐可不是瞎子,大家都以为他是瞎子,直到有一天我丢了一钱银子和一两银子在他面前,要他选一个的时候,才知道这家伙眼睛比贼还亮,你的所作所为尽在他瞎眼所视之中。”
罗芳又恼又气,啐道:“你也就会做些下三滥的勾当。”
宋楠笑道:“説的好像你正大光明一般,暗中下毒是正大光明么?你都要取我的命,我还跟你客气?”
罗芳转头不语。
“孟小四既然转头便去见你,这件事不是谋还是什么?我假作不知,凌晨时分,你带着人出⾩成门往西,前脚你走,后脚我的 di 便出动了;説实话,孟小四在集镇上之时似乎良心发现,试图以胡大海蔵匿鸟铳为威慑阻止我去送死,但我计划已经周详,假作不知;凭着这一点,孟小四我可饶他一命,但你们这些人恐怕一个也活不了。”
“最好笑的便是这位胡爷了。”宋楠笑着往走在罗芳⾝前蹒跚而行的胡大海一指道:“先是老远便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后来又装聋作哑的打岔,演技拙劣之极;这等人若是真去当戏子恐怕要饿死在大街上,也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狗尾续貂可笑之极。”
宋楠hā hā大笑的快意奚落,一边的叶芳姑抿着嘴吃吃的笑,胡大海全程听着罗芳和宋楠的言语,听到此处脸红如肝,恨不能找个地钻进去;自己装个老头儿gu yi 和宋楠等人打个照面,便是为了拿下三人之后出来装一番,却不料演技拙劣,被人笑掉大牙。
罗芳暗叹一声无言以对,自以为计划精妙,却不料漏洞百出,本以为螳螂捕蝉手到擒来,却不料⻩雀在后,満盘皆输;宋楠这厮是从何处冒出来的,毒不死,杀不掉,还落得自己即将送命,早知如此,何必去惹他。
可现在悔青了肠子也无济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