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灰白世界中的血

　　秀气的边凌涵身穿青衫站在江岸边，柔柔弱弱，让人联想起江南烟雨中的一株修竹。

　　她的身上背着一个小小的木箱，身边站着领路带她过来的提捕房梁三思。

　　看着飞快舟而来，一脸惊喜的姜笑依，边凌涵故作声音，哼了一声“怎么，只准你来，不准我来看看么？”

　　姜笑依大笑了起来，他知道林夕也一定会和自己一样惊喜。

　　“你们出的动静也太大了些。对了，忘记你都已经升了一阶。”边凌涵拍了拍额头，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故意对姜笑依拱了拱手，道：“卑职参见姜大人。”

　　姜笑依也嗯了一声，故意倨傲道：“免礼。”

　　“姜大人好大的官威。”边凌涵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姜笑依自己也是忍不住再次大笑出声。

　　梁三思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姜笑依和边凌涵，他的心中有种莫名的激动。他知道姜笑依也不是普通的武者，而此刻这名少女身上背着的箱，也让他想到了林夕的箱…小林大人的朋友，都不是普通人，这便让他愈加觉得小林大人不凡。

　　“林夕呢？”边凌涵似乎比起青鸾学院时也已经老练了许多，对着梁三思悄然点头表示致谢，看了一眼又迸发出一阵喝彩声的江面，腮帮微鼓着问道：“不是和你在一起么？”

　　姜笑依从头上跳到了江岸上，稳稳落地，点了点不远处的一条巷“他和一家商行在那边谈事情，应该便是筑坝修渠的事。我在也帮不上忙，索来这江上看看捕鱼。”

　　“对了，你今来得正巧。”姜笑依又点了点江面，笑道：“今正好是鱼市投的特制钢笼起笼，照这情形看，至少已经两条铁头狗鱼有着落，林夕也正好能够请你大吃一顿了。”

　　边凌涵这下倒是一怔“这江中有很多铁头狗鱼么？”

　　“多倒是不多。”姜笑依摇了摇头“只是我们的小林大人太过讨人喜欢，所以人家把祖传的技艺都贡献了出来，帮他捕鱼。”

　　边凌涵笑了笑，却又马上有些无可奈何的轻声道“他做起事来，可是真够胆大。”

　　悄然一顿之后，她又忍不住摇了摇头“若是燕来镇的拦江坝正好不溃，又当如何？”

　　姜笑依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不是林夕，无法回答。

　　“两位大人。”此时不断在恭立听着的梁三思却是对着两人微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小林大人既然那么做…他便已经做好了驱逐一切可能的准备，当他在江坝上，便说过一句，和坝后的那么多人命相比，其余一切都是浮云。”

　　“一切都是浮云…”边凌涵自然比梁三思等人更熟悉林夕的情，听到这句，她的脑海之中就已经自然出现了林夕说这句话的样，于是她不自觉有些微恼般叹了口气，抱怨道：“他便总是这番不计后果。”

　　姜笑依看着边凌涵又是一笑，道：“你现在是要间接去找他，还是等他过来找我们？”

　　“等他过来好了，省得打搅他谈公事。”边凌涵看着水光粼粼的息江，道：“这里的景倒真是不错。”

　　听得两人对话，梁三思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妨碍两位大人叙旧，我先去林大人那里候着，等他事情忙完，我便通报他让他过来。”

　　“那就多谢梁大哥了。”

　　姜笑依和边凌涵都是行礼致谢，引得梁三思匆忙回礼的同时又是在心中一阵感叹，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朋友，小林大人的这些朋友，真是谦恭有礼得紧。

　　“这些时**在鸿升镇做典史做得如何？”

　　姜笑依准备和边凌涵到就近一间茶铺等着，一边动步带路，一边和边凌涵闲聊，但陡然他的身体却是悄然的一顿。

　　边凌涵正准备说也没有多少的事情，所以大部分时间只是用来修行，只是刚刚张口就感觉到身边姜笑依的异常，只是转头看了一眼，顺着姜笑依的目光看去，她就看到了一名年轻女的背影。

　　一名身穿着布黄衫，看上去很是曼妙的年轻女的背影。

　　“姜大人。”

　　边凌涵登时莞尔一笑，捉弄道：“看得魂都勾了去啦。”

　　姜笑依惊醒过来，面色登时悄然一红，尴尬的注释道：“不是…那名女先前我在桑榆围固坝时见过，脸上全是被鞭挞的伤痕，而且看上去很有伤心事的样，正巧又在这里见到，所以…。”

　　“脸上全是被鞭挞的伤痕？”

　　边凌涵眉头登时蹙了起来，目光登时又停留在了那名年轻女的背影上。

　　“是的，我当时便有些想问问她有什么事，只是觉得鲁莽。”姜笑依脸色依旧微红的注释道，他的手心却是已经密密的出了一层汗。

　　只有他知道，方才他看到那名年轻女时，那名年轻女也在看着他。

　　她脸上的血痕有些淡了，显得愈加的好看，让他的心跳在那一霎时有些停顿，但那名年轻女看到他之后，却是又马上低下了头，转身而走，只是这一个低头转身的背影，就让他的心有些不有自主的收紧。

　　“既然可能有不平事，为什么不去问，有什么好鲁莽的。”

　　边凌涵却是不知道姜笑依心中的真实情绪，皱着眉头道：“走，我们过去问问再说。”

　　姜笑依登时如蒙大赦般偷呼出一口气，跟上边凌涵的脚步，心情却是又越发的紧张了起来。

　　对于东港镇的镇区，姜笑依也有些熟悉，看出年轻女是朝着乌衣巷的方位走。

　　那条巷中有不少染衣的坊，也有不少绣坊，不少裁铺。

　　随着越为接近，他也看到年轻女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绣篮，里面装着的大约是些做刺绣活计的东西，他便想着这名年轻女应该是那条巷里面的绣女。

　　不知不觉之间，他的心跳得却是更快，背心之中的汗也是出得越发得多了。

　　边凌涵快步的走着，走在这东港镇的青石板路上，看着距离前方那名年轻女已经不远，她已经准备开口打招待，但就在此时，那名年轻女却似好像发觉了有人跟着，低头紧走了几步，拐入了前方一条小巷之中。

　　眼前陡然得到这名年轻女的背影，姜笑依的心中也不由得有些空落，然而跟着边凌涵快步走到那条巷口，忽然间，他却看到年轻女在巷的那头转身朝他们走来。

　　他又面对面看到了年轻女的面貌。

　　即便这名女的面上一条条血痕未消，但在他的眼中，那五官却是无一处不美，再看到这名年轻女此刻捂着，似乎心口疼痛，紧蹙着眉头的表情，看着她有些过分惨白而显得有些像白瓷般悄然透明的脸色，他的心便不自觉的也有些痛了起来，他的呼吸也便有些悄然的困难，身体悄然的颤抖。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姜笑依并不能明了。

　　因为这名女的突然折返回来，因为看到对方娇美的容貌，边凌涵也是悄然一怔。

　　这名姜笑依还并不知道名字的女走得很轻，走得很慢，她似乎看出了姜笑依身体的轻颤，她看着姜笑依，张了张嘴，似是想开口说话。

　　姜笑依的呼吸都似乎停顿了，周围的天地似乎都变成了和巷中的墙面一样的灰白，然而这名女却是没有说出话来，她张开了嘴，只是化成了无声而苦涩的笑容。

　　有一抹鲜至极的颜色，在姜笑依无声的灰白世界中淌开来。

　　她捂着的手垂落了下来，一团血花从她的口绽放。

　　她遥遥的看着姜笑依，无助的跌落在青石板路上。

　　边凌涵的面色霎时变得煞白，她到此时，也才看出，这名女的心脉处，被人用极利的兵刃，用极快的手段，刺出了一条恐怖的伤口。

　　而也就在此时，她听到她身旁的姜笑依发出了一声史无前例，好像受伤野兽般的嚎叫。

　　“啪！”姜笑依的脚好像重锤一般敲击在青石板上，好像那天高高跃起，敲击拦江坝上的定桩木，他以边凌涵难以理解的速度冲出，冲到了倒下的女身前，将那名女抱在怀中。

　　女并未死去，看着他，看到了他的悲恸与忧愁，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姜笑依已然撕下了自己的衣衫，如疯一般包扎她的伤口，其动作和脸上的神情让随后赶到的边凌涵都是口如突然了一座大山，难以呼吸。

　　她看出这名女的心脉处已经遭受了重创，即便是青鸾学院之中那些骄傲至极的讲师和教授，都恐怕无法救治这样的伤势。

　　林夕原本正和刑德荣谈至尾声，然而他脸上原本的笑意和平和却是突然消失了。

　　因为他距离姜笑依和边凌涵本身相距不远，他听到了姜笑依那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听出了姜笑依的惊惶、无助和痛苦，于是他的脸色也完全的变了，没有任何的迟疑，他抓起了自己身下当凳坐着的大木箱，间接从窗中跃了出去。

　　于街巷之中开始拼命的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