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与狐狸初初相遇时】

　　柳弯弯再次被狠狠地弹了出來，身上是被地上小石子划伤的伤口，却还是毅然决然地站了起身，在她打算再撞一次的时候，眼前的结界上忽然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來，曼陀神君狠狠皱着眉，声音也严肃了几分：“退下！”

　　“馒头老爹让我进去，我知道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可是我要陪着他。”她看着曼陀神君严肃的神情，便知道里面，并不是开玩笑的。也就是说，狐狸正在挣扎，一定会…很痛苦吧。

　　曼陀神君叹了口气：“罄瑶乖，你便守在这里，不要动，白夜的事，我们谁都出不上力，只能等。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可是…”

　　“沒有可是，”曼陀神君打断柳弯弯的话“你要相信他，你须得足够相信他，这对他是一次考验，对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柳弯弯跌坐在地上，听着曼陀神君继续道：“罄瑶，我知你心事，老爹知道你心里苦，你不愿想起的，我们这些算作长辈的，却都是看在眼里的，但我们不能说。”

　　“这是老天给你们的劫，你们须得自己承受，不能说，不能说，一说便是错。”

　　柳弯弯苦笑：“所以当年的事，即便你们都知道会是怎样的结局，却也沒有阻止么？”

　　曼陀神君摇头：“当年，你的堕天是我们料到了的，可之后白夜会追随你一跃而去，却是始料不及的。于是，他打破了你们原本的命盘。”

　　柳弯弯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望进曼陀神君的眼底，只见他的眼里，是无奈：“罄瑶，老爹不是不疼你，当你堕天，亦是有能够补救的方法的，可是…”

　　“可是你们沒有想到，狐狸会如此不顾一切。”

　　“他原本已经拥有一切。”曼陀神君苦笑“可是那孩子却找到天君老儿，发了好大的脾气，他说，他的一切，从來只有你。”

　　柳弯弯站起身，直直望住曼陀神君的眼睛，缓缓开口道：“馒头老爹，既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负了谁？”

　　曼陀神君看着她，半晌缓缓摇了摇头：“本就沒有谁负了谁，一切皆是你们的选择。你选了，他也选了，共生因果。”

　　曼陀神君清了清嗓子看着柳弯弯又出笑容來：“罄瑶，你知道么，当年姬白夜堕天，并不是唯一一件在命轮之外的事情。”

　　“不是唯一一件？还有什么么？”她困惑地看着他，听他继续开口道“是你。”

　　他说：“罄瑶，是你。在你了解了陆暄如何欺骗你出卖你伤害你之后，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陪他重回九天，这，也是命轮之外的事情。

　　他说：“罄瑶，不管你相不相信，你已经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么？

　　可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她也曾想过自己怎么会这么容易地就原谅狐狸，愿意为他生，陪他死，下了那么大的决心，甚至差一点就要妥协于宿命，便是同那结局一样，一直有另一个她，在心里，告诉她，他需要自己。

　　眼前的结界忽然缓缓散去，在柳林中间，缓缓现出一道门，柳弯弯赶忙爬起來，推开那门冲进去，那很深，走了良久，才探到中主室，主室周围布了紫水晶墙，而正中的水晶上，盘膝而坐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姬白夜。

　　曼陀神君站在姬白夜身旁，伸出手探了探他脖颈间的脉搏，又探了他的几大位，然后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朝柳弯弯点了点头。柳弯弯赶忙上前，坐在那水晶边，握住狐狸的手。

　　“现在轻轻地，叫他的名字，把他叫醒。”曼陀神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柳弯弯点头，然后定定地看着姬白夜的脸，这人，即便是闭着眼睛沒有任何神情，也是如此的让人着。她张开嘴，声音是从來沒有过的轻柔：“白夜，姬白夜，醒过來。”

　　“白夜，我在这里，你要醒过來。”

　　“白夜…”

　　朦胧中，姬白夜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脑海里的画面也开始渐渐清晰起來…

　　“此子资质极佳，算是朝阳外，万年來最好的修仙体质，既是错服了仙丹，我便收了他做徒弟吧。”那个捋着胡子一脸正经八百的，便是天君，自从他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朝阳君之后，便一直未曾收过徒，而他则是几万年來的第一个。

　　“我不要做你的徒弟。”他记得那时自己就是这样开的口，这一句，惊得对面的曼陀神君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一旁的天君，赶忙上前拉住自己：“小狐狸啊，你可要想好了，你知道这九天之上，最大的神仙就是他了，你这…你这不是…”

　　狐狸一扭头，大有一种誓死不从的架势：“我还是想回我的仙山上去，那里已经足够好了，我才不打算修什么仙！”

　　曼陀神君一脸尴尬：“这…这…可是怎么说的？！我们九天，竟然还不如凡间一座接了点点仙气的破山。”

　　“馒头老爹，馒头老爹！”

　　狐狸记得，就是这一声，他转过头去，于晨光中望见她，就是那一眼，她月白色的裙摆瞬间拂过了他的心脏，沉寂了万年的心底骤然泛起巨大的涟漪，他看着还是小孩子的她缓缓跑來，脸不高兴地嘟起了嘴，粉的小鼻尖上，还沾着从炼丹炉里炉灰，可是一个脚步不稳，险些跌倒在地，他赶忙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稳稳地接住，那时她定定的望着自己的眼神，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然后他放开她，她便大步走到曼陀神君面前，一开口语气里尽是撒娇的味道：“馒头老爹，你也不进來看看，害的我差一点睡过了头！回头你又得把这一炉子的丹药毁了，赖在我头上！”

　　一旁的天君看着狐狸一直拴在她身上的眼神，朝曼陀神君使了个眼色，曼陀神君便大笑出了声，一边捋着胡子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动作，使得她也转过头望向自己，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可爱极了。更重要的是，那眼底是如此的澄澈，那是他从來未曾见过的干净。是此后万年，乃至天地幻灭，也绝不会再有的双眼。

　　“馒头老爹，他…是谁啊？”

　　天君却在这时笑着接过话來：“白夜，姬白夜。”

　　她在听见他的名字的那一刹那，开心地笑出了声來：“白夜，白夜，这名字真好听！”

　　…

　　“白夜…”柳弯弯微微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终于，那长长的睫颤抖着打开了门，他睁开眼，苍白的脸上，浮上一抹浅笑：“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