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血色黄龙旗
蒙古骑兵的冲锋稍有顿挫,僧格林沁收拢了兵马准备组织下一次冲锋,不过忽然觉得背后有点凉飕飕的,胜保所部的方向厮杀声已经几乎没有了。僧格林沁回头望去,心马彻底沉到了谷底。胜保不见了,瑞麟所部已经支离破碎,两人的大纛旗都已经没了影子,只有些散兵游勇凭着一腔热血还在搏杀。
“撤兵吧!去八里桥!”僧格林沁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嗓音已经十分的沙哑。
“王爷,再冲一次…撤了太可惜了!”虽然打的艰难,但是部将们还是能看到击溃敌人的希望,现在撤兵可功亏一篑了。
“收拢人马走吧!胜保、瑞麟全完了,我军两翼已为洋鬼子所据,再不走后路断了!”僧格林沁意志消沉的说道。
“嗻!”部将们看了看战场的大局,也都没了言语,再不走被围死了,不撤也不行了。
移师的路,僧格林沁一直低头不语,局势怎么到了这步田地啊!开战才一个多时辰,胜保和瑞麟两军怎么烟消云散了呢?两万来人啊!算是两万头猪 ,联军挨个抓住放血,两个时辰也不完啊!现在只剩下自己的一万多人,仗要怎么打?八里桥是京师最后的门户了,再走二十里是京城的大门,难道真的要让洋鬼子兵临城下!自己该怎么面对咸丰皇帝,将来又如何见道光皇帝于九泉之下。
“你们将我的帅旗立在桥头,今日本王哪里也不去了!”驻马八里桥头的僧格林沁猛地抬起了头,命令戈什哈死守桥头,他今天哪里也不去了。僧格林沁不知该何如应对眼下的局势了,但他是一个军人,他还会以死报国。
“嗻!”僧格林沁的亲兵卫队哄然应诺,开始整理被炮火摧残的不成样子的防线,做着最后的准备。
“王爷,一队洋鬼子,占了于家卫!”僧格林沁亲信部将带回了一个更大的噩耗。
英军占领了于家卫,封死了僧格林沁主力向西运动的通路,僧格林沁所部已经从三个方向被联军包围了。只要英军继续向北运动,可以彻底围死僧格林沁的万余蒙古骑兵。
“唉!天要亡我啊!罢!罢!罢!今便与诸君一死以报国恩!”僧格林沁仰天长叹,愤然出了自己的刀。
“王爷,不可啊!您是咱们蒙古人的脊梁骨啊!身份贵重,可不能和洋鬼子拼命啊!”身边的亲信部将一拥而,把僧格林沁团团抱住了。
“我何以对天下悠悠之口,何以见先帝于九泉之下啊!”僧格林沁痛哭涕。
“王爷,蒙古不能没有您,你要为咱全蒙古的族人们想想啊!算这八里桥守不住了,咱们还可以退守京师,您要是不在了,这局势便更是不可收拾了!没有了您,京城如何守得住啊!”部将们痛哭哀求道。
僧格林沁的部将们的想法,和僧格林沁的特殊身份有关系,也和大清的国策有关系。大清立国的时候,洲人口十分稀少,别说入主原了,被大明围剿灭族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当时的大清统治者们迫切的需要外援,他们先是找了关外的汉人,不过大明是汉人国家,努尔哈赤时代又是土匪作风,所以汉人并不得力。然后大清把目光投向了蒙古,历经多次战场的炮火连天,以及炕的炮火连天(和亲),终于算是把蒙古给收服了。但是蒙古被收服是因为蒙古分裂,整体实力方面蒙古还是强*的,所以大清对蒙古十分优待,甚至有蒙一体的说法。蒙古王公们在自己的领地内享有极大的自治权,算半独立有些夸张,但个个都是土皇帝却是实情。
僧格林沁是蒙古科尔沁札萨克多罗郡王,他麾下的蒙古骑兵主要是蒙古诸王公所属拼凑出来的,而不是正的八旗兵系列。这些兵都是各王公的私人财产,如果不是僧格林沁这位蒙古王爷,一般的官员根本指挥不动他们。僧格林沁在蒙古地位崇高,是人人敬仰的英雄,也只有他才能成为蒙古骑兵和大清朝廷之间的纽带。
正是因为这一特殊属,决定了僧格林沁地位的复杂。这些蒙古军队是他的立命之根本,是他蒙古老家的子弟兵,如湘军是曾国藩的立命之本,自家的子弟兵一样。没有了蒙古骑兵,僧格林沁乃至整个蒙古,在朝廷里说话没分量了。政权是在杆子里取得的,没人没没地位,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所谓悠悠之口,其实也是看实力的。蒙古骑兵在,乌鸦吵翻了天也伤不到僧格林沁一丝一毫。毕竟大清不能没有蒙古骑兵,这份家业还要靠着蒙古骑兵帮忙守着呢!但是如果没了蒙古骑兵,那可不一样了,一个七品御史,一份几百字的奏折,能干翻了僧格林沁。
部将们和僧格林沁有感情,不想看着他一时冲动,同时也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他们都是蒙古人,经历了大清的两百多年,蒙古已经离不开朝廷了,他们得守住蒙古在朝廷里的话语权。同时僧格林沁拼命,他们都得陪着,很可能打光了这些骑兵,这可不仅仅是王公们没了话语权的问题。这些骑兵都是部族里的勇士,更是最壮的牧民,没了他们,部族里可一下子没了壮劳力,族人们都得挨饿了,一场白灾能毁了无数的小部落。所以无论如何,他们也得拦阻僧格林沁。
而且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僧格林沁一死解了,京城怎么办。放眼大清朝野下,如果没了僧格林沁还有谁能指挥京城防务。如果真能找到这么个人,僧格林沁谁也不用从天津到通州一路死顶了。把京城放在胜保、瑞麟之辈的手里,还不如直接开城投降呢!起码还可以少死些人。
“先帝啊!奴才愧对您的重托啊!”僧格林沁颓然坐倒在地,他真正是进退两难了,除了哭也只剩下哭了。
“你们守住王爷的帅旗,察哈尔所部骑兵留下断后!其他人护送王爷返回京师!”所有人都知道,僧格林沁死也不会亲口说出撤退的命令。所以部将见僧格林沁气势一萎,马代替他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一位身材高大的戈什哈,默默的走到僧格林沁面前,给僧格林沁磕了三个头。然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接过了僧格林沁的帅旗,目光坚毅的望向了敌军。
“啊!”僧格林沁捶顿足,嚎哭不已。
部将们见僧格林沁这个样子,也骑不得马了,只能给他了一辆原来拉炮的骡子车坐。几千精锐嫡系聚集了起来,护送着僧格林沁向北京方向撤了下去。五千察哈尔骑兵和僧格林沁的亲兵卫队,则抱定必死的决心,准备接最后时刻的到来。
英军的骑兵旅出现在了战场,锡克骑兵骑着高大的阿拉伯战马,平持装饰色彩鲜苏的长矛,一次标准的欧洲式的骑兵队列冲击开始了。来自女王近卫龙骑兵团,装备着手、马和马刀的英国甲骑兵也同时发动冲锋。马蹄带起的灰色烟幕笼罩的战场,天地之间只剩下隆隆的马蹄声,察哈尔骑兵无愧于他们的祖先,着如海般的敌人发起了反冲锋。
不过在锋,他们很快败了下来,因为联军骑兵在训练,组织和纪律都有明显的优势。在武器击发手、长矛和马刀起打近战来,也蒙古骑兵的短火绳,弱弓和马刀有优势。察哈尔骑兵虚弱无力的弓,根本无法稳住阵脚,退联军骑兵。等联军冲到近处的时候,英军的击发手加锡克人的长矛,更是蒙古骑兵的马刀所无法抵御的。
在战场受伤的蒙古骑兵,一旦被俘,锡克人不会立即杀死他。而要一点点斩断他们的四肢,切下他们的耳鼻,尽情折磨之后才会将他们斩首。而被蒙古人抓住锡克人,也会被挖出双眼,把身体*成一块一块愤。不过总体,还是惨死的蒙古人多一些,而且是多很多,因为蒙古人败了。
联军最后的突击开始了,英军骑兵在大炮掩护下排列成骑兵列队开始突击,法军步兵刺刀阵紧随其后。八里桥的阵地还有数千清军,有刚刚退下来的蒙古骑兵,也有瑞麟部腔热血的练勇,当然也有一些迷路了的绿营。练勇既不是八旗军也不是绿营军,他们不是国家正规武装,也不同于湘军那种强悍的地方武装,他们是保甲制度下的民兵。大部分都没有什么训练,只是战时临时强征的农民士兵。练勇们很少的一部分人有装备火,大多数人只有一些低劣的冷兵器。他们虽然人数众多,但在炮弹头爆炸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抵抗一个骑兵旅进行的标准欧洲式骑兵列队长矛冲击。高大的阿拉伯马冲入阵列的时候,本失去了指挥的练勇们崩溃了,虽然他们有一腔热血,但是愤青和战士是两个概念。战斗很快变成了一场屠杀,溃散的练勇冲了察哈尔骑兵最后的阵势,兵败已如山倒了。
在八里桥的桥头,那个身材特别高大的戈什哈,依然高举着科尔沁亲王的帅旗,如泰山般毫不动摇。当战斗已经无可挽回的失败了,僧格林沁的主力已经走远了,溃兵们在四散奔逃。但这个高大的旗手还在那里传达着亲王最后的命令,全军死战到底。
“啊!多英雄的好汉!真希望不要打死他。为何这鬼家伙不与其他人一起撤走。快给我把他救下来!”帅旗周围的卫队也已经开始撤退了,但是棋手还是坚定的站着,连法军司令蒙托邦将军都忍不住赞叹。
几个法军士兵冲去,力图俘虏这个铁塔一样坚毅的好汉。但这时爆炸声却响起了,联军的炮弹再次倾泻在八里桥的石头桥,联军第十二炮兵队架设起大炮对着大桥桥面进行纵。响声阵阵,把桥栏杆的大理石炸得粉碎,那个高大旗手的手臂和帅旗一起飞向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