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壁垒分明

　　避暑山庄里声阵阵，山庄外数百骑兵往来冲突，承德城里又打成了一锅粥，坐拥杂务科、侦察营以及各类观察哨的固安军大营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皮润民、邹德归、谭绍光、博图等一大批固安军高层还真的不知道，外面大的消息只有下层知道，高层们实在太忙了，根本不出身来顾及这些事。

　　果兴阿走后，谭绍光等人便聚在一起说些笑话，猜测果兴阿会不会带些实惠回来，但是果兴阿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一群不速之客打了他们和谐的生活。僧格林沁本来是想口衔天命直闯军的，但是面对哨兵毫不客气的口，他也只能等候通传。万幸僧格林沁留了心眼，只说是来传旨，并没有通报自己的姓名，不然皮润民绝对会以果兴阿未归为借口，不放僧格林沁进来的。

　　当僧格林沁带着十来个高级军官和四十多名下层军官冲到果兴阿的军大堂门口的时候，皮润民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僧格林沁和高级军官被让到了堂，堂下的下层军官却全都被刚刚扩编的警卫连给看了起来。僧格林沁在果兴阿不在的时候突然到访，又带了大批的军官来，皮润民和邹德归相信他是来传旨的出鬼了，当然要对他严防死守。不过局势还是十分不利，僧格林沁威望太高了，果兴阿又不在，固安军的将领除了谭绍光几乎都被僧格林沁给压制住了。

　　“谕，请诸位接旨！”僧格林沁到没有因为警卫连把口对准他带来的人而生气，态度还是非常的和蔼。

　　“臣（奴才、我）等接旨！”诸人惊疑不定的跪下接旨，当然谭绍光的姿势更像是跪坐，自称也用的是我。如果不是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他才不要接大清皇帝的圣旨。

　　“赞襄政务王大臣承谕，原黑龙江将军、署理吉林将军果兴阿所部固安军，军纪严明，忠勇善战，屡立功，实为我大清之一等强军。果兴阿晋封郡王，以兵部尚书衔入职军机处后，其部不可无人统带。故特命僧格林沁暂统该部，整饬编练，以为南下剿灭叛匪之计，特谕！”僧格林沁抑扬顿挫的宣读了谕。

　　“奴才等领旨谢恩！”这次回答的声音稀稀拉拉了，只有赛尚阿、显德、博图和吉英几人。皮润民、邹德归、谭绍光等人不但没有领旨，而且直接站了起来。

　　“今后还望诸位多多辅助本王，这几位是本王以往用惯了的将佐，今天都一块带来了，以后各位具为同僚，还要和睦相处啊！”僧格林沁也没指望轻轻松松拿下兵权，谭绍光等人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所以他根本没理会几人毫无人臣之礼的行为，开始和接旨的几个乖宝宝套起了关系。

　　皮润民和邹德归也不说话，只在一旁冷眼旁观。博图和吉英一见谕叛变，也是早在皮润民等人意料之的，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赛尚阿和显德。自从八里桥之战开始，赛尚阿和显德处于半退隐的状态，果兴阿倚重的幕僚已经是皮润民和邹德归等人。到了承德之后，赛尚阿和显德边缘化的更厉害了，果兴阿已经很少找他们商量事情了。偶尔想起他们，也是安排一些后勤杂务，次果兴阿和咸丰动武的时候，两个人更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虽然对二人有些冷落，但是无论是果兴阿还是皮润民，都觉得他们是果兴阿的死忠，断然不会因为冷遇而动摇的，想不到今天他们居然和博图等人一样。

　　其实赛尚阿和显德的忠诚并没有出问题，而是大家考虑问题的方式不一样。这两位老人，一直觉得无论是自己还是果兴阿，都是大清的臣子，而且是忠臣。他们也不觉得果兴阿常年在外带兵是什么好事，战阵搏杀哪里有在家享受荣华富贵好。所以一听说果兴阿封王，两人便高兴的不要不要的，都能当王爷了，要这兵权还有什么用，回家享福才是最好的，所以他们坚决拥护朝廷的旨意。

　　“本王不是要夺诸位的兵权，只是这些将佐追随本王多年，也都是沙场宿将，让他们闲着也不合适。所以本王有一番调度，诸位参详一下，看看是否可行！”僧格林沁发现有两个团长倾向自己，当即觉得胜券在握，开始研究安自己的人手，不过用词还是十分客气。

　　“请王爷吩咐！”已经投诚的一批人态度非常的好，皮润民、谭绍光等人依旧是一言不发。

　　僧格林沁的对于谭绍光、博图、吉英原本的三个团没有什么动作，也是以相当于观察学习的名义派了几个监军过去，他的重头戏是果兴阿的直属部队以及三千关外新兵。果兴阿的直属部队来了个一刀切，侦察营、重骑兵营、炮兵团、医护总队、辎重团、工兵营各部，所有的军事主官一律更换，全部由他带来的人接手。原有的军官全部转为二线闲散人员，都打发到了喜寿的辎重团。三千关外新兵果兴阿往各团和直属部队发了数百人，剩下的人编成了一个暂编第二轻骑兵团，暂时还没有安排团长，是由福全代管的。这次僧格林沁的接收重点是这个暂编第二轻骑兵团，团长、营长全都由他带来的人接手，把这个追随果兴阿时间最短的团，完全变成了他的嫡系武装。

　　“王爷，军务的事情，是不是等我们云帅回来与您交接了之后再定！”僧格林沁尽兴了，皮润民便出来扫兴了，他们这些果兴阿的死忠，怎么可能让僧格林沁把果兴阿的家底给走。

　　“云帅已经…你要去干什么？”僧格林沁本来想代一下果兴阿的下落，但刚刚说了几个字，便发现谭绍光身边的一个军官，偷偷摸摸的在往门外走，当即大吼了一声，想拦下这个人。

　　僧格林沁的这一声吼，非但没有叫住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反而起到了发令的作用。僧格林沁的吼声一出，那个原本还偷偷摸摸的军官，撒丫子开始跑，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嘭！”“老子看你们谁敢动！”谭绍光对这房顶是一，然后拦住了想要去阻拦的僧格林沁带来的军官。

　　屋子里都响了，外面自然更，僧格林沁留在外面的一群底层军官也想有所动作。但警卫连的刺刀和火也不是吃素的，两边当时划了起来，万幸军官一方人数和武器都吃着亏，双方仅仅是剑拔弩张的对峙，还没有真的开打。

　　“谭绍光将军，你想干什么？”僧格林沁一字一断的问道，谭绍光那对谕一脸不屑的表情，换了谁都能认出他来。

　　“我让人去调兵了，我们大帅回来之前，有敢妄动者，格杀勿论！”僧格林沁在大清的军官里威望极高，但是对谭绍光可一点效果也没有。如果不是果兴阿，谭绍光眼里的僧格林沁，不过是一个妖头而已。

　　“重辉（谭绍光字）不可对僧王无礼！”已经投诚的几人纷纷来劝解谭绍光，尤其是博图最为起劲。

　　“啪啦！”一个茶碗突然掉在了地，摔的粉碎。紧接着一直不声不响的邹德归猛然站了出来，目光森的看着劝解谭绍光的诸人，一个字也不说，只是好像要杀人一样看着他们。

　　“怀远先生，莫要义气用事？”赛尚阿和显德急忙过来安抚这个果兴阿的重要幕僚。

　　“长禄、慕顺、孔震、承泰、曹梦、李、阚长城，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回到你们的队伍去！”邹德归犹豫了半天，没说什么狠话，但是却点了几个人的名字。

　　“我看谁敢动！”僧格林沁也拍了桌子。

　　“僧王，我们大帅还没有和您交接军务，这还轮不到您发号施令！你们几个赶紧走！李、阚长城，你们两个带人把新兵看起来，有敢妄动的，格杀勿论！”皮润民生怕邹德归抢了他首席谋士的身份，站在了最前面，而且直接否定了僧格林沁的合法。

　　“你们眼里还有谕吗？还有皇和两宫太后吗？”僧格林沁大声的喝问了起来，不过他不是对着皮润民，而是对着博图和吉英。

　　“李、阚长城，给我回来！”博图是轻松了，邹德归点名的人里没有他的部下。吉英火大的了，被点名的人除了直属部队，全是他和谭绍光的部下，谭绍光摆明了不鸟僧格林沁，他可怎么办呀！只能先把李和阚长城叫住。

　　“团座，您应该听大帅的命令！”李和阚长城是没走，但是他俩反问了吉英一句，得吉英有些不知所措了。

　　“谭将军，二位先生，你们降降火气吧！”吉英没说话，博图却点了谭绍光三人一句。直属部队能一线作战的人并不多，现在的主力是博图、吉英、谭绍光的三个团。博图和吉英是二一，谭绍光在兵力是吃着亏的。而且有了朝廷的谕，新兵肯定是跟着僧格林沁走的，谭绍光的劣势更大了。

　　“你当我们杂务科都是死人吗？”邹德归火气撞，直接挑明了自己特务头子的身份。

　　邹德归这话一出，博图等人还真觉得脖子有点凉飕飕的。次果兴阿对抗咸丰，毕云涛阵前抗命来着，结果大伙儿都知道，神出鬼没的杂务科也被大家记在了心里。今天邹德归又提了一句，博图和吉英还真有点含糊，他们可不知道身边有没有杂务科的人。

　　杂务科一被抛出来，场面僵住了。僧格林沁口衔天命，博图和吉英等人都是坚定支持他的，新兵那边也必然唯僧格林沁马首是瞻，他们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是皮润民、邹德归、谭绍光等人坚决抵抗，不得果兴阿的亲口命令，谁也别想动。他们虽然兵力吃着亏，而且下面的人心多少会有些浮动，但是他们手里有杂务科这种王牌。再有侦察营、炮兵团这些部队，虽然一线作战效能一般，但是他们作为支援时威力巨大，配合谭绍光的骑步团，绝对有打垮其他部队的能力。

　　明面是僧格林沁、皮润民两拨人剑拔弩张，实际却还有更尴尬的第三拨人，是固安籍旗丁出身的军官们。他们也是果兴阿的死忠，但是他们没有对抗朝廷的勇气，更何况赛尚阿和显德都倒向朝廷了，他们自然也更加倾向朝廷。同时他们心里也有些怨怼，希拉布、哈图这些人都是最开始跟着果兴阿打天下的，可今天邹德归点名的时候，却没有他们的名字。谁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们已经不算是果兴阿的核心嫡系了。当然他们也有点自责，如果刚刚真的被点到了名字，他们也未必有对抗朝廷的勇气，也不怪果兴阿的核心不信任他们。

　　一边要派人出去调兵，一边生拉硬拽着不许，双方这么僵持了下来。除了谭绍光的人包围了军，其他各部还都迷糊糊的什么都不知道。调兵不成，双方便开始了对口水，僧格林沁是乐得拖延时间，皮润民等人也不急于一时，两边的谋主都想拖延时间，等待果兴阿的消息。

　　“王爷，我们大帅人在何处，请他出来代一下，也没这些纷扰了！”赛尚阿和显德搀和了一会，渐渐觉得味道不对了，果兴阿算封王了，也该回来代一句。如今已经走了小半天了，怎么会还连个影子都没有。

　　“不必多言了，几位既然不肯奉旨，本王也只能执行朝廷的法度！莫以为你们的兵马如何厉害，热河都统佑的兵马已经把这里围困了，本王再劝你们一句，还是莫要自误的好！”僧格林沁一直拖延便是给佑争取时间。

　　“啊！”赛尚阿等人再迟钝也知道这是僧格林沁耍手段了，果兴阿恐怕凶多吉少。

　　“希拉布、哈图，你们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快去调兵！”赛尚阿和显德的脸也冷了下来，僧格林沁脸出了得意的笑容。

　　“王爷，得罪了，我们大帅回来之前，您暂时只能留在这了！”赛尚阿却突然把矛头对准了僧格林沁。

　　“我说赛叔叔不会背叛我的！”僧格林沁、皮润民等人还不等有什么表示，大堂已经响起了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