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柒拾叁
孙茗之所以这般犹豫不觉,觉得此事难以口而出,无非因为临川的女儿所嫁之人是李泰的儿子。
李治对之李泰向来很复杂,一方面,李泰是他同胞兄弟,另一方便,李泰向来就有野心,一直以来就觊觎帝位。
从政治上来看,李治对李泰并不能说很有好感,但从私人感情上来说,李泰是绝不忍心伤害自己的兄弟。所以即使李泰如今都活得好好地,他也从未想过赶尽杀绝,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确实有一些妇人之仁了,若是武则天,行事则更凌厉,比将叫人永无反击的可能。
作为帝皇,李治确实过于仁厚,但因孙茗早就历经后世平等的社会,就更欣赏李治这一点了,并不是所有帝皇都有这般气量和仁义的襟。
她如今对李治的这个提议,不过是建立在与临川的几分情谊上,但若是会叫李治为难,那两厢比较起来,她也宁可自己做这恶人。
所以她才又与李治道:“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就自己与她说,说我不敢拿这件事与你提,也免得她怪你。”
李治刚刚还在想何时下旨,不防她竟说了这番话来。
他便是最爱她这一点,哪怕心里更多的希冀些什么,一旦涉及到他,却总是无条件地支持他。
虽然心里微微有些讶异,又有些感动,但他将心事一,只与她说:“并没有什么不可行的,濮王也是我哥哥,他的喜事我也该做些什么聊表心意的。”
如果两人之中,总是只有一人妥协,那就并不算是平等的感情了。所幸的是,他们两个到如今来看,各方面都是如此合拍…
然后旨意是在李治的生辰之前下的,但喜事却不光只有这一件,令他们除服完婚的,还有李治的令一个胞妹,新城公主。
新城公主原来应该在去年成亲的,下嫁的是长孙无忌的从父长孙之子长孙诠,但中途因太宗皇帝驾崩而中断了婚事。如今李治拟了旨意,给她安排在后年五月成婚。公主除服得要等三年,所以李治才有此一诏。
事后,临川也从边陲送了谢礼过来。虽然孙茗心里觉得这样一来,两人就显得生分了,但自古以来礼数就是这样,她也就接受了,然后转头就把这些送到她女儿那处,就当时添了妆。
仿佛有了好事,时间就过得极快了。很快,李治的生辰又将到了,而孙茗身边的得力秘书花枝更是及早地提醒她:“娘娘,该为圣人备礼了。”
这回,可真愁死她了。
李治如今贵为皇帝,有什么没有,有什么没见过?就是叫她动手做些小玩意儿,这两年下来,能做的都叫她给做尽了,哪里还想得出什么花招来?
于是她听了花枝的提醒,反倒愁着那张脸瞧着花枝,惹得花枝没办法,朝另一边的花萼看去。
因站得远并未听清花枝的话的花萼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就看到两个人两双眼睛看向她。
花萼虽年纪不大,但多才多艺,又会花心思,花枝就在常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寻她一块儿帮着想,隐隐地已经有些了花蕊一头。不过花蕊心简单,也不会花功夫打,与花枝花萼相处倒也融洽,这点孙茗还是放心的,心里也对花蕊就更偏爱两分。
此时三人一同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安排才好。
帝皇诞辰名目上的都是重礼,她要送出手的必定是仅代表她自己的又贴心的生辰之礼。
最后还是花萼帮忙想了许久,才犹疑地问出口:“不如娘娘亲自做一桌菜?”
这却很快遭到了花枝的否定:“不妥不妥,到时候宫中盛宴,圣人几时得空过来用都还未可知,再说,娘娘如今贵体不比以往,怎么可以出入膳房?”
但孙茗考虑了一番花萼所言,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个主意可以参考,毕竟再想不出其他更好更适合的了…
之后,时间很快就到了七月二十,也就是李治生日前一夜。
比着前面两年的经验,李治其实对孙茗的生辰寿礼还是怀期待的。从第一年起,她就极花心思地备了亲做的寝衣作为寿礼,足以见得是对他上了心的,去岁又亲自绘图设计又花重金地做了玉带,直至如今都时常穿戴在他身上。
所以他按部就班地踩着饭点回到万寿殿,与孙茗俩人一同与往常那样用了晚膳,又在廊下散步消食,俩人还说了一阵悄悄话,顺道把阿宝阿福抱过来说话逗趣。
表面他与平常一副神色,实际上心里又好奇又焦急,恨不能立刻抓了她肩膀问出口。只是最终仍然按捺了子…最香醇的酒就该在最美的月对饮才有趣味嘛…
于是逐渐夜深以后,孙茗计算着时辰,又寻了花枝来问。
花枝悄悄与她递了个眼色,就扭身去喊了丫头们。
跪坐在后面案几边上的李治早就竖着耳朵,又伸着头张望,见孙茗代了花枝几句后,扭头过来的一瞬间,他也赶紧把头缩回去,又装模作样地拿着奏疏看着。
孙茗早就发现他抓耳挠腮的心焦模样,没有专心工作,就朝他哂笑道:“九郎…奏疏拿倒了。”
听她这样一说,李治窘迫得条件反地就把奏疏倒过来,再把眼睛往字上一看,才发现原本就根本没拿倒…
孙茗站在边上瞧着他番囧态被萌得一脸血,捂着嘴偷笑,又怕好不容易人家过个生日反而真把人惹恼了,就轻咳了一声,把他赶去浴室:“已经代花枝备汤了,快去沐浴!”
李治边被她催着走,一边心里已经活泛开了,寻思着定是有所准备的,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惊喜,就一脸愉快地过去。
只是直到他沐浴完了,又穿了一旁备上的常服,踱步走了出去,也没见着这所谓的惊喜。
此时屋子里的柱上都燃上了火烛,把整个偌大的宫殿照的通亮,窗子都半阖着,透着丝凉意进了屋子,虽然因贵妃运中,屋子里不设冰盆,但也因为屋子里既深且高,所以就连夏日的白天里都是凉快的。
屋子就剩他一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忽然听见重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行来。
李治也从内室出来,就见孙茗手持黄杨木雕盘挪步进屋子里,把托盘往桌上一搁,从托盘里取了鸳鸯莲瓣纹的羊脂玉碗出来。
这羊脂玉的碗还是当年李治在她刚入宫的时候,打了整套的羊脂玉的摆件和碗盘中的一件,他一眼就瞧着眼…
屋门口的花枝等人都没跟着进去,且还阖了门,都候在屋子外边的廊下,相互几人对视一眼,还偷偷忍着不出声的笑起来。
孙茗做的这碗长寿面,参考了后世在日本传甚广的拉面的做法,用猪骨熬汤都熬了一整,里面添了牛、菜、笋,还加了个大虾添。
李治并不挑食,给什么都行,寻常孙茗往他碟子里挟什么,就没见他不吃的。后来又观察了两年多,就是饭桌上的菜变着花样地放他面前,也没有特别喜欢或者不喜欢的,所以就在长寿面中随意加了各种的料。扎眼一看,红绿黄都有,眼色鲜漂亮,闻着味道都极香。
见了这碗与众不同的长寿面,李治就笑了:“汤饼都叫你了成这副样子。”
汤饼是唐朝对面的称呼,又叫水引。有祠制曰:孟秋下雀瑞,孟冬祭下水引。而此时人们诞辰之吃长寿面也是早就有的传统,不过在当时的面片汤做的都清汤寡水,最多加些食,就没见过做得这般精致的。
李治也是看个稀奇。
孙茗这是真拿猪骨熬了一整天的,就是她不饿,闻着味道都不免有些馋了,但还是先与李治说了送这碗长寿面的来历:“早就想着九郎生辰的贺礼了,费了我许多心思,也唯有想到亲自动手给你做碗汤饼。”
说是她亲手做的,其实哪用得着她来一一料理?猪骨汤早就有丫头听了她吩咐,一清早就开始熬汤,整整一看着火候,又有人为她擀了面条,备了食料、切了菜,只等她时辰一到,陆续把面、食菜下进去就完了,连最后一步骤把汤给舀出来都无需她手…
好吧,总之在这里,所有人都点头赞同这样的程度都算是“亲自做”的!
无论如何,李治却是感动不已,也并未觉得她有敷衍之嫌,举着筷子吃这碗香滑可口的长寿面,味道确实奇异地很可口…
哪怕之前设想了种种,对于她去膳房亲自动手做的这些与他来讲实在也是始料未及的。
平里这般懒的人,就是多坐一刻都嚷嚷着累的人,他实难想象她托着这样大的肚子做了这样一碗长寿面。
如今看着她就坐在身边,一脸希冀的目光看着他,等着他笑着说出口:“味道好极,阿后要常给我做才好。”
尼玛!劳资不是想听这句话,劳资是想跟着尝一口啊,你怎么不知道喂劳资——忘记多做一碗面了嘤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