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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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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个月被四阿哥点着喊“市井刁民”也就罢了,现在康熙爷来府里转这么一遭,吃了她厨子做的东西,竟然还御赐了她个市井刁民的称号,顾怀袖早上一翻身起便觉得不开心:“我若是不刁民一下,岂不是名不副实?”

  张廷玉刚刚将手从铜盆里拿出来,捏了锦帕揩手,听见这么一句,只叹了口气:“你怎么还在想这事儿?”

  顾怀袖能不想吗?好好的“蕙质兰心”之类的评价被收回去了,换上了“市井刁民”怕是不就要成为笑柄了。

  只盼着这消息好好地在后宅里,别传远了,到时候就是顾怀袖倒霉了。

  她起身来,伸出自己的手让青黛为自己穿衣,很享受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愁苦也不过是一时的,顾怀袖情知这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顶多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上这么几回。

  皇上盖了章的刁民,得,顾怀袖往后再刁民一些也无妨了。

  她按着自己的眉心,洗漱之后往桌前面一坐,想着昨跟吴氏撕破脸,他们这一房往后都不用早起,日子真是…

  难得地舒心啊。

  “万岁爷想吃都吃不到的东西,我张廷玉竟然能每天吃到,还真是该谢天谢地谢你了…”

  筷子上夹着的是一块玫瑰百果糕,张廷玉盯了许久,还是一口咬了吃了。

  顾怀袖昨夜跟小石方说的,没想到今早上来真能吃到。

  她颇觉惊喜,自己也坐下来,米粥陪着糕点,自然是绝妙。

  “昨梅宴,你逛着可还好?若你喜欢,往后有什么宴会,也都可以去…”别整闷在府里就好,张廷玉看顾怀袖子其实开,沉稳的时候能沉稳,可真正需要大开大合的时候,也是毫不含糊。要紧的是自己这一个媳妇儿,胆子不不是一般的大。

  他问梅宴,顾怀袖就斜了他一眼:“明珠家那什么厨子,梅花入菜,差点没把人吃吐。也亏得你们男人不怎么重视这些,吃不死你们。”

  “…”张廷玉无言,想起昨的梅花宴,也真是觉得倒胃口。

  “自古梅在枝头便好,哪儿有往菜里扔的说法?纳兰容若是位雅士,可这二公子跟小姐,却是个糊涂人了。”

  至少是不如纳兰容若通达,竟然能干出这样煞风景的事情来,还自以为得了雅趣。

  顾怀袖瘪了瘪嘴“梅宴倒不是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全碰着一些奇怪的人…”

  这一来,顾怀袖就想起了那几个名字。

  梅园里鹦鹉的年羹尧,忽然文采风起来的隆科多,还有个奇奇怪怪的周道新…

  要不就是以后要出名,要不就是现在已经很奇怪的人。

  顾怀袖叹了口气“现在我这眼皮子倒是不跳了。对了,我有一件事,想要问问。”

  却不知道张廷玉是不是清楚,她若是贸贸然问了,会不会出事?更何况这些都是后宅之中的事情,跟张廷玉说了,他也未必清楚,更未必会手吧?

  张廷玉放下粥碗,只道:“你问,你不问我怎么知道?”

  “大嫂的身子是一直不大好的吗?”顾怀袖皱着眉,想起昨孙连翘说的一些话来。

  她有一些猜测,只是还没能证实,现在问张廷玉,也只是为了证实猜测而已。

  张廷玉道:“大嫂嫁进来几年了,听说是娘胎里生出来有些不足之症,身子虚。早年因族里有白事,往庙里停灵烧香祭拜时候,不慎摔了一跤,却是小产过。从那以后身子就没怎么调理出来。好好坏坏…你怎想起来问这个?”

  “不过是昨看见大嫂咳嗽,觉得她身子骨太弱了一些而已。”

  顾怀袖听了,随口敷衍了张廷玉一句。

  她自然没说实话,张廷玉却是说完了便算了,只道:“我身边那几个丫鬟跟阿德,都算是耳目灵通的,你若有什么话尽可以问。你自己拿捏也就罢了…”

  下面人是不是可信,能信到什么程度,可不敢说。

  顾怀袖明白张廷玉最后这一句话的意思,她点点头“我省得。”

  用过粥,顾怀袖给张廷玉递了一件披风,外头又在下雪,使唤了阿德给拿了伞,她站在屋门口,看张廷玉撑着伞去绕过前面着白雪的花园,慢慢远了,这才回身去。

  她身边的丫鬟都是新来的,即便是青黛厉害,也不一定能探听得太多的消息。

  “现在二爷这边伺候的是叫画眉吧,叫过来说会儿话。”

  顾怀袖自己的脖子,便坐到了炕上,将黑白两盒棋通通放在了右手边。

  昨天竟然忘了让张廷玉再下两手,不过前面的也能自己慢慢琢磨了。

  她一边摆棋,一边等着,没过一会儿,多福就将画眉叫进来了。

  这一个看着比原来的蕊顺眼多了,要紧的是看不出有什么野心。

  少刚刚入门,二爷身边的丫鬟就遭了殃,任是谁都要想:这么个二少是个手段厉害的。

  有了蕊的前车之鉴,还有个被打残了的浣花,画眉自然小心谨慎,一点也不敢逾越的。

  再说了,张廷玉的子比较深沉,不大好琢磨,下面的婢女皮仆妇都猜不透,也不敢投喜好。

  前一阵画眉来伺候,一直担心顾怀袖会找自己,结果等了一阵没声音,她也就以为二少没在意自己,没想到今刚刚收拾书房呢,二少这边就来人叫了。

  画眉进来的时候,顾怀袖还在琢磨棋局呢。

  她眼也没抬一下:“站过来回话,其余人都退远些。”

  “是。”

  众人应声,同时画眉往前走了两步,给顾怀袖见礼:“奴婢画眉,见过二少。”

  “不必多礼,你伺候在二爷的身边,近来听说也紧着心。我看你是比那什么蕊好的,所以找你随便聊两句,说说话。”

  “啪嗒”棋子落在棋盘上,声音清脆。

  顾怀袖道:“最近府里可有什么趣闻没有?”

  “趣闻没几件,只听说四公子解了足之后,忽然被老夫人硬着,吃胖了一圈,看着反而比进去之前要壮一些…”

  画眉捡出来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

  顾怀袖听着,也没怎么在意,都知道这是随口问着的,要问的在后面呢。

  “大少那边没什么事情吗?”顾怀袖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

  画眉道:“昨儿从明珠大人府上回来,大少似乎又有了风寒,不大舒服,就把事情都给了长安姑娘处理,现在长安姑娘真正跟王福顺家的一起查账呢。”

  “风寒?”顾怀袖皱了眉,她收了手中的棋子,回头道“听说大少的是先天里带来的不足,所以身子骨才不大好?”

  画眉之前是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当的普通丫鬟,并不怎么得喜欢。

  二公子这边没了个蕊,老夫人也不肯把自己疼着的丫鬟往张廷玉屋里,就随手指了个画眉。顾怀袖是知道画眉怎么过来的,也查过一些,没怀疑这一位是老夫人的眼线。

  现在聊着,看画眉对这府里的事情其实还走心。

  “先天里的不足是有的,不过江南时候便已经养好了。只是三年前去庙里不慎摔了,小产过一回,大约是没将养好,所以便是病疾身,老夫人虽叫人治,却也是好好坏坏。”

  寺庙的事情,顾怀袖听说过,不过细节不怎么清楚:“是族里有白事,停灵到庙里,结果出了这事儿?”

  “那时候奴婢也在,家里大大小小的仆妇几乎都去了。大少恰好走在老夫人的身边,老夫人精神不大好,一不小心踩空了,大少见了便上去扶,结果反不知怎地把自己推开了。长安姑娘想伸手去救大少,结果没拉成,反倒两个人一起滚下台阶,然后就见红了…”

  画眉顿了顿,看了看顾怀袖的脸色,她也不知道这一位主子到底是不是愿意听这些琐碎的事情。

  顾怀袖指头一点,只道:“你继续说。”

  画眉于是又道:“原来是大少有孕,只因为身子不大好,也没怎么注意,根本不清楚。结果那一一摔,本来脉象便弱,这一胎不大稳,一摔就摔没了。老夫人也自责,可事情已经这样,只能叫了大夫好好调养…”

  “这倒是一桩憾事了…”

  顾怀袖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声,她目光微微闪烁,又不经意一般问道:“长安姑娘倒是个稳妥的,只可惜没能救到人…”

  想起来也难怪陈氏这许多年无出,吴氏虽然不,却也没着张廷瓒休

  到底,陈氏仅有过的那一回胎,都是因为吴氏而没了的,脸皮再厚也不能做得更绝吧?

  只是这长安…

  她看着画眉,等着画眉回话。

  画眉没往深了想,只以为顾怀袖是顺嘴的一问,便道:“可不是呢,长安姑娘是老夫人身边第一伶俐的人。平府里有什么大事小事,不是先经了王福顺家妈妈的手,就是经了长安姑娘的手。那时候长安姑娘因着自己没能救了大少,颇为自责,正好老夫人着她去照料,倒是每一都守着的。端药倒水,伺候起身,送大夫…可尽心着呢,连大公子都劝过长安姑娘,叫她不必这样自责的…”

  顾怀袖只听得心里发冷。

  她不像是别人,根本不往坏里想。

  顾怀袖只是个小人,女人,甚至是未来雍正爷跟现在的康熙爷一齐斥过“市井刁民”的人,她从不惮以恶意来揣测他人,更何况是他人本身就怀有恶意呢?

  顾怀袖表面上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心底早就已经掀起了惊涛骇

  她继续摆着棋盘,又随意地问了问别的事情,好遮掩一下,不让画眉察觉出痕迹来,末了才叫画眉退下。

  画眉今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肯定知道顾怀袖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可是今天顾怀袖问得太多,纵使她有十个脑瓜子,也不知道顾怀袖真正要从她口中知道什么。

  一时之间,画眉更敬畏着顾怀袖,出去便没了声儿。

  而她刚走,顾怀袖就轻轻把棋子投入棋盒之中。

  “好一个老夫人身边的掌事丫鬟,好一个长安啊…”女人们的心机,未必比男人还弱。

  尤其是在后宅这些事情上,心细如针,又心毒如鸩的女人们,使起手段来,根本是男人们想不到的狠辣刁钻。

  顾怀袖手指轻轻滑过棋盘上那一条条错纵横的灰色暗线,又在一个星上,点了点。

  透明粉白的指甲,青玉的棋盘,袅袅升起的烟香…

  她闭着眼,却忽然一勾

  吴氏是个偏心的,而长安恰好是她左膀右臂。

  动不了一个巨人,还不能斩了她左膀右臂?

  长安与王福顺家的,便是吴氏的心腹。

  往后想要在这府里好过,好歹要削减了婆婆这边带来的威胁。

  顾怀袖不是善人,她没怜惜大嫂陈氏的心,不过为了自己考虑而已。

  “青黛,你去我放妆奁旁边那口箱子里寻些好东西,咱们去看看大嫂。”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解决长安是近期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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