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时间，就岛族人翘首以盼中，分分秒秒过去。

　　这一次，参与觉醒族人不少，合共三十七名，也算是浮图岛上一方盛事了。圣地口处，围绕着那一方巨大石碑，越来越多人蜂拥而至，渐渐变得水不通了起来。姬寒、大夫人、大长老、公子小姐们，诸多分量级人物皆前后到场。

　　待到午时将近，那三十六名族人包括明霜内，都已准备完毕，并列立于石碑之前。

　　乔青，才慢悠悠姗姗来迟。

　　“来了！来了！”

　　“嘿，不知道十九小姐能不能成功啊？”

　　“这还用说，前头外面都觉醒了三次呢，跟明霜小姐一样次数！”

　　族人窃窃私语落入大夫人耳中，让她眸子一冷，朝明霜看了过去。明霜微微一点下颔，母女二人交流了一个心知肚明眼风，便分了开来。明霜勾着嘴角，一脸自信，这幅画面落入走过来乔青眼睛里，她细长眉毛斜斜挑了起来，一脸兴味盎然：“爹爹，我来了。”

　　“来了就好，就你一人？”

　　“听说这一觉醒至少就是半年数月，没必要让他们等，再说…”

　　“嗯？”

　　“再说人多了，惹到大夫人不，这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她懒洋洋地朝大夫人觑过去，语调虽轻，这里面透意思却让四下里安静了下来，摆明逮着那夜宴上事儿不准备撒手了！大夫人摇着头笑了起来，几步走上前，伸出手来：“瞧你这孩子，这事儿倒是记着了，还大夫人呢，叫大娘。”

　　乔青就这么站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放啊。

　　大夫人伸出手，半空一僵，拐了个弯将本就一丝不苟袖口整了整：“青儿，母女俩哪有隔夜仇。”

　　“省了吧，我娘死了都好几年了。”乔青一声嗤笑，看也不看就直接过去了。要是以前，她还真不介意跟这老妖妇来个母女情深，演戏呗，谁不会啊。可有了凤小十那一出，她再也不愿意跟这女人假惺惺地玩什么绵里藏针，要不形同陌路，要不就真刀真上！乔青大步走到姬寒前面：“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好！”姬寒一声应和，这血脉觉醒便开始了。

　　觉醒位置并非圣地之外，而每一次除了觉醒者和负责人，旁人也没有资格下去，只能守这火山口处，从这巨大石碑改变来判断下方觉醒成功与否。若是平时，负责觉醒大多是族中随意一个长老，这一次，却是多年不参与族中事务大长老亲自请缨。

　　这老人终于睁开了眼睛，率先一步迈出，进入了火山之内。

　　后面，姬明霜，二公子，姬明，乔青，三十三个族人，鱼贯而入。

　　下到火山底下，乔青才知道，这圣地和她预想分毫不同。本来以为会看见魔刹原地下那种环境，处处岩浆滚，处处红岩峭壁，处处气息灼热扑面而来！然而不是，眼前是一座巨大地下宫殿！

　　若只是如此，倒也不算什么，全不足以让她瞳孔一缩，险些惊呼出声来！

　　大长老走前面步子一顿：“十九小姐，可有什么问题？”

　　乔青惊诧表情还没退却：“没事儿，滑了一下。”

　　大长老狐疑地捋了捋胡子，下意识地觉得这答案怪可以，一个神王高手会因为滑了一下大惊失犹如见了鬼？尤其是这十九小姐，凭借自己力量便可族外觉醒三次血脉，要知道，每一次血脉觉醒，都是生死关头处潜能发，经历过数次劫难涅槃她，早该是山崩于前而不变才是啊…乔青收拢起脸上神色。

　　大长老盯着她看了半天，转头继续甬道内走着。

　　后头，她像是不经意地随口道：“这地宫看着年头不少了啊。”

　　“几十万年咯…”大长老没多想，只当她初来乍到，恨不得一下子把整个姬氏历史一下子全告诉她：“咱们姬氏，自打上古时期就存了，这地宫，却是比咱们年头都还要久远！没人知道这地宫是怎么来，好像从有记载以来，姬氏就此安家落户，这地宫便是咱们血脉传承之地，后来历届族长牌位也被供奉于此。对了，据说整个东洲所有氏族传承之地，好像都是差不多结构，那天元拍卖会藏宝库，便是按照氏族传承之地来修建…”

　　他一路絮絮叨叨，又说了什么，乔青全没听见。

　　她心思，完全被那句“几十万年”给牵动着，脑中已经成了一团麻，无数七八糟猜测千头万绪地绕一起。越是想，越是觉得不可思议，越是想，越是觉得有什么超出了她可理解范围！

　　这一座地宫，她确熟悉！太熟悉了！却并非是因为想到了天元拍卖——这构造，这地形，这脚下每一条路，这大长老推开石门之后，眼前霍然开朗一方大殿，就如同回到了五年前——是，五年前——那一座，风玉泽开辟出异空间！

　　她曾经那里面，得到了修罗斩，得到了玄石，得到了三圣门历史，得到了晋升玄尊机会，也得到了无数丹药抵抗天劫，那个地方，她怎么可能忘了？怎么可能记错？

　　而现呢。

　　这几十万年前就曾有那么一个传承圣地，又怎么会和万年前才出生风玉泽建立地方——一模一样？

　　是风玉泽到达东洲之后，见过这里？

　　还是别什么原因？

　　七八糟疑惑绕脑子里，乔青一时想不清楚，眼前不由又出现了当初七国比武那一座七门塔，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贪食、**，那座用来比试高塔应该也是风玉泽手笔，似乎和那地下宫殿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那个时候，风玉泽还并未没来过东洲！

　　是巧合么？

　　轰隆——

　　一声石门被推开声音，惊醒了乔青脑子疑问。

　　大长老站后一座石门之前，灼热气息扑面而来！透过那顶天立地一方大门，乔青看见了这石门后情景，那是一座池子，其内金色物质动着，既像是体晶莹，又像是气体氤氲，绝高温度让站外面她一瞬间大汗淋漓，犹如走入了桑拿房窒闷。

　　她都如此，就不用说那三十三个普通族人了，脸色通红，眼睛迷茫，已经到了昏厥边缘…

　　大长老淡淡看过她们：“这就是传承之地了，你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接受传承，浸泡传承池中，便可洗髓锻骨，去污伐体，活你们血脉中传承之力，获得觉醒。这是姬氏族人必经一步，是至此陨落，还是涅槃重生，就要看你们造化了…”

　　乔青这才发现，这次三十三个族人里，大多数都极为年轻。这年轻，并非指他们容貌，而是眼神中出那种青春神采，既好奇、恐惧、又跃跃试，想来真正年龄应该也不大。而那些看上去较为淡定，只有寥寥几人，应该已经过了百岁，经历是第二次血脉觉醒：“我说，来之前可没人告诉我，觉醒不了下场是死啊…”大长老胡子一跳：“说什么死，晦气晦气！”

　　乔青古怪地看他一眼：“唔，童言无忌。”这老头比她还紧张，啧，不就说说。

　　他这才脸色好看了一点儿，瞪她一眼，解释道：“不是必死，这一切只看你们心了，即便是姬氏也并非所有人都能觉醒血脉，熬不过这池中烈火者十之**，若量力而行迅速出来，性命自是无恙。可若被心魔所阻勉强为之，那就…”

　　乔青点了点头。

　　经过这半个月，她也从姬明那儿了解了不少。

　　整个姬氏中，真正姓姬只有不到一千人，这一千人，浮图岛上地位可说高人一等，属螃蟹横着走。而剩下九千人，却非全部都是外面招揽来高手，也有没通过血脉觉醒族人，被剥夺了姬姓降为外姓族人。而这些人里，又分了数个等级，诸如姬寒分给她五百统领，就算是外姓族人中较为高等，再往下，还有陆陆续续一些阶级，只有立下大功者，才有可能晋升族中地位。

　　是以，血脉觉醒，可说是姬氏族人鱼跃龙门一个捷径！

　　是从此高人一等俯视众生，还是剥夺姓氏地位大降，便此一举了。

　　一个个族人即便恐惧依旧兴奋难当，其中有一个都晕过去了，还是一咬牙，一跺脚，攥着拳头就要往池子里迈。他颤巍巍地伸出一脚，整个人紧张到了极致，忽然，耳边又是一声问：“这地方…”那族人一个趔趄，差点儿没一头栽进去，刚鼓起来勇气哗啦一下烟消云散，一脸苦地瞪着乔青恨不得拽着她同归于，哪来这么多问题？！

　　乔青摸摸鼻子：“咳，先问清楚了好——这地方，能不能动手脚？”

　　姬明霜眸子一闪。

　　大长老皱起了眉：“十九小姐，你意思是…”

　　“唔，也没什么别意思，就是想知道若是有人见不得老子好，想利用这传承池从此一劳永逸，有没有什么可行方案一二三四？”她说这话时候，语气懒洋洋，声调慢悠悠，轻松惬意好像不是说杀她可能，而是问，今天午饭菜单你列个一二三四吧？

　　大长老不待说话。

　　姬明霜先了被汗水浸发丝：“青妹妹，你这问题就未免可笑了，莫说此地平里把守森严，若不是绝对高手根本进不来这里，即便进来了，也会被传承之火所伤。就说姬氏传承已臻几十万年，一代代族人从这里觉醒，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有了这么多问题？”

　　“普通高手进不来——唔，大夫人似乎不怎么普通啊…”她笑地斜着姬明霜，好像只是开个玩笑。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绝不是说笑，那双漆黑眼睛，如此蒙地方依旧亮惊人，也气惊人！

　　四下里静吓人。

　　就连大长老，都一瞬间看向了姬明霜。

　　后者冷笑一声：“若你不信，倒不妨我先下去好了！”一步迈出，第一个走入了池子中。

　　轰——

　　恐怖气息顿时从那平静池子里爆而出！

　　这犹如平镜一般传承池，一瞬间便如同被什么刺了一样，滚滚压力朝着浸泡其内明霜涌去！池中金色质方方没过她肩头，她出外脸上顿时痛苦难耐，原本被热气蒸发红脸色迅速变得惨白，像是抵抗这池中火焰。

　　是，火焰！

　　先前大长老说池中烈火，乔青还没往这方面想。

　　此刻随着姬明霜入内，这金色质中发出噼噼啪啪声响，有火苗其内跳跃升腾着。姬明霜就好像火里被炙烤烧，不可自抑地发出了一声声破碎呻。

　　这般痛苦模样，只让所有人都心下惊惧，何时见过明珠一样大小姐这么狼狈？她可是已经经历过三次觉醒人啊！咕咚咕咚咽唾沫声音不绝于耳，之前还想下池子那个族人一股坐到地上，吓浑身颤抖。姬明目恐惧地退后一步，二公子摇着扇子手攥死紧死紧。

　　过了有好半天——

　　姬明霜好像终于有那么一点儿适应了，这才睁开了布血丝眼睛，气若游丝地道：“怎么样，妹妹可是还怀疑？”

　　乔青蹲池子边儿，看啧啧称奇：“你头发烧焦了，啧啧，不知道面具会不会被烧掉啊。”

　　“你…”“大长老，你不检查检查这池子，我可不下去。”

　　直接无视了姬明霜急切狰狞，她一股坐了池子边儿，石膏腿甩咣当咣当响，脑门上大大一行“我很怕死”仰着脸一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地看大长老。那意思——你要是不能确定那老妖妇没动手脚，就别指望老子去觉醒这劳什子血脉。

　　众人差点儿让她给吓厥过去。

　　她怕死？

　　靠，开什么玩笑！

　　怕死你一来就硬闯吊桥？怕死你明刀明跟大夫人叫板？怕死你这会儿就差没指名道姓地说上一句——老子怀疑姬明霜这对人母女想做掉我？

　　一众人集体大翻白眼儿，一脸哭笑不得，大长老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被这混不吝德行给气死。

　　见鬼，见鬼！

　　这一生谨言慎行老人，这辈子第一次想破口大骂，怎么“姬氏未来”会是这么个油盐不进滚刀！这老头气胡子颤，呼哧呼哧着气险些让乔青为这一脸褶子老人捏一把汗，以为他下一秒就能被气到厥过去。好能当姬氏大长老果然不是盖，任他气到摇摇坠了老半天，那苍老身躯始终坚地立乔青面前。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眼中闪烁着一种挣扎。

　　这神色落入乔青眼睛里，让她眸一动，大长老先看向了其他人：“二公子，七小姐…”

　　两人一齐点了点头，一咬牙，迈入了池中。

　　接下来，这剩下族人也一个个鱼贯而入。

　　待到整个池子外，只剩下了大长老和乔青两个人，这一方宽阔无边传承池内，一声声闷哼惨叫凄厉响起。乔青看着里头那先想入池青年，那小子分明是第一次进去，也是这里头弱，整个人只眨眼间，滋啦滋啦化为了一片灰烬！

　　就这么死了…

　　一个刚才还活生生人，就这么被这传承火焰给烧死了。

　　乔青叹息一声，看多了生死，对这种事儿早已经没了太多心绪波动。可即便如此，也不免唏嘘，这姬氏血脉传承，当真是残酷之极！恐怕，这也是这些氏族能永久凌驾普通人之上一个原因吧——优胜劣汰，从来如此。

　　她看着池子。

　　大长老就一直看着她。

　　当乔青视线不放他身上时候，这个老人目光含着悲哀和无奈，还有一种如同至亲长辈般慈爱，和让人不能理解期望希冀。他脸上横七竖八皱纹夹死紧，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摇摇头，像是有什么不能决定挣扎…

　　他犹豫道：“十九小姐…”

　　乔青一摆手：“叫十九姐姐都没用。”

　　很好！

　　有人就是有这种本事，大长老那一丁点儿挣扎，顿时消失殆一丝儿不剩了，二话不说，一脚就把她踹了下去。

　　咣当——

　　一声入池巨响。

　　乔青有幸成为了这几十万年来，传承池里第一个撅着股脑门儿着地：“我靠，我靠，这剧情不是这么走！”

　　哇哇叫抗议还没吼完。

　　轰——

　　炽烈无比传承火焰，滚滚而来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