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乔青步子一顿。

　　这琴声，大概是她听过为美妙之音。穿透过幽静林子，一声接着一声犹如清冷水，顺着耳际潺潺浇灌入心田脑海，让人不由自主清明透彻了起来。眼前这绿意葱葱似乎变成了一篇极静极静冰雪高崖，画卷唯美，却透着说不冷。

　　乔青意外地挑了挑眉毛：“好琴。”

　　“嘘，乔公子，那个人弹琴时候，忌有人打扰。”

　　柳依依轻扯她衣袖，那副小心翼翼模样，也不知是怕扰了那弹琴之人，还是扰了这清妙之音。乔青又驻足听了小片刻，这琴声中没有那等穿透了年岁苍凉，绝不属于那活了不知多少年岁柳宗老祖宗。乔青眨眨眼：“他怎么这里？”

　　“他？”

　　“弹琴之人。”

　　柳依依张大了嘴：“乔公子，难道你认识…”

　　“不认识。”乔青懒懒一笑：“翼州四大公子之一，就算不认识，也听说过他大名——琴痴，忘尘公子。”

　　“只听琴音就辨别出尘公子身份，依依佩服。”柳依依连连点头：“是了，很久以前就听说，乔公子当初那大燕…”没想起来烟雨楼名字，跳过去：“为那无紫姑娘伴奏，可是一鸣惊人！”见乔青莞尔一笑，柳依依又歪着头问：“不知道乔公子琴，和尘公子比起来，哪个胜一筹呢？”

　　乔青不置可否。这琴不琴，她可没兴趣拉那个人出来比比。尤其听着这琴声里冷，想必那人目下无尘很。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又问了一遍：“忘尘公子怎么这儿？”

　　“乔公子有所不知，尘公子啊，可是老祖亲传弟子。”

　　“唔？”那忘尘公子名字响亮，却从来没听过他属于哪个宗门，没想到竟然是柳宗人，这地位还不低呢：“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话落，便没什么兴趣自顾自去了藏书阁。

　　柳宗藏书阁，不过三层八角小楼，掩映一片绿意中出尖尖一角，别有韵味。门口两个小弟子正陶醉地听着琴曲，连乔青和柳依依进去了都没发觉。柳依依想也知道乔青要找是哪一类书，把她往二楼引：“应该所有宗门藏书阁都是差不多吧，一楼是对于翼州概述，七国风貌，风土人情，名人志什么。”

　　乔青跟着上了二层：“那二楼呢？”

　　“二层是关于炼药一些概述，炼药炉，材料，火焰，丹药等级，炼药师等级。三层就细致一些了，还有一些大陆上广为传丹方。乔公子可以先二层看看，等到过些日子有了基础，再来研究三楼东西。”

　　乔青点头应了。

　　宽阔二层内，光敞亮，书架排排。

　　她停一个书架前，随手出一本翻阅着。

　　毕竟柳宗，她能呆时间只有一年。等到明天从基础一点点学起，未免浪费时间。乔青就准备借着这一，将一些大概东西了解一二。一目十行地浏览下来，一本一本看飞。耳边琴声冷冷萧萧地淌着，让浮躁心也一丝丝静了下来。原本还抱着个功利目看，渐渐地，也沉入到这炼药世界里，津津有味了起来。

　　一旁柳依依开始还看入，自然了，这入不是看书，而是看乔青。看她斜斜靠着架子，眉目低垂，侧影精致，越是看，心跳就越发。不过时间长了，这姑娘也看视觉疲劳，渐渐无聊了起来。

　　她仰头打了一个哈欠。

　　乔青回过头来：“你先回去吧。”

　　“乔公子见笑了，这地方我从来不来。我啊，一看书就困…”柳依依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是不是打扰你了？”

　　“无妨，我随便看看而已，不必陪着。”

　　这姑娘，不由让乔青想到了万俟灵。柳依依又坚持了两句，见她真不用人陪，也不再多说，如蒙大赦一般地蹬蹬蹬下了楼：“那依依就先回去了，乔公子，明天见。”

　　终于这藏书阁只剩下了乔青一人。

　　光淡淡，透过窗格照进来。本就幽静藏书阁内，只余翻书声音沙沙作响。

　　待到乔青掩下书卷，长长呼出一口气，窗外头已经西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漆黑一片。她伸个懒将书回架子里，一边沉着方才看到内容，一边循着记忆朝外走去。

　　方方一走到那分叉口，乔青便是一声口哨。此刻琴声早已停了，可这片林子枝头上稀稀疏疏落了众多鸟，各种各类，不一而足。这些鸟类像是还沉浸方才琴声中，雕像一样静静落枝头。

　　“传闻那忘尘一琴唤百鸟，啧，这么灵异事儿竟然是真。”

　　乔青摸着下巴了嘴，不知这柳宗有没有不让打鸟规矩？

　　哗啦啦——

　　众鸟惊翅而起，纷纷扑棱着飞了个无影无踪。

　　正要提步乔青动作一顿，四下里看了看。她将感知力缓缓扩散出去，明明感知到四周没有任何异常，可她就是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探究十足地打量着自己，以一种高高上姿态，肆无忌惮。

　　这是一种直觉。

　　乔青再一次放出感知。片刻后，嘴角一提，摸了摸空空如也肚皮，不再耽搁沿着小路悠然走远。

　　待到那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寂静无人林子里一前一后显现出两道身影。站前面老者眯着光内敛眼睛，睇着乔青消失方向：“就是她？”

　　后方柳天华微微躬身，毕恭毕敬：“回老祖，正是。”

　　“哼，好个敏锐小子。”

　　“老祖，此人万不得已，绝不能得罪。不如…”柳天华话音没落，那老祖宗摆摆手，并不往心里去：“不过是个十八岁头小子罢了，难不成，还要让老夫我亲自去求她不成？”

　　“可是…”

　　“不必说了，就这么决定。”

　　这里一切，乔青自然不知道。

　　她回去院落时候，凤太后三人已经睡了。桌上给她留了菜，乔青心下一暖，简单用了，便回去房内休息了起来。

　　翌清早，乔青准时出现了柳宗炼药大殿上。

　　一方不见头大殿，密密麻麻聚拢着无数柳宗弟子，个人眼前一方炼药炉，各各样应有有。炼药炉旁，桌案上摆了各材料。乔青对这些并不陌生，作为大夫，这些药材她常年打着交道。

　　可换做炼药明显有所不同。

　　只见前方一个弟子一拍桌案，左边数种药材以不同顺序飞进炉中。一瞬间，火焰噼啪作响，煅烧出一团团墨体。体于火焰中动着，反出幽幽光泽。那弟子聚会神地盯着一刻不敢放松，额上已经冒出了豆大汗珠。不多时，体渐渐变了，凝结为一颗细小灰白色药丸，其上渗出各种颜色劣杂质。

　　他脸色一喜，运起玄气震开这些杂质。同时屈指一弹，右边数株药草亦是一并入了炉。

　　乔青正看得认真。

　　忽听他身边一个长老大喝一声：“退！”

　　想都来不及想，附近弟子们飞退后数十米。也就是这话音一落功夫，轰——一声巨响，炼药炉霍然爆开，火焰药汁四溅着，化为一片滚滚浓烟。那弟子呆坐地上，脸色灰败：“又…又失败了。”

　　乔青挑了挑眉毛，炼药这一道上，恐怕她要学太多了。

　　“乔小友来了？”

　　那长老看见她，远远走了过来。乔青环视一周，方才这一小曲后，各个弟子又回到了自己位置，专注于个人炼药去了。好像这种爆炸根本就是家常便饭，兴不起他们一丁点情绪。倒是这长老一句话，让殿内出现了一瞬静谧，众人齐刷刷朝着门口看了过来，又神色古怪地生生低下了头去。

　　乔青勾了勾，这等态度倒是和昨形成了鲜明对比。她不再多想，看向眼前这笑眯眯长老，昨已经见过：“罗长老，下来叨扰了。”

　　“哈哈哈…无妨无妨，乔小友随意，管参观。”

　　“参观？”

　　乔青眯起了眼睛，老子是来学炼药，参观？爷就这么好打发：“罗长老说笑了。”

　　罗长老一惊，心说这乔青十八岁年纪，竟能让他这老家伙都感觉到了一点凉意。他打着哈哈干笑两声：“诶，莫急，这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小友初来乍到，先看上几天，大概对于炼药基础熟悉一些了，再开始学习才…”

　　乔青微微一笑：“对于炼药，下已经熟悉了。”

　　“乔小友这话，未免太过托大！”罗长老板起了脸，原先对于老祖吩咐还有些内疚。此刻看她竟敢大言不惭说出熟悉二字，不免冷笑了声：“炼药一途博大深，火，顺序，药材辨识，炼药师品阶，丹药品阶…林林总总，小友竟敢说已经熟悉了？”

　　“下敢说，自然是真。”

　　“小友，这话还是想好了再说，以免贻笑大方！”

　　罗长老脸色冷，说话也不客气了。乔青依旧是笑，不喜不怒。她昨一天功夫，就是为了今天少了这些麻烦。果不其然，若是没有一整天泡那藏书阁里，恐怕这一年时间里，倒有小半要用来“参观”了。尤其是今不论长老还是弟子，态度和昨天差了十万八千里，全都透着一股子古怪。乔青垂下眸子，按理说这次是柳天华亲自邀请她来，决计不该是这种藏着掖着生怕她学到一丁点东西态度。

　　脑中不期然地浮现出昨夜情景。

　　乔青心下冷笑，缓缓抱起了双臂：“罗长老若是不信，倒也不妨考较一二。”

　　“好！”罗长老怒喝一声。

　　殿内缓缓地静了下来，不少弟子们哗啦啦朝这边探着脑袋，脸上浮现出了“乔公子纯爷们”狂热表情。可附近长老扫过一周，他们又纷纷郁闷地扭过了头。只留下一只只伸老长耳朵，悄悄关注着这边动静。尤其是柳依依，长老们瞪视下愤愤然做了个鬼脸。

　　“乔小友，那老夫就随便问上几个问题。”

　　“长老请。”

　　“既然要成为炼药师，不得不知晓是，炼药师品阶。”

　　炼药师这一职业，虽然稀少，等级制度却分明——由低到高，共分九品。

　　柳宗宗主柳天华，便是一个五品炼药师。往下了数，整个柳宗里面只有长老们四品左右，弟子们大多只是一品二品。至于大陆上闲散炼药师们，恐怕和柳宗弟子一个水平，初窥炼药门径而已。而炼药一途，越是往上，晋升越是困难。依照这个推测，估计那柳宗老祖宗，也不过六品至七品之间。这一切，除了昨藏书阁看到，还有她闲来无事和柳依依聊到。

　　乔青笑着把答案说出来。

　　那罗长老淡淡点了点头，脸色也好了一些：“乔小友果然有所准备。那下一题，丹药品阶。”

　　“同样，一至九品。”

　　“五品至九品丹药，可有何不同？”

　　“五品丹药以上，便有可能引至丹劫，按照丹药品质不同，丹劫效果亦是不同。有传闻，九品丹药诞生，可引来九重丹劫紫霄神雷，丹劫过后，药可化形。”

　　罗长老是怎么都没想到，乔青连这个都知道。看看殿内弟子们吧，一个个张大了嘴跟一群二百五似，明显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学习了数载甚至数十载弟子，竟然还没个门外汉懂多！几个长老面上无光，咳嗽一声，狠狠瞪向殿内弟子们。而同样，不由对乔青另眼相看了起来。他们对视一眼，眸中是一片惋惜之。

　　不知道老祖到底搞什么鬼，这样好苗子啊，哎…“咳，那炼药顺序？”

　　“备材、点炉、入药、…糅合、提炼、祛杂、…控温、成丹，”一口气数十个名词吐出来，乔青看着脸色越发尴尬和郁闷罗长老，一笑：“后一步，将成型丹药和药融为一体。”

　　罗长老无语地磨了磨牙，一定要难住她才行，否则哪里还有光明正大糊她理由。他随手抓起身边一个弟子准备药材：“乔小友，接下来是辨药。”

　　乔青笑开心了：“罗长老莫不是忘了我身份？”

　　“什么身份？”

　　他一问完，立马反应了过来。靠！修罗鬼医！他拿着药草药去考验一个全大陆顶尖大夫，这不是自己找么！望着眼前慵懒挑眉红衣少年，罗长老这辈子就没这么郁闷过，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他看向其他长老挤眉眼，众人纷纷垂下头回给他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状。

　　气氛仿佛僵持了下来。

　　一方，是优哉游哉等着乔青，把他们后路全部给封死了。

　　一方，是无可奈何拖着长老，上有老祖宗命令不能违背。

　　直到柳天华笑呵呵声音，远远地传过来打破了僵局：“哈哈哈，老罗啊，既然乔小友已经掌握了炼药一部分基础，那就直接让小友自行试验吧。”柳天华迈着慢悠悠步子，老狐狸一样笑着走到了近前：“来人，去准备一份基础药材。”

　　待有弟子躬身应了。

　　柳天华转向乔青：“乔小友，你大可放心这研究着，有什么问题有什么不懂就找弟子和长老们，我柳宗定不私藏！小友，如此可满意？”

　　乔青看着柳天华，不说满意，也不说不。

　　其实众人都明白，这话基本上算是另一种冠冕堂皇敷衍了。试验？炼药师是这么好当？炼药术是这么好学？要是只凭着试验就能试出本事来，他们柳宗就可以去卖红薯了。而不懂直接去问，那是话一句了，所有弟子和他们都接到了老祖命令，坚决不能传授给乔青任何炼药门道。哪怕是问，一句不知道，你能咬我啊？

　　他们明白，乔青就明白了。可学是柳宗看家本事，人家教你，那是情，不教也是应该。乔青还不至于本末倒置地耍无赖。

　　她垂下眼睛低低笑起来：“自然是满意，如此，便多谢柳宗主了。”

　　天知道，这笑声听柳天华耳朵里，让他从头到脚一阵凉。他可没忘了侍龙窟是怎么玩完。柳天华想着回去定要和老祖再商量商量，扯了扯僵硬嘴角，又寒暄了两句，赶忙走了。后面几个长老们紧跟他脚步，也立马脚底抹油。众多弟子纷纷扭过了头去，生怕被乔青目光扫到。

　　眼见着一副炼药炉一排药草全部送到了眼前。

　　乔青忽然出声叫住他：“柳宗主。”

　　走到了门口柳天华，背脊一僵：“乔小友，可还有不解？”

　　乔青摇摇头，天光之下她发丝微垂，从柳天华角度看不清她表情，只听她含着几分凉意几分笑意声音，慢地飘了过来：“没有。不过下有句话想提醒柳宗主，哦，自然了，柳宗主想必对这道理明白很——万事留一线，后好想见。如此，乔青就不多此一举了…宗主慢走。”

　　柳天华健步如飞。

　　乔青冷笑一声，扫一眼炼药炉，大步朝着居住院落走去。

　　－－－题外话－－－

　　亲爱们久等了，看见大家留言了，谢谢姑娘们关心。

　　22号拆线，拆线之前，不太方便。近两天字数不会太多，我量能多写就多写，不断是可以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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