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沉默。

　　死一般沉默。

　　一片目瞪口呆呆若木之后。不知是谁先噗嗤一下，笑出声，紧跟着整个白头原上都沸腾了！

　　想想看吧，刚才那史天南得意洋洋跃跃试模样，好像就等着跟乔青和凤无绝一决高下。偏生人“夫夫”俩根本没拿他当盘儿菜，一只肥猫丢出来打发了。这叫什么？藐视！绝对藐视！

　　看着笑站城楼上那一抹红影，再看看已经登了空那一坨呲牙挥爪儿肥猫，后看看脸色扭曲目羞愤就被气疯了史天南…众人脑中只有一句话，飘来去，颠来倒去：

　　——杀人不见血高境界！

　　史天南不愧是一名玄尊高手，他深呼吸了两下很下了心头恼恨，只冷冷盯着乔青：“你羞辱老夫？”

　　“阁下这说什么话，”乔青耸耸肩：“此猫乃是下玄兽，自然可以作为鸣凤出战者！”

　　玄兽？

　　史天南眸子一闪，开始被巨大羞愤给淹没，还真没注意到。这会儿看着它白花花一坨竟然能飘半空，不是玄兽又是什么？感知放出去，却始终判别不出这玄兽品种，直到身边孙重华走上来，他耳边道：“史前辈，您可莫要掉以轻心，此玄兽，乃是——”他深一口气，重重吐出：“上古神龙，睚眦！”

　　“什么？”史天南差点儿没蹦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掏了掏耳朵，映照着球形大白瞳孔骤然一缩：“此事当真？”

　　“晚辈岂敢蒙骗于您。”孙重华声音不算小，这肥猫对于翼州世俗界来说，早已不是秘密。可对于这些常年缩三圣门里人，可就真是第一次听说了。

　　莫圣使等人均惊了一惊，重看向乔青目光带上了凝重和打量。上古神龙血脉，睚眦，连这样几乎可说逆天玄兽都有，那乔青…他们将对乔青估算，心中提了又提。莫圣使皱着眉头吩咐道：“天南，若这…”他看一眼大白，真心没法把这玩意儿跟传说中神兽对上号，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称呼那一坨：“咳，若它真是睚眦，绝不容易对付。”

　　史天南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待清楚明白了大白身份之后，他心中那一点儿轻视憋屈全消散了，剩下只有浓浓凝重和警惕。神龙纯正血脉，已经拥有了不下于人智慧，和普通玄兽又是不同。他对手，其实严格算起来，几乎可以和人等同了，却拥有身为一名武者所没有一些玄兽手段！

　　史天南不敢怠慢，脚下一点，腾空到了大白对面。

　　一只肥猫，一个人，就这么半空中面对面地对峙了起来。

　　那肥猫挥着爪子打个哈欠，尾巴背后一扫一扫，慵懒悠然很。那人却是如临大敌枕戈以待，死死瞪着对面白团子，一脸小心翼翼。

　　这幅画面真正是诡异又好笑。

　　下方城楼上笑声音此起彼伏，一片片头接耳，都讨论着大白身份。听说归听说，知道归知道，还是有不少人是第一次见。大白尖尖耳朵抖一抖，将这些惊叹羡崇拜数收入囊中，得瑟都飘了起来…

　　史天南率先出声：“阁…阁下，请。”

　　大白抬头瞄他一眼：“喵呜？”

　　猫叫？和刚才挥爪子唤出那一声一样，难道这睚眦到现为止，还没有成长到可以口吐人言？心中一阵激动，史天南晾衣架样板儿直了直，如果这样，那这睚眦就好对付了！不仅好对付，他一举斩杀上古神龙，今后名声定会享誉大陆，万古芳！

　　史天南做着他秋大梦，自然没注意到对面那一双亮晶晶猫眼中，一抹不屑幽幽地闪着。

　　待到他又抱了一下拳，试探道：“阁下，请？”

　　什么不屑鄙夷咻一下消散了个无影无踪，大白抬起了茸茸爪，往他抱着拳头上一搭，出两排尖尖小白牙喵喵叫了起来。这副懵懂又迷茫小模样简直萌翻了两方阵营一切女！捧着口眼冒红心，又强大又可爱猫咪，哪里找去？

　　“噢，老天…”

　　“太可爱了太可爱了！”

　　“如果我能拥有这样一只玄兽，我愿意用一切去换！”

　　听着上上下下不管是哪方阵营里一片尖叫声，乔青只能抚着额头小声嘀咕一句：“大无脑！”

　　噗——

　　后面无紫非杏洛四项七简直要把肺给出来。

　　乔青扭过头，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四人表情——公子，你这是嫉妒，**嫉妒！

　　她狠狠翻个白眼，一，咬牙切齿道：“老子用着嫉妒么！”

　　于是，完了脯，先蔫儿吧了。这些年当男人都当成了习惯了，出门必会束。乔青低头看看自己被裹束一马平川部，摸摸鼻子气哼哼朝凤无绝抱怨：“老子这几年，长大不少了。”

　　太子爷回想着某一对儿温香软玉，顿感狼血沸腾。他嘴，她脑袋：“这个不用他们知道，我明白就行。”

　　被自家男人肯定了乔爷，心情嗷嗷美好，摸着下巴朝大白瞄去一眼：“我敢打赌，那货现正想着一会儿比斗结束，可以扑多少次脯。”

　　“那敢情好。”省那玩意儿整天惦记着它家小青梅。太子爷对自己这没节跟只猫吃醋，一丁点儿羞愧感都没有，剑眉扬了扬，想着回头给大白挑两只风可人小母猫：“不过…大白不能现原形。”

　　乔青点点头，这就是麻烦地方。

　　大白身为睚眦，乃是一切恶化身。若是史天南走是旁门左道，那自然连现出原形都不用，一个虚影就是他克星！可事实并不，对于一个正常人，大白这些年来没表现过任何手段，除非现出原形。

　　上一次现出原形，沉睡了四年，若是这次只为了一个史天南再陷入沉睡，不值！

　　“看那货演那么投入，应该有点儿别手段吧？”乔青这说话这功夫，大白半空简直是无没极限了，伪装成一只可怜又可爱猫咪，颤着三下巴凌空史天南脚边儿走着猫步，不时拿着小肥爪挠挠人衣角，顺着就一点点爬了上去。而被当成了一细柱子史天南，是动也不是，打也不是。他虚荣心导致了希望这一场是烈又精彩，可对方分明是个还没开化小玄兽，这么无辜又无害模样，他若是下去手，芳千古也就别想了。

　　史天南皱着眉头不知所措中，大白已经顺溜溜地爬上了他肩膀。

　　乔青一脸古怪：“好眼一幕…”

　　凤无绝一挑眉：“眼？”

　　话音没落，眼见着大白摇着尾巴崛起股，他和乔青猛对视一眼，脸色大变：“闭气！”

　　噗——

　　两个字合着一声细细声音，同时响彻白头原上！

　　紧跟着众人只见大白撅起股上，一股几乎带出颜色气团呲开白，正对史天南而去。可怜玄尊高手似乎正呼吸，一丝不落把这可怕气团给了进去，同一时间，气团被风一卷，扩散弥漫到了整个平原上。

　　于是——

　　狼血沸腾不愧了，心情美好不美了，西子捧心不捧了，眼冒红心不冒了。

　　一片砰砰砰砰声中，无数人被这股子臭气给熏到绝倒，横七竖八地躺地上，白眼直翻，手脚搐。只有那一团雪白雪白团子，半空中打着滚儿吭哧吭哧地笑着。

　　不知过了有多久，终于这气味渐渐消散了。

　　有人捂着鼻子从地上爬起来，被熏绿了脸上风泪：“睚眦啊，神兽啊，别人放是，您放这是杀气啊！”刚才怎么说来着，这才叫——杀人不见血真正高境界！

　　为直观，自要属可怜史天南了，这一代玄尊高手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屈辱，也没闻过这么无敌！史天南刚才差点儿没住，从天空上摔下来，好这高手也不是吹出来，死死稳住了自己，只惨白着脸不断干呕着。瞪着对面大白目光，几乎有火出来：“畜生！你戏耍老夫？！”

　　这一句骂音没落，史天南已经不管不顾冲了上来！

　　狠戾厚重玄气，蓄积他手掌上，凌空就要对着大白拍下去！

　　这茸茸一团，他对比之下，显得那么娇小。大白猫眼中，一抹杀气划过，猛撅起了股：“看猫爷爷惊天一！”

　　这茸茸一个白股对上自己，史天南似乎又闻到了刚才那让他仙死味道，电光石火那手条件反就往鼻子上捂，只送到一半，看着肥猫扭过头来戏谑目光，顿时知道自己被骗了——该死，那么逆天，岂是说放就放？

　　可是他明白已经晚了！

　　高手对决，往往只是一息之间，一个小小举措不当就能导致战局胜败！

　　先不说猫爷到底靠不靠谱，可这神龙血脉自是没说。就史天南那么一疏忽功夫，肥猫原地一个虎跃，胖几乎辨不出猫形球状身躯犹如腾云驾雾轻飘矫健！所有视线里，那只是白光一闪，如奔雷，肥猫已经发挥出了让人不可思议速度，化为一团小小风“咻”地卷到了史天南面前！

　　一个拉风劈腿之姿，恶狠狠一踹：“我打——”

　　那肥嘟嘟爪儿，和史天南惊悚脸亲密接触一起，狠狠凹陷下去一个爪印形状，这力道还没结束，史天南一口口水了出来，连带着半口牙齿合着血狂向天！

　　——是重量！

　　大白体型虽然小，可体重却是属于那遮天蔽原型，真正睚眦！是以乔青接受传承八个月里，除了身为玄尊凤无绝外，几乎没人能抱动它，这还是它特意收敛原因。可这一刻，这密度可比“疆切糕”一只肥猫，将千万吨重一脚踹到史天南脸上，那杀伤力可想而知！

　　史天南顿如断线风筝，飘然远去。

　　半空中一丛丛鲜血洒中，大白肥短两腿儿凌空飞蹬，两爪平伸摆出一个绝代高手起手式——前空翻七百二十度转体优雅落地，鞠躬，谢幕。

　　同一时间——

　　砰——

　　远处可怜史天南白头原上砸出一个深深人形大坑，尸了。

　　这一切来太过突然，从史天南骤然发狠，到大白撅股恐吓，再到前者惊悚，后者偷袭，前者扑街，后者谢幕，真真是电光石火不足以形容其！是以当大白以一副“求掌声求飞吻求脯”芭蕾姿态单腿儿独立半空中时候，城楼上下依旧处于一片目瞪口呆之中。

　　摆了半天pse猫爷，不地抖了抖耳朵。

　　还是自家小青梅反应，啪啪啪三声：“好！功夫肥猫！”

　　猫爷落下蹬空一条腿儿，一爪抚着肥嘟嘟风中颤凸肚子，优雅一个绅士礼：“喵，如果有一条小鱼干，爷会高兴。”

　　嘴巴里几乎能下一个鸭蛋众人，盘桓脑海中良久良久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能放出那惊天一肥猫，原来是吃小鱼干儿。于是从此之后，整个翼州大陆上，所有和鱼有关东西，几乎全部消失了贵族餐桌上。

　　当然，这是后遗症，也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众人，终于给了英雄相应对待，一片轰然爆发出欢呼声中，大白被簇拥而上大脯小姑娘围正中，喵喵叫着享受美女环绕幸福。

　　另外一边，三圣门那里就没这么和谐了，原因很简单，史天南，死了。

　　当莫圣使等人冲往了那边，一摸史天南脉象，全部沉默着脸色难看。

　　“乔青！你这是什么意思？”莫圣使睚眦裂，红着眼睛大喝出声。

　　乔青远远朝那人形大坑中一瞥，便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大白那一脚，就仿佛数个玄尊高手将毕生玄气聚积了拳头上，狠狠一砸效果。史天南如果不死，那都奇了怪了。乔青却不责怪大白，这肥猫先前做了那么多铺垫，就是为了后这一击得手，若它有任何留手，史天南那一掌落下，死是谁，就可想而知了。

　　这就是高手对决，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护短属瞬间爆棚乔青冷冷一笑：“什么什么意思，技不如猫呗。”

　　“好好好，好一个技不如猫！之前一早有过协议，才有了这次比斗，我三圣门处处相让，你玄兽却出手狠毒…”

　　“少他妈跟老子鬼扯淡！”

　　乔青不待他说完，一挥手打断，完全把对方给骂懵了：“说倒是好听，你们处处相让？要是处处相让早就退兵滚蛋了，还会有这次什么狗比斗？你要是忘了老子不介意提醒提醒你，这次比斗原因，是老子手里十八个人！”

　　纤细莹白手掌一，顿时有一个俘虏凌空被抓到了手里。

　　她站城楼前端，一手俘虏，下颔冷扬，寒风卷起那烈火般红衣，如火翻飞，怎一个人夺目！

　　莫圣使等人一时说不出话，看她拎着这俘虏小一样提溜到城楼前空白处，只要一松手，那被封闭了玄气玄王就会摔下这数丈之高，生生摔死！乔青冷冷盯着他们，先前那几场，哪一次不是她这边人用命换来？二长老林寻去了半条命，现还躺白头镇里，柳天华身上余毒未清，这会儿虚弱地靠一旁，他们不死，只能说是侥幸！

　　合着那狗史天南是命，这边人都不是命了？

　　已经许久没有发过火乔青，三圣门胡搅蛮文过饰非中怒气升至了极点！

　　这副冷笑又冷戾模样，直叫从来见她挑眉弯笑语晏晏众人心底发颤，她黑眸中似乎隐隐有金色幽芒茫茫夜中闪烁着，一种让人伏跪让人屈膝冲动汹涌每一个人血里！包括修为高于她莫圣使内。

　　每个人心里都升起一个想法：

　　——这样乔青，就似是一个神祗，不容置疑，不敢违背，不可反抗！

　　四下里静悄悄，唯有乔青嗓音空旷平原上回着：“现，老子说，你们听着——这是战场，不是陪你们过家家地方，上了战场就给我有个死觉悟，什么死不死人公不公平，别再扯这些没用话，爷不愿意听！老老实实继续比，或者现就带着这十八具尸体来个你死我活！就这样，没选，多说一个字话就是一具尸体！——爷话放下了，你们选。”

　　沉默。

　　依旧是沉默。

　　所有目光都注视她身上，凤无绝眼中笑意和浓情，几乎要淌出来；大白着肚子抱着自己尾巴尖儿，萌呆萌呆地注视着自家小青梅；柳天华老祖和一切柳宗弟子，狂热崇拜安慰热泪盈眶视线，几乎要淹没了她；城楼上一切静默和激动，似乎都成为了她背景…

　　乔青一皱眉：“到你们了，说话。让你们选没听见？”

　　怎么可能没听见？就是因为听见了，听真真切切，对方中人才一个个憋面红耳赤，据嘴儿葫芦一样憋不出一个字。

　　先不说乔青这番话说难听不难听，给不给他们留面子，从头到尾她说都是事实，这是无可反驳。从来高高上三圣门被人如此不留情狠狠扇了脸，几乎要揭下一层皮，还硬是没法吭声。别忘了，那玄王俘虏可是还被她捏手里，随时可能丢下去成为一具尸体。

　　这种感觉，几乎让他们想找个地进去，再也别出来见人才好！

　　一片死寂之中，还是沈天衣微微一笑，气度从容似乎没被她话语给迫：“可以，继续比。”

　　乔青不耐烦地把手里俘虏随手一丢，砰一声，砸到城楼角落里了。如果说之前，她只是因为五年前沈天衣那句警告，知道自己也许会和三圣门处于对立一面而没有好感话。到得今天，三圣门本身所作所为虚假做派，已经让乔青厌恶至极：“后面两个…”

　　沈天衣作为少主，自然不会出场。

　　这就好比宫琳琅乃是大燕皇帝，玄气实则比起林寻要高，却并未参与比斗一般。

　　后面两个，自然是除去沈天衣和已经死了史天南外，剩下唯二两个玄尊。一个莫圣使，还有一个佝偻老人。乔青望着这两个人暗自思忖着，她和凤无绝还有那个佝偻老人修为相当，她拥有一个底牌，莫圣使高她一级。这样算来，不论怎么比，接下来两局都将会是两场死战！

　　乔青还没说话。

　　身边黑影一闪，凤无绝已经率先腾空飞上了半空，俯视着那佝偻老人，一指：“阁下，登空吧。”

　　乔青底牌一早便告诉了他，是以剩下两场谁对谁，两人心中都有数。可这个先后顺序，却并未商量过。乔青笑意，知道她方才给柳天华灌输玄气举动，被这男人记心里了，这是给她时间恢复呢。

　　如此细微一点动作，都被人牢牢记心里，这种感觉，让她笑容渐渐扩大，绽放了角。就所有人都竖起耳朵，以为乔青会说点儿什么鼓励诸如“加油”之言时候——

　　只见这货懒洋洋一眯眼：“喂，你可别给老子丢脸，不然不让你上。”

　　砰——

　　齐刷刷绝倒一大片。

　　东倒西歪人爬起来，嘴角狂眼皮子跳，乔爷啊，咱这闺房之事咱能回去说么？

　　“乔爷好样啊！”“好，乔爷纯爷们！”

　　“没错，爷们中表率，男人中男人！”

　　看着自家妹子拱手四下里抱着拳，明显笑把这些表扬照单全收了，忘尘就是一阵哭笑不得。面具下那张清冷又美容颜泛起个古怪笑意，和凤太后中天等人对视一眼，齐齐笑着摇起了头。

　　半空中太子爷对自家媳妇爷们，已经完全免疫了，朝乔青重重一点头，鹰眸中是一片志必得之。也不知道是对这场比试，还是对乔青口中那张：“放心！”

　　简简单单两个字，让乔青再次低低笑了起来。

　　凤无绝站半空中，一身黑衣寒风席卷下翻飞着，对上了终于登空立于他对面佝偻老人。两人一言不发，互相打量着，掂量着，衡量着。场内气氛渐渐凝重了下来，就如乔青所说，只从那两人几乎势均力敌气势上，所有人都知道——

　　这将是一场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