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谁的荷包?
谢诩将之尽收眼底,不莞尔一笑。
“…你在看什么?笑成这样?”宋岐见他引来四周灼灼目光还是神态自若,有些气闷,便好奇地凑过去,顺着他的眼神四处张望“快说来听听。”
谢诩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宋岐立即噤声,将脑袋缩回去。
论理,他是表哥没错,可是论起拳头来,他差上的可不是一点半点了。这些年,他挨得老拳还少?
罢了,罢了。他是读书的斯文人,不同一介武夫计较。只可恨这个武夫一点身为武人的自觉也没有,偏偏长相斯文,装扮如同儒生。可恨啊,可恨!这年头小娘子的眼光这么不济,什么时候得个人来狠狠地治治他才能解他的气。
宋岐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见地上躺着一团粉红色的东西。他好奇地俯身拾起来,是一件淡粉的荷包,上面绣着一簇雪白的聚八仙,栩栩如生。
“啧啧,不知这是哪家小娘子的荷包,绣工真是精致。”宋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又掂了掂“怎么还有些沉?”
宋岐想了想,将荷包打开一瞧,好家伙,原来里面装了十两小银锭子!他不有些诧异,谁家的小娘子这么爱财?上人家府上做客,竟随身带了这么多的银子。他将银锭子倒出来,又仔细地翻了翻,果然发现荷包里绣了一个小小的‘初’字。
“初?”宋岐自言自语“应该是名字,谁家姑娘闺名一个初字?”
“拿来。给我看看。”在一旁一直没有做声的谢诩突然开口,将手伸至他面前。
宋岐乖乖地将空荷包交给他。
荷包内侧小小的“初”字分明是颜体。就同他身边仅有的那幅练字大纸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谢诩伸出手指轻轻地抚了一抚,神态自若地将荷包入自己的袖间。
宋岐瞠目结舌:“你…你!”
谢诩转头望着他:“怎么了?”
能怎么?都这样问了,还能有怎么?
宋岐内心哀叹一声,面上做出几分笑来,托着手问道:“那这十两银子你还要不要?”
谢诩微微一笑:“封口费。”
爷的价值就十两银子?!宋岐敢怒不敢言地将十两银子进袖子里,十两银子就十两银子,还能去逸君楼大堂点几道小菜不是?
“…你要那荷包做什么?”忍了又忍,宋岐还是忍不住开腔了,他低声音问道。
谢诩没有做声。只是勾了勾角。眼角眉梢,神情柔和至极。
宋岐倒一口凉气。
作死啊。笑成这样!他分明感觉四周温度又高了些。
说是诗会,其实也并无多少人诗,只为找个借口将众人聚在一起罢了。席间有几个为博得众人眼光的小娘子跃跃试。说到底,颜氏反而有些看不上眼,娶媳妇回来又不是让她作诗的,主持中馈最需要一个稳字,一个事事都要出风头的媳妇怎么能行?
颜氏又坐了一会儿,就同徐氏退出席间。将后花园让给年轻人。园子里顿时喧闹起来。有人便下席走动。
谢诩自顾地坐在原处,手里玩着甜白瓷的小茶盏,不时在人群里搜索颜秉初。见她同宋悦仍旧坐在原处,用小叉子叉着面前盘里的果子,显然聊得十分开心,杏眼微眯,娇憨可爱。他便也跟着笑一笑。
宋岐在一边越看越不对劲,这神情,水溢光般,分明是…他有些狐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每次看到的都是自家小表妹。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想起小表妹的名字里可不是有个初字!难道那荷包是自家表妹的?他隐隐感觉要抓住什么,却仍旧不得要领,偏偏在这时,还有人来打扰他。
“…请问,有没有在这附近看到一个荷包?”
宋岐想也不想,便不耐烦道:“什么荷包!”
那人老老实实地答道:“是一个粉红色的,上面绣着琼花。”
宋岐一惊,回过头来,张了张嘴,又看了谢诩一眼。
谢诩的神情陡然严肃起来,他沉声道:“粉红色的荷包?岳家二爷怎么会有这种偏好?”
最后一句含讥诮,一点也不像谢诩平时为人。宋岐吃惊地张大眼睛。
岳雷涨红了脸,口里有些支支吾吾:“这是…别人给我的,珍贵的很…我…所以随身带着。…不知世子有没有看见?”
谢诩听他说完,面色越发得难看,冷冷笑道:“我向来不喜粉红色,更何况,既然珍贵,怎么就会丢了?”
岳雷愈发说不出话来,因见他二人都没有拾到,不有些沮丧,也没心情理会他们,随手拱了拱,就准备告辞。
谢诩抬眼扫了他一眼,却见他间挂着的一只荷包,眼仁一缩,口道:“你这荷包…”
宋岐见状,连忙站起身,凑上去,将手搭在岳雷的肩膀上,哈哈道:“岳兄弟,你这撒谎就不对了吧,是不是看上哪家小娘子不好意思说?你看看,你间明明挂着一个荷包,还说要找荷包,还说是粉红色的…难不成,你爱在身上挂好几个?”
“不,不是…”岳雷急忙摆手辩解道“那个荷包我原本是挂在衣服里间的,今出门急了些,就拢在袖子里,结果…”
宋岐装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伸出手,挑起他身上的荷包——这个角度,让谢诩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个字真是绣得好风骨,难道是令堂绣的?”
岳雷摇头,脸上出一丝笑意:“…这也是别人给我的。”
宋岐看到荷包上的字时,就有些觉得不好——这绣法他是看不出来,可这个字迹同刚刚捡到的荷包上的字迹如出一辙,但见他神色,又是一副儿郎怀之样,顿感头皮发麻。
果然,他听见谢诩一声冷哼“不知是谁给你的荷包,你可得好好收着了!”说完,竟拂袖而去。
饶是岳雷好脾气,面上也现出一丝怒。
宋岐眼珠一转,顿时哀声叹气起来。
“我这表弟,天生一副别扭子,前天将燕国夫人绣给他的荷囊丢了,正生气着呢,又不好意思张口再同他母亲要一件。如今见到你这件事,就有些触景生情的意思。你…可别怪他啊?”
岳雷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他原本就子憨厚,想了一想,又抹了抹鼻子,道“我怎么会怪他。”
宋岐笑着拍拍他的肩:“好兄弟,你是不是在府中掉的荷包?回头我命下人仔细给你找找,找到就给你送去!”
岳雷大喜,连忙作揖:“多谢宋世兄。”
宋岐嘿嘿直笑,心里直叹气。
“你那荷包肯定是找不到了。”他心里暗想,又顺带瞄了一眼他间“听他这语气…啧啧…危险啊危险。”
岳雷被他同情的目光搞得一头雾水。
宋岐自然不会向他解释,向他拱了拱手,就匆匆追谢诩而去,他心里虽有模糊的猜测,可还是有一大堆事情没搞明白呢!让他蒙在鼓里的滋味比杀了他还难受,一定得清楚不可!
谢诩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啮咬,咬得他心慌意,火气直往脑上拱,他怒气冲冲地走到颜秉初桌前,死死地盯着她。见她先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突然又左看右看,将脸别过去,不再看他,心里更是生气。
他紧紧地捏着拳头,闭了闭眼睛,冷哼一声,大步走了。
宋悦被谢诩的眼神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见他走了,才连忙小小声地问道:“表哥怎么了?你做了什么事惹表哥这么生气?”
却见颜秉初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便有些奇怪,转着脑袋去看她的神色。
这一看吓了她一跳,颜秉初的眼眶红红的,一副泫然泣的模样,她急忙四下看了一眼,发现由于谢诩,搞得她们这儿引来不少目光,急忙拉住颜秉初的手,道:“走!去我院子说话去!”
颜秉初一路低着脑袋,乖乖地任由她拉进屋。
“你怎么了?”宋悦有些担心地问。
颜秉初摇了摇头,在桌边坐下,了鼻子道:“没事!”
真是很奇怪,两年前见到谢诩,自己的情绪从来没有这么大的波动。现在,明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瞪自己,可是看见他沉着脸,对着她一副生气的模样,她心里就忍不住委屈。
她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是她不能让自己再这样下去。
宋悦见她不愿说,也就丢开了,不过心里仍是奇怪:“表哥一向和颜悦的,对人彬彬有礼,怎么会发这么大脾气?”
谁知道?一会儿对人笑,一会儿对人板着脸,神经病!
颜秉初了帕子,气呼呼地道:“甭理他,他有病!”
宋悦不哑然,见她也发了脾气,就拿话岔开,同她说起别的事来。
宋岐追上谢诩的时候,已经到了二门。
“走那么快做什么!”宋岐一把拉住他。
见他抿着嘴一言不发,不由叹了一口气。
“走,走,先去我院子。你先走了,待会儿母亲问起你,让我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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