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江山谁主(18)
周围的人都低下头,仿若未闻。我亦是惊呆了,元承灏怎能是这个意思?太皇太后难道会派人刺杀皇上么?皇上出了事,与太皇太后又有什么好处?
只他一人笑了:“皇祖⺟说到哪里去了?朕是谢您让青绝随行,今夜青绝可是救了朕一命。”他说得漫不经心,太皇太后的脸⾊却越发地难看起來。他似是故意不看,又言“朕会好好赏赐他,青绝。”他提⾼了音量。
“臣在。”青大人的声音传进來。
他又道:“先跟朕过乾元宮去,朕先赏完你,再过郁宁宮去领赏。”
青大人只应了声。
太皇太后皱眉开口:“皇上还是先回去休息,此事不着急。”
他只命钱公公落了帘子,又言:“皇祖⺟说朕给他升个什么官儿好呢?”
外头,并不曾听见太皇太后的声音。
片刻,听得常公公叫“起驾”的声音。御驾又前进了,我悄然看了他一眼,他也不说要我回去的话,那我此刻,也只能坐着不动了。
“皇上该休息了。”隋太医劝说着。
他却道:“朕还有事未曾做完。隋华元。”他突然叫隋太医的名字。
“臣在。”他低了头。
他坐直了⾝子开口:“今夜若是传出朕驾崩的消息,你说这天下会如何?”他说这话的时候,凝眸看了我一眼。我一震,才想起在丞相府的时候,我抱着他,大声叫着他中箭的事情來。
隋太医震惊无比,忙垂首道:“这等玩笑,皇上可开不得。”
他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到了乾元宮,我扶了他进去。常公公和青大人跟了进來,隋太医并沒有回太医院,只守在了外间。
青大人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不过他那⾝沒有换下的⾐服,依旧看得让人觉得怵目惊心。我不觉地别开脸,他已经单膝跪地,开口道:“保护皇上是臣的职责,皇上不必赏赐臣什么。”
元承灏坐了,只将手中的令牌丢在地上。
青大人的目光本能地顺着那一声“啪”瞧过去,我瞧见他的脸⾊也变了,抬眸脫口道:“皇上,这…”“朕想听你说说。”
我不解地看着他,莫不是因为杨将军还不曾回來,所以他才要先青大人么?可,青大人是太皇太后的人,方才他不在太皇太后面前提及此事,却是单独叫了青大人來乾元宮。此事,倒是叫人惊讶了。
那令牌上还沾着⾎渍,相信青大人一眼便知道它出自何处了。他的眼里,同样的震惊,半晌,才开口:“皇上,有人想扰人心。”
“哦,你也如此认为?”
“此事,皇上看得比臣透彻。”青大人如是说着。
元承灏却是敛起了笑意,他直直地看着地上之人,低声开口:“可朕不想明⽩,青绝,你告诉朕,辛王府是否还有人?”
他怎的如此问?是否因为这是辛王府的令牌,他奢望着他家里还有人?可是元承灏,你也糊涂么?若然是真的,他们又怎会行刺于你?
青大人答的沒有迟疑:“皇上想多了。”
他的眸子略略紧缩,半晌,才道:“想來对于你的赏赐,还是太皇太后想的周到一些。也罢,你过郁宁宮去,此事让太皇太后亲自与朕说好了。”
青大人这才起⾝告退。
常公公将地上的令牌捡了起來,呈过去小声问:“皇上,可要奴才收起來?”
见他点了头,常公公忙回⾝下去。
抬眸的时候,他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我。我哭了一路,此刻见他看我,我却仿佛睁不开眼睛了。只能勉強地撑开,面前之人的脸竟好似看不清楚。
他看着我,突然开口:“朕若死了,不知有谁会为朕哭。”
心有一惊,都什么时候,他竟还说这些无聊的话。
“皇上,想试探什么?”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叫青大人來的,还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略侧⾝,靠在塌上,却是答非所问:“你私自带丫鬟⼊宮來,不怕朕治你的罪?”
我是不曾想到的,他竟然注意到了阿蛮。此事,原本就是要与他说的,倒是不想他先开了口。
跪下了开口:“郡马遗言,把阿蛮留给臣妾。”
“那又如何?”他微紧了眸子。
到底忍不住哭出來:“他都替皇上死了,您就不能答应这个小小的条件么?”
“如果朕说,不能呢?”我不知道事到如今,他还在坚持什么,可,无论如何,阿蛮我是要定了。
元承灏,你也休想再往我⾝边安排人了。
我谁都不相信,除了阿蛮。
抬眸看着他,咬着牙开口:“皇上就想想那杯到口的毒酒吧!”不是安歧先喝了,他还逃得了么?
“放肆!”他怒得站了起來“朕还想着那些刺客怎么能那么门路地进丞相府去刺杀朕呢!”
“虎毒不食子,皇上以为丞相为了谋反,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么?”这话,生生是吼出來的。此事,我事先也怀疑过,可,知道安歧的死,让我自嘲不已。
安丞相疼他如命,是以,从小到大才会那么纵容他,他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他瞪着我,气得不轻,却也是说不出话來。
深昅着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來,可,不管我怎么努力,浑⾝依旧颤抖得厉害。声音,也跟着颤抖着:“或许他的死,对皇上來说,还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可,臣妾今⽇还要最后说一句话。希望皇上记得他是怎么死的,希望您记得。”
记得安歧是替他死的,记得不管丞相是否谋反,都与他无关。
杨将军回來的时候,我依旧还跪着。
他显得有些惊讶,却也只上前道:“听闻皇上等着见末将。”
元承灏开口让我回宮。出來的时候,见隋太医还侯在外间,我只看了他一眼,径直出去。阿蛮站在宮门外,那影子被月光拉得好长,恍惚中,我竟仿佛看见了那时候抱着裘貉站在外头等我的汀雨。
咬着牙,汀雨已经死了。
“娘娘。”阿蛮回眸的时候瞧见了我,忙上來。
我只点了头:“回宮。”
她什么都沒有说,过來扶我。感觉出來,她浑⾝也还在颤抖着。两个人依偎着,步下台阶。
两人,谁也不提安歧。
可,谁都想着他。
乾元宮外,我瞧见皇后的凤驾急急而來。浅歌扶了她下轿,她抬眸的时候瞧见我,脚下的步子沒有迟疑,匆匆上前來。看她的脸⾊苍⽩不堪,我还未曾行礼,她便已经急声问我:“皇上伤得如何?”
我怔住了,见她的⾝后,各宮嫔妃都行⾊匆匆地來。
皇后也听见了声音,只转⾝看了一眼。
众嫔妃上前來,见皇后还站在这里,一个个焦急着,却是也不敢往前。谁都不能赶在皇后的前头。
皇后见我不说话,她心里焦急着,也不等我,径直扶了浅歌的手大步朝前去。众嫔妃见皇后走了,忙都跟着上前。我不免回头瞧了一眼,心头微痛。
谁说他死了沒有人为他哭呢?单是瞧着这么多的嫔妃,他就该笑了。
他若出事,那是举国哀悼。
“妹妹。”有人叫了我一声。
回眸,见姚妃疾步过來,她只一人,也不见她带着萱儿。知道她是为了元承灏來的,我拦住她道:“杨将军还在里头,皇上此刻怕不会见人的。”皇后她们去了,也必然是要站在外头等的。兴许,还会让常公公直接打发了她们回去。
姚妃拉着我看了看,才松了口气道:“可吓死本宮了,听闻皇上也被惊到了,⽟儿也哭闹着要來,本宮哪里敢带她來?如今瞧见妹妹这般,本宮的心才算放下。”
勉強笑了笑,她的目光看向我⾝边的阿蛮。她是不曾见过她的,此刻见她又不沒有着了宮女的服饰,眸中露出了愕然。
“嫔妾的新宮女。”我只匆匆解释了一句,再深⼊,也不想说。
姚妃显然也沒有要多问的意思,我侧了⾝道:“嫔妾先回宮了。”
她也不留我,只目视着我离开。
不知为何,脚下的步子越來越快,我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逃避什么。今夜的一切,让我至今都觉得不是实真的。侧脸,瞧见⾝边的丫鬟,可那的的确确是阿蛮啊。
泪⽔,猛地涌出來。
⾝子一软,直直地朝前栽去。
“娘娘!”阿蛮惊呼一声,她力气小,拉不住我,竟飞快地往前跨了一步,用自己的⾝子垫在了我的⾝下。“娘娘沒事吧?”她焦急地问着。
我哽咽地哭起來:“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阿蛮也哭了,低低地答道:“少爷喜您。”
“呜,,”放声哭出來,紧紧地抱住阿蛮,将脸埋在她颈项。
她亦是哭着安慰我:“少爷最后看见娘娘,少爷会安心的。”
我看见他最后看我的眼神…
死死地咬着,他不会安心的,他若是安心,不会死不瞑目!
上的丝丝疼痛让我越发地清醒起來了,丞相不会不顾自己亲生儿子的安危,谁会杀元承灏?
杀皇上,无非是为了皇位。
谁有资格坐上皇帝的宝座?元氏子孙…
心胡跳着,听得宮倾月的声音传來:“妩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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