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江山谁主(109)
芷楹郡主有些吃惊,半晌又笑:“原來娘娘喜吃,下回叫我王兄再送些來。”
我抿笑着,下回,也不知什么时候呢。想起元承灏低叹着说好久不见元非锦了,想想,真的是好久了。方才那些他罚他抄经文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只是人却已经离去甚远。
叹一声,往事不堪啊。
芷楹郡主又道:“方才來的时候,顺道过慧如宮去看了小皇子。”看了我一眼,她似怕我误会“我虽不喜皇贵妃,可小皇子真是可爱,很像皇上的。”
我笑着,别说她,我见了也喜。
云眉叹道:“小皇子也算多灾多难了,如今总算平安降生,也难怪太皇太后疼爱他,都要亲自赐名。”
芷楹郡主道:“也只盼着小皇子诞生,能让有些人收敛一些,也算给孩子积德了。”
郡主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
这一⽇,她二人出宮的时候,都接近傍晚了,我原是要送的,云眉却死活不要我出去。无奈,只得要阿蛮替我送了她们出去。
让蘅儿将云眉带來的东西给收了起來,蘅儿笑着道:“云夫人真是有心了,这些原本也不必娘娘准备的,內务府可都准备着呢。”
我只笑着,那份心又怎么能和云眉的相比?
阿蛮回來的时候,说是柏侯煜也跟着她们一起出宮去了。说他看起來似乎很开心的样子,我听了也⾼兴。
元承灏连着两⽇不曾來,也沒有过慧如宮去看看小皇子。
听闻他一直在御书房待着,每⽇都很晚才会就寝。
第三⽇,过郁宁宮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见太皇太后的脸⾊亦是不好。后宮沒什么大事,那么,只能是前朝出了事。
与阿蛮出郁宁宮的时候,她小声道:“娘娘可是要过乾元宮去?”
迟疑了下,终是头摇,前朝的事,我不该管的。元承灏若是要说,也早就告诉我了。
到底是有些紧张,如今杨将军也不在他京中,我亦不知这一次的事情究竟有多棘手。
回馨禾宮的路上,远远地,瞧见芷楹郡主急匆匆地跑來。我略吃了一惊,站住了脚步,她已然瞧见我,跑过來,两只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我吃了一惊,忙问:“发生了何事?”
芷楹郡主哽咽着开口:“娘娘,琼郡传來消息,说我⽗王遇刺!”
猛地一震,不自觉地想起这么多天元承灏与太皇太后的异样,忙又道:“那王爷他…”我想起來了,景王在琼郡遇刺,消息传來京城也是要有时⽇的。
她哭着开口:“我⽗王命在旦夕,我王兄请旨回京,宮里有最好的太医,还有能救我⽗王的千年人参。只是…只是皇上迟迟不肯下旨。”
元承灏不下旨,是怕藩王进京会出现岔子。
拉住芷楹郡主,我才开口:“郡主⼊宮來是想向皇上求情么?”看她的样子,该是才知道这个消息不久。
她狠狠地点头:“自然是的,只望皇上点一下头。”
“郡主…”我其实是不希望她去的,她去,无疑是叫元承灏为难了,只是,那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來。
她看着我,开口道:“娘娘的意思我明⽩,可是那是我的⽗王,是我的至亲,就算皇上动怒,这一趟,我也是要走的。”她说着,抬手拂开我的手。
动了,到底是沒有再拦住她。
“娘娘…”阿蛮上前來看着我。
我略一震,终是回了⾝。
在馨禾宮有些忐忑不安地等着,中午的时候,见拾得公公自外头回來,说是见着芷楹郡主哭着从乾元宮跑出來。他又在外头等了许久,也不见元承灏从里头出來。
后來,倒是太皇太后过了乾元宮去。
傍晚,苏太医來给我请脉。
他的指腹搭在我的脉搏上,皱眉而言:“娘娘怎的不开心么?”
我这才回了神,含糊地应了声。
他又道:“倒是奇怪了,今⽇听倾儿说,柏侯殿下也是心情不好。先是出宮了一趟,面无表情地回來,后來,又出去,我來馨禾宮的时候还不曾听闻他回來。”
是么?柏侯煜也出宮去了?那必然是为了芷楹郡主。
苏太医撤了手,才又道:“娘娘得保持好心情,这样才对腹中的胎儿有好处。”
我点了头。
他却沒有起⾝走,而是庒低了声音道:“娘娘,这段时间不太平,那些事却也不是娘娘能管的。微臣以为,娘娘既管不了,不如就当做不知道。”
倒是吃了一惊,凝视着他:“苏大人知道什么?”
他却是笑了:“微臣不过一个小小的太医,自然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这宮里的气氛,不是傻子就能感受得出來。倾儿也特别代了,要微臣转告娘娘,保重⾝子。”语毕,他才向我告了退。
隔了会儿,阿蛮端了安胎药进來喂我喝。我只茫然地喝了些,不免又叹息,也许苏太医说的对,既是管不了,我又何必自寻烦恼?
夜里,睡在上,朦朦胧胧的,好似谁推门进來。我翻了⾝,如似梦靥。
却是,谁的臂膀伸过來,将我整个人圈⼊怀中。
大吃了一惊,本能地用手肘狠狠地一顶,听闻⾝后男子闷闷地一哼,侧脸,才是愕然:“皇上…”
深更半夜的,他突然跑來我寝宮里作何?
他抬手口,又靠过來,低语着:“朕吵醒你了。”
“这么晚了,皇上何故还來?”转了⾝看着他,他连⾐服也不脫,就这么睡上來了。龙袍上,明显有着一层寒意,他像是本未睡过。
“朕睡不着,就來了。”那声音低低的,带着倦意。
明明是累了,却说睡不着。我心知肚明,他分明就是在意景王的事情。
连着三⽇了,他收到那消息至少三⽇,三⽇的踌躇,他始终不能下决心。
准,还是不准,于他來说,都是为难。
准了,他怕是景王别有用心。不准,他担心的,只能是元非锦。元非锦会如何想他,也许,会是恨。
握紧了他的双手,才发现他的手冷冷的,沒有暖意。吃了一惊,本能地抬手抚上他的口,见他微皱了眉道:“朕沒事,就是在外头站得久了,不知道要不要进來。怕吵醒了你,不进來,朕,心里不舒服,又沒个去处。”
不知为何,他说沒个去处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心疼。
伸手抱住他的⾝子,听他低语着:“各封地传來消息,说是刺客妄行。”
他的话,着实叫我觉得震惊。
今⽇遇见芷楹郡主,我只以为就景王遇刺,沒想到,就不止么?刺客妄行,那么,是各位王爷都遭遇了劫难?
吃惊地看着他,他的脸⾊并不见好,连着呼昅也是沉沉的。
独自承受了三⽇,他终是忍不住了。
“禹王受了轻伤,倒是无碍,其他王爷侯爷们都沒事。只景王,受了重伤,命在旦夕。”到底,还是说了出來。
我只能开口:“⽩⽇了,见郡主⼊宮來,与臣妾提及此事,还说,是要來找皇上的。”
他微微哼了声,片刻,才又道:“她要朕应了非锦所求。”
“可皇上沒应。”若非如此,芷楹郡主也不会哭着跑出去。
他缄默了,只抱着我的手略紧了些。
良久良久,才听他开口:“他们都在怪朕,可是朕,有朕的想法。”
他是怀疑景王,我知道。
三年多前,在渝州的事,他也怀疑景王。是以,他必须要知道这一次,若也是景王所为,他究竟想做什么。
“三⽇过去,皇上是想拖延时间么?”拖到景王死?
圈着我的臂膀微微一震,他苍然出声:“朕只是沒有想好。”
“郡主和小王爷…不会理解皇上的。”
只要景王出事,不管元承灏顾及的是什么,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芷楹郡主和元非锦都是不会“原谅”他的。正如那时候辛王的死,所有的人都说辛王是叛王,可在元承灏心里却不是。沒有什么原因,他是他是儿子。仅此而已。
这些,之于元非锦与景王是一样的道理。
他沉默了,我能想到的,他必然也能。
又隔许久,他突然坐了起來。我跟着起⾝,却被他按住了⾝子,听他自嘲一笑:“朕还真不该放非锦离京。”
心头一痛:“皇上不也是为了他好么?”时至今⽇,他心里也还是有元非锦的,若然不是如此,他也无需如此为难,直接一句不应便可以了事。
“朕,若是应了…”他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
我忙道:“可如今杨将军不在京,皇上可以用谁?”一旦出事,谁又能是他信任的?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才言:“青绝。”
一怔,才笑自己的糊涂來。
青绝虽是太皇太后的人,可倘若面对的是景王,太皇太后难道会不站在元承灏这一边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么简单的道理。
望着他:“原來皇上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了。”他终究是狠不下心。
又睡下來,他才道:“景王素來多疑,这一次会重伤,朕才怀疑。”